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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平天策txt下载     平天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三章 皇宫乱

    这种不解和茫然的情绪甚至压过了死亡的恐惧。

    他不可能去怀疑魔宗。

    只是这些人实在没有道理。

    “实在没有道理啊。”

    他的双手脱离了琴弦,缓缓的垂落,他的头颅也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往下垂去。

    他颈间的鲜血还在喷涌,只是他的生机已经从他的身体里消失。

    ……

    贺兰黑云虽然自负,然而她绝对不会无谓的牺牲。

    所以在发现不敌的时候,她耗费了自己许多年苦修的剑煞,决然的逃出了容意的领域。

    今日的计划是她和魔宗亲自谋划,所有人成功与否,逃遁的路线也早已规划好,虽然是在皇宫深处,按理而言,她只要不被容意杀死,逃出永宁寺之后,她的逃遁路线便如同旷野上无人的直道一般,皆是坦途。

    然而现在不是。

    她的面前不远处,安放着一顶轿子。

    这顶轿子样式普通,平日里是有些腿脚不便的大臣上朝或是受召单独见圣时受赐所用,在她和魔宗制定的计划里,这处地方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一顶轿子。

    贺兰黑云的嘴角悄然的浮现出一丝狠辣之意。

    此时虽然已是她十分虚弱的时刻,而且她十分清楚这顶轿子之中的绝非普通人,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会放弃抵抗。

    她轻轻的咳嗽起来,每咳嗽一次,就有许多寻常修行者无法感知的星辰元气涌来,注入她的身体,与此同时,也有一道极为寒冷寂灭的气息脱离她的身体,往外扩散。

    她身前的道上,两侧黄色的皇墙上,悄然出现层层的黑色霜花,重重叠叠的黑色霜花就像是冻凝的浪花,朝着那顶轿子涌去。

    黑色的长发沾染着她自己的鲜血,往后飞洒开来,随着她的每一次轻咳,她头发上的黑意就褪去一分,缓缓变白。

    这种黑意就像是墨汁一般,泼染进了墙上和道上飞速延伸的霜雪。

    随着她发丝的变白,她身上的伤口迅速的消失了,她体内五脏六腑以及经络之中的伤口,也迅速的愈合,一道极为鲜活的生命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然而这股鲜活的生命气息却没有让人觉得她变得强盛。因为这股鲜活的生命气息在被她逼出之后,便随着她真元的释放而离开她的身体。

    这是一种强行激发自己生命潜力的手段。

    这样的手段必然会对修行者的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贺兰黑云即便能够逃离此间,这样的手段恐怕也会损伤她的寿元。

    然而她这样的手段却根本没有找到倾泻的对象。

    她的视线和感知里,那顶轿子依旧安静的呆在墙角的阴影里,只是她眼前的这条道路,包括两侧笔直宽厚的墙壁,却都奇异的扭曲起来。

    她知道这是因为元气的扭曲而产生的幻觉,然而不管她如何感知,她都无法改变这样的幻觉。

    道路和墙壁,乃至上方的黑色夜空,都在她的面前不断的扭曲,就像是变成一团混在一起的油墨团。

    无法锁定对方的气机,便意味着她的力量即便是毫无保留的绽放,都不可能击中对手。

    她甚至清楚,对方都未必在那顶轿子里,或者即便就在那顶轿子里,那顶轿子也并不一定真正的位于她看见的那个墙角。

    这又是一个强大的领域。

    另外一名强大阵师的杰作。

    在整个北魏,除了此时还在永宁寺的容意,只有一个人能够制造出这样强大的法阵。

    “萧东煌!”

    她的头发在她的脑后尽数变白,她的身前夜色变得更为浓烈,她身前地上的黑色冰霜厚厚的堆积起来,就如变成黑色的岩石,这样黑白分明的画面让站在黑白之间的她变得分外的凄惶,她厉声喝出了此人的名字,接着厉声道:“很多年前,魔宗大人救了你的性命,你才能逃到北魏,很多年后,在南朝的战场上,也是我的同僚牺牲了自己的命,才从林意他们的手中又让你活了下来。魔宗大人相当于已经救了你两条命,你现在竟然背叛魔宗大人?”

    轿门帘往外飘荡了开来。

    安坐在轿中的萧东煌看着这名几近疯癫的年轻女子,幽幽的认真道:“任何事情都要分主次和因果,当年魔宗是让我相信可以帮我复仇,所以我才从南朝逃到北魏,甘心为他所用,我的命便是因复仇而生,结果我变成了北魏人,他却是想要和南朝皇帝来一起对付北魏。你觉得这对吗?”

    “我不问对错!既然效忠于魔宗大人,就应该始终坚信魔宗大人最终会做到应允你的事情。”

    贺兰黑云厉声叫了起来,她已经接近了极限,她跌坐在地,终于明白容意为什么会在北魏的永宁寺里变得如此强大。九宫真人之后,南朝最强大的阵师是韦睿,而叛逃到北魏的萧东煌,则是当世另外一个法阵大家,集合了这些人所长的容意,当然会超乎她想象的强大。

    “很可惜。”

    萧东煌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他和当日统领白骨军的时候相比,已经变得太过瘦削,以至于他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具黑暗中的骷髅。

    他此时虽然面无表情,但却依旧给人一种有幽火围绕他身周的阴狠感觉。

    “我见过了太多你们这样的魔宗部众的死亡,当初魔宗从漠北荒原之中走出时,跟随他的魔宗部众有多少人,到现在为止,只剩下多少人?他们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曾经和我一样看到希望,然而直到死去,却都没有完成自己的心愿。”

    他看着贺兰黑云,缓缓的说道:“即便是有可能帮我完成心愿,那也只有可能是在他完成他的心愿之后,只可惜在这种过程里,他得到的朋友比失去的多,我不会再和你一样信任他。”

    贺兰黑云无法反驳。

    因为她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从四周涌来的法阵力量压制住了她体内的真元力量。

    她没有死去,她也不想死,在她看来,只要能够有一丝活着的希望,魔宗大人都会救她。

    ……

    含章殿旁的宫道上,响起了潮水般的震鸣声。

    数百名身披真元重铠的修行者不知从哪里出现,他们庞大的身躯瞬间将这条宽阔的宫道堵得几乎水泄不通。

    这些修行者身上的重铠都是北魏最为精良的重铠,为首的两具甚至是鲲鹏重铠。

    这些身披真元重铠的修行者,原本都是沉默而迅速的朝着永宁寺突进。

    统领着他们的数名将领听令于魔宗大人。

    哪怕之前传出了魔宗大人似乎想要投靠南朝皇帝,但像他们这样依旧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依旧无比尊敬魔宗大人、遵从魔宗大人命令的将领,依旧不在少数。

    他们接受的命令,是要包围和冲击永宁寺,杀死其中的数名南朝修行者。

    然而到了接近永宁寺的一座宫桥前,他们却停了下来。

    桥上有一个人。

    一个绝大多数北魏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人。

    一个曾经在战斗之中很癫很狂,却让无数北魏将领奉为神明般的存在。

    他是杨癫。

    杨癫一脸阴霾,眼瞳之中依旧燃烧着那种近乎癫狂的战意。

    他冷冷的扫过所有这些停下来的修行者,道:“想要过这座桥,除非能够从我身上碾过去。”

    所有这些身披真元重铠的修行者停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冲上这座桥。

    “这是魔宗大人…”

    有数人出声,语气里充满前后两难的意味。

    “那又如何?”

    杨癫着看着这些人,他没有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所有这些出声的人都沉默下来,哪怕以杨癫一人之力,也绝对不可能阻挡住所有这些身披真元重铠的修行者的冲击,然而他们知道,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对杨癫出手。

    他们所有人在杨癫的面前,都没有资格谈论舍生忘死,没有资格谈论舍小我而顾大局,都没有资格谈论对于北魏的忠诚。

第七百九十四章 无定

    皇宫深处,元燕感知着永宁寺的一切动静,她渐渐陷入惊喜,又开始有些不安。

    她的殿外响起了陌生的脚步声。

    来人很强大,或者说若这人是来杀她的,她应该用尽所有手段,也很难从这人的手上逃脱。

    然而一道有礼而稳重的声音很快响起:“长公主殿下。”

    元燕微怔,有些怀疑:“中山王?”

    殿外的男子身着布衣,却有着王者风范,他微微颔首,道:“是。”

    元燕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脑海之中刹那间闪过无数光影,她瞬间明白了为何今夜魔宗的部众一败涂地。

    她涩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容意他们接触?”

    中山王元英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他也并没有征求她的同意,往前走入她的殿内。

    “两个月前。”

    在看到元燕凝立的身影时,他颔首为礼,轻声道:“两个月前,我们便和他们开始接触,只是告知我们的那人认为最好将您也瞒着,以免魔宗发现端倪。”

    元燕的眉头蹙了起来,她的心中莫名的生出寒意,“告知你们的那人…是谁?”

    “林意的师兄,那名阻止了魔宗和南朝皇帝会面的人。”

    元英并没有打哑谜,他看着元燕,很直接的说道:“北魏和南朝终有一亡,在北魏和南朝的这场战争里,最终的结果,若非是你皇兄死,便是南朝皇帝萧衍死,对于我和杨癫,尤其萧东煌而言,我们希望见到的结果当然是北魏灭了南朝,萧衍死去。魔宗想着的或许是帮助南朝灭了我们北魏,然后他再杀死萧衍,只可惜,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过程,而且若是南朝灭了北魏,我们对他能够杀死萧衍并没有信心。”

    他的这几句话不算短也不算长,但是却包含着足够的信息,足够解开元燕心中的所有疑惑。

    “林意知道吗?”她再问了一句。

    元英摇了摇头,“路线太长,若是设法让他得知,魔宗恐怕早就知道。”

    元燕沉默下来。

    元英却是认真道:“您必须马上走。”

    元燕道:“为什么?”

    “这件事,你皇兄不知道,他或许能够猜到,也能够原谅。”元英看着她,道:“只是现在不是你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而是皇宫会乱,洛阳会乱。”

    元燕没有回应,她的面色有些苍白起来。

    她其实已经能够理解元英的话语,只是她更加清楚,她若是离开这北魏皇宫,便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钟离之战太过惨痛,永宁寺里若是别的南朝修行者或许还能压得下去,但是铁策军的修行者,便足够让很多北魏人被煽动。魔宗的那些人,包括先前迁都洛阳反对你皇兄的那些人,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是没有人出来背这个锅,今夜一定会有军变。”

    元英看着她,凝重的说道:“我和杨癫能够压住一些人,但压不住所有人,对于魔宗而言,今日的这场刺杀他都未必一定要成功,只要证明他们的存在,只要证明那些人是铁策军的人,不只皇宫就会乱,整个洛阳和整个北魏就会乱,这就是他想要看见的结果,这也是他送给南朝皇帝的见面礼。”

    “为了北魏,您必须成为里通敌国的罪人,您必须承受万民的怒火。”

    元英没有在意她的心情,接着说道:“至于我和杨癫,也会承担闯宫的罪责,但今夜所有那些没有听军方和你皇兄命令的所有将领和权贵,也同样要受罚。我们北魏的局面,会稳定下来。”

    身在帝王家,就必须承受帝王家之重。

    元燕平静下来,她看着元英坚毅的面容,心中骤然生出许多敬重。

    她只是依旧有些担心,问道:“那永宁寺里那些人?”

    “那些人您不必担心。”

    元英自嘲的笑了笑,道:“他们是林意的人,既然林意的师兄插手此间的事情,他当然不会让师弟的人轻易死去。”

    元燕不再提任何的问题,她当年进宫门也难,也是步步杀机,而现在出宫门之后,也必定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只是当年的她都承受下来,更不用说今日的她。

    ……

    北魏的皇宫里烟尘四起,有许多火光。

    有些是宫中守卫提着的灯笼,有些是修行者战斗时兵刃上溅起的火星,有些是有人故意燃放的烟火。

    北魏皇帝静静的伫立在他寝宫门口外的空地上,他的神情也很安静,和北方王朝历史上的诸多帝王相比,他并不张扬,平时甚至很少会听到他的事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时“默默无闻”的帝王,在过往的十余年里,却做成了北方王朝许多帝王只敢偶尔想一下,却从未想到能够做成的事情。

    一名老妇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名老妇人身穿黑色凤衣,那些埋在黑色之中的金丝在她走动时,才偶尔绽放出若隐若现的金光。

    她的脸上有许多抹不去的皱纹,就像是风霜在岩石上刻下的痕迹。

    最令人瞩目的是她的身高。

    她虽老,但看上去甚至比北魏皇帝还要高大一些。

    “有些不忍?”

    她走到自己儿子的身侧,轻声问道。

    北魏皇帝摇了摇头,道:“只是担心…魔宗毕竟是魔宗,我不知道他如何能够发现永宁寺的那些人。”

    “不可厚此薄彼,不可令人寒心。”

    北魏皇太后看着他,缓慢而沉静的说道:“既然她当你是亲兄长,所有人也当她是你亲妹妹,你便要等同视之,她离宫之后,你自然也要当她是你亲妹妹视之。”

    “这是自然。”

    北魏皇帝点了点头,道:“只是她在风口浪尖,在我看来反而容易关注,远在党项,却非我所能顾及,便不免有些担忧。”

    北魏皇太后淡淡的笑了笑。

    她微微仰起头,看向星空。

    星辰自有各自运行的轨迹,而人的命运却是无定。

    人之一生,最凄惨的并非是出身,而是所信非人,所托非人。

    在她看来,无论是元燕还是身在党项的白月露,都算是幸运。

第七百九十五章 雪线之下

    清晨,山涧之中升起稀薄的雾气,淡而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来,虽然因为地势高而依旧有些寒冷,但空气明净,不染尘埃,当空却是骤然形成彩虹。

    有十余顶营帐位于雪线下高处,如朵朵不畏严寒而怒放的雪莲般给人孤高之感。

    这是夏巴萤和林意联军的主将营区。

    寻常大军的主将营区一般都在中军深处,如此不管四面有敌来犯,各路边军也能够如岸石一般先行起到阻敌作用,更不至于被一些修行者直接长驱直入,将主将直接刺杀。

    只是夏巴萤和林意的这些主将营帐却甚至是脱离了大军的边缘,足以遥遥俯瞰下方原野上的大军营区….但这却没有让任何将领觉得不妥。

    原因很简单。

    林大将军威猛如此,一人可抵十万军,更何况之前的战斗,已经让所有这些党项和西域人都清楚,之前有关这名南朝将领的传言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这林大将军每逢大战,必定是身先士卒,冲在最前的。

    这样的人物,身在军中和身在大军外面有什么区别。

    林大将军的厉害与威名,反倒是让这些年已近落幕的南天三圣更显神圣。

    这些党项和西域人,同理得之,林大将军已经如同真正的神明一般,那修为应该还在此时林大将军之上的南天三圣,是何等的存在?

    只是想象,都觉得吓人。

    不过这些党项和西域人的意识倒也足够清醒,南天三圣再怎么厉害,都是已去其二,剩下那名哪怕活着,肯定也是老朽不堪,林意如此年纪便已如此强大,成就恐怕有希望超越当年的南天三圣。

    当年的南天三圣毕竟还能互相制衡,所以他们如日中天时,也并未对北方王朝造成太过致命的威胁,对于党项、吐谷浑以及西域这些边地和中土王朝所说的化外诸国更没有威胁。

    但林意是南朝敕封的神威镇西大将军,他的存在,本身便是要震慑边地。

    那等到林意成了南朝独一的“南天一圣”,甚至成了天下独一的“独圣”,那若是他还留在这西边,恐怕就算是做出些出格的事情,南朝皇帝也不会刻意管他。

    西域诸国平时极少有互相之间的战乱,许多王国衰败和覆灭反倒是气候的变化或是内乱导致,对于中原王朝的政事和皇帝的行事手段和心思倒是几乎没有揣摩,但党项却是盯着南朝和北魏的大片沃土一直垂涎不已,他们对于北魏皇帝和南朝皇帝的性情和喜好,处理政事的手法,却是研究的颇有心得。

    在他们看来,林意如此年轻,又是当年反对过南朝皇帝的何修行的弟子,哪怕在这边表现得极为出色,甚至建立和钟离一样的不世之功,按照南朝的处政手法,也至少是要在这边磨砺一些年,再召回去委以重任的。

    这样强大的人物若是临时借调过来打个仗也就罢了,若是在这里数年甚至十数年,那还能心存侥幸?

    更何况吐谷浑的阿柴谆大将看着手握足以和夏巴族联军抗衡的重兵,看似极有野心,尤其千里迢迢从吐谷浑境内赶来,似乎怎么都不可能将大把利益拱手送给林意的,结果还不是纳头便拜,大军精锐直接便并入了林意和夏巴族的联军之中?

    距离林意派人去建康哭惨,向南朝皇帝讨要军资也不过月余,但这短短数十日的时间里,林意在党项做成的事情,对于南朝而言,的确是可以用不世之功来形容。

    吐谷浑阿柴谆的大军直接归附之后,夏尔康城顿时城门大开迎接林意和夏巴萤入城,颇超氏直接就降了。

    米擒氏和费听氏原本在做着大规模的迁徙,本来是想尽可能的带走财帛和牛羊,留下大片的无人领地给林意,只是阿柴谆和颇超氏归附得如此干脆,米擒氏和费听氏之中大多数权贵发现时间好像不够了….哪怕林意和夏巴萤只是一般人,若是他们真的想要那样迁徙的花,恐怕林意和夏巴萤的骑军也能追得上他们迁徙的族群。

    此时党项的皇帝虽然出自米擒氏,但米擒氏偏偏就没有什么骨气,兴许也是被拓跋氏欺压惯了,早有大势已去之感,所以夏尔康城归降之后,米擒氏就直接停止了迁徙,派了使者过来求见林意和夏巴萤,直接表达了投降归顺之意,而且所要还不多,意思若是林意和夏巴萤为王,那只祈求米擒氏能代为管理一部分领地,就如同中央王朝的一些郡守一般。

    费听氏听到米擒氏都降得如此彻底,却是分裂成了两拨,一拨觉得归降了也太过憋屈,但带大量的财帛似乎逃不走,于是便尽可能的带了值钱的财宝轻装简从的朝着西域跑了,而其余那些反应不够快的米擒氏权贵一边也派使者求降,一边也是不甘心,派出骑兵去不断追击自己那些没义气的族人。

    南朝皇帝萧衍派林意到西边来,其实只是要求镇守边境,不让党项和吐谷浑的大军南朝和北魏边境战斗吃紧时乘机溜进南朝,谁也不会想到,林意深入党项不过数月,连派人去建康哭穷之后的一些军资还没有送到,党项其实已经大局已定了。

    现在在党项真正为乱的,其实只有拓跋氏和往利氏的一些军队在党项境内流窜,相对于其余的各王族归附,这些军队对于党项广袤的土地而言,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就像是南朝的一些大股马贼差不多。

    如此一来,唯一勉强能算对手的,恐怕只有吐谷浑皇帝所掌控的大军了。

    夏巴萤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奇女子,雄心勃勃不亚于中原王朝那些开国明君,她当然十分清楚局势瞬间万变,不如快刀斩乱麻的道理。

    所以他们此时现在驻军的所在,已经是到了党项和吐谷浑接壤的积石山一带,只要再过两三日,就可以直入吐谷浑的境内。

    “如何?”

    雪线下十余顶营帐之中最靠近雪线的一座营帐之中,林意和夏巴萤都盘坐在白月露的对面,两人都是面露紧张的神色。

    现在无论对于林意和夏巴萤而言,军事上已经没有什么令他们紧张之事,哪怕深入吐谷浑之后,北魏考虑到自己的边境安全,肯定会插手,但按照此时北魏自己的处境,哪怕是调军过来,恐怕也最多只能确保自己的那些边城安全,稳固防守而已。

    现在两人紧张的,却是白月露的修行。

    两人的身侧,还坐着一名身穿着厚厚裘毛大衣,穿戴的就如一名南朝寒冬腊月之中的商贾般的男子。

    他就是沈约的弟子,林意的另外一个师兄云棠。

    他此时已然彻底散功,但对于修行之事,哪怕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几个人可以跟他相提并论,之事今日白月露的修行状况,他也有些看不懂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 独特血脉

    在达尔般城、夏尔康城之后,林意和夏巴萤的这联军分兵数处,又连取了其余王族的数处要塞城池,但直到这主军到达吐谷浑边境的积石山,达尔般城中那宝库之中的诸多宝物虽然鉴别出来更多,但有些也没有轻易动用。

    毕竟修行之事,修为越高,便越是要小心谨慎。

    就以白月露为例,哪怕没有任何独特奇遇,白月露也已经是承天境的修行者,以她的年纪拥有如此修为,虽然比起夏巴萤是略逊,但放眼天下,也真的是没有几个人可以企及。

    像她这样的天才,又已经有如此积累,只要稳扎稳打,哪怕在这灵荒时代,修到神念境只是时间问题。

    但若是服用了一些特殊的灵药或者修了一些不甚明了的功法,其中出了茬子,那就不一定了。

    历史上哪怕是在灵气最为充沛的年代,有些天才修行者自己作死,研究一些特殊功法,结果废了修为之后,重修甚至不到之前境界的,也是比比皆是,更不用说在这灵荒时代。

    达尔般城中软玉香飞鱼的鱼鳞,也就是北魏典籍之中记载的仙灵玉,虽然确定可以形成冰肌玉骨的独特体质,令真元蕴含独特加成,而且从一开始,林意也是想着让白月露炼化,只是按照他的本意,这种只是在典籍上记载过,当朝没有任何宗门、任何修行者以身试过的独特灵药,直接用于修行,便多少有些风险。

    所以按照他的本意,是想等铁策军和他会合,等到剑阁之中的原道人到了之后,这才开始试炼,毕竟有他这样的修行者坐镇,自然会比较保险。

    不过现在多了云棠这个师兄,那也差不多。

    原道人年纪比云棠更长,见知和所看过的典籍,当然不可能逊于云棠,但云棠和剑阁所修不同,剑阁所修更重直接的杀伐,但云棠更重自然之理,元气法则的深究。

    有云棠坐镇,林意就很放心的让白月露炼化这仙灵玉一试。

    和越是年老高位的人越是惜命一样,云棠这样的修行者更加懂得踏错一步便可能万劫不复的道理,所以在修行之事上,他比林意自然更加慎重。

    仙灵玉的记载云棠也看过,在他这样境界的修行者眼中,无非便是这仙灵玉的独特药性改变了一些经络的性质,就如有些灵药刺激了眼部穴位,能够让眼睛清明,视力远超于常人一样的道理。

    既然有例可循,便应该不会妨碍将来的修行,仔细考量之下,他唯一有所担心的,是其中是否有什么驳杂的药力会残留,祛除不去。

    所以在他的主张之下,还是先在联军之中找了一名黄芽境的修行者先炼化了一片仙灵玉。

    在这种灵荒时代,普通的黄芽境修行者几乎便不可能有什么成就了,炼化灵药哪怕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忽略不计,而且修为越是低微,反而越是可以让人感知清楚这些药气在他体内化开之后的反应。

    这一试之下,云棠确定仙灵玉的确可以算是至宝,几乎没有什么后遗症,而且按照药力计算,从达尔般城得到的仙灵玉数量也的确足够让白月露形成冰肌玉骨,可能还略有剩余。

    当然剩余的仙灵玉也已经没有什么大用,所以云棠甚至是又找几名体质不同的修行者又试了试。

    他这些前期准备简直是细致到了极点。

    在林意看来,得到他点头之后,白月露这炼化仙灵玉形成冰肌玉骨,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从半月前开始到今日,白月露已经炼化了足够的仙灵玉,此时扎营在这雪线之下,是云棠确定这药力在积蓄道足够数量时,若是能够得到附近寒意之助,效果就会更加。

    这种道理,就像是在天气干燥炎热的干草堆中点火更容易着火一般的道理。

    只是谁也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临门口关键一步,却偏偏出了问题。

    此时在林意等人的感知里,白月露体内的那些经络之中的药力却并未像云棠预估的那般变化,那些药力在她体内汹涌澎湃了一阵,却是不断涌向她的照海穴、中极穴、三阴交穴三个窍位。

    那三处窍位之中寒意不断聚集,在林意的感知里,就如同三片冰海一般,这寒意虽然没有对白月露形成什么妨碍,似乎在隐隐改变着这三处窍位和周围经络,但这和仙灵玉的有关记载,以及云棠的推断都不符啊。

    云棠和林意、白月露接触的时日一多,也早已知道白月露是不可多得的天才,这万一出了严重的问题,他是有些想不都敢想。

    他此时体内真元已经尽消,原本裹着厚重裘衣在这里还是觉得有些寒冷,但看着这样的诡异状况,他的额头上却是不断冒出汗珠。

    “师兄,你这该不是故意坑我的吧?”

    林意看着他,忍不住说道。

    他当然知道云棠不是故意的,只是他现在也真的很紧张。

    只是影响修为和将来的修行还不算什么,万一令身体出现什么损伤,那便真的是让他无法承受了。

    “这….我也无法。”

    云棠明知道林意是逼迫他,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看家的手段,但他虽然对于寻常修行者而言已经算是有通天的手段,只是世上元气法则无穷无尽,他岂能都能随心所欲的钻研透彻。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苦了脸片刻,有些犹豫道:“可能是她原本体质就有些特殊。”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是恼火,又是忍不住鄙夷的神色看了一眼云棠:“体质有些特殊…先前准备了那么久,你竟然没有察觉?简直是丢师尊的脸。”

    “这….”

    云棠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这和师尊沈约又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这是师弟和师兄说话的语气吗?

    不过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自己好像的确难辞其咎。

    他眉头深深蹙起,“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这似乎是我理解范围之内的唯一可能。她的体质原本就是某种特殊的隐性体质,也就是某些典籍上所记载的独特血脉。后天造成的独特血脉大概有迹可循,但先天造成的,却是自然雕琢,很难发现独特之处。不过很多特殊血脉的修行者在修行之中原本就拥有一些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从她的修为境界来看,这倒是对得上。”

    “那现在怎么办,只能干等着?”

    林意十分揪心,云棠的这说法他当然认同,因为他看的书也足够多,这种特殊血脉的例子历史上有不少,有些宗族的人天生神力,有些则是天生吸纳天地灵气比一般人快,历史上出名的昏君商纣,传说中也是拥有独特的九阳血脉,真元比起一般的修行者刚猛数倍。

    “目前为止似乎无妨….”

    云棠感知了片刻,苦着脸道,“具体如何,只能等最后完成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妙哉

    隐性血脉,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这是个很独特的专有名词,这个专有名词往往是和强大联系在一起的,因为隐性血脉便意味着一些独特的加成。

    但关键在于,白月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隐性血脉,而且当今世上,似乎也没有听说哪个家族有什么特殊的隐性血脉啊。

    而且这仙灵玉,本身就像是要后天形成独特的隐性血脉。

    这两者要是相辅相成,就像是相互亲近的两人互相提携扶持还好,要是两者如仇人水火不容,或者一个原本就像是好人,循规蹈矩,但另外一个却是狡猾奸诈的坏人,直接将这一个好人直接带上了一去不可能回头的邪路,那便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后果。

    “师兄你误人啊。”

    林意心烦,又是忍不住一声低声叹息。

    云棠无奈,心比黄莲苦。

    这让白月露炼化仙灵玉又不是他一手主持,这白月露也是林意的身边人,又不是自己的身边人,自己只不过是帮忙,又如何全变成了自己的责任?

    只是这些时日和林意相处,他也充分了解了自己的这个师弟实在没有古人之风,却有老狐狸之风。

    他此时心如明镜,知道林意虽然心急,但如此长吁短叹的真正意思,便是这白月露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那他接下来修行的主要任务,恐怕就是要全心解决白月露的问题。

    这是彻底赖上了他。

    不过虽然是一眼就能看穿林意的诡计,但像他这样的人物,当然不可能跳起来和晚辈争辩。

    林意虽然辈分上是他的师弟,但年纪是相差悬殊,若非林意此时实力也已经十分惊人,否则他恐怕也是得呵护自己子侄一般呵护着自己的这个小师弟。

    所以他苦了半天,只能叹了口气,道:“的确怪我。”

    林意这才放过了云棠,他看着白月露,想要再问一句现在如何,但想着这句话自己已经问了至少三遍,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他便只能硬生生的忍住。

    也只能等了。

    相比林意和云棠等人的不安,白月露自己却是比较镇定。

    药力和真元在她的体内行走,她感知起来,当然比林意等人更加清楚。

    她现在虽然不确定因为自己体内的这未知的隐性血脉,到底会被这仙灵玉的药力改造成什么样子,但她此时隐约有种直觉,这药力似乎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致命的妨碍,她此时的真元修为没有实质性的增长,但是周围的那些空气里,却有一些元气的流动,比平时感知的却是清楚了很多,而且好像隐约和她体内的真元开始有些莫名的共鸣。

    她平时在铁策军中就是不显山露水的存在,行事也是极有耐心,此时不到最后结果,她也不轻易下论断,只是比林意还要心静的等着。

    到了接近拂晓时刻,这日出之前,雪线之上流淌下来的寒意更重,空气里甚至飞起了细微的雪花,那些流淌在她体内的药力越来越淡,将近消失,但在她的感知里,周围天地之间空气里的那些元气却是越来越浓,仿佛有很多看不见的飘带重重叠叠的悬浮在她身外,又像是那些仙灵玉的药力反而没有融化在她的身体之内,倒像是从她的身体之内流淌了出来,始终悬浮在了她身外的空气里。

    这种感觉足足维持了盏茶的时间,她突然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身体里的气血和真元都突然往下一沉,往她照海照海穴、中极穴、三阴交穴三个窍位一冲。

    也就这一冲,她体内那些仙灵玉的药力彻底沉寂,但她感知里却骤然产生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就像是心念只要一动,自己体内的真元就可以随时激射出去,卷住那些看不见的飘带,将之全部凝聚起来。

    林意和夏巴萤此时是并不疲惫,但云棠失去真元之后,在这种空气稀薄的地带便很自然的容易困顿不堪,原本云棠已经是闭着眼睛在休憩,但此时他也有所感应,豁然惊醒。

    “药力已经彻底行散,虽不像那些经典之中记载,但似乎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妨碍。”

    白月露知道林意心急,在林意开口说话之前,她便直接开口说了这一句。

    她耐得住性子,但行事绝不拖泥带水,也只是说了这一句,她便微微蹙眉,心念动间,一缕真元已经从手指沁出。

    嗤的一声轻响,她的指尖刚刚亮起些微光华,空气里便骤然生出一道白意,这顶营帐里的寒意莫名的消解数分,反而变得温暖了些,但在她的指尖前方,真元行过的地方,却是有许多白色的冰晶一颗颗团聚起来,就像是有人在空中用水画了一条符线,然后又瞬间被冻结住。

    林意和云棠、夏巴萤眼睛刚刚一亮,白月露却是只觉得有些不对,她体内的真元迅速顺着经络流入那三个窍位,只是一转,她便觉得从这三个窍位之中流淌出来的真元,便和她周身天地之中那些如无形飘带般的元气结为了一体。

    她手指又是微微一动,心念同时动间,这营帐外突然寒风呼啸,但在她手指之前,却是骤然出现了一道剑气。

    这剑气原本是用隐剑山宗的真元凝剑手段凝聚,以她的修为,断然不可能和之前齐眉的剑气凝结程度相比,然而令林意和云棠、夏巴萤全部瞪大眼睛的是,白月露体内的真元流淌而出,凝聚而成的,却并非一道气剑,而是一道晶莹剔透,完全实质的冰剑!

    他们心中才刚刚充斥震惊的情绪,嗤嗤嗤又是数响,又是连续数道柄剑悬浮在白月露的身前。

    “这……”

    林意看到这些冰剑因为自身重量而在空中微微下坠,他好奇之下,伸手便朝着其中一柄抓去。

    他的手指刚刚接触这一柄冰剑边缘,只感觉到一种分外刺骨的寒意,就像是一根根钢针一般,直刺自己的血肉骨骼之中。

    “真是妙哉!”

    云棠脸色大变,旋即喜形于色,看了林意的这一眼间,便有种不需要背锅的神气,“这药力似乎没有和你的隐性血脉相冲,反而令你的真元加成更强。你明明只是承天境修为,但此时这凝气成剑的手段…这些剑激射出去,威力恐怕不在神念境修行者之下,而且这寒气刺骨,对敌手造成更多麻烦。”

第七百九十八章 想要不得

    “师兄,你该不会是因为想要推卸责任,所以才如此故意夸大?”林意此时已经彻底松了一口气,但看着云棠,却还是故意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

    云棠对自己的这位师弟也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他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师弟,师兄实在是尽力了…师兄又不像是魔宗,有许多信徒为他收刮宝贝,师兄的好东西,实在是压榨光了。这可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是真的拆骨都拆不出肉了。”

    听到云棠说得这么可怜,林意倒是脸上微微一红,讪笑道:“那就信了师兄,只是这并未完全按典籍记载,真是有利无害?”

    云棠伸出手来,但随即微微一怔,却是顿住。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原本像他这样的修行者,若是放出些真元配合感知,便或许能够回答林意此时的问题,但他意动的刹那,身体里却是空空荡荡,真元并没有随意而出,他便醒觉,自己现在可是真元尽消,根本无法用这种手段探知。

    这不免有些尴尬。

    “我来吧。”

    夏巴萤的声音却是响起。

    她毕竟也是神念境的修行者,而且这一夜之间她一直在潜心感知白月露体内的气机变化,此时说话之间,她伸手落在白月露手腕上,几缕真元顺着白月露的经络一走,她便已经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她转头看了林意一眼,道:“她体内经络气机强健,而且气息十分调和,既无驳杂也无阻塞,只是这仙灵玉性寒,药力因她血脉特殊,又自然淤积于照海穴、中极穴、三阴交穴这三个穴位,我感知她真元每次经过这三个窍位,这三个窍位之中真元也自然引聚一些寒气,虽然时间短暂,以她的修为,对她的生机自然毫无影响,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之中行走片刻,身体自然回暖,只是这三个穴位影响子宫,恐怕会影响生育。”

    听到夏巴萤如此说,云棠更加尴尬,不免干咳数声。

    无论是南朝还是北魏,在男女生育之事上,都会比较保守隐晦,但在党项和西域这些地方,说起这些似乎都毫无顾忌。这便是两地民风和习惯不同。

    林意自幼受教于南朝学堂,他虽然并不迂腐,但此时也大致是和云棠同样感受,尤其此时夏巴萤又特意看了他一眼,他不知为何,面上有些发热,心中莫名有些心虚,心想说就说,这么古怪的刻意看我一眼做什么。

    白月露心中却是坦然,自从被挑选成为元燕的影子之后,她心中本无男女情爱的念头,尤其此时南朝和北魏交战,正值连年征战的乱世,她又岂会和寻常女子一般,谈婚论嫁?

    既不谈婚论嫁,又岂会担忧生育之事?

    “若是我的推断无错,这和隐性血脉所得的好处而言,便是微乎其微。”也就在此时,夏巴萤却是又补充了一句,“这种积寒,他日用一些药物温养,也当有所改善,按照一些医篇记载,若是阳气分外旺盛,也应该无甚影响。”

    夏巴萤的这句话也只能勉强算是略微有些隐晦。

    道理是十分简单。

    宫寒自然是有调养药物,有些宫寒的妇人,用调养药物慢慢调养,也能生育,而若是夫君的气血本来就极为旺盛,精气阳刚,恐怕也能不受其害,也能顺利孕育胎儿。

    然而因为之前夏巴萤的特意一眼,林意此时便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夏巴萤好像便是在说自己。

    他心中当然觉得自己和白月露并无任何逾越的关系,只是觉得夏巴萤恐怕有所误解,应该是不知道他和萧淑霏之事,所以才误认他和白月露之间有着未公开的私情。

    只是心中想法如此,他的脸上却依旧还是不免有些火辣辣的。

    白月露只是微微颔首,面上波澜不惊,便相当于是结束了这个话题,只是不知为何,她此时心中也有些古怪的情绪。

    夏巴萤也不再谈论这个问题,她伸手拿起放置在身前一个檀木箱中的胆瓶,将其中的水倒在了一个琉璃盏中。

    这胆瓶紫光灿然,正是天育法瓶。

    这天育法瓶之中的凝水一倒出来,却是有着天然的淡淡青色。

    她也不废话,将琉璃盏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才看着林意和云棠道:“你们的推测果然一点都不错。”

    之前天育法瓶每日虽然也能凝结净水,但其中蕴含的灵气却是微乎其微,现在这里地势已经极高,这天育法瓶之中凝结出来的净水之中,蕴含的天地灵气却已经可观。

    按如此推断,即便这雪线处也是连她这种神念境的修行者都感知不到高空之中天地灵气的存在,但将这天育法瓶放置越高,越是接近那天地灵气淤积处,它的内里凝结的真水能够蕴含的天地灵气便越多。

    “在这种高度,这天育法瓶之中凝结的净水,用于一名承天境的修行者修行都是绰绰有余,只是两名三名,却是不够。”对于夏巴萤而言,既然她从林意的口中得知了这灵荒的真正秘密,便是想着要改变这现状,想要能够利用,而不是知晓就已经满足。

    “更何况我们也不能始终停留在这种高处。”

    她看了林意和云棠一眼,道:“这天育法瓶也已经是世间独一之物,而且本身不算特别坚固,若是防止在烈焰浮屠上升空到高处,都是不甚放心,万一损毁,便不可能修复。”

    云棠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典型的僧多粥少。

    白月露他们这些年轻人要借助天育法瓶凝结出的净水修行,他也要借助这净水修行…这一个天育法瓶凝结出来的净水,远远不够他们修行所需,但除了林意之外,其余人又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那种高度修行。

    这便有些如同入了宝山,面对金银财宝却束手无策,无法带走,无可奈何。

    “关键便是太高,若是雪线之上数百丈,许多修行者都可以去得,都可以长时间逗留,但要再往上千丈…却是能去的人不需要汲取天地灵气修行,不能去的想要而不得。”

    云棠看了一眼林意,叹了口气,他心知哪怕用稳妥的办法,真的能够将天育法瓶一直放飞到那种高度,每日依靠天育法瓶的汲取,也是杯水车薪而已,供给不了几个人的修行。更何况天天耗费力气将天育法瓶放飞到极高的高处,这种行为也必定传播出去,魔宗恐怕略一思索,便能猜测出灵荒的秘密。

    “人不能上,若是能够设法将天地灵气引流下来,汇聚于一处…”林意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一直很懂得灵活变通,人不能上去,那么将之引流下来,自然也是一样,只是关键还是太高,而且这天地灵气又不不像是水流般有形之物,引流下来也会自然散失。

    夏巴萤沉默不语,她制造出了火焰浮屠这样的东西,便是能够让寻常人都脱离天地之间的桎梏,可以飞遁空中,但天地间的法则,还是足够让人敬畏,她的火焰浮屠也根本不可能升到那样的高空。

    (各位...有没有能够想得出利用之法的?我当然还是想林意他们能用...)

第七百九十九章 平天念

    “不仅是要引流,关键还在于引流下来之后,需要用法阵禁锢,否则也就是一滴墨水进了池塘,瞬间化开,何以拿来写字。”云棠看了一眼林意,和林意的眼神一对,却是突然莫名的有些心虚。

    林意已经醒悟,“师兄,你似乎不太厚道。你肯定是在雪峰之上已经琢磨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办法,无奈之下才会找我。不然你肯定是占据这全天下的天地灵气为己有,一人中饱私囊了。”

    云棠差点憋出一口血来。

    他当然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决定赌一赌找上林意,只是看穿不说穿,自家师兄弟,当然要顾及些颜面,林意作为师弟不顾及师兄的颜面,这简直是不厚道者反而恶人先告状。

    更何况他即便是要为了对付魔宗而严格保守灵荒的秘密,这一人中饱私囊又是什么说法,难道他一个人还能吸纳得光所有的天地元气?

    就像是一个人面对着一条大江大河,难道还能独自一个人将江河之中的水全部喝光?

    不过他此时脑海之中所想却让他无法反驳,于是他也不争辩,苦笑道:“师弟,你们剑阁能人众多,说不定他们便有些办法,而且你们这党项诸族和西域各国的修行者手段也多,说不定有人能有引流之法,而有人能有禁锢元气之法。只是寻求方法时,依旧需要保守这灵荒的秘密,否则以魔宗的手段,恐怕也能想到特别的手段,加以利用。他是阵符和制器皆通,算是全才。”

    “若是容意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林意忍不住看了白月露一眼,冒出来这一句。

    云棠提到符文和法阵,他便不由得想起远在北魏的容意等人。

    若是大型法阵,说不定能够像龙卷风一般,从极高的高空不断卷吸元气下来,然后再禁锢住卷吸下来的天地灵气,那就是真的妙哉。

    “等到铁策军的人到,我看是否能够先行向容意传信。”白月露点了点头,她只是看了林意一眼,林意便也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容意等人是在北魏,现在他们已经在吐谷浑边境,要向北魏传递消息,从吐谷浑过去反而更为方便和快速。

    “铁策军是还有两日就能和我们会合?”

    林意是一两夜不睡也没有什么感觉,但云棠需要休憩,白月露也需要时间熟悉自己新得的手段,所以便各自回自己的营帐休憩,只是林意刚刚出了营帐,却听到身后的夏巴萤出声问道。

    林意微微一怔。

    “这铁策军的军情,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一样。”

    他转过身来,有些无奈的看着夏巴萤,压低了声音,道:“你今夜好像有些古怪,这似乎是没话找话?”

    “你倒是警觉。”

    夏巴萤笑了笑,也不否认,朝着林意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自己,走远些说话。

    “到底想说些什么?”

    林意跟着夏巴萤走出了足足两百来步,看着夏巴萤似乎还不想停步,他便忍不住问道,“如此神秘兮兮。”

    夏巴萤轻吁了一口气,似乎也觉得走得足够远了,这才轻声道:“只是好奇…其实我对你的事情也多少有些好闻,听传言,之前你和萧家不和,是因为你和萧家千金萧淑菲有染…”

    林意原本站得好好的,听到她说到此处,差点便脚下一滑摔倒下去。

    “你哪里听来的这鬼传言,什么有染。”他无语的看着十分认真的夏巴萤,道:“民间那些人乱传也就算了,像你这样身份的人,你可是一国之君了,若是你也道听途说再传出去,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可是污了人家名节。我可是和她清清白白,哪里有什么染。”

    夏巴萤听到他这么说,顿时一脸惊讶,“怎么,这么说你和萧宏之女并无情愫?”

    林意愣了愣,他一时语塞,又有些着恼,憋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才道:“有情愫难道就叫有染?”

    夏巴萤也是一愣。

    林意却有些明白了,怒道:“谁叫你说的南朝话,这教你的先生实在也太不用心了,简直就是我们南朝所说的半吊子。”

    夏巴萤顿时也有些明白,她若有所思道:“原来互生情愫并非叫有染。”

    林意又好气又好笑,道:“这有染在我们南朝并不算什么好词语,一般是勾搭有夫之妇才叫有染。”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用错了词,看来这有染更多的是贬义。”夏巴萤歉然的笑了笑,却又随即认真,道:“不过如此说来,看来外面传言非虚,你和萧淑菲是互相倾心了?”

    林意大皱眉头,他战斗时自然是英勇无双,但这谈情论爱,却是多少有些说不出的…羞耻,于是他忍不住道:“你关心这做什么。”

    他差点就接着脱口一句,此乃私事,难道你们党项女子都喜欢探听人家私情?

    “南朝和党项似乎多少有些不同。”

    夏巴萤倒是不以为然,依旧一副认真的神气,她看着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林意,轻声道:“你和萧家之事,恐怕对于将来大局影响深远,所以我便想弄明白你和萧淑菲的真正关系…只是现在说了这么多,我便还是忍不住想问,既然你心属萧淑菲,为何仙灵玉和那寒谕扳指这样独一无二的宝物,不赠于萧淑菲,却是偏偏给了白月露?”

    林意微微垂首,他想了想,道:“你所说的我其实也想过,她和陈宝菀都帮我甚多,只是陈宝菀可能还有亲临战场的机会,但萧淑菲为皇族,她本身就不在军伍之中,以萧宏的性情,他自身都不犯险,更不用说让萧淑菲犯险,所以若论上阵冲杀的机会,我身边这些人,自然远超她们。”

    微微顿了顿之后,林意苦笑起来,缓声道:“在这党项,我们并未身处险境,但在钟离一带,我们真是九死一生,而这边眼下虽然顺利,哪怕我们真是也十分顺畅的拿下了吐谷浑,虽说北魏在之前的大战之中多有折损,但北魏所有的精锐大军加起来,也至少有百万之众,哪怕抛开魔宗不算,若是将来真正到了你死我亡的时候,我们便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可怕的绞杀。对于我而言,所有我身边的这些人,当然是手段越强越好。”

    “在我心中,我倒是也想我们便能承担起所有这些事情,不让我那些在南朝内地的好友陷入这样的血腥绞杀之中。”

    林意深吸了一口气,这番谈话倒是让他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好友,包括许久没有见面的石憧。

    在钟离之战结束,来这党项的路途之中,他还听闻过石憧的消息,据说是北部边军要在翼州新建水军,而石憧和他先前所在的驻军也都被调到了翼州。

    翼州的新建水军按理不属于边军,在战略上,也只是作为后备,将来大战再起时,这新的水军能够从东莱郡港口入海,直入黄河口,也是对北魏形成一条新的极具威胁的战线。

    北魏历来水军不强,但在钟离之战都吃了韦睿大亏之后,恐怕也会痛定思痛,说不定也会乘着南朝这一支新建水军成气候之前,突袭翼州。

    在他看来,将来的种种可能,谁又能料得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哪怕魔宗真的到了南朝,北魏困兽之斗,钟离那样的惨烈大战,绝对不可能少。

    他早些年在建康读书,哪怕得了陈宝菀的那封荐书,进了南天院学习,到了眉山,他心中的想法都是壮怀激烈,认为要想天下安定,便是要南朝人抛洒热血,将北魏彻底灭掉。

    但越是经历了钟离那样的大战,见过了无数人的死去,他才越发觉得,南北的民众,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死的越少越好。

    他现在心中的想法,便是最好有他和元燕的这层关系,两个王朝能够在他和元燕的调停下,互通边贸,不动刀兵,至于他和元燕死后,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他一向不迂腐,人活着的时候便只想眼前事,谁管百年之后,南朝和北魏会不会因为谁强谁弱而再起刀兵,最终谁又灭了谁。

    若是自己有足够能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便不让天下动刀兵,这便是林意的想法。

    当年的南天三圣虽然意见不一,但至少南天三圣的力量凌驾于众生之上,他们的互相妥协,还是免除了南朝很多年的战乱。

    若他能够真正成为大俱罗那样的人物,又手持足够重的兵权,他觉得恐怕自己也能够令天下平定。

    “所以这次的所得,我也会往边军送一些,我有个师姐倪云珊也经常身处险境,恐怕也是北魏猎杀的主要目标之一,所以那一部据说蕴含强大真元修行之法,但只有天资绝伦的人才有可能参透的无字天书,我是等着我剑阁的人到了之后,先行参悟一番,若是暂时也看不出虚实,我便让人送到她手中,她天资非凡,长时间参悟,或许能够有所得。”

    听着林意的这些述说,夏巴萤的目光里,林意的面容都已经不自觉的肃穆起来。

    她知道林意说的的确不虚,只是她依旧相信自己的有些直觉,于是还是忍不住轻声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心系萧淑菲,对她并无儿女私情?”

第八百章 折磨

    林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应该便是没有的吧?

    只是这个问题本身,却是让他莫名的有些犹豫。

    他又下意识的补了一句,“现在战事连连,哪会去顾及儿女私情。”

    夏巴萤却是很有深意的一笑,道:“你也别怪我出言直接,隔千山相望,终究不如朝夕相伴,最怕的便是日久生情。”

    林意还未来得及说话,夏巴萤却是认真道:“你不用误会,我倒不是生怕你和白月露互生情愫,我反而是怕你对萧淑霏用情太深,情比金坚,到时若是萧家招你回去做女婿,只是代价却是顺从萧家的意思,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林意听到这句话,却反而轻松了起来,道:“当年的我都不曾屈从于萧家的意思,现在的我便更不会,萧淑霏也十分清楚我的脾气,她也断然不可能让自己或是自己的婚事变成萧家要挟我的条件。”

    “我常听人言,南朝和北魏的女子都软弱,但见了你军中这些人,再听你所说的那些女子的事迹,便知也并非如此。”夏巴萤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意,道:“只是你的运气倒真是不错,能遇到这些奇女子。”

    林意神色古怪的看了夏巴萤一眼,觉得这句话算不算是夏巴萤有自夸的成分在内?

    ……

    北魏,洛阳。

    又是一夜马蹄声。

    这些时日,不只是城卫军和皇城之中的禁军都通宵达旦的在洛阳城中搜查,就连中山王元英的白骨军残部都已经被调到了京城,封锁住了京城往外的各处道路卡口。

    城中的所有百姓和官员在连日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之中,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长公主叛了。

    长公主竟然勾结南朝将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铁策军的林意。

    钟离之战,对于北魏的所有人都是噩梦。

    原本北魏的大军在钟离之战之前,节节胜利,但在钟离之战之后,却是接连溃败,前线的失利,让粮价都在快速的上涨,然而对于没有失去至亲的家庭而言,只是可能原本能够吃饱的,接下来很有可能会挨饿,但仅是洛阳一地,又有多少家庭因为这场大战而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儿子?

    对于这些人而言,长公主叛也就罢了,但偏偏勾结的是林意….许多人在愤怒到惘然的同时,他们也甚至不可避免的想到,说不定便是因为长公主元燕的出卖,所以钟离之战才会大败,否则光是以那南朝将领一人之力,数千兵马,怎么可能抵挡住数十万的北魏大军?

    他们恨不能抓住元燕,扒其皮,食其肉,啃其骨。

    可是连续搜查多日,却依旧没有能够发现从宫中逃离的元燕的踪迹,而且令他们更加震惊和不可置信的是,杨癫大将军未死,但他和中山王元英有违圣意突然入宫,所以他和元英,以及元燕逃离出宫那日许多有违圣意,擅自行动的将领一起,全部都被革职查办,被取了兵权。

    原本他们御下的白骨军,全部都由镇国候蔡盛接管。

    一些白骨军中的修行者实力远超城卫军中的修行者,这数日来,他们配合城卫军在城中抓了许多人,但只有白骨军中的高阶将领才知道,这被抓的许多人之中,其中有一部分是元燕的人,只是被迫而抓,但其中更多的,却是和魔宗有关的人。

    这场令洛阳城日夜马蹄声不歇的搜捕,真正要抓的,便是魔宗的人。

    那些确定为魔宗办事的人,都送入了洛阳|水牢。

    ……

    洛阳|水牢的深处。

    一间阴暗的石室之中,污浊的浑水就像是下水道的水汇聚而来,那种腐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齐腰深的水里放置着一个铁笼。

    组成铁笼的每一根儿臂粗细的铁杆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利刺,这些利刺都朝着铁笼的中心而去。

    铁笼中心的人已经血肉模糊,然而在这密密麻麻的利刺的威胁下,铁笼中心的这人最多便是只能略微转身,既不能躺,也不能坐,甚至也不能站直,始终只能略微弯着腰,在这个铁笼子里站着。

    哪怕是修行者,恐怕用这种姿势站立个一个时辰,就已经会有生不如死的感觉,更何况站在这笼里的人半截身体还在污水之中,而且她体内的真元已经被压榨干净。

    笼中的这人,是贺兰黑云。

    她浑身的衣衫已经变成了粘附在身上的碎片,而她身上的肌肤上,也已经没有几处完好的地方。

    在夜以继日的折磨之下,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晕死过去多少次,她的精神甚至已经有些恍惚,她有时候甚至已经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往往因为太过痛苦而昏死过去,然后身体倒在那些利刺上,又因为剧烈的痛楚而醒来。

    相比被利器刺伤的痛苦,长时间保持这样的姿势站立,导致她骨骼和经络之中的那种酸肿发麻到了极致的感觉,更难忍受。

    她每次醒来,始终有两道幽幽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铁笼的对面,有一座石台。

    石台上有一张铁椅,铁椅上坐着萧东煌。

    “我真的很佩服你。”

    萧东煌看着再次醒来的她,说道:“从来没有人在这样的刺笼之中能够坚持十二个时辰,哪怕那些漠北的苦行僧也不能,他们无论如何提醒肉身只是和精神意志无关的皮囊,但他们却依旧无法忍受血肉之中的痛苦,你是我在这样的牢房之中,见过的唯一一个超过二十四个时辰的人。”

    贺兰黑云没有说话。

    她已经不成人形,她无力说话,她的体力早就超过极限,只是因为这个笼子本身,她的身体就像是被强行拗成了一张弓,是身体因为痛苦而产生的潜意识,让她保持着这样的平衡,她若是开口说话,恐怕身体马上又会保持不住这样的姿势,再次和那些利刺狠狠接触。

    “人的生命有时候很脆弱,但有时候却偏偏又很强大,这样的折磨都不会轻易死去。看你的样子,明明似乎随时都会死去,但或许还能持续很久。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到底可以再坚持多久才死去。”

    萧东煌面色冷漠的看着她,幽幽的接着说道:“可是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你是魔宗的人,你对于魔宗,就像是元燕对于北魏皇帝,魔宗的诸多消息都源自你手中,你当然应该清楚我是何等丧心病狂的人,你应该知道,我可以连续折磨一个人数月之久。”

    “这二十几个时辰,对于你而言恐怕很漫长,只是你一次想要自尽都没有。”

    萧东煌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残忍的笑了起来。

    他能够用丧心病狂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自己,的确是很疯狂。

    “这便说明…你始终坚信魔宗会来救你,会用更加残忍的手段对付我,为你报仇,你忍受的苦越多,到时候看着我便更快意。”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同样是为了达成自己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没有人他不可以牺牲。”

    “我在这里折磨你,消息并没有封锁,以他的能力,他应该很容易就知道我每日折磨你的内容。”

    “可是我可以和你打赌…我赌他绝对不会冒险救你。”

    听着萧东煌的这些话语,贺兰黑云厉笑了起来。

    “好,我和你赌。”

    她只是说了这几个字,她便已经失去了平衡,她听到了自己血肉被再次刺穿的声音,然后她再次昏死了过去。

第八百零一章 答卷

    萧东煌看着昏死过去的贺兰黑云,幽幽的双瞳里闪现出一些异样的色彩。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贺兰黑云和他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疯狂,同样的丧心病狂。

    他的手微微的动了动。

    一些珍贵的药物粉末从他的手中飞出,如银屑般落在贺兰黑云的身上。

    他并不准备停止折磨贺兰黑云。

    他也并不觉得贺兰黑云会死。

    因为像他和贺兰黑云这种人,都很命硬,都凭着胸口那一口气,就能活下去。

    至于他和贺兰黑云的赌,到底赌什么,他和贺兰黑云都不会纠结。

    他也曾经和贺兰黑云一样无比信任魔宗。

    这种信任甚至近乎虔诚。

    只是当这种虔诚被打破之后,他就会成为魔宗的死敌。

    贺兰黑云也一样。

    ……

    远方的天际出现了两个细小的黑点,渐渐泛出些青色的色彩。

    夏巴萤统御的联军主军已经超过了四十万之众,此时正在穿越吐谷浑边境的积石山地带。

    前方的先锋军已经占据了积石山的一些险要地带,主军的上空,除了漂浮着一些悬吊重物的火焰浮屠之外,者母地蜡的一头青乌也在天空不断的盘旋。

    这头青乌比地上行走的军队更早发现那天际的黑点,突然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鹰啸声。

    这鹰啸声一起,联军之中两名者母地蜡的战士首先醒觉,接着细封氏的那些军士也瞬间反应过来,是林意的铁策军即将到了。

    长时间的行军,高原地带的日晒和空气的稀薄,再加上密集的人群,周围马匹身上的各种异味,最关键是连日行军也没有任何的敌情,这支联军主军之中每个人都有些厌厌的,甚至有人随着马匹的颠簸而有些困倦打瞌睡,但骤然听到铁策军三字,这联军之中所有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

    钟离之战之后,铁策军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

    其实钟离之战时,林意统领的铁策军只是铁策军其中一部,他甚至不是铁策军的总统领,但钟离之战之后,天下所有人提起铁策军,指的便是林意的铁策军,铁策军其余部,早已被忽略不计了。

    光是传闻也就罢了,林意到了党项之后,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拔了拓跋氏,林意越是强大,党项这各族以及西域联军,对于林意的这支铁策军,也是越发敬仰和好奇。

    只是林意的这一支铁策军,据说在钟离战死了十之七八,后来的军士,大多是在南朝的牢狱之中提取囚徒增补,而且是提取之后就随即上路,赶往党项。

    如此算来,这一支铁策新军的形成,最多也不过半年的时间。

    那现在这样一支铁策军,到底是何等的光景?

    所有人都很期待。

    林意自己也很期待。

    这支铁策军从治军思想到军士之选择,军械之装备,战斗之模式,全部都是来自于他的构想,就如装备修行者一样去装备寻常军士,不以寻常军士的武技为立军之本,而注重军士的意志和气节,注重军士军械的使用….这种设想,是史书上都没有。

    他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经历了钟离那样的大战,知道寻常军士不管再怎么磨砺武技,面对哪怕是黄芽境的修行者,都是如同雏鸡一般弱小,而钟离大战之后剩余的那些铁策军军士,一个个的武技虽然并没有太大提高,但是那种修罗场之中磨炼出来的意志和气势,却非任何军队之中的军士所能比拟。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自身被封为神威镇西大将军,也是一飞冲天,升迁轨迹和南朝所有的大将不同,他此时是真正西边戍边的唯一大员,头上根本没有任何官员压制,他可以纯粹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构筑自己的铁策军,而若是同等地位的边军大将,即便是想试,也因为边境战事的吃紧,因为一发而动全身,恐怕也不敢胡乱去试。

    随着亲身经历的大战越多,见过的党项各军,西域各军也是五花八门,林意也是越发明白,之前各朝各国所有军队在设置之时,往往都以修行者为核心,实在是因为修行者的力量太过强大,但军队也需与时俱进,现在灵荒时代,今后各国各朝的修行者数量将会不断急剧减少,修行者一少,原来以修行者为核心的军队和战术,恐怕将会迎来许多致命的问题。

    这种让寻常军士因为极其精良的装备而近乎修行者的能力,只要军备足够优秀,那么也足以和修行者一样,以少胜多。

    而军械是死物,军士只要足够冷静,意志力只要足够强大,面对山崩地裂而不变身,都能够舍生忘死而不动摇,那这样的军队,便能彻底发挥军械的威力,就如修行者能够彻底发挥真元的力量一样。

    他要的铁策军,便是这样自身武技未必超群,但意志必须如铁,军械必须超越所有精锐军队的铁策军。

    只是构想毕竟是构想,具体如何,还得亲眼见证了再说。

    让他有些信心的是,铁策军的底子很好,铁策军之前,原本就是借助许多并不算特别精良的军械,便要对付修行者的军队。而帮他炼军的魏观星,也不是寻常的将领。

    魏观星曾一路依靠战功升迁至边军大将,然后又一路被贬,像他这样上下的将领,可以说是在上下各种军队之中摸爬打滚,对于各种军队设置的优劣,各种军士的所需,是清楚到了极点。

    他对于林意的这种构想都是极为赞许,一力促成,这便说明这支铁策军很有成功的希望。

    若是这支铁策军正的能够朝着他想象的方向而去,那此时便有更多得天独厚的条件。

    南朝和北魏的匠师和夏巴族的匠师互取所长,到时候能够装备他这支铁策军的,就还会有其余军队都根本不了解的精妙火器。

    在此之前,那几个工坊的匠师都已经到了细封氏的大城内,而夏巴族的匠师也已经过去,按照时间来算,恐怕双方的研究和试制,已经有所进展。

    数千人建制的军队规模不算大,只是军械都朝着极致的方向走,花销也是惊人,但这对于已经征服党项,拥有寻常人难以企及的雄心壮志的夏巴萤这样的盟友而言,这种花销,并不是问题。

    ……

    在林意遥遥的望着铁策军的时候,在积石山山区快速行进的铁策军的前沿,魏观星和齐珠玑等人也正远眺着林意所在的这支大军。

    虽然只能依稀看到这支大军最后方的轮廓,可是这样规模的大军的行进,到处都是痕迹。

    光是通过这些痕迹,便足以想象这支联军是何等的庞大。

    魏观星的眼中全部感慨。

    他当然知道林意近乎妖孽,然而以这样的速度一统党项,这却是根本无法想象之事。

    今日的铁策军,也正是要向林意交答卷的时候了。

第八百零二章 久别重逢

    “怎么这么快?”

    细封英名放下了黄铜鹰眼镜,有些震惊。

    虽然当初在达尔般城是被迫投降,过程有些屈辱,但加入了夏巴族的联军,随着党项真正的一统,他也开始真正感受到了这党项一统带来的好处。

    以往各族都有各自优势,譬如野利氏有党项稀缺的木材资源,木材可以用来建造,也可以用来制造投石车等大型军械,夏巴族则有大量可燃矿石,而细封氏则常年和北魏的一些商号有着秘密交易,他们有着大量的精铁和铠甲。

    虽然各王族之间当然也是通贸,但都会想着压制其余各族的实力,有许多东西都是藏着掖着,在数量上面也不可能供给足。

    但现在不同,各族归于夏巴萤统治之后,各族的资源通贸再无阻碍,都开始随着夏巴萤的意思统一调配,如此一来,虽然之前有些弱族得到的好处更大,但各族军队的实力,的确是都有长足的增长,一些弱势也被迅速补足。

    最让细封英名一开始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夏巴族原本就和西域各国关系融洽,此时党项全境近乎打通,和西域各国的贸易几乎是畅通无阻,党项的物资和西域各国物资的贸易速度,简直无法想象。

    现在他所在的这支联军本身,倒像是一个天然的移动通贸市场,现在他的军队通过交换已经得到了夏巴族的不少火器,以及西域许多制作精良的军械。

    他手中这种黄铜鹰眼镜,原本除了夏巴族之外,其余各族都很难从西域得到。

    这种可以用来望远的军械,对于党项而言,便是水晶镜片的净度和打磨程度都无法做到。

    各族物资的融合,还催生出了更多的想法,这些时日,各族的匠师也都调了过来,之前和南朝和北魏的匠师相比,党项的匠师除了缺少传承之外,最关键的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党项一统之后,他们骤然发现,他们所能拥有的各种材料似乎和南朝和北魏的匠师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已经可以尽力发挥了,更何况南朝的工坊也派来了匠师。一些前所未有的军械,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面世。

    细封英名现在已经对夏巴萤和林意心悦诚服,他甚至有种见过了高山之后,发现自己太过渺小的自惭形秽之感,知道要争霸天下,自己哪怕是气魄和野心都不够,更不用说其它。

    所以他这些时日脑海里想的都已经不是争霸之事,他关心的,是党项各族融合之后,党项军队的实力将会有何等的改变,他关心的,倒更多是这些南朝和北魏都没有的新型军械,将会给军队的构成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林意是早就已经想到,但他却是到这个时候,才隐约觉得,这场灵荒过后,恐怕将来不管是谁逐鹿天下,不管是中原王朝还是他们这些游离在中原王朝之外的强国,军队设置、甚至是作战手段,都可能会有巨大的变化。

    现在通过西域的这种?望镜,他早早的看到林意的这支铁策军的主军似乎都是步行,后面只有少许的马乘,其中的一些小型马车里,他仅凭猜想知道那应该是林意剑阁之中的修行者。

    他听闻剑阁之中剩余的这些修行者虽然强大,但其中大多都是风烛残年,他们势必不可能和寻常军士一样行军。

    他年纪虽轻,但在细封氏之中也是以强悍善战闻名,对于步军的行军速度自然十分熟悉,在他的判断之中,林意的这支铁策军到入夜时分还未必和联军会合。

    然而在过往一个多时辰里,林意的这支铁策军的步行速度,却远超他的想象,若是这样的行军速度不减,估计在傍晚时分,这支铁策军应该就能和他们会合。

    如此看来,这支铁策军应该是有特殊的足具。

    细封英名回头朝着大军的前方望了望,此时他心中实在好奇,若不是林意在大军之中的位置和他隔得有点远,否则他忍不住就要先去问问了。

    ……

    细封英名是最早发现这支铁策军异处的联军中人之一,等到接近傍晚,这支铁策军终于接近大军时,所有的人便都发现了这支军队的不同。

    这支军队对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友军,只是即便是友军,不知为何,他们看到这些行军过来的南朝军士时,心中却都有种凛然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独特的气势,或者说是气质。

    在野外长时间行军,很少有军队能够保持近乎洁净。绝大多数军队在风餐露宿了半月以上之后,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恐怕身上随便拍拍都能拍出一层灰出来。

    尤其是遭遇了战斗之后,恐怕身上的污秽便是难以入目。

    只是这支铁策军的行装,却偏偏给人洁净如新之感。

    还有最令他们无法理解的地方是,这些铁策军军士明明看上去都很疲惫,而且长时间的行军、作战,他们一个个都显得十分瘦削,但他们的眼睛,却似乎分外的明亮,有如夜空之中的寒星一般,令人不敢对视。

    林意组建这支铁策军的想法,绝大多数人未必了解,但是这些时日听闻铁策军要来会合,联军之中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这支军队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并无战阵经验的南朝囚徒。

    那到底这些南朝将领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这支军队还未战斗就给人一种令人心惊胆颤的气势?

    林意也到了联军的后列。

    他远远的就看清了许久不见的魏观星和齐珠玑、萧素心等人。

    他的眼睛里也全部都是惊讶和感慨。

    这支军队…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

    人多便乱,大军自有约束,铁策军开始驻扎之后,即便联军之中人人好奇,还是只有夏巴萤和细封英山、细封英名等不多的将领跟着林意进入了铁策军的营区。

    看着带头走来的林意,齐珠玑叹息了一声。

    久别重逢,自然是感动。

    只是亲眼见到这样的大军,想着林意做成的事情,他就真的是觉得无话可说。

    这种令他无语的情绪,甚至压过了久别重逢的感动。

    “齐狐狸,看上去老了不少啊。”

    林意却是远远的就冲着他笑了笑,出声道。

第八百零三章 独一无二

    齐珠玑白了林意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林狐狸。”

    不过这一眼细看之下,齐珠玑却是有些抑郁,党项高寒,平时日照却又是强烈,在外风吹日晒,吃食又不精良,所以即便是像他这种修行者都不免有些形容枯槁,脸颊上晒出两坨高原红,看上去的确要老了一些。但他看林意,却是依旧细皮嫩肉的感觉,甚至肌肤隐隐透出玉光。

    光是这种感觉,齐珠玑就知道,林意的修为一定又有精进。

    “哈哈。”

    林意哈哈一笑,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他脸颊上的两抹高原红,道:“最近有没有多读书?”

    齐珠玑为之气结,心道你已经是神威镇西大将军,居然还像以前一样幼稚。

    “你也晒得黑了,最近修行如何?”

    他懒得和林意斗嘴,林意便和萧素心说话,他看着萧素心却是一脸关切,甚至轻声道:“等下我有件好东西给你。”

    齐珠玑虽然明知林意一直将萧素心视为亲妹妹,但是看着林意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脸黑,道:“林狐狸,你这算不算厚此薄彼。”

    “放心,都有。”

    林意朝着他挤了挤眼睛,一副都有大好处的神情。

    齐珠玑微微一怔,却又是气结,这显得他就像是在争风吃醋。

    此时魏观星等人已经在白月露的引荐下和夏巴萤等人见礼。

    细封英名一直在仔细打量着这些铁策军的军士,此时却是都已经忍不住了,他看了一眼铁策军身后远处,不由问道:“魏将军,你们的辎重?我看你们随身所带似乎都没几日口粮…”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魏观星看着他狐疑的神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我们铁策军并无粮草押运,行军只带七日随身口粮。”

    “只带七日随身口粮?”

    别说细封英名,就连夏巴萤都是十分惊讶,“那路途之中何以补足?”

    “以战养战。”

    魏观星道:“七日之中,必须寻觅敌军,从敌军身上抢夺口粮。”

    “这?”

    细封英名等人互望了一眼,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心中都下意识的想,若是在南朝或是北魏,这种战法或许可行,南朝和北魏人口密集,各地到处都是驻军,但党项却是地广人稀,稍有差池,根本补不上行军口粮。

    夏巴萤闻言却是心中一动,她看了一眼那些铁策军军士,道:“如此说来,你们从进入党项到现在,每七日之间,必有战斗?”

    她这句话一出口,细封英名等人顿时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意的这支铁策军在钟离已经建立了不世之功,当然不需要沽名钓誉,尤其此时魏观星在林意的面前,当然不需要刻意夸大,那若是如此,铁策军一路行来,是经历了多少战斗?

    可是…哪里来那么多的敌人?

    魏观星看得出他们心中的疑惑,他对着夏巴萤微微一笑,道:“现在党项已经近乎一统,只是抛开重要大城,各族的残军还是不少,尤其许多原先不属于王族的部落,也有兵马,其中有不少也乘机掠夺。我们在朝着吐谷浑边境行军时,便是不断清缴这些残军和豪族武装。”

    夏巴萤和细封英名等人都是心中震惊,甚至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现在夏巴萤的联军是将各族势力拧成一股,都是以碾压之势,收取党项所有重城,党项地广,除开这些重城之外,这大军都是难以顾及,但过往一两个月,党项各处似乎都极为平静,他们原先都是以为各处都是慑服于联军之威,但现在想来,这其中的确大有诡异之处。

    铁策军早已入党项,却直到此时才赶来会合,原来竟是在各地素清和镇压那些乱军。

    这一派天下大定之前的清明平和气象,其实许多原来是林意这支铁策军的功劳?

    夏巴萤心中虽然震惊,但还是有些不解,她深深蹙起了眉头,沉吟道:“拓跋氏等族的残军数量应该不少,但那些小族的军队,我也很清楚,少则数百,多则上千,数量不多,而且极为分散,你们铁策军有数千之数,虽然相对于大军而言,数量也不算多,只是凭借清缴和抢夺这些残军和小股私军,难道真能完全补充给养?”

    她如此问询,心中自有一些顾虑。

    她是生怕这些南朝的军队在有时无奈之下,会动用到那些平民的粮草,如此一来,再加上南朝和党项的民风习惯不同,万一处理不妥,便有可能在党项的民间和游牧部落之中形成憎恶南朝的风气,而她和林意共治党项和吐谷浑,若是形成那样的风气,林意在党项民间看来,自然是代表南朝,如此一来,恐怕就会影响党项的长治久安。

    魏观星看着深锁着眉头的夏巴萤,道:“我们铁策军并非一直聚众而行,而是分而击之。”

    “分而击之?”夏巴萤微微一怔。

    “我们铁策军都是分成诸多小队,诸多小队自行按敌人强弱,挑选合适的敌军击破。剑阁修行者和者母地蜡等族战士则后备随时支援。”魏观星道:“至于战利所获,除了必备口粮之外,其余一部分赠予沿途民众,一部分令南朝工坊的商队送回,所获得利一部分直接封赏军士,军士可以令那些商队直接兑换钱财,送回家中。”

    “这……”

    夏巴萤和细封英名等人都是心中泛起难言的情绪。这铁策军…按这种做法,似乎根本不像是南朝官军,倒像是私军和马贼的结合。

    只是马贼只管掳掠,但铁策军反而是劫富济贫一般,这一路过来,反而不知道给林意和夏巴萤在民间造成了多少的好口碑。

    “军士都要研究敌军,都要思索如何战胜…这就像是人人做了将领,更何况所得直接可以送回家中,这些军士,真正得了利益。”夏巴萤深吸了一口气,她开始真正明白林意的治军想法。

    林意的这种治军想法,便是真正让这些囚徒出身的军士,寻找到了足够的自身价值,这是为他们自己而战,而并非为某个空虚的口号而战。

    “党项一统,也不过是我们权贵的口号,你的想法,倒是要让我自省。”她转过身看着林意,道:“关键还在于,要如何让这些民众真正得利,让他们耕田放牧都为自身,而并非是为这个所谓的王朝。”

    细封英名眼中也尽是敬仰的神色。

    这数日一战,数日一战,不停的寻觅敌踪,不停的追击,不停的前行,现在的这支铁策军不仅是支铁军,还是人人会思索的铁军,而并非是那些纯粹一味只知悍勇,只知奉命冲击的军队。

    那些马贼虽然也是为自身,但流离失所,无以家为,他们对于自身都恐怕没有什么认同感。

    但这支铁策军却不同。

    前有钟离之战剩余的铁策军的那种气质感染,后有林意和魏观星这样的将领的治军想法…这支铁策军抛开军备不算,在当世都似乎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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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四章 真正为人

    “可有减员?”林意也有些感慨,这支铁策军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优秀一些,只是作为这支军队的统领,这些军士的伤亡,当然是他最需要关心的事情。那些从重狱之中挑选出来的囚徒,他每一个都记得住名字,甚至大多数都记得住他们为何入狱。

    “没有。”

    魏观星异常简单干脆的回答了一句,然后道:“活下来的人才会知道自己哪里不足,才会变得更强。只不过是击破一些残军和地方上的私军,又有剑阁和天母蜡、者母地蜡的战士看护,如果这样还会死,那除非是自己太过愚蠢,自己寻死。”

    林意是十分清楚剑阁那些人和天母蜡、者母地蜡那些人的手段,铁策军别的不多,优秀箭师以及神念境的高阶修行者是真的多。党项的修行者比例原本就比南朝稀少得多,党项一些寻常贵族的数百、上千建制的私军之中,有那么一两名承天境修行者坐镇,就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所以他听魏观星的这些话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细封英名等人听着魏观星的这句话,却是又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按铁策军在党项行军的时日计算,恐怕铁策军每个人都至少经历了十余次的战斗,这十余次的战斗里面,哪怕是铁策军加起来死个数十人,对于他们这种将领而言,也已经是十分惊人的战绩。

    零伤亡…只有真正带过军的将领,才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夏巴萤也是脸色一片肃然。

    兵书上有许多连胜必骄的例子,但连胜必骄,往往是因为将领连胜之下麻痹大意,但这铁策军按照魏观星的带军法则,人人都似乎是将领,人人都必须为自己的安危考虑。

    他们这些寻常的军士考虑的是自己的生死,这种连胜,应该不会让他们骄横和看轻对手,反而会让他们建立起极为可怕的信心和战斗意志。

    至于零伤亡,只能说明林意的这支铁策军里有太多的强者。

    一群强者看着这些兵不断的战斗、成长,保证让这些兵活着,让他们在战斗之中不断吸取经验,不断强大,这些兵不可能不强。

    寻常的军队,虽然练兵时间长,但大多数时候是练,而不是战斗,就如她夏巴族的军队,一支军队组建数年,恐怕也只能经历一两次真正的战斗。

    但林意的这支铁策军,却是真正的在以战代练,以战养战。

    “林大将军。”

    细封英名震惊之余,心中的好奇却实在按捺不住,他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不知您这铁策军之中,神念境之上的修行者有多少?”

    细封英名此言一出,齐珠玑便顿时眉头微皱,他原本便有些看不起这些党项权贵的粗鄙,此时心中便忍不住想到,这神念境修行者的数量,对于一支军队而言,自然算是机密,这样随口就问,实在是有些不懂规矩。

    不过林意和细封英名这些人接触时间久了,便清楚这些党项权贵倒是不像南朝的那些权贵狡诈,只要利益分割好了,他们倒是也并不贪心,平时性情也是直爽。

    所以他也不刻意隐瞒,心中略微计算了一下,魏观星、沈鲲、剑阁之中数人,再加上费虚等人,他便微微一笑,也不说准数,道:“**十来人总是有的。”

    夏巴萤听到林意这番回答,她心中便知铁策军神念境修行者少说在十人左右,甚至应该在十人以上,这倒是也在她的猜测之内,所以她的面色倒是也没有什么明显变化,但是细封英名等人听了,却是浑身如受雷击般一麻。

    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耸人听闻。

    他们寻常的大军,若是在两三万,也不过最多有两三名神念境的随军供奉。

    这数千的铁策军,神念境若是有十名,岂非是数百名军士就能配到一名神念境修行者?

    几个人面面相觑,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南朝和北魏最精锐的边军,都不可能有这样的高阶修行者比例。

    林意笑了笑,心想自己的这支铁策军又何止是修行者众多,若是见识了天母蜡的箭师和瘴气阵,这些人恐怕还要震惊,而且将来若是容意等人回归,那铁策军恐怕还拥有当世最优秀的阵师。

    他心中满意,看向前方那些有条不紊的安营的铁策军军士的目光便更加充满赞赏之意,他看着这些军士,想了想,认真问道:“连经战阵,想必你们和出发时的心中所想也不相同,你们可有后悔加入铁策军,或者说有无其它要求?既入铁策军,便是手足,有什么要求,若是我能够满足,一定设法满足。”

    此时原本罗姬涟也已经到了,她和萧素心也许久未见,此时正在说话,听到林意如此说,即便是她也顿时面容一肃,不再说话。

    在林意说话之时,原本所有军士也已经停下手中的事情,对着他恭敬而立,听完他的这几句话,所有这些军士却是都有种身体发僵之感。

    细封英名等人刚刚觉得有些奇怪,突然之间哇哇数声,接着连成一片,这支铁策军之中,竟然是一瞬间至少有上百人痛哭出声。

    他们顿时愣住。

    林意也是一怔。

    “林大将军!”

    几乎所有人都是齐齐对着林意躬身行了一礼,接着,那些痛哭出声的人中,有许多人甚至直接跪拜下来,对着林意行礼。

    “属下高自山。”

    一名最近林意的铁策军军士额头重重敲击在冻硬的土地上,“我蒙受奇冤入狱,原本即便获得大赦,家中父母在乡间也是抬不起头来,但我承蒙林大将军不弃,能够进入铁策军为林大将军效命,消息传回我家乡,乡间便对我和我父母顿时改观。便认为我的确是蒙冤才入狱。林大将军您对我恩重如山,属下唯有肝脑涂地…”

    “林大将军,属下宁青竹,我入狱之后,妻子被乡绅欺凌,投井而亡,我父母原本恐怕都要饿死,林大将军您解救我于桐山监,直接五倍军饷,我父母才能存活。前些时日商队送来家书,我得知地方官员知道我加入了铁策军,已经按律法严惩了那名乡绅…若不是您的威名,若不是地方那些官员知晓您的手段,我这冤屈如何能雪。”

    “林大将军…..”

    无数声音响了起来。

    夏巴萤被无数这样的声音包裹,她一时间心中震动难安,甚至有些恍惚。

    她之所以一直都有除去党项诸多恶习,一统党项的雄心,很大程度原因便是她十分同情党项底层的那些牧民和农奴的遭遇。作为一名王,她当然想要和书上所说的一样,做到爱民如子。

    然而被这些声音所包裹,她的脑海里也是轰轰作响,她骤然发现,自己想的不够多,懂得也不够多。

    今日所见所闻,这些让她都感到心凛的军士的哭泣,让她骤然明白,爱民如子,不只是让子民过得更为舒适,原本吃不饱,能够吃得饱,真正的爱民如子,是要问子民所需。

    是要让这些生而为人的子民,真正为人。

    要让他们生而有尊严,真正能为人。

    现在这些铁策军军士,以成为林意的属下为荣,能为林意战为荣,万死不辞,这支铁策军,岂能不强。

第八百零五章 天作之合

    “哭哭啼啼,让人笑话!既是手足,何来这种矫情。”

    面对这些声音,魏观星却是面孔一板,冷喝道:“林大将军开口问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不是让你们哭诉感激之情的。不要扭扭捏捏,有什么要办的,去刘怀瑶那里去登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他的声音虽然严厉,带着军令的味道,但这些铁策军军士却都听得出其中的善意,当下许多人抹了眼泪,都是讪讪一笑。军中当真有些难决之事的,便都按魏观星所说到刘怀瑶处去登记了。

    刘怀瑶在林意去桐山监招人时,便给林意留下过深刻印象。他原本是私塾先生,却路见不平,怒杀三人,而且是自杀没有死成才入的狱,在桐山监出来时,他还让林意多带出了数名囚徒。

    他在囚徒之中本身有些威望,到了铁策军之后,很多人通家信便是让他代书,沿途他又教那些不识字的人读书识字,现在他俨然就是魏观星的师爷,许多杂事,尤其牵扯到文书,都由他帮忙处理。

    见过了这些铁策军军士,自然就是和剑阁中人相见。

    原道人和其余剑阁中人行上前来,对着林意微笑见礼。

    看着此时的林意,原道人等人的眼中除了有些感慨之外,更多的是满足。

    从林意的身上,原道人等人都觉得看到了当年何修行的许多影子。

    “我们找个僻静处聊一聊,你们也一起。还有,还有一个人,要让你见一见…”林意见了原道人,却是莫名有些心急。

    这种心急溢于言表,齐珠玑和萧素心等人都看得出来,两人都是心中大动,联想到之前林意说给萧素心准备了一件好东西,两人都瞬间猜出,林意恐怕是所获颇丰,而且他所说的那个人,恐怕也是身份非凡。

    原道人也是心中疑惑,不过他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林意走向联军大军之外的数顶营帐。

    云棠端坐在其中一顶营帐之中,他看着跟在林意身后走来的原道人,面色便不由得尴尬起来。

    “这……”

    林意引着原道人、齐珠玑、萧素心和魏观星等人到了这营帐之中,他看着云棠,却是也有些尴尬,反而问了原道人一句,“你先前见过他没有?”

    原道人微微一愣,他仔细的看了一眼云棠,这见似乎是没有见过,只是他隐约觉得对方很古怪,对方身上透露着某种让他都觉得玄奥的味道,只是体内却似乎空空如也,并无什么真元存在。

    他也不知道林意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便摇了摇头,道:“并未见过。”

    林意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道:“我刚刚走来时,倒是突然想起一些可能,万一你们之前见过,还打生打死过,若是有了些化解不开的仇怨,那现在见了便真是尴尬,既然你们之前没有见过,那就应该没有我所担心的这些事了。”

    “这….”听着林意的这些话语,原道人和齐珠玑等人更是云里雾里。

    云棠却是露出些苦笑,他也不浪费时间,道:“在下云棠,家师是沈约。”

    “沈约?”

    齐珠玑都瞬间变了脸色,“你…您就是沈约的那名弟子?”

    云棠点了点头,道:“正是。”

    这下齐珠玑终于明白为何此人的神容有些尴尬,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意,忍不住道:“你们又是如何勾搭在了一起?”

    林意此时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看着齐珠玑和原道人,轻声道:“我们现在知道了灵荒之秘。”

    “什么?”

    齐珠玑和原道人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

    林意知道他们必然会这种表情,他也表情有些古怪的伸指朝着头顶上方点了点,道:“那些天地灵气并未消失,只是去了天上。”

    “去了天上?”

    齐珠玑眉头大皱,“你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一些,少些废话。”

    林意有些无奈,道:“我难道还不够言简意赅?”

    看着他的神色,原道人却是心有所悟,面色微凛道:“那天地灵气是上扬上天,那约聚集在多高之处?”

    “若是在此处,少说还要往上一千四五百丈,若是在建康,那距离地上少说也有两千四五百丈。”林意回道。

    齐珠玑心知这种事情林意断然不可能开玩笑,只是这件事情太大,即便听着林意和原道人的对话,他的身体也是不断发麻,有种难以置信之感。

    “如此之高…”原道人深吸了一口气,眉间皱纹如同刀刻,“这些天地灵气,也并非积郁于某处,而是均匀分散于高处天空之中?”

    林意认真点头。

    “到如此高处,便是知道了天地灵气的存在,寻常修行者,也无法利用修行。”原道人点了点头,他的动作显得无比缓慢。

    “不愧是剑阁高人,直接便想到了我和林意觉得无奈之处。”

    云棠叹息了一声,道:“正是因为太高,无法利用,所以林意等着你们来,便是想要商议是否能有可用之法。”

    “过誉。”

    原道人对着云棠颔首为礼,接着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你这修为?”

    “我参悟向死而生的手段,却未料到此法会散功重修,所以境况便如此尴尬。”云棠也不避讳,苦笑说道。

    原道人点了点头,倒是也没有什么异色,只是接下来他显是在静心思索是否有引气下来之法,一时也不出声,这座营帐里便瞬时安静下来。

    此事实在太大,齐珠玑等人也是皱着眉头认真思索,只是他们也是和之前林意一样,越想便觉得越难。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过了十数个呼吸的时间,原道人微微抬首,看着林意和云棠道:“有些真元手段可以引动气候变化,甚至形成雷电雨云,但凡能够从极高的天空之中落威,便能够卷吸高空的气流,自然会将那些天地灵气卷吸下来,而且若是修为极高的修行者来驾驭这种手段,这种抽引元气便更为可控,但抽引天地灵气下来之后,修行者即便马上修行,所能汲取也是有限,其余天地灵气散逸,这也是难处。”

    林意和云棠相视苦笑,但不等他们出声,原道人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昔日我们南朝天净宗,便设立有铅室,重铅能够阻隔天地元气穿透,同样也能阻止天地元气散逸,当年天净宗便在宗门之中设有斗南、天魁、占阔三个铅室,由本门一些师长用真元手段强行将天地灵气收敛,然后强行通过通道打入这些铅室之中,这些铅室之中天地灵气便极为浓郁,任何典籍之中记载的聚灵法阵都不能与其相比。这三个铅室之中,斗南用于那些有可能有修行天赋,但还未凝结黄芽的新人弟子所用。天地灵气一浓郁,这些弟子便能容易的感气。而另外两个铅室,却是给那些门中极为看重的天才弟子所用。天净宗因为有了这三个铅室,在数十年间,倒是的确造就了不少修行速度极快的年轻弟子。”

    夏巴萤的眼睛顿时一亮,“前辈您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制造这种铅室?”

    此时党项近乎一统,而且她手中诸多匠师,要用重铅制造这种铅室,对于她而言自然不难。

    “光是铅室不难。”

    原道人却是摇了摇头,道:“昔日天净宗能够用这样的手段,是因为本身不在灵荒年代,而且天净宗曾是前朝南天三大宗之一,门人弟子极多,这门中修行者诸多,其中又有许多天赋平庸,注定碌碌无为之辈,他们这才听从宗主之命,用消耗自己的真元为代价,收敛天地灵气注入铅室之中。”

    齐珠玑和林意互望了一眼,顿时便明白原道人的意思。

    天净宗这些资质平庸的弟子,就像是老黄牛一样,天天自己修行,凝聚出宝贵的真元,然后又消耗真元,帮助门内弟子收敛天地元气修行。

    这些老黄牛般的弟子,天天修行,自己却是没有什么好处的,纯粹便是为宗门做贡献。

    “现在灵荒,别说不可能有天净宗这样的宗门,即便是有,这些甘愿收敛天地灵气的修行者,他消耗自身真元之后,自己也得不到补充真元的机会,当然也不可能继续收敛天地灵气,帮助门中弟子修行。”原道人目光闪动,沉吟道:“在我看来,若是能够将这些天地灵气凝于水汽之中…若是乘着雨落,再将之迅速冻结,然后将这些冰晶收敛于铅室之中。如此一名修行者施法,便能一次收敛大量的天地元气,倒也是消耗远远小于引落的天地元气,为可续之道。”

    “若是天地灵气被大量引动,随雨而落,在雨水之中的天地灵气散逸之前,将之迅速冰冻,然后收纳于铅室之中,如同夏日存冰一般,等到用时再取出。”

    林意的心脏莫名的剧烈跳动起来,“其实按照这道理,若是直接将雨水收纳进铅室,也是可用,只是雨滴汇流,雨水之中的天地灵气散失就快,而且雨水落于地中,便瞬间渗透,不如冰块好收集。降冰哪怕散落很广,有足够军士,收集也很快……”

    他飞快的说着,声音都颤抖起来,他的目光落在白月露身上,忍不住喜形于色,道:“现在真是天作之合!此事可行!”

第八百零六章 落日

    “什么意思?”

    齐珠玑诧异的看向白月露。

    白月露微微一笑,目光微闪之间,齐珠玑便看到自己的身前出现了一缕白气。

    这白气并非是水汽,而是一缕冻霜,寒意袭人。

    “你得了独特的真元手段?”

    齐珠玑愣了愣,顿时反应过来,“可以凝雨成冰?”

    “正好还没有试过寒谕扳指的真正威力。”林意心情大爽,他看着白月露笑了笑,“不如就现在试一试?”

    “寒谕扳指,这又是什么东西?”齐珠玑大皱眉头。

    “看了就知道了。”

    林意迫不及待往外走,刚走出两步,他转过身来看了夏巴萤一眼,“不如你令人将落日弓和证道果也一并送来。”

    “落日弓?”

    齐珠玑大皱眉头,他终于忍不住,道:“难道我们铁策军一路经过的是假党项?我们一路征伐,怎么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

    寒谕扳指和证道果,他是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但落日弓却是大名鼎鼎。

    这是北方王朝西晋时期,西晋的悍将司马守缺集合西晋最为优秀的一批匠师打造的一柄强弓。这柄强弓传说以旱魃的脊骨为弓身,以龙筋为弓弦,引天火为箭,可射千步。

    西晋时期的北方蛮族擅长真元固甲之道,十分强横,也算是真元重铠的早期运用,但司马守缺就是凭这样的一柄强弓打得北方蛮族哭爹喊娘,数十年都根本抬不起头来。

    这柄强弓在司马守缺死后一直归于西晋皇宫,后来随着西晋的灭亡而流入流光宗,最后也不知流落何处。

    这种神弓是聚集一个时期的优秀匠师打造而成,震慑一方,虽然所谓以旱魃脊骨为躬身,龙筋为弦,恐怕未必属实,但仅凭射箭不需要箭矢,以天火为箭这些长留典籍之中的描述,便足以明证这一柄强弓法器的神妙。

    联想到之前林意说给萧素心一件好东西,他也猜得出林意是想将这具弓给萧素心使用。

    只是凭他一路所见,党项这些王族和贵族虽然横征暴敛,生活奢靡,但党项整体在修行方面,对于南朝和北魏而言,却是荒漠和沃土的差别。

    整个党项除了那些密宗之外,都没有什么像样的修行宗门传承,即便是那些王公贵族之中也出不少修行者,但很多修行者供奉却都来自南朝和北魏,很多王族之中的修行者,也是东学一些,西学一些,连完整的家传都没有,修行典籍都没有多少,更用不说许多强大的传承法器。

    那寒谕扳指和证道果,似乎也不不亚于落日弓的惊人之物,看林意和夏巴萤的神色,似乎他们得到的好东西远不止如此。

    党项的各个王族,其实只要有一个王族拥有落日弓,这样的强**器,肯定会引起天下强者的觊觎,说不定也早就不在党项了。

    那这林意哪里得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林意就喜欢看齐珠玑这副见了鬼般的神情,他忍不住哈哈一笑,道:“拓跋氏的拓跋熊信暗中和魔宗有勾结,魔宗在达尔般城里设了一个宝库,魔宗的信众从边地以及西域搜刮到的宝物全部都堆积到了这个宝库之中,结果这个宝库就落到了我们手里。”

    “竟有这样的事情?”

    齐珠玑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的震惊大过于欣喜。

    哪怕是原道人,第一时间也是和当初的林意一样,心中泛起魔宗无处不在的感觉。

    “幸亏有林意扶持夏巴萤,若是夏巴萤也被魔宗所用,那南朝和北魏可都是不妙。”齐珠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生出些寒意。

    “时也命也。”

    原道人却是看得穿,就如他们剑阁,当年几乎凌驾于所有宗门之上,但何修行却偏偏遇到了沈约这个一生的对手,便硬生生的被压制凄惨。

    魔宗固然是惊才绝艳,但在原道人看来,或许魔宗这一生,便也恰好遇到了林意这样的对手。

    像他这样已经经历无数风波的人,自然不会因为林意是自己人而过分高看,他只是觉得,无论是林意修行的功法,还是林意的为人,以及林意的运气,都似乎要更强一些。

    旧之中遭遇沈约,又恰逢沈约和何修行即将离开这个世间,林意得到两圣的教导,又在钟离那样的大战之中活下来,又值灵荒而根本不用天地灵气修行…这种运气,便是他此时感叹的时也命也。

    数名夏巴族中的修行者奉命马上赶来,其中最前一人背负着一具用黑布包裹住的长弓,显然便是林意所说的落日弓。

    这几名夏巴族的修行者对剑阁也是早有耳闻,但真正见到原道人等人,只是感受到原道人身上的气息,这几名夏巴族的修行者就全部变了脸色。

    这几名夏巴族的修行者之中,背弓的那人先前是夏巴族唯一的神念境供奉,也算得上是夏巴萤的师长,在他原先的想象之中,剑阁这些人最多也应该是神念境修行者,但此时他一见原道人,便知道原道人已经破了神念境。

    剑阁的故事他也多少听过一些,想到拥有原道人这样的修行者的剑阁,在何修行被困之后处境也是十分凄凉,他心中便一阵唏嘘,知道南朝和北魏的修行者世界的争斗,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

    这些夏巴族的修行者越是对剑阁敬畏,对林意便更加敬畏。

    “林大将军。”

    这名夏巴族的神念境供奉到了林意身前,认真行了一礼,这才将背上的长弓递到了林意的手中。

    “这…”

    齐珠玑在南朝也算得上是真正顶级权贵的子弟,奇珍异宝见过无数,但今日他却是动辄震惊,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见过大世面的乡下人一样。他之前还有些揣测这落日弓的记载到底有多少夸张和不实,又如何确定这张弓便是当年的落日弓,但此时林意直接将包裹在这具长弓上的黑布全部解开,他便觉得自己是真的多想了。

    这是一具金红色的弓。

    不是金色,也不是红色,也不是赤铜的那种赤色,而是那种一眼看去就是金色,但多看两眼,却越看越红的诡异色彩。

    这具弓并不像齐珠玑想象的一样威武霸气,也不巨大,相反缠绕在这具弓上的黑布全部解开之后,这具弓的弓身显得很纤细,它的弓弦却显得比一般的弓箭更粗一些。

    它的弓身最宽阔处,也不过两指,但弓弦却是如婴儿手指般粗细。

    总而言之,光以形制而言,这具弓甚至不像是男人使用的弓箭,反而像是女人所用的玩具弓箭。

    然而绝对不会有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哪怕是抛开这具弓的材质,也绝对不会有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在没有任何人注入真元之前,这具弓只是暴露在空气里,它的弓身和弓弦上,就已经开始流淌出一种让齐珠玑都觉得有些可怕的元气波动。

第八百零七章 麻烦

    “你试试。”

    林意直接将这具弓递到萧素心手中。

    萧素心手上微沉,觉得这具弓比她平时所用的弓要略沉一些,她知道这具弓和寻常弓箭不同,是法器,而且是不用箭矢,她便心中有些忐忑,不由得看了林意一眼。

    “你试试就知道了。”

    但不等她出声问询,林意已经微微一笑,对着她说道:“只和平时射箭时一样,就当手中捏着箭矢便是,只是略微动用些真元。”

    萧素心也早已不是刚从学院离开时的青涩少女,她点了点头,沉静下来。

    只是施射终须有个目标,她不明这具法器的原理,便也只和平时施射一样,目选了百步之外的目标,她的视线落处,有一块卧石,如同小牛犊般大小。

    她极为自然的持弓,控弦,然后施射。

    这几个动作落在细封英名等人的眼中,他们顿时便又有些心凛。

    这些动作十分简单,但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流畅到了极点,就像是融在萧素心骨子里,天生就会的东西。

    然而没有人天生就会射箭。

    这只能说明,铁策军之中,这名看上去很文静的南朝少女在这箭术上不知耗费了多少的时间,每日不知道会做多少的练习。

    手中无箭,而心中当之有箭。

    这是林意对萧素心说的,萧素心此时便如此做。

    她的指尖流淌出些许真元,在她的感知里,就像是被弓弦瞬间吸收而消失。

    她没有去看这具弓的变化,她只是和平时射箭时一般,放弦,射箭,她的目光始终死死锁定前方,锁定那块卧石。

    弓弦微震,噗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轻响来自天上。

    齐珠玑等人微微眯起眼睛,他们也没有来得及看清萧素心手中这具弓上的变化,只是感觉有一缕亮光从弓弦上瞬间朝着弓身弥漫,接着他们的目光就已经被天空之中的景象所牢牢吸引。

    一层晶莹的光亮就在半空之中亮起。

    这层晶光就像是真正的琉璃,但又如梦似幻,只是出现了一瞬。

    这层晶光的下方,却是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束。

    这道光束就像是真正的天火一般,瞬间冲击到了那块卧石上。

    接着才是又噗的一声轻响。

    卧石上冒起一些白汽。

    一片霜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略微焦黑的痕迹。

    在整个施射的过程中,萧素心的身体和双手稳定到了极点,然而此时看着那块卧石上出现的痕迹,她的双手却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很奇特。

    这太过奇特。

    那处地方,正是她选择的目标。

    若是寻常弓箭,她方才施射,便是正中那处。

    然而这具弓…她的真元渗入弓弦之中,却似乎在下一刹那,和弓弦以及弓身之中的元气结合,然后形成了一个气弹,接着明明不是按照她所想的轨迹,而是弹飞到了空中。

    然后这个气弹似乎引起了某种元气共鸣,在天空之中形成了那一层晶莹的光穹,形成了这样的一箭。

    然而这样的一箭,却偏偏落在了她所选的目标位置。

    所以说,这种感觉虽然怪异,但在施射上,却和平时射箭根本没有区别?

    “凝太阳真火为箭?”

    原道人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看着萧素心手中的这具奇弓,然后问道:“那这具弓在夜晚便不能拥有这样的威力?”

    林意点了点头,有些遗憾,道:“的确如此,落日弓…落日弓,其实真正应该叫借日弓。”

    齐珠玑也不笨,他想着方才的画面,道:“所以说这件法器,其实是用真元为引,瞬间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可以收敛日光的晶壁,并将凝聚的太阳真火的热力和元气力量一起打到敌人的身上。”

    “大致便是如此,这具弓阳光最为浓烈时,便威力最大,若是阴天,便威力大减,若是到了夜晚,威力便微乎其微,很难伤人。”

    林意道:“不过这具落日弓在修行界中也算是独创,它和一些法器一样,都似乎是独成法阵,但它却偏偏能将元气力量打出,在距离它很远处形成法阵,法阵脱离法器本身。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法阵竟然能设计得和寻常射箭一般,弓箭对准平常时施射目标,这引动的天火箭便也能准确的落向那处。这种奥妙,不只是法阵,恐怕是匠师和阵师无数次试验改进的结果。”

    齐珠玑点了点头。

    西晋之后,诸多朝代更迭,虽然修行者的历史上也出现了诸多以前没有的法器,有些威力更强,但这种精巧,却的确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还有这具弓的最为独特之处,你却是忘了说。”

    夏巴萤看了一眼林意,又看着萧素心,道:“我军中修行者箭师也已经试过这具弓,这具弓的射程真正可到一千一百步,而且施射越远,箭矢的威力反而越大。只是寻常弓箭射不过两百步,所以超过两百步,这控弦施射的手法和平时已经不同,但按我军中试射的箭师所言,也只是抛射角度和输出真元更多的问题,以你的箭术,应该练习一段时日,便能控制由心。”

    萧素心虽然听夏巴萤说得简单,但是她心中明白,夏巴族的那些箭师肯定已经参悟过一阵,在这具弓上已经花了些心思,所以才得出如此经验。

    “多谢。”她对着夏巴萤行了一礼,认真致谢。

    “千步左右,阳光浓烈时,威力如何?”齐珠玑看着夏巴萤,他却是问的仔细。

    夏巴萤道:“那也是一副奇景,那元气凝成的气箭也真如真正的琉璃箭矢一般,法阵凝结的热力却比气箭落得更快,远远看去,先见一道晶莹气箭从空坠落,但法阵凝结的热力后发先至,一道流光瞬间流淌过这支气箭,先行落地。在气箭击中目标时,热力已经在目标上溅射开来,所以远远看去,便是一团蓝火先从目标上爆开,接着气箭狠狠冲击。”

    夏巴萤微微停顿片刻,道:“这箭矢威力虽然无法穿透重铠,但寻常轻铠,却是能被击破。”

    “竟然能穿轻铠。”齐珠玑面色微变。

    能穿轻铠,这就已经近乎一些寻常飞剑的威力了。

    “关键是能到千步之外。”林意忍不住摇了摇头。

    若是在战阵之中遇到一名手持这样法器的修行者,他都会觉得很麻烦。

    因为这样的距离,是对方打得到你,但你却打不到对方。

    而且即便是像他这样的强者,被一些其余的修行者缠住,这种箭矢不断坠落,哪怕无法对他造成实质的杀伤,但也始终如同赶不走的苍蝇,令人极其心烦。

    而寻常修真元功法的修行者,则会更加麻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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