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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记重生全文阅读

作者:马木林     狱记重生txt下载     狱记重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六十二回 我为姐姐想办法 姐姐奖赏我耳光

    村里的大喇叭一遍一遍广播:“因为大队财务吃紧……附加条件是:愿意参加者,每人从参加练习之日起;每天给教练费一块钱,正月十五当天统一服装租赁费两块钱!”

    大喇叭一遍一遍吆喝,又喝的大姑娘小媳妇心里痒痒的。

    那会刚刚结束了“大锅饭”搞了土地承包,村委会没钱是可想而知的。但村里的家户有钱人也极少,有的农户办起了养鸡场,搞起了小作坊,成了令人羡慕的富户,就是万元户村里也几乎没有。父亲是个老实人,虽有文化但在这个刚刚落实土地承包的当口是没有用处的。可是农村人已经感觉到了好日子的来临,于是大姑娘小媳妇学起了城里人的穿戴。她们也再不满足梳辫子的发式和为了下地劳作方便的那种宽腿裤子,胆大点的烫起了头发;穿上了低领鲜艳的,更能显出优美曲线的小袄;以及紧绷着屁股的裤子;脚上也有了脱离了妈妈千层底土气的高跟鞋。小伙子头发也不再是一样分头或平头,留起了前帘盖住眼睛的长发;也穿起了膝盖窄脚底宽,裤腿扫着地的喇叭裤。但从大姑娘小媳妇身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土气”,因为她们当时的脸上还没有城里人脸上的自信,脸皮也没有城里人那样细滑红润,手上的皮肤也很粗糙,甚至指甲缝里还留有在地里干活钻进去的泥垢。恰恰是这些反差,证明了农村开始悄悄发生起着变化。

    就在这个年代,闹社火成了村里男女老少向往中的精神生活,自不必说参加这样的重大活动也成了大家心里向往,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证明自己、显露自己、展示自己的最佳方式。同时能掏得起教练费、衣服租赁费更能证明自己家的生活已经开始富裕。于是,和二姐同龄的邻居马月、六妮都交了钱,去参加女子腰鼓队了。只要二姐还钻在家里,每当大喇叭一叫,二姐就焦躁不安,甚至在家里捂住耳朵。二姐大我三岁,属鼠,我当时正在高中读书,因为家里穷,我平常是不出去和同伴玩的。再说我从小就喜欢看书,每天吃过饭就是《三侠五义》、《隋唐演义》、《说岳全传》不离手。只有二姐在家里随着大喇叭的声音一会屋里,一会院里乱转。姐姐听完广播,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在土坑上,小声嘟哝:“该死的喇叭一直叫。再叫额(我)也不启(去),外面咧咧(冷冷)地,还是窝(家)里好!”

    我知道姐姐想去,但家里拿不出这几块钱。姐姐每说一次,我这个当弟弟的就难过一次,虽然我知道我也帮不了他。

    那时我上高中,穿的都是大哥小时穿剩下的衣服。哥哥个子高,但偏瘦。我个子低,肩膀宽,穿哥哥的衣服纯粹是受罪。因为我的肩膀宽,穿上衣的时候要把两个胳膊举起来穿袖子,要不这样是穿不上的。穿上袖子胳膊放下后,就像两个胳膊被人捆绑住一般,活动极不方便。再说衣服瘦且长,穿上衣服后,我的大半个屁股都被盖住。衣服也是十分旧的,一件事黑平网夹克服,右胸处有个呈九十度直角划开的大口子,虽然妈妈经过针线缝补,但口子处的裂痕明晰可见;还有一件是灰色暗兜中山服式样的,那衫子灰色基本褪尽。领子后已经磨透。下面的袄襟因为布线一层层脱落,形成了一个个掉在袄下头的毛絮絮。虽用剪子精心剪过,但过几天就又随着袄线脱落形成新的毛絮絮。就是在学校,我也被列为救济补贴的贫困户,那时男生女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就我身上的这个“龙套”是不敢对女生痴心妄想的。家里就是这样的生活,从哪给姐姐交几块钱呢?

    姐姐就这样按捺不住想打腰鼓的**,她越这样我就越难过。实在没办法,我有了想法。我放下书本:“姐,你别老在这嘟哝了,我有个办法,也不知行不?”姐姐一听,马上就来劲了:“小子,你有办法?”姐姐眼里是急切的盼望:“姐姐,也不知行吗?”姐姐马上把身子移到我打跟前:“快说,快说!”我对她说:“姐姐,与其在家里等着,不如我两出去看能不能检点铁了、钢了、铜了,或其它的废品,要是老天可怜咱,也说不定也能捡到给你卖点钱。然后再让咱妈出去借点,给你凑凑!”

    姐姐一听没了兴致:“小子,你雪(说)和不雪(说)一样哩,从哪能捡这么吃(值)钱的废品,真是脑蒴(勺)子舍(上)抹分(蜂)蜜想得美!”说完,姐姐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了头。我过去抓住姐姐手祈求:“姐姐,你想想,大家都过年,邻居那个拾烂货的李老爹都不出去了,这不正好给我们机会了?再说大过年的,他都好几天不出去了,说不定路上烂货多着呢。”姐姐经不起我话的诱惑,这才起身:“那俺和你启(去)看看。”

    就这样我和姐姐出来,顺着村口西边的汽车路往南走。我们里面都是穿的妈妈缝制的棉袄,这种袄因为宽大所以钻风,虽然我和姐姐都把手紧紧地揣在袖子里,但还是冷冷的北风透过袄的下摆使劲往里钻,冻得我和姐姐只打摆子。路上没啥行人,偶尔有走亲戚的传来说笑。我和姐姐真的好像两个乞丐。眼睛死命地、细细地盯着地上的每一处,走了4里路,到了一个村庄的村口什么也没有,我从姐姐脸上看到的是极点的失望。

    我们还不甘心,翻过身子往回走,还是两只眼睛死命的盯在地上。这时我想起丹麦著名童话故事作家安徒生《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童话故事,我盼望真的会有奇迹出现,我开始虔诚地做着祈祷:“天灵灵,地灵灵,各路神仙来显灵。姐弟两个真苦命,希望能捡个铁铜!”

    我一遍一遍念叨,希望真能像童话故事里的情景出现。但是返回又走了四里路,也是一无所获。我们姐弟就这么怀着渺茫的希望而去,带着破灭的希望而归。

    走到村口,村委会的院里的“咚咚咚!咚咚咚!”大姑娘小媳妇练打腰鼓的声音隐约传来,那些人兴奋的心情不言而喻。而我的姐姐却因没有这几块钱而不能参加,我为姐姐大鸣不平,我要想办法让姐姐参加。

    再看姐姐还是一种期盼,一种失望,一种期盼落空的失望!

    我不甘心地想着办法,忽然我看到了希望,实实在在的希望,绝对能让姐姐参加打腰鼓的希望!

    “姐姐,你别愁了,我有办法了!”姐姐对我这种不靠谱的办法全部丧失了信心,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用脚滚着汽车路边的小石头。

    “姐姐,你听我说,我真的有办法了!”我知道这次是绝对能实现了姐姐的梦想的办法。

    姐姐终于抬起头,我神神秘秘凑到姐姐的耳朵边,等我话还没有说完,姐姐声嘶底里的伸出她的巴掌朝我的脸上抽来:“臭小子,你这是啥办法啊!”

    我冻得已经麻木的脸顿时滚烫、发烧,火急火燎的痛!

六十三回 姐姐无钱租衣服 父亲扛镢挖根树

    我还没说完,就遭到姐姐突来的耳光。

    这耳光打在我脸上火辣辣地。我顿觉嘴里有些咸味,那是血的味道。姐姐这一巴掌打得真狠。

    因为那会吃不上,我脸上也没啥肉,姐姐的手也是皮包骨头,当然骨头与骨头的相撞带来的灾难是很容易形象的。加上嘴里的牙齿,最终导致我的嘴里流血。

    为了不让姐姐看出来我嘴里流出来的血,我用舌头把最里要往出流的血堵住,然后舔掉咽到肚里。我不敢看姐姐,主要是怕姐姐打我后伤心。

    这时,姐姐还是难过地过来抱住我哭了:“小子,姐不去打腰鼓了,真的不去了。”姐姐的泪水掉在我的脸上热热的,那是一种对弟弟的埋怨,更是一种理解。

    原来,我实在想不出能有钱让姐姐圆了她打腰鼓的梦想,就在我回头之际,看见了汽车路西边的供销社的废品收购站。大门朝东。门是掩着的。在院子的老西头有两间房子,是管收费废品的人住的。这是一对夫妻,也已经年迈。我在想,正值过年,他们或许也到村委会大院看节目排练去了,要不就是在屋里看电视。我刚才给姐姐说,就是让姐姐在虚掩的大门的缝隙间望风,然后我在墙外绕到他的西屋头,隔墙往院里扔块石头,弄点动静,要是屋里有人出来,我们就跑。要是屋里没认出来就证明屋里没人,或是他们电视开的声音大。这样我就进去偷两块铁出来,然后下午再搬过来卖了。谁知我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姐姐的痛斥:“你这个臭小子,还敢偷人哩。咱家祖祖辈辈都没出过贼胚子!”

    我知道我是错的,所以姐姐打我也是对的。但我小的时候真的作过两次贼,都是和嘴有关系。第一次是放秋假,在小队的场地里剥玉米皮。正剥着,我见那个看菜地的老爷爷来到场地闲聊。我判定菜地没人,就假装到紧挨的玉米地里解手。然后偷偷从玉米地里绕到相邻的菜地里,找了个比较大的茄子,掰下后,用袖子擦了擦,就像吃面包那样,大口大口地连茄子皮一起吃进了肚里,真的太饿了。一个茄子真的顶饱;还有一次家里也是没有吃的,放学家里啥也没有,说实在的,连红薯干都没有,老吃红薯秧子里放点玉米糠实在难以咽下。放了学,我就到西滩坡口的玉米地里掰了两穗玉米,在两腰的左右两边各插一穗,然后把手插进裤兜里,就这样避过了村口的搜查巡逻队,回来我急切地找到细钢筋做的火钳,用一根扎进玉米的后头,就在炉子上烤开了。因为先慢,就直接把整个玉米放进了炉膛里,听着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就见玉米穗马上就冒出烟来。这样赶紧拿出,也不管熟生就在上面啃了起来,两穗玉米下肚,然后淘半瓢凉水喝了,就是我向往的中午饭。

    现在,看着姐姐,使我有了想做一次和嘴没关系的贼,结果遭到了姐姐的耳光。

    就这样我和姐姐白忙活了半天。我在也想不下好的办法。下午我还是看书,姐姐依然对着一直叫喊的大喇叭叹气、

    到了第二天,它刚蒙蒙亮,父亲就翻身起来。父亲过年没有新衣服,就是那身从供销社廉价买来的夹克式劳动布做的劳动服。爸爸因为冷,过去腰里常系个武装带。但那会学校时兴武装带父亲就给我了,所以他的腰里现在系的是根粗麻绳。

    父亲是有准备的,他在前一天下午就在邻居家借来了平车。在平车上放了一盘大绳,一把洋镐,一把家里平常用的斧头,这种斧头不是专门砍树用的那种锋利的斧头,还有一把圆头锨。走的时候,先吃了一个二面馍,又用布袋子装了两个。再者,就是输液用的葡萄糖瓶子,这种瓶子放上热水不会炸裂,而且保温时间较长。就这样父亲拉着所有的器具离开了家。

    父亲是树根去了。原来到了冬天父亲也常这样到村南的大渠边上刨树根。原来村里去树时都是用电锯把树身从地皮处锯掉,这样就会有一个庞大的树根埋在地下,树根的身子大概埋在地下有一米多长。去这个树根即便有技巧也是很费力的,因为树根四面及下部有着很多互相缠绕的粗细不已的毛须,这些毛须最粗的还比大人的胳膊粗。但是为了贴补家用,父亲每个冬天都是这样在这片去过粗杨树的地方刨树根。然后把这些树根晾干卖到木制加工厂或木炭厂,靠体力换回付出少的多的报酬。

    现在家里还有两个,已经晾干了,父亲当过大队会计,对算术特别精通,可能他感觉不够姐姐交教练费和租赁衣服的费用,所以不顾天寒地冻又走了。

    “嘭!嘭!嘭!”在别人欢欢喜喜庆新年的日子里,在别人守着火炉或打麻将或喝小酒的日子里,或悠闲的几个人蹲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日子里,在空旷的田野上,传出了父亲为了女儿打腰鼓而刨树根的笨重的声音。父亲把整个挖的直径大概有两米,深度大概一米五,整个树根的面貌就暴露出来,然后父亲坐在树坑里,身子贴着树坑的一边靠紧,伸出两腿使劲蹬树根,以此判断树根的毛须根那几根为主要抓地的根。判断准确后,父亲用圆头锨在毛须的的主根上剁个印记。这才上来,点一支农工烟,缓缓劲。完后拿出装水的葡萄糖瓶子和两个二面馍,一口一口吃掉。这是为他最后积蓄力量做最后准备。

    吃完后,父亲像是要上战场,接着又点着一支农工烟,像是在给自己最后鼓劲。抽完烟,父亲狠狠地扔掉烟蒂。“呸!呸!”往每个手心里各吐了一口吐沫,下到刚才挖的那个树坑里。在做记号的一根毛须根的主根的下面实实在在的垫上砖,来化解用斧头砍根回跳的弹力,接着就是一斧,父亲知道第一斧很关键。只要能看下去一个豁口,紧接着每一斧都瞄准豁口,这个毛须主根就很快会在斧子作用下而断裂。虽然父亲已经在这个根下垫实了砖头,但是因为用力太大,根须的弹力仍是很大:“哎吆,我的天呀!”根须的弹力差点从父亲的手中震脱斧子父亲手腕一阵发麻,虎口处传来阵阵裂痛。父亲知道手的虎口处震裂了,流血了。他赶紧走出树坑。把早已准备好的套子灰(套子从被褥里的旧棉花)从一个塑料布里取出,倒在虎口往出冒血的裂开的口子上,然后再取一块套子挤在虎口与斧头把的结合部,这样就可缓解血往出流的量度和速度,紧接着,父亲弯着腰挥动斧子。一下!两下!三下……一条须根在父亲的父子下断裂;一下!两下!三下……又一条须根在父亲的父子下断裂……

    两个多小时的苦战,这个树根的主身已经完全脱离了土地的束缚。冬天的天特别短,太阳看着劳苦的父亲显得有几分怜悯,所以太阳往西山的角落沉去。

    父亲赶紧找来那盘粗绳,一头拴住树根的一条主毛须根。然后上来往一头拽。这样树根就往一边倒。父亲再跳到树坑,在树根侧倒而露出与地面的夹缝的地方垫上砖。然后再在另一侧毛须根的主根上拴上,这样使劲往垫砖的方向拉,树根就开始往这边侧倒,在倒下的时候树根的整个身子就会上移,往返大概五六次,整个树根就很“听话”的样子走出了它的“老巢”,父亲巧妙地运用了杠杆原理,把一个大约200多斤的树根就搬出了“家”。然后,把树根扳倒平放,通过滚动树根就乖乖上了平车。

    父亲再把树根在平车上立起,一天的劳动和他的劳动成果就彻底完成。这时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月亮弯弯的小嘴朝他微笑。父亲的嘴角疲惫中写满了 微笑。

    父亲吃力的拉着平车。这时无论走亲戚的,还是看唱戏的,还是围着火炉吃晚饭的,还是一家人在一起享受着节日气氛的……都回到了温暖的屋里。反正在这新年的冬夜,辽阔的田野里只有我父亲一人在用辛勤的劳动来换取儿女们的欢笑。

    这就是一个穷人的父亲,这也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为儿女义无反顾、责无旁贷的付出!

    在回家的路上,父亲可能想到了杨白劳和喜儿,传出他改了歌词的曲子:

    人家的闺女打腰鼓,

    你爹钱少心里苦,

    抛个树根在平车上,

    把钱给你交起来……

    哎,哎,

    把钱给你交起来……

    父亲的歌声隔着辽阔的土地击打着儿女们的心房!

六十四回 喝不起一碗羊汤 咽得下两个干馍

    到了第二天。父亲起的更早。因为父亲准备把树根卖到县西的临县。这个县离我们村大概40里的路程。就是赶早去也得3个多小时,再加上回来就是一天。在我们县往北有个木制厂离我们村较近,但是那里收购价格便宜,父亲怕三个树根不够姐姐打腰鼓总共费用,还是到临县的木炭厂保险。

    父亲早早起来,先把那个才挖的湿树根放到平车的中间,然后把两个晾干的树根一边放一个,因为湿树根较重,放在不管哪头都是不翘辕就是压辕,人掌辕不是把人翘的老高,就是压得直不起腰。

    一个湿树根的分量是干树根的分量大致三倍,也就是说一个200多斤湿树根要是晾干也就是70多斤。

    父亲是个谨慎的人。他用那盘足有40米的粗绳把三个树根连同平车捆了个结实,因为那可是能让我姐姐打腰鼓的全部希望。把树根捆好后,妈妈也早早起来给父亲熬了稠稠的棒子(玉米)面糊糊,溜了一个二面馍,切了点咸菜,还有白菜叶子窝的伙菜(酸菜),父亲好像怕那三个树根张腿跑了似得,就圪蹴在院里的隔台上吃。

    吃完饭,妈妈早就把父亲上路的东西安排停当。父亲就拉着平车走了。

    时值中午,父亲的平车终于停靠在了这家木炭厂。虽是冬日,但父亲还是汗流浃背。他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张老板!张老板!张老板!”父亲一边叫一边叫喊,一边放下平车往这家木炭厂的房子里跑。“哥俩好啊,六六六呀,八洞仙呀!”屋里叫得热闹,不到门口就闻到酒肉飘香。

    里面猜拳行令兴致正浓,听不到父亲的喊声。当父亲掀开门帘推开门,门里头所有的人都吃惊的看着父亲。那些不认识父亲的朋友还以为是讨饭的。“张老总真扫兴,大过年的来了个叫花子的。赶快给他拿个馒头打发了!”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蔑视。

    父亲站在门口,虽然浑身是汗,但从屋里吹出来的热气还是吹出了父亲的清鼻涕。父亲习惯用右手的手心把鼻孔往上凑了凑,然后再用手心在鼻孔两边搓了搓,流到鼻子外面的清鼻涕就全揉到了手心,他再用左手和右手的手心上下来回搓动,清鼻涕就稀释在两个手心里,那时家里穷的连块手绢都买不起。

    父亲朝着在大吃二喝的那些人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对不起,对不起,打搅了。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来卖树根的。”这时,那个被父亲称为张老板的人转过脸看见父亲,也是满脸的惊讶:“大叔,你咋来了?”父亲依然点头哈腰:“张老板,我想卖几个树根,就赶来了。”“卖树根?大叔,你咋不过了十五过来?”“来不及了,等用钱。”

    那个张老板从桌子上下来:“大家稍等,这个大叔是我的老客户,我给他过完秤就过来。”那几个人喝酒正喝在兴头上,都满脸不悦:“扫兴,大过年的卖哪门子树根?”

    那个张老板出来,父亲的平车已经放在了铁磅的跟前。张老板过来一眼就看见中间那个树根是湿的:“大叔,你咋弄个湿的过来?你知道我不收湿的。”父亲把两个干树根放到铁磅上,脸上闪过一丝哀愁:“他叔,你先秤这两个。”那人过了秤:“大叔,这一共165斤,六分钱一斤算应该是九块九毛钱。”等这个张老板报出斤数时父亲就已经把钱数算了出来。这些钱要是按姐姐明天,也就是初九开始计算教练费和衣服租赁费总共要交八块钱,还有富余部分。可是人家要是必须按初六开始算费用就少出一块一毛钱。父亲昨天挖这个树根的根本用意就在这里。父亲愧疚地摇头,满脸的窘相。那人看着父亲发愁,就问父亲:“大叔,这大过年的你咋跑来,还拉来这么重的湿树根?”这一说,父亲蹲在地上老泪纵横:“张老板,你不知道啊。村里打腰鼓,我闺女想参加,但是要交钱的,我没钱才昨天挖了这个树根。”说的时候,父亲用两只粗糙干裂手捂住一直滑落泪水的眼睛。他的右手上虎口处止血的套子灰还依稀可见。

    人心都是肉长的。张老板听到这,也不时叹气。再说一个几百斤的树根拉几十里路过来也不容易。最关键是这个邻县和我们县中间夹一个足有2里路的缓坡。来的时候是下坡好走,回的时候是上坡,仅凭父亲一个人是上不去的。“这样吧,大叔,你拉来也不容易,我先把这个湿树根收下。钱就按前头两个树根的平均钱数是四块九毛五,总共给你十四块八毛五。”父亲马上心里放松下来“好好好,谢谢张老板。”张老板回屋里取出钱给了父亲,并嘱咐:“大叔,这湿树根放在这,等干了你下次来再过秤。要是钱给你少了我再补,要是多了就算了。”父亲接到钱十分高兴:“谢谢张老板,如果真的给多了我就给你退,少了就不要了。”

    张老板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儿女不惜流血流汗的父亲也唏嘘不已:“大叔,就这样了,家里有亲戚。要不你来家里暖和暖和吃点饭再走?”父亲已经把那个湿树根从平车上滚了下来:“不打扰了,不打扰了,谢谢张老板。”

    父亲兜里装了足够能让姐姐打上腰鼓费用,身子也轻快了许多。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那个长长的大坡跟前,父亲看到一家羊汤馆,我父亲极喜欢喝羊汤。再加上一路的劳累,父亲闻到羊汤飘出的羊膻味,顿觉得十分的饥饿。他盘算着怀里的钱,喝一碗羊汤,吃个热饼子是绰绰有余的。可能是太饿,父亲经不住羊汤飘出的香味。他过去把平车放好,借这个机会缓缓体力:“老板,羊汤多少钱一碗?”那个忙乱给人舀羊汤人热情的招待:“大哥,羊汤三毛钱一碗,热饼子一毛钱一个。来一碗?”

    父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跑到熬羊汤的锅旁,看着热气直冒,闻着直窜着鼻子的羊汤,实在太想喝了。父亲使劲闻了闻,涎水都掉出来了。他咂咂嘴:“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不要羊杂,只喝汤,一毛钱一碗行吗?”

    这个卖了半辈子羊汤的人怕真没见过这样的买主,不屑地看了父亲一眼:“一碗羊汤三毛钱,添汤不要钱只管喝。”他嘴角闪过轻蔑:“大哥,你要是喝就进来,不喝就走,别耽误我的生意啊!”

    父亲又使劲狠命地看了热气直窜鼻子的一锅羊汤,拐回来,拉着他的平车继续赶路。上了坡,父亲把平车停在路边。然后,抖抖索索地掏出那两个冰冷的馒头,抽掉葡萄糖瓶口的橡皮盖,里面装着的开水已经没有热气……在飕飕的寒风里,父亲萎缩的身影成了儿女心中永远定格的高大形象!

    父亲吱吱扭扭的平车终于就像一架歪歪扭扭的飞机安全着陆到这个贫穷的家里。

    进门,父亲顾不得暖和歇息,揣着前向村委会走去。

    屋里几个人围着火炉说笑。那说笑是一种吃饱喝足后的发泄。父亲推开了门:“他叔,哪位是管打腰鼓收钱的?”

    那几个人一看是父亲:“哎呀,是席子啊,咋了?也交钱?”

    “哈!哈哈……”传出另几个人的哄笑。

    “这可不是卖农工烟的小卖部,也没人和你磨闲牙!”那种看不起穷人的神态尽显在这几个肚里没有几滴墨水,狗看人低的人的脸上。

    父亲被人耻笑惯了,是不在意的。他认认真真的从他的身上掏出了那一沓在心口窝暖的热热的钱来……

六十五回 姑娘凸显魅力 媳妇展示妩媚

    那些讥笑父亲的人,看到那一沓钱,止住了那种如狗咧嘴狂嚎似的冷笑,瞪大了眼睛:“,席子还真有钱了。来登记。”

    那个满面络腮胡,臃肿肥胖的人拿起本本给父亲登记:“从初六到十四每天付给教练的费用共九块钱,十五衣服租赁费用两块钱,总共十一块钱。”父亲上前陪着笑:“我说他叔,明天就初九了。看能不能从初九算?”父亲话音未落,那人“啪”地合上登记本。凸出来的眼睛往上一翻:“席子,你是来交钱呢,还是来捣乱呢?照你这么说,报名迟的都少交钱,那都到十五来报名不就只交两块了吗?”他侧身乜斜了一眼父亲:“再说了,要不是我们关系好还不给你登记呢,现在报名的人多。正准备裁人退钱呢!”

    “好了,你回去吧,咱村也不在乎你这几块钱!”又眼睛往下一瞅:“席子啊,不是我说你。正月里穿这么烂还有脸出来跑。回去吧!”父亲满脸尴尬,真的下不来台,有点低声下气:“他叔,这不是和你商量吗?”说着陪着笑脸,从劳动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那盒农工烟:“来,来,来!大家都抽一支。”那个肿泡泡眼把父亲的烟挡了回来。自己得意地从他的上衣兜里掏出一根带着把的烟叼在嘴上,父亲赶紧殷勤地给他点着,那人吸了一口烟正好使劲吐在父亲准备交钱的脸上。父亲如数交了钱。

    到了第二天,大队的大喇叭通知刚交了钱的人员到村委会的院里打腰鼓:“全体社员请注意:一下人员听到广播后到大队练习打腰鼓了。”大喇叭里有了二姐的名字。

    二姐终于背起腰鼓,二姐背起了她几天来一直想和其他女同伴一样的腰鼓,加入到了那些自以为有钱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队列中,心里美滋滋的。

    “小子,下午姐还去练习,只是没有自信,你跟着姐去,姐心里就感到实在。”其实因为家里穷,在上学的时候我见女同学都低着头,别说和女同学说话了。虽然见了女同学总低下头,有时候女同学看我一眼我自己首先脸红。可因为作为在全校成为一枝独秀,还是有不少女同学来那种情窦初开时的娇羞里裹着纯真情愫的眼神。姐姐让我和她去,那么多的大姑娘的场合,我肯定更是不习惯。但是为了给姐姐自信,我还是去了。

    下午我跟着姐姐到了练习腰鼓的场地。虽然我身上过年就这一身蓝色的中山服装,并且已经洗过一回,但我觉得我肚子里的文采加上整齐的中山装,还是有足够的力量为姐姐鼓劲的。

    腰鼓队选择在村小学的操场上。因为村里组建的是女子腰鼓队,所以满场地都是花花绿绿的大姑娘小媳妇。刚开始实行土地承包,从这些女人身上足以看出农村的悄然变化,大姑娘开始注重了身材,小媳妇注重了打扮。姑娘们过去胸部贴身的大都是紧身背心,现在也开始带上了胸罩,每个人的胸部都是坚挺的、高纵的;紧紧的、微凸的臀部,展示农村姑娘的独有的魅力。小媳妇更是一改过去胸部的真空地带,过去她们结了婚,生了孩子,常大众场合当着男人面奶孩子,雪白的东西灼烧着男人。即便穿着衣服,因里头缺少遮羞的东西,胸部很快改变了原有的模样,都像饱满的谷穗垂吊了下来。走起路就像是家里挂着的摆钟荡来荡去。现在她们也开始注重了体态,那里多了一层紧紧的隔挡的布料,所以多了少妇应有的妩媚。尤其是比大姑娘更突出、更滚圆的臀部,从另一个角度证明着自身的、撩人的体态。在场地当中还有的女人脸上搽上了淡淡的粉,画上了淡淡的口红,引来了许多男人的眼光。我敢说观看的男人中,许多都是饱暖思淫欲,来的目的就是饱个眼福。

    我那时对男女之事朦朦胧胧,但满地都是花花绿绿的女人,也是我这个少年心里痒嗖嗖的,不由提起了少年的“钢枪”,现在想起来还回味无穷。

    教打腰鼓的教练是从外地请来的一个男人,腰鼓的动作包括扭腰、身子大幅度后仰,还有身子前倾、旋转翻身等动作,尤其是身子大幅度后仰的动作,使每个女人后背与腰组成了一个大约150度的圆弧,这时每个女人的胸部就像是从地平线凸出的高低不平的一座座山峦,煞是可爱……

    “小子,早早起来,别误了看姐姐的腰鼓!”正月十五这一天,天不亮,姐姐就把我从被窝里推醒。

    闹热闹的地方选择在县里的体育广场上。因为这种热闹远离了人们多年,所以今天的人特别多,除过检阅台后形成梯状足有四十层坐台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足有100多亩的场地上也是人头攒动,维持秩序的警察不时高喊,让观众给闹热闹队伍让出一条进来的通道。一队队的红的、蓝的、黄的游行方阵从灰暗的城市色块中脱颖而出,耀眼刺目,豁然鲜亮,给节日增添了无尽的喜悦气氛。高拐子(高跷)、扭秧歌、大锣鼓、跑旱船十分夺目……

    一会我们村的女子腰鼓队进场了那清脆的鼓声,硬朗地穿透观众的耳骨……女人们酣畅淋漓的在鼓点的伴奏下,舞蹈更是挥洒自如,神采飞扬,跨出的舞步和着鼓点的韵律有节奏的扭摆,动作新奇多变,令人耳目一新,神清气爽。

    那一身身灼人的中国红的紧身小袄,一片片舞动的黄绸,在幽蓝的天空下划过一道道赤亮的长弧,仿佛一团巨大的燃烧的红黄火焰在城市的半空燃烧……农村的女人,用自己的方式证明着自己的美丽,幻化成一道抢眼的风景……

    热闹散了,社火熄了。两块钱租赁来的红红火火的紧身小袄和红色宽大的裤子回归了它的主人。一切在人们的回忆中缓缓落幕。

    下午闹热闹打腰鼓的姐姐回来了。父亲还是那身习惯了的劳动布做成的廉价的劳动服装束,还是点一支最便宜的农工烟坐在家里的外间的祖传的黑红的方桌旁,等着兴奋的、幸福的女儿回来。

    姐姐回来了,又穿上了橘黄色的和我中山装样式基本一样的外套,下面是和我一样的蓝色裤子。只是她脸上早上打腰鼓化上去的厚厚的**和红红的胭脂还在。

    姐姐进门看着父亲,心里为有这样贫穷的、担当的、勤劳的父亲既骄傲又难过。父亲则嘴角挂着幸福的、满足的、特别开心的微笑。

    姐姐进来,我在里间正看着《三侠五义》。姐姐的心情还没从打腰鼓情景中完全解脱出来:“小子,姐姐打的好吗?”我赶紧坐起来:“姐姐打得太好了,动作太到位了,姐姐我可不是夸你,她们打得就像饺子下锅,步伐与动作也不协调,就是你打得好。”我知道我的语言有些夸张,但只要红姐姐高兴就行。

    姐姐高兴了,但化了厚厚的脂粉看不清姐姐的脸部的表情。这时姐姐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小子,你知道吗,姐姐之所以能打上腰鼓都是咱大(爸)的功劳。”说的时候姐姐已经动情,不知不觉中两行泪水从厚厚的脂粉中划过,露出了姐姐脸皮的本来颜色……

    “林峰,张队长喊起立了!”是米东学叫我。我回到原本的现实中。原来,社火已经落幕。各中队正在按要求带回。我们这个集训队,唯独我还坐在那里……

六十六回 成为新队员 开始闯江湖

    正月十九的早晨八点半,老犯人们刚刚出工,监院的哨音急骤地响起“集训队全体收拾所有自己的物品到建院集合!”

    我往下一看:“不多到监院的纪欣妤指导员也在下头,张队长、逯顶,以及其他管教干部一共9人全齐亚亚站在院里,同时管集训的犯人汪民,管监院的犯人殷正,包括管学习的魏志强全在其中,我看这阵势就能知道我们要下队了。”纪欣妤指导员长得瘦瘦的,中等个,长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留着小平头,头发有些稀疏,高挺的鼻子显得更有精神。棱廓分明的嘴唇上有着刚刮过不太茂密的胡茬。或许干警都和犯人打交道多的缘故,眼里总充满着智慧。

    下到监院,我们各号为一排站好,号长站在第一的位置。这时指导员讲话,他说话的时候不如张队长干脆,或许这才能证明指导员的讲话水平。他也是从左到右扫视了一下全体要下队的犯人,但只是眼睛一晃而过,真正有走马观花的感觉:“全体服刑人员,按照监狱安排和部署,你们已完成了集训所有规定动作的要求。现在接到监狱领导指令,你们现在开始下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总好像不是睁的很大,或许这正显示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平易近人的干部:“下队后,你们就真正了投入改造,我真诚地希望你们能珍惜自己的改造岗位,振作起来,用优异的改造成绩向政府汇报,向想念、期盼你们早日回归的家人交一份合格的答卷。”他又看了看我们:“现在有张队长宣布下队人员所要到达的改造中队,由其他干警带你们到目的地进行交接。”这时就见戚中显得异常兴奋,嘴都得意成了横着的鹅蛋圆。他站在那也不规矩,右肩上背着手风琴,左手插在裤兜里,因为心情格外奔放,所以右腿一直抖擞晃动,得意的劲儿尽写在他的脸上。他说过纪欣妤指导员就是他的姑父。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戚中就是市的,拖个熟人找个关系肯定是能找下的,但有这个“姑父”在这里“罩”着总是有优越感的。

    张队长这时拿出名单:“我叫到谁,谁就拿好行李出列,统一站成横排,然后听后口令跟随一名干警到所在中队进行交接,听到没有?”“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大家因为要下队,都全神贯注听干部指令,所以声音很大。

    张队长拿起名单:“周新城、李建、许勇、郭平、赵满仓……共十一人,下一中队”

    被叫名字的,都提着自己的所有东西,在一名管教的带领下走出了监院,这预示着他们在集训队的日子已经完结。

    等到上一波刚走出监院,张队长又开始点名:

    “张铜锁、赵建华、仝进、王耀明……共八人,下二中队”

    ……

    半个小时的工夫,原来的86人中的82人都有了去处,监院就剩下了四人。

    这时张队长看着我们,十分严肃:“现在我郑重宣布”

    “林峰、石宝、戚中、崔小四,四人下队改造的中队是”

    他还是有点故意吊人胃口的感觉,因为前头就知道戚中、崔小四下到了犯人中的文工团,也就是成了十三队的准犯人,那么我和这个石宝也该留到了这个十三中队。

    但张队长不宣布以前,所有的也就是猜测,人常说:不怕一万,但怕万一,总是心悬在半空,紧张的不行。

    只有戚中还是得意忘形,右脚一直兴奋地在抖,就像吃了喜娃子的奶,我看要不是他真的那个叫姑父的在,恐怕张队长真的要抽他了。

    张队长看了看他,眼睛里着实有点不满,这时喊:“你们四人,全体都有,立正!”戚中这才就像散兵游勇中的兵痞子,有了个站的姿势‘

    张队长一脸凝重:“现在,我宣布:你们改造的中队是十三中队!”’

    大家互相看了一下对方,立时传出兴奋的、最幸福的掌声。

    这时,张队长继续做最后要求:“服刑人员们:你们都知道,有期徒刑在l监狱很难留下的,留下的都是有比别人有更大的特长优势。你们四个人除石宝是死缓犯人外,其他的三个人都是有期徒刑。况且你们都分在了由四科直属管理的十三中队,实在是幸运中的幸运。”他依然表情严肃:“所以我要求:你们下队后,更要严格遵守《规范》,在自身的岗位上积极改造,做出成绩,回报十三中队,及早减刑,走出高墙!”他又扫视了我们没每个人,其实是审视了我们每个人:“你们有没有信心?”“有!有!有!”

    说的时候每个人都格外卖力,从中显示出自己对改造的自信。

    我说的时候,其实眼睛已经湿润。看着他们每个人我觉得我真的太幸运了,远的不说就有期徒刑三个人当中,我刚来就知道戚中不管真假关系,可他真的有特长也有关系,凭他是l市人,在l监狱找个关系是很容易的事;崔小四也有特长,他的哥哥是一名h县的警察的队长,也有关系;只有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比别人更优秀的写作特长,就因为这个特长,两次文章上了这个中队“人才济济”,老犯人都想跃跃欲试、一显身手的黑板报上。

    我没有关系,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靠真正的写作特长,以及和老犯人们的斗智斗勇走过来的,也终于留下来了。留在了监狱水最深的地方。

    我看着眼前的张队长,就真好像冥冥之中我和他总一种渊源。刚刚送到监狱,我脱口而出就傍上了他这个“关系”,虽然是我信口开河的,但也在磕磕绊绊中走到现在,又是他一次又一次力鼎我的文章上了黑板报,终于留在了监狱,留在了多少犯人都想留到这个中队的中队。但我再一想,张队长是个作风严谨、做事正派的好干部,或许有一天他知道我信口开河、盲打莽撞上了他这个关系,肯定放不过我,但那也是以后了,信天由命,到时再说吧。

    “林峰!”张队长叫我,我这才打断了脑中的思绪。

    “林峰,听令!”张队长喊话。我马上立正答:“是!”

    张队长看看我:“林峰,住监房7号,也就是教员队一监号,靠东中铺的上铺”

    “是!”我心里十分高兴,高兴的眼泪都不听使唤,一直往出直流,我提行李时眼泪已模糊了双眼,这时魏志强赶紧过来给我拿着行李,我端上洗脸盆中放着的洗嗽用具和饭盆,来到了监号。

    进了监号,里面靠东竖摆着上下连体固定的六张床,紧紧地挤在南监号门的东边,靠东中铺的上铺是空着的,因为监号门与西墙形成直线,为了开门方便,靠西边的床就得往后退出半张床的位置,这样西边也就只能竖放两双上下连体床,再往后多出半张床的位置的空挡里,又横着插进一张上下连体床,这张横着的连体上下床,紧挨北墙,露出的部分占满东西间隔床的过道,尾部又挤到东边床的后铺,这样,每个监号最多也就是放六双连体床,共住满员12人。

    我和魏志强把脸盆摆在下铺床的下边,按照要求,把脸盆上面扣个脸盆摆放整齐,把被褥放好,心情格外紧张而兴奋。

    “哐当!”监号门被猛烈地推开,我和魏志强一看。原来是他!

六十七回 明箭一躲 暗箭难防

    听见监号门激烈地撞开,我和魏志强一看。原来是进来的人就是和我一起下队的石宝。他右怀了抱着裹着被子的包袱,左手里提着脸盆等洗嗽用具,很吃力的样子。

    我正在上铺整理被褥,魏志强赶忙上去接住他的被褥。石宝是西后铺上床。我进来没有注意那个上铺也空着。

    石宝进来也摆弄他的被子去了。在十三中队下队的就是他是个重刑犯,被判死缓。

    他一边铺着被子一边和我说着话:“林峰,我们一起下队的,又都在一个号,以后有啥事都互相照应点。”“知道了,放心,在家靠父母,出门开朋友吗,以后有啥事还希望石宝兄多多指点啊。”石宝把被子放好下来,我给他和魏志强每人递了已为数不多的一支烟,石宝掏出火柴给我们点着。监号的地上是水泥地面,擦了很干净,或许经过长年累月的擦拭,地面因而变得明亮光滑,都能找出人影。魏志强掏出一张废纸放在我中铺的下铺上,我们分开坐在那聊天,魏志强首先打破了沉寂:“林峰,现在是不是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了?”“是,这可是我来后最想留的中队了,也住进了教员号。只等分配了。”说的时候,我有些思索:“也不知会分到哪里?”魏志强替我分析:“小报编辑室可能性大,肯定中队是这样安排的,但到了教育科还得再分配,中队的权利就是向教育科建议,最终的决定权还在教育科那里。”

    正说着,就听汪民喊:“林峰、石宝、戚中、崔小四,你们过来领床单和被罩了。”

    魏志强见无啥事就上楼练字去了,我们每人领到深灰色的被罩和雪白的床单各两套,这是我们成为真正要改造的犯人后最后的装备,我们把被罩套好,床单铺好,每个人的枕头和包袱等多余的东西都让放进统一放置多余被褥的库房了。一切收拾停当后就快中到下工时间了。

    这时就听,烧锅炉的那个低个子犯人喊:“水开了,开始大事打水了!”我和石宝拿上暖壶打了水回来,那些老犯人还都没有收工。

    “石宝,我有个建议,你看行吗。”我还是想征求一下石宝的意见。“林峰,有啥事你就直接吩咐。我们一起下队的,对这里的好多不成规的规矩不懂,反正小心一点就是。”“现在老犯人都没回来,我们刚下队,先给他们送分人情。我们闲着没事,就帮他们打打水,扫扫地。就像两只孤单的流浪的两只羔羊,到了别的羊群的领地,就得先换取他们的好感,来接受咱们。然后再想今后我们生存的办法。”

    “行啊,在这个地方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商量后,我便每个手抓住两个暖壶把手,共哪四个暖壶。石宝看看我,不解:“林峰,你那样端把手麻烦,你咋不像我这样提着上面的提手?”我赶忙给石宝纠正:“你放下来,和我一样端把手。”石宝真的越发迷糊:“为啥?你那样费劲,我这样省劲啊。”我笑着告诉石宝:“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是做好事的,不能把好事变成坏事!”“坏事?怎么我们都同样是打水,为啥提壶的方式不一样,就好是会变坏事?”我看他不明白,就放下暖壶给他解释:“石宝,你看看这老犯人的水壶裹丹的这塑料外壳,颜色都变浅了,深红色的泛成了以白色为主的浅红色。”我指指另一个暖壶:“你在看这个暖壶,原来应该是蓝色的塑料外壳,现在也泛白了。”石宝更加不解,皱着眉头:“这与我们提暖壶的方式有直接联系吗?”我十分肯定地说:“有啊,联系太密切了。”我拿过一个暖壶让他看:“你看看这暖壶,上面的提手和塑料连接的部位?”石宝专心的看着:“就这个连接的部位,提手伸进去的是很细的一截塑料柄,而且塑料外壳也经过长年日照和热水浸泡而变得十分脆弱,这个手提把和塑料外壳的连接部位就是每一个暖壶的最容易断裂的关键点。”石宝这才有点意识过来,我接着说:“老犯人的暖壶都有没有喝完的存水,我们出去给他们打水就要出去先把存水换掉,这一来一去暖壶都是吃重的,你想想我们初来乍到,老犯人还不能接纳我们,结果再因为暖壶因提手断裂,而把他们的暖壶摔了,结果会怎样?”石宝听我这么一说,也完全理解,长出一口气:“是啊,林峰,这么简单地道理我咋就没想到呢。” 我们就用端把不提把的方式给老犯人打回了水。

    “林峰,上来!”魏志强叫我,我见水也打完了,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上来了。一进门,魏志强就把他刚打回的水倒在我那个专用的罐头瓶里。他一边倒水一边说:“林峰啊,下队了该放心了,但真正的较量还刚刚开始,你记住我的话,如果每次你都能化险为夷一路走来就是胜利者,稍不留意你就会自动钻进他们给你早就设好的套子里,或者掉进他们给你挖好的坑里。” “魏大哥,你提醒我多次了,我也记下了,我会借鉴你的教训,认真研讨他们的心机。针对他们每个人的优势和短板,进行认真分析,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设置的圈套和陷坑,一步一步往前走。”我两手握着瓶子,感受热水传递给我的温度,那是一种来自物体的温暖,就像魏志强的每一次提醒和警告,是一种善意的、及时的,甚至有点杞人忧天的提醒。但在这个地方,只有把一切没有来临的都当成可能来临的,甚至必须遇见的去分析,再能未雨绸缪,提前判断,稳操胜券。

    既来之,则安之。《水浒传》上有句话:“不怕直中直,但防仁中仁。其实告诉你“明箭易躲,暗箭难防”。我们下队就分析过,教员队里主要三种人最多,一种是暴力犯罪,这类人一般意气用事,鲁莽冲动,小事不忍,最终铸成大错;还一种就是强奸犯罪,这类人不偏于动拳头恐吓的藤条那类暴力强奸。这些人则有着很好的伪装,就是披着老师的外衣,采用哄骗、诱导遮住了自己及其丑恶的嘴脸,最终把肮脏的手伸进了那些对世界充满幻想,对老师充满尊敬的女学生。他们为达到其罪恶的目的,可谓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所以对他们设防是十分必要的;还有就是像郑维文这样的诈骗犯,他们针对他的猎物布下**阵、八卦阵、连环阵,投其所好,击其弱点,使你不知不觉中顺顺从从地成为他的猎物。他们能达到的境界就是把你卖了,你还讨好地帮人家数钱,这类人是最可怕的,人行说:不怕贼头,就怕贼惦记。对这类人,你最大的对策就是与之躲迷藏,等他使尽全力进攻你的时候,在发现你在他的身后。露出破绽的不是你,而是他,这样你在可能有胜算的机会和几率。

    “林峰,你在想什么呢?”魏志强见我走神,马上叫我。

    我这才知道自己的一种对事物的痴迷的理解:“没什么。魏大哥,我突发奇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出监了。无论我们是不是还能见面,我都想写一部小说,写一部社会最底层人的智慧哲学和生存之道。”我叹口气,泪眼婆娑:“虽然这是一种人生最痛苦的回忆,我也想小说里写写你。”魏志强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魏志强用手指着我;“好啊,林峰,你小子厉害,哥出去了,就等着看你这本书了。”我知道他的笑声的背后充满许多酸楚,但这笑声是对我的信任和鼓励:“哥等着看呢,你别把哥写成反面人物啊。”

    他笑完后,满脸又恢复了一本正经:“林峰啊,你那号里就有郑维文,可要小心了。”

    正要给我往下说,就听见“一二一”的喊声,教员队收工了。

六十八回 石宝当主角 林峰敲边鼓

    看到教员队收工,我我急匆匆下楼回到监号。我又拉着石宝慌慌张张从监号出来,把监号门推得透圆,两个人走到门口,站成横排,点头哈腰,我在靠外的一点,石宝靠里。石宝伸出右手,做个“请”的姿势,嘴里说道:“尊敬的各位老师:你们辛苦了。”我赶紧跟着弯着腰点头:“辛苦了!辛苦了!”说的时候,满脸堆笑。石宝接着说:“我叫石宝。”我赶紧跟着说:“我叫林峰。”石宝依然伸着手做着“请”的姿势:“我们分到贵号,请大家批评、关照!”我马上迎合:“批评、关照!批评、关照!”大家可能都知道今天回来号里要添两个新犯人。但不知道会是谁?现在一见是我们两个,而且他们对我早有耳闻,所以也没什么震惊。

    只是大家没想到我们会演这么一出“开场戏”,都有点忍俊不禁,有禁不住“哈哈”大笑。这时过来一个个子差不多有一米八的犯人,他大眼睛,长方脸,一对稍稍洼进去的大大的双眼皮儿眼睛,眉毛粗而斜,鼻梁到鼻头组成凸出三角形,嘴唇就像雕刻家雕刻的那样有棱有角,看上去有几分放荡不羁。他叫修善林,四十岁年纪,是个大学生。有着很好的工作,但他不喜欢单位的约束。干起了专在火车上盗窃的大盗生活,被判有期徒刑15年,现在是个技术教研室的犯人技术教员。他过来把我们往里面拉,大笑着说:“谁不知道你林峰的威名呀,那文章真的在十三中队盖了帽了。”

    我和石宝这样迎接老犯人回来,主要是想打破尴尬的局面,让老犯人真正能接纳融入我们,因为小时看电影时,里面总有汉奸用这方法讨好日本人,哄得小鬼子高兴,我就照搬了过来,活跃一下气氛,省的他们见我横鼻子竖眼的,会因为第一次的不愉快而心里生下积怨。我和石宝就像说相声,一个捧哏,一个逗哏,找一个衔接点“软着陆”。他们进来第一就是到锅炉房打开水,当他们一提壶发现是满的。

    然后我和石宝按我提前编排的好的,继续让石宝唱主角:“各位老师:大家好!我们刚下队,还需要大家的指点和帮助,所以甘愿做好大家的后勤服务。”说道这,我还是跟着:“是,是,是,后勤服务!后勤服务”石宝接着说;“这打水、扫地、抹桌子的粗活就交给我们吧。”我赶紧向大家挥挥手,挥手的动作特别大,故意夸张:“交给我们吧!交给我们吧!”大家一看,这哪是来了两个新下队的犯人?纯粹就是地地道道的勤务员。这样先从表面上缓解一下气氛,再让他们觉得我不想形象中的自大和高傲,以此赢得大家的好感。

    我和石宝就以这么幽默、滑稽的方式,从集训犯开始向犯人教员的角色切换。我知道这虽然只是表面上的,但这样不至于他们把仇恨写在脸上。

    在我的下铺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犯人,他不说话,看着我们滑稽 的表演,他低头在笑,笑得时候嘴有点右歪,看上去很有文化,是个彻头彻尾的技术师的模样。在我床对面的西边的下铺,就是那个看我文章不顺眼,又发表不了文章的犯人教员,后来才知道他叫扈驰,是个地地道道的“二杆子”。他对我专门设置的这出戏,没有赞同,没有向别人一样装作很欢迎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时不时瞪我一眼,真像我八辈子以前就招惹他似得。不过,下队是政府决定的,与他无干,他也把我咋不了。

    倒是那个郑维文表面上十分和蔼:“林峰啊,在集训队就听说你的笔杆子好啊。今日一见,浓眉大眼,名不虚传啊。”过来给我和石宝每人递了一支烟,毫无老犯人那种自高自大的样子,并给我们点着:“能分到一个号就是一家人,不分里外,不分你我,有啥事就说,我叫郑维文,还有这个号里的各位老师都会对你们尽力而为,全力帮忙的。”说的时候,笑得特别坦诚,他在靠北墙跟横着的那张床下铺,那个小报编辑室给他做饭的齐子敬在郑维文的上铺。齐子敬进来好像不习惯我们的滑稽的表演,也没和我们搭话,就是上床躺下了。

    号里的人除过睡在一铺下铺的修善林;那个戴眼镜的技术师;扈驰;郑维文;齐子敬;还有?但号里窄小,马上也认不完。

    “开饭了”随着一声吆喝,那个往黑板上抄写我文章的刘猛露出头来,还有一个带深度近视眼镜的两个人打饭去了。像集训队一样也是一个人摆两个饭盆。吃饭了,齐子敬没有下来摆盆,依然在床上躺着,只是郑维文拿出四个盆,两个摆在了分菜的菜盆跟前,两个摆在了分馒头的盆跟前。自然是油花不很多的白菜和足有四两的大白面馒头。打完饭,那个睡在我下铺的技术师模样的人,很热情的把他的床上的褥子揭开一角,露出大大的一块床板,招呼我:“林峰。过来,把你的菜盆和馒头盆放上来,坐在这吃。”因为下队每人都有一个大约一尺高、一尺宽的马扎。坐在马扎上。趴在他的床铺上是再好不过了的事。这时就见在西后铺上的那个老犯人也招呼石宝那样一起坐到那吃。石宝就把两个盆放上去了,我看着这个技术师模样的人斯文劲过于十足,就谢绝了:“谢谢您,老师,我不习惯趴在床上吃饭,我喜欢把盆放在地上,吃菜的时候端起来就行了。”因为号里太挤,我也只能把我的饭盆放在那人的床边的地上,便低下头吃了起来。那人见我固执也没再吭声,也吃了起来。

    我不接受这人的邀请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这人除了会写文章,其实是个很粗鲁的人,从小养成了狼吞虎咽的吃饭之相,不喜欢那种细嚼慢咽。这样吃饭很可能把饭菜滴在或撒在他的床板上。看他是那种慢条斯理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细嚼慢咽,一旦我饭菜撒在他的床板上,他肯定会白眼翻我;第二是:占用了人家的床铺,我就要主动示好,给他洗饭盆、打水,伺候他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这和我们给号里每个人打水不一样,打水是一种像志愿者一样的服务,而给他洗饭盆就是一种奴役式、丫鬟式的人格不平等的巴结讨好,我做不到,所以就必须拒绝。

    我放好碗筷,正要去吃。“林峰”,有人叫我,我抬头一看,是郑维文,他端着一盆菜,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馒头:“林峰,来,给你添点菜。”我一看这阵势,知道了齐子敬不打饭的原油,原来他们两个肯定是在出工的时候吃过“小灶”了。再看见郑维文那副亲近的样子,我明白了一切。我真的一个馒头吃不饱,我真的菜不够吃,但我也真的知道故人的"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 的教导,我虽达不到如此高的境界,但我太了解此人的讳莫如深的内心和善于伪装的狡诈,我更知道美国作家马里奥普佐UU小说的《教父》中的情节,难道郑维文就像那个小说里的毒枭索洛索?

六十九回 午休有绝招 出工遭嘲笑

    我很早就看过《教父》这本小说,说的是“教父”维托唐柯里昂在和毒枭索洛索谈判毒品交易时,索洛索从教父的大儿子逊尼的眼睛里看出了对交易的渴望,正是这个渴望的眼神,决定了索洛索要除掉教父,让其儿子以桃代李的决心,最终引发了一系列额杀戮与复仇……

    难道郑维文就是像鳄鱼一样先下手为强找我的薄弱点,作最为前期的试探?但无论怎样我不能使魏志强的故事在我身上重演!

    我站起来,没端饭盆,而是不显山露水地把菜盆挡在了身后,我也脸上怀着十分感激的伪装神色:“太谢谢郑老师了,只是在看守所的时候我的胃饿小了,原来饭量可大呢,现在不行了。政府给的正好,以后胃撑大了,人又得受症,还不如这样好,”我还是出来的笑容:“谢谢郑老师!”郑维文一看我真的是心怀感激的去拒绝,也没有继续坚持,又问石宝:“石宝,够不?”石宝有些急切地转过脸,拿起了菜盆,也学着我的话:“谢谢,谢谢郑老师!”同时他还得到了一个馒头的“奖赏”。齐子敬的那盆菜则分给了肚子就像锅凸出来永远永远没有饥饱的刘猛。正如我的所料,吃完饭石宝主动拿上下铺那个老犯人的盆出去洗去了。因为有了第一次,怕这种洗碗的勾当就永远是他的了。我吃饭较快,这在单位和村里,以及所有熟悉我的人都是知道的。那会学校刚毕业,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我在一家钢厂找了份烧锅炉的临时工。每当开饭后,我在橱窗打到饭往回走,离橱窗口大概20米的距离,有个洗饭盆的水龙头,还没走到龙头跟,我的饭就吃完了,正好走到龙头边冲洗饭盆,这样,老是别人还没打上饭我就已经洗了饭盆。在村里谁家过红白喜事,吃席的时候也是,仅上了不到一半的菜,我就已经吃饱下桌子了。后来两个同学抬杠。一个说:“林峰之所以吃饭快,是因为他的嘴大!”另一个同学不以为然,瞪着这个同学说:“你只说对了一半!”。这个同学反问:“一半?那你说还有哪一半?”那个同学有板有眼地说:“林峰嘴大,喉咙眼子也粗。”这个同学想了想:“对,你说的太对了,要是只嘴大,喉咙眼子不粗也是咽不下去的。”我吃饭狼吞虎咽我心里明白,最为关键的是小时吃不饱,所以每当吃饭时就有一种迫不及待。吃饭快是日子苦、生活穷留下的坏习惯。但也改不了了。

    在号里,我是第一个吃完的,也是第一个洗了饭盆的。要是真趴在那个戴近视镜的床板上从此不仅要改掉吃饭快的习惯,同时还得给他洗碗,这个头一开就没有穷尽。因为在监狱不偏在看守所人来去频繁,调号频繁。在监狱是来服刑的。可能一直就是这几个人,就像一个小家一直是这几副面孔。直到有人减刑回家。即便调号也是小调动,调动来的也是你早熟悉的那相邻监号几个老面孔,只能等到有人回,再有人来,才可能偶尔换个新面孔。就像每年的贴上门的对联,粘上去的时候是新的,但要再换新的,就得等到来年。在重刑监狱里换副新面孔要比新年换对联时间要长久的多。

    吃完饭,大家都习惯了午休,都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休息,我才换到个地方,心里总有点紧张,再加上对号里一些习惯成自然的规矩不懂,就像新媳妇嫁到婆婆家,有很多的不习惯,但也得忍耐,慢慢习惯或者改变。我也上了我的上铺,但面对崭新的被罩我怕弄脏了,就看老犯人咋睡。这一看不打紧,真的发现了很多意外,睡在我前上铺的那个戴深度眼镜的犯人的被子不见了。刚才还好好的被子,咋就不见了?只见他睡在床帮的圆钢管上,脸朝上,呈“大”字形躺下。这是玩的哪门子招?再看我的后铺是个瘦瘦的犯人,他的被子也不见了。他是脸朝外侧躺着,与我头对头,把左胳膊当枕头枕着,我就纳闷了,这些老犯人的被子咋转眼间都不见了。再往西边上铺看也是一样,反正被子都不翼而飞,真日怪了。上铺只有我和石宝的被子在,那个齐子敬的也在,不过他在被子上面铺了一张报纸,这样靠一张报纸避免了和被罩的亲密接触,怪不得他上床时手里拿着报纸,原来睡觉都有用啊。我再往下铺看时,终于找到了老犯人的睡觉的绝妙之处,原来老犯人为了不把被子弄脏,不把棱角分明的被子破坏,把被子都放到了下面的自己的马扎上。“研发”了这样既能睡觉,又能保护被子“安全”的“绝招”,真是煞费苦心啊。

    看到老犯人这样,我也不敢枕被子了,就把被子往外移了一个空,将就着侧躺着。我的被子厚,虽然也有棱有角,但比起老犯人的豆腐块还是有很大差距的。我刚迷糊,就听见老犯人出工,我也下队了,也不知是跟着出还是不出。我和石宝谁也不敢问,石宝看看我我看看石宝,大眼瞪小眼,也找不到答案。

    老犯人都站队了。咋办?我推推石宝,看要不要出去。石宝屁股往后挪,不愿往前走。没下队以前,人家戚中和崔小四就一直跟着老犯人出工。现在我们名正言顺下到教员队,就成教员了,可老犯人没有让我们出工的意图。也不能这样老等着,我看石宝没指望了,只好自己谈探个究竟:在教员队里我也不知道谁的“官”大,反正修善林是号长,只有问他了。我赶紧出来:“修号长,修老师:我们出不出工?”我这一说,修善林皱起眉头。他赶紧问那个带班的。带班的是个40多岁的人,个子不高,颧骨较为突出,嘴唇较薄,他看我的时候有些不耐烦,或者还有几分不满或嘲笑:“出哪门子工呢。就会写两篇文章,住在教员号就猪鼻子插葱装象里?”

    他尤其是看着我,更是有十足的不满,眼睛里含满了嘲笑:“别以为自己是谁,老师也是谁想当就当的?也说不定以后要扫大院或者拉垃圾呢!”立时教员队里传出一阵嘲笑。嘲笑最大的,笑得都流出眼泪的就是那个看我文章特别不顺眼的扈驰,眼睛笑成了两个扁月亮,嘴里的两个大牙也呲出来,这使我想起我在家喂得两条狗,在争抢吃食时那那种牙露出来的狰狞面目

    我知道他们对我的不满,就想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发泄他们的“愤慨”,想通过这一方式来展示自己的自高自大和自认为是的才高八斗,嘲笑我能使他们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和在监狱恐慌不可终日的一种放纵。也有不动声色的,那就是郑维文、齐子敬、还有睡在我后铺的那个瘦高个子,还有就是修善林,或许他们本身认为这就是一种接纳,或许他们会一种伪装,或许他们这是达到了一种境界。

    我不得而知,我所知道的就是我就是我,一个将要在这个看似平静但险象纵生的江湖里学会生存的我。

    我站在门口,任凭寒风向一把把小刀在我脸上肆虐,在寒风中能使我思考的更多……

    “林峰,林峰!”谁在叫我?

七十回 猪就是猪 虎就是虎

    我听声音像魏志强,但四处张望并不见他。这时又听:“林峰,在这,上来!”他的声音就像在电影里看到那种偷偷的、怕人听见的,又必须传递给对方的一种信号。我往院里走了两步,转过脸抬头才能看到二楼把头伸进铁栅栏中也只能露出半个脸的魏志强。

    他看见我看他,他就把右手伸出铁栅栏,手心向上往上勾:“上来!上来!”我警觉往监院门口看看没有动静,但还是怕出意外,用下巴往监院门口倾倾,再用手指指,在用下巴往上倾倾,意思是:怕干部进来巡视,我不能上去。再往上看他,他还是手心向上在召唤。我又小心看看门口没啥动静。我才就像小时候到生产队的菜地偷茄子一样,蹑手蹑脚的往楼上走。上得楼来,魏志强满脸的笑容,还是用我的专用水杯罐头瓶倒上热水:“林峰”,然后把热水摆我的跟前然后两手抱拳:“魏志强,不,魏大哥热烈祝贺林峰小弟成为教员队的一名新人。”他的脸色毋容置疑:“我衷心地祝愿林峰弟弟,从今天开始成为教员中一名骁勇善战、智勇双全的猛将,将用自己的智慧在通往改造的征途上,打败所有魍魉鬼魅,妖魔古怪!”说话的时候,我看出是他从心底倏然引爆而出的声音。“得,得,得!魏大哥,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我说的时候,笑得极为勉强,右手向他摆摆:“你不是也逗我玩吧。”我气不打一处来:“还猛将呢,刚上来的时候就遭到老犯人,那个低个子王八羔子的羞辱。”魏志强看着我笑得合不拢嘴,习惯性地用手指着我:“林峰啊,林峰,你平常日能的不行,一到事上也有想不开的时候啊。”他然后猛地坐好,有点正襟危坐的样子:“你想想,他们为啥嘲笑你?”“为啥?”我真的不解。“那是你真的日能,而且太日能!”魏志强忽地站起:“这就是我说你是猛将的原因。”然后他又像老师那样启发我的思索:“你没下队,就引起老犯人对你的关注,他们恨不得扒了你的皮解恨,但又没那能耐,所以才小肚鸡肠逗你玩呗。”说的时候,魏志强为了引起我对他话的重视,故意背着手,在学习阅览室来回度着步子:“我给你打个比方啊,就像是一头猪,因为太记恨老虎的威猛与能耐,所以在老虎打盹的时候也会向老虎发出两声不满的嚎叫,甚至用它的獠牙挑逗老虎的极限。”说到这,他忽然提高声音,陡地举起右手,中指向上:“但是这种伎俩是最危险的!”他看着我声音越发高亢:“林峰,你记住,这种游戏是最危险的,一旦老虎发怒,这头愚蠢的猪只能用它的生命去弥补它恣无忌惮的过错!”说着,魏志强越发激情:“林峰,你记住魏志强,不,你魏大哥你一句话,一个老虎是不会计较一头猪给它的挑衅的。”他忽然过来,猛地收住脚步,右手抓住我的椅子靠背,眼睛好像放着两道犀利的如刀的目光:“你知道,一头蠢猪为什么会挑衅一只威猛的老虎吗?”我看着这个在学生面前思维能力、联想能力、启发能力、说服能力、善导能力、哲学能力都过于超人的魏志强,不敢再有过多的发挥或近乎狡辩的善辩,我只能像小学生一样摇摇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略加思索:“那你说是不是那只老虎不饿?或是嫌猪身上的臭味?”魏志强已经进入思维的最佳状态,他的手猛然又离开椅子,继续大步流星地在学习阅览室里疾步地度着:“错!大错特错!”他忽地转过脸看着我:“这个答案就是:老虎要是和一头蠢到极点的猪去见识,也证明它本身的思维能力只能配一头蠢猪!”

    他说道这的的时候,特别得意,得意地几乎是短暂的忘乎所以,就像一个将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举刀长啸的那种感觉:“所以,林峰,你不和他们见识,你就不是一头蠢猪!”

    他又猛然弯腰,好像情绪失控:“林峰,你魏大哥再给你说一次,你听好了:你不是一头蠢猪,你就不能和几头蠢猪较劲。”他又忽地站起,又用手指着天:“你的改造道路不是那几头蠢猪能够当道,是一条或几条鳄鱼,正张着口贪婪的、有备的,向你缓缓靠近的鳄鱼!”

    他忽而平静下来,语气大有斩钉截铁的架势:“必须坚决的、沉静的摧毁他们给你带来来的一场又一场如同灭顶之灾的噩梦!”

    我从魏志强身上看到了他对被郑维文等人陷害后的不甘心,并充满我与鳄鱼角斗中必胜的希望。

    我理解一个像东郭先生被他所救的恶狼下口后,在心灵上留下难以弥合的的愤满;更理解他希望我替他打掉那条恶狼的心情。也更知道他对我给予的不被小人陷害,重蹈覆辙的一种释怀。

    我们深入的谈话就暂时为止,对他的话我也需要一点点去认识、去理解、更需要提早预备破解那些人处处设伏的胜算招式。

    “对了,魏大哥,我午休时见老犯人都把被子放在马扎上。枕在床头的铁管上,或是把手当枕头,没几个把被子当枕头的。”魏志强有些好笑:“他们都是懒招,按理都可以枕被子的,只是起床后还要重整,他们就把被子当成爷爷敬起来,就省了再整理的麻烦,懒省事呗。”

    我还有疑问:“魏大哥,你说被子是软的,我看他们的被子端下来再放上去都像端一个铁块子不倒样。”

    魏志强嘴一咧:“那太简单了,就像是耍魔术,是有器具的。”“用了器具?我咋没看出来。”说的时候,魏志强,从他的书柜后头拿出那约二尺长、一尺五宽的一个光光滑滑的五合板来:“他们用的器具就是这个。”“这个,这个咋用?我也没有发现。”魏志强说:“这个五合板是一个回家的老犯人给我的,他觉得也没啥用,就一直在书柜后头放着,你来了就有了主人,给你吧。”

    我拿过木板,还是有些不解。魏志强接着说:“他们的被子为了来回上下端时不走样,都在被子下放了一块这样的小木板,木板都在被子的下头,所以是看不见的。你以后也把被子下面放上这块木板,端着就方便了。”

    我真是大开眼界,原来老犯人发明的招式不少呢。

    魏志强又说:“林峰,你别急,有些东西是不断揣摸的,慢慢的就习惯了。还有很多这样的发明,以后主要靠自己去领悟了。”

    我十分高兴魏志强一直以来的对我的关怀和关键时候的点拨。忽然我想起魏志强明知我下队了,为什么也不怕干部万一进来查房,而叫我上来。魏志强可能已知道我会问他这一点:“林峰,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上来?”

    “为什么?”我也不解。他说:“干部一般检查内务都是早上九点以前,下午查的少,不会有人查的。再说了,你总是逢凶化解,吉星高照!”

    正说话间,“林峰,张队长查房!”

    是石宝叫我的声音,我的老天爷呀,还逢凶化吉呢,大大的坏了,还偏偏查房的是非常严厉的张队长。我和魏志强都傻了脸。

七十一回 是福不是祸 是祸躲不过

    我从上往下一看这不打紧,张队长也正往上看呢。正好对了个眼。我就像老鼠见了猫,眼睛赶紧往下一闪,就往楼下跑。到了监号门口,我赶紧跑步到了监号门口,然后立正:“报告张队长,李峰来到,请求指示!”

    张队长十分严厉地瞪着我。然后直盯着我的眼睛。人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其实有时候别人的眼睛像两把利刃,真能穿透你的内心,看透你的心思。我心虚,他看我的时候,我闪过一丝惊慌,但还是故作镇静。张队长走到我打跟前,“唰”伸出他的左手,猛地夺走我拿在右手里那个抄写省监狱报上好文章的粉连纸本本。他没直接翻本本看,而是先看我的神色,我还是避开他的眼神,我知道我这是老鼠见猫后最后的“逃生”策略,就看灵不灵了。张队长盯着我看了一下,好像没发现什么,这才看我抄写的那个本本,上面全是学习的东西。张队长把本本递给我,脸上的神色松弛了下来,我不由也松了一口气。张队长走到我的监号。看了看我的被子,用手上去捏了捏,叹口气,好像是自言自语:“这被子也太厚了,整理内务很难把被子整成有棱有角的豆腐块。”

    他又用手捏了捏被子,看了看我:“林峰,这被子是谁给你做的?”我赶紧立正报告:“报告,张队长,是我妈妈做的!”张队长看着我多了几分亲切:“林峰,我问你,你还记得《游子吟》那首诗吗?”“报告,张队长:这首诗是唐代诗人孟郊所著。全诗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张队长好像也对文学颇有嗜好,他继续问我:“林峰,你知道诗人孟郊是在什么背景下写的这首诗?”“报告张队长,诗人孟郊早年漂泊无依,一生贫困潦倒,直到五十岁时才得到了一个溧阳县尉的卑微之职,结束了长年的漂泊流离生活,便将母亲接来住。诗人仕途失意,饱尝了世态炎凉,此时愈觉亲情之可贵,于是写出这首感人至深的颂母之诗《游子吟》。”这时张队长的手从我的被子上起来,语气沉重:“是啊,孩子走的再远,都永远走不出母亲的目光;孩子再不争气,唯有母亲不会嫌弃,也不会抛弃啊。”说着,张队长坐在下铺,让我和石宝,以及跟着他查号的汪民、殷正都分别坐在床上:“林峰:冬天过去了,天渐渐转暖。等这次有人来接见就说一下,拿来个薄点的被子,把这个厚被子捎回去。再说薄被子也便于整理。”我赶紧站起:“是,张队长!”

    张队长示意我坐下,并说:“以后不是进管教室,或干部找谈话,就把‘报告’之类的环节免了吧。”我赶紧站起:“是!张队长。”这时张队长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刚说了,有这样?”我觉得他并不像犯人传的那样可怕,倒是越来越觉得他平易近人。又拿起我抄写的监狱报上的文章看,然后嘴角有些笑意:“林峰,我倒觉得有个问题,必须问你。”我赶紧要往起站,赶报告,张队长已经右手往下摆:“得,得,得,不用不用报告了。”他看了一下我,说:“林峰,我觉得你的文采挺好的,我看你的那个本本都是抄写的监狱报上的文章?”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张队长,其实我在外头也是为写好文章常学些其他新闻、通讯,以及小说中的写法和词汇,包括古代四大名著,及《隋唐演义、《说岳全传》中好的词汇,如俗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名;单丝不成线,孤树岂成林等,这个为我写作平添了几分文采。我还把古代章回小说结尾处的‘这正是’随后是一首诗的写法广为运用到现代的报告文学和通讯中,以此取得成功,并在各报征文中获奖。”张队长似有所悟地看着我。我继续说:“现在进了监狱,就得‘过境随俗’,多学学别人的下笔手法,写作思路,整体布局,以及这种改造生活中特定的语言。”张队长点点头,其他人一看张队长点头,也好像马上理解了其中用意,都跟着点头。这使我想起来哑巴仇德,当时就是这样神态,没看到别人神色就随即迎合。张队长露出笑容:“鲁迅有句话叫‘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牛奶,是血’就是这个道理。”我赶紧站起,一个标准的立正:“报告,张队长!我在这里觉得那些服刑人员的文章都是有感而发,怀有令人感概万端的真情实感,我真的受益匪浅。所以我觉得我是‘吃的是牛奶,血,挤出来的是草’!”我本来是想说:“吃的是牛奶,血,挤出来的是草牛奶,血。”结果说成了“挤出来的是草”,陡地大家笑得前应后合。

    我说的是我的心里话,我每抄写犯人那些文章,尤其是记叙体裁的散文,就无不牵进我的**和灵魂。他们的每篇文章都是哟用血泪凝成的。我为那些文章时时感动着。

    这时,张队长站起来,准备走出监号。我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就在这个关键时候,张队长忽然回过神来,我马上又是心里一紧。

    张队长转过脸,朝我凝视片刻,转脸对汪民说:“汪民,咱中队的‘三个一’学习本还多吗?”汪民习惯了报告,马上一个立正:“报告张队长,还多!”张队长看了看我,仍是挂着笑意:“你这样,一会给林峰拿五个本过来。”“是!张队长!”说着,汪民已经两手抱拳提于腰际,准备跑步去拿。张队长马上叫住他;“等等!”汪民马上站好。一个立正。张队长吩咐他:“汪民,你记住。从今天开始。别人‘三个一’学习本每个月还是一本完成就行。”张队长又看看我:“给林峰每个月发五个本,完不成不行!”张队长征求我的意见:“林峰:你能完成吗?”我“啪”地向前跨越一步,一个立正:“请张队长放心,我坚决完成任务!”

    张队长这才满意走出门。“哎呀,我的上帝!”张队长刚跨出门,我的心也霎那间放到了肚里我刚松一口气,刚想坐到床上,谁知张队长又折了回来。

    我头上的虚汗马上“突”冒了上来。这又咋了?我正紧张,就听张队长对我说:“林峰,你已经下队了,不偏过去在集训队。现在一定行动要按照《规范》的要求和中队的纪律,记住了?”我马上一个立正呢,但我觉得有些站立不稳:“报告,张队长记住了!”张队长这次十分郑重:“所以,在没有正式出工前,一般都在监号学习。自由活动时间除外。”

    说完,张队长走了。我这回再怕张队长杀个“回马枪”,所以张队长走了好几分钟,我都不敢坐到床上。扎起耳朵听了好大一会没有动静,这才蹑手蹑脚走到监号门前,探出半个头往出看,院里静悄悄。

    “哎呀,总算蒙混过关了!”

    正在得意,院里又传出很大的,无容违抗的喊声:“林峰,立即跑步过来!”

    “哎呀,这又是哪门子岔气了?今天对我可不是黄道吉日啊。”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七十二回 女人耍泼 男人遭殃

    “这可真是运气不好喝凉水都牙呀!”我赶紧把衣服整理好,出了门就以跑步的运动姿势往管教窗口跑。结果还没跑到窗口,离窗口还有两步距离时,就听到有人厉声喊我:“站住,我哪跑?”

    我一听让我站住,两条腿立即停止前进。拐过头向着叫我的人望去。原来是汪民叫我。汪民站在与管教室相邻的管监房的勤务犯的门口,手里拿着几个的本本,示意我过去取。是刚才张队长让他给我的。我拿上本本回到号里。本本皮是稍硬一点的白纸,里面也是粉连纸,不过印了像稿纸一样的但比稿纸格格稍大**的红色方格。这就是“三个一”练习本,“三个一”指的是:每天练一页字;写一篇日记;温习一条《规范》。我拿上本本回到监号,心里乐开了花,十分庆幸自己的小聪明既解除要了挨批的“警报”,同时还搞到了五个练字的小本本。这样以后抄写喜欢的文章就不用再用自己装订的长短不一的**连纸了。说到我的这个小聪明也真的解决了火燎眉毛的危机。原来,我一听张队长查号,知道大事不好。情急之下我赶紧拿上我原来抄写好文章的本本来做伪装,总算躲过了一劫。我心里窃喜。

    我拿上本本,翻开第一页,总想写一句纪念我的改造生活的话,也能激励我一生的话,我的眼前不时闪现:已经作古的爷爷,父亲;以及含辛茹苦把我们兄妹五人养大成人的母亲;还有妻子,女儿;还有在人生的低谷时身影越来越模糊,人数也越来越稀寥的朋友;以及我身上留有他们体香的一个又一个善良、渴望、期盼,暗自在心里感念、呼唤,并为我祈祷的女人……我愧对先人,我愧对家人,也愧对自己为了向悲惨命运说“不”,而一次又一次跌倒,一次又一次坚强爬起的自己……于是,我拿起笔奋笔疾书:“滴血的经历,凄沥的人生,奋进的脚步,谱就的乐章!”在最后我又加了一句:“谨以此纪念我的改造生活!”也从此我全身心的做好了许多人难以预料的服刑改造起跑。

    稍作歇息,我见石宝坐在马扎上脸朝我这边,头仰向监号的顶棚发呆。他的徒刑大,在监狱死缓徒刑是和死神擦肩而过的徒刑,是从阎王爷手里挣脱逃生的徒刑。他发呆是正常的,没有人背负着这样的徒刑在而能笑出来的。即便有时也会笑,那是在这种场合不得不笑的笑,是一种无奈的笑,流泪的笑。

    石宝,37岁,是c省东南最边上的人。他皮肤发青,脸上不见血色。他的头的形状有些和其他人不一样。从后头看,他的后脑勺就像立起的一面直墙,没有丝毫弯度和弧度。从侧面看,两侧就像是房子两侧的壁墙,也是个竖立面。从前面看,他的头顶到额头,就像是村里那种瓦房,从房脊到房檐形成一扇陡坡。眉毛粗黑,两个双眼皮大眼睛暗藏着令人发怵的凶光,鼻子和嘴都不算大,组合起来就像是房子前一个拱形的门框。

    这样的人好对付,主要是他不动心计;这种人又不好对付,他就像是打盹的一盘毒蛇,你不主动去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找你进攻,可你一旦让他发怒,他会像驱之不散的魂魄,一直撵着你、缠着你,即便你给他求饶,他也不会减缓对你丝毫的报复程度。这样的人心直,直得就行刀子,不会主动树立敌人;但这样的人心毒,毒的就像斧子,他不会化敌为友,更不会化干戈为玉帛。正应了故人“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的后半句。这样的长相在社会上不多见,就是在监狱也不多见。

    正是他这种性格,让他因为女人使别人命丧黄泉,他也背负起故意杀人的罪名,并使自己走上了最为慢长的,现在举目看不到尽头的死缓改造之路。

    和石宝接触不算多,但他的故事更证明了我的猜测:

    “我说孩他爸,你不敢老闷在家里了。这么热的天闷都闷死了!”老婆洗着碗不停地埋怨:“你躺着就顶死啊,你坐着就等于成仙了啊?”老婆的话很难听。石宝只穿个大裤衩,光着膀子,坐在家里的那把吱吱扭扭响的大椅子上抽着闷烟,就像刚在那样两眼盯着房顶,不说话,因为天热,再加上心里烦闷,就把两腿使劲分开,希望能有点凉风吹来,赶走满身的燥热。

    石宝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挣钱的办法:“我想走,往哪走?去年那个铁厂关门了,还短我一个多月的工钱哩”。石宝心里也憋屈,干脆蹲在墙角,狠狠地把抽得剩下的那半截劣质烟掐灭。

    老婆还在唠叨:“哎,你不挣钱?孩子能不长吗,她爷爷的哮喘病一个月就得300元钱药费哩。你老呆在家里,不去打工,天上能掉钱啊”。放下已洗完的碗筷,老婆顿了顿,眼里好似有雾一样的东西:“哎,我都愁死了”。

    是啊。石宝膝下有两个儿子,人常说:幼苗不愁长,大小子都14岁了,个子和石宝都差不多了;二小子也11岁了。眼看孩子大了要娶媳妇,石宝自己住的还是祖传的那三间老屋,父母住在又矮又小的两间平房里。现在娶个媳妇,又是房又是车的,就眼下孩子上学的学费都成了问题,咋给孩子将来娶媳妇呢?老婆说的在理,可石宝没文化、没技术,走哪能找到挣大钱的工作?

    石宝也真的发愁,但也想不出好的办法。他现在才知道拄个人头真的不易。

    现在日历已经翻到了5月,再不找活半年就化成了乌有。炎热的空气使石宝越发焦躁。

    老婆认为家就是男人支撑的,一个老婆孩子也养不起的男人就是废物,就是窝囊。石宝的老婆长得没啥女人味,大脸盘,大眼睛,大鼻子,大嘴,但因为分布周正,可说是不丑但也不俊。眉毛黑而粗,头发厚而实。黝黑的头发就像马鬃那么粗壮,她的胸部又异常的高大,臀部也因特别溜圆而撅起老高。说话总是很咄咄逼人,不给石宝留半点情面。稍不留意就摔摔打打,这让石宝本来烦躁的心在这个炙热的夏天更加燥热难捺。

    石宝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老婆就整天唠叨,甚至有些恶语相向。石宝终于忍不住:“你他妈就知道每天逼我,你说我憋在家里心里好受?你要再叨叨老子,老子明天就跳井给你看,你找个有钱的好好过去吧!”

    老婆也不示弱:“啪”地把正洗的一个碗撂在另一个碗上:“你的嘴还不如女人的白,白都竖着长哩,亏你是个大男人的嘴还横着长哩!”

    老婆过来指着石宝的鼻子:“离村不远就是煤矿,人家一个一个大男人都下煤井挖煤发财了,家里盖了楼房,买了小车,老婆孩子跟着拽。就你怕死鬼,说是有恐高症,那是怕死症!”老婆说道尽情处声音高,唾沫飞溅,甚至夹杂着泪水:“你在我身上耍浪,生下了两个儿子却不管了,你不是要跳井吗,你要是男人,明天就到煤井里跳去!,也给你老婆孩子拿一沓子钱回来!”

    他这一说加一逼,石宝真的走了。这一走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一走就是一人命丧黄泉,一人身陷囹圄!

七十三回 背后伸黑手 愕然推井里

    人常说:女人是祸水,这话没有道理,也不正确。真正的世界就是男人与女人组成。就像中国的“人”字架构,这一撇一捺,就像是中国劳动人民使用的两根扁担,实实在在地背和背靠在一起,双方靠的越用力,“人”就越实在,所以两根扁担都使劲用力,扁担就开始从中间向内弯曲,就有了“人”字两边的弧度。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离开了一方的支撑,也就会向一根扁担倒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扁担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所以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女人的一半是男人。

    就从历史上看,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女人。如姜子牙出世时,家境已经败落了,所以姜子牙年轻的时候干过宰牛卖肉的屠夫,也开过酒店卖过酒,聊补无米之炊。但在穷困潦倒之时,妻子马招弟不离不弃,陪伴左右,最终使姜子牙成为“兵家之鼻祖,军事之渊薮”。

    再说孔明诸葛亮当时已经二十有五,却还迟迟没有结婚,这在当时无疑是大龄未婚青年,最终与“丑女”黄硕结为夫妻。后来黄硕不仅慢慢展现了她作为妻子的才能,同时她在军事领域提供给诸葛亮不少帮助。历史上让诸葛亮大放异彩的“木牛流马”,凭借它新颖的设计使得刘备军队挺过难关,这就是“丑女”黄硕的灵感;等到之后七擒孟获,又有了一项伟大的发明“诸葛行军散”,这也是丑媳妇的主意。

    但真正“祸从‘枕’边起”的也不在少数。在唐代的安禄山发动叛乱,就是因为红颜祸水杨玉环杨贵妃引起的。在《隋唐演义》中有这样的描述:“一日,贵妃裕出,对镜匀面,裙腰褪,微露一乳,帝以手扪弄”,出对子曰:“软温新剥鸡头肉”,安禄山从旁对曰:“润滑初凝塞上酥”。”这恰证明了杨贵妃与这个干儿子的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最终引发一场动荡的安史之乱。

    就说石宝吧,妻子整天在家了打盆摔碗,其实也无可厚非。你想想在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里,尤其是两个儿子越来越大,要买房、要买车,要娶媳妇,那不是在墙上画出来的,是要凭借血汗干出来的。

    再说c省山下到处都是煤炭,当时管理不很规范。一夜暴富的煤老板比比皆是;他们的钞票可说是铺天盖地。就在离石宝村不到20里的地方就有煤矿。村里的男人大都到煤矿挖煤发财,干不了两年就干起了楼房,买起了小车,只有石宝说他有恐高症不敢下井。

    “你敢跳井去死,还不敢下井挖煤?”老婆这一激,还真把石宝激得坐不住了:“好,我这就去,要是砸死了,你找好的去,找个有钱的过去吧!”石宝走时狠狠地瞪了这个肉墩墩的老婆一眼。

    当时私人煤矿多,在到处是煤的山里,胡开个口子炸上两炮就有了煤矿。但私人煤矿安全系数底,所以能找下正当职业的也是不冒这个风险的。

    石宝正当年,块头也大,看上去就是块挖煤的好料,去了就报上名,并领了工作服、安全帽,下井必用的高腰雨靴。

    石宝领到东西便回到了家。他把工作服往床上一扔,便蹲在小凳上抽起了闷烟,那是向老婆示威:“我石宝是不怕死的,更不是窝囊废。”老婆看着石宝,眼睛真的湿润了,好想大哭一场,但生活所迫也没办法,她自己跟着石宝能受苦,但孩子呢,孩子长大了总不能打光棍吧。

    到了第二天一早石宝就要下煤井了。往井口走的时候石宝腿就发软。和他一起要下井的有比他年龄小的,还有比他年龄大的,人家已习惯了这种为挣钱而出生入死的生活,因为天热都是直接在肉身外头套上工作服,衣服上的扣子也不系,嘴里抿支烟,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有石宝把安全帽的带子系的死死的,上身的工作服里套着来时的那件灰色的短袖,外面整整齐齐套着工作服,因为心理紧张,不到井口,身上冒出的虚汗已经把上身湿透,别人一看就知道石宝是个胆小怕死的家伙,看他的时候都留有讥笑。

    到了井口、下井的缆车一次能下10人,人家都像坐电梯那样自由跳进缆车。石宝站在井口往下一看黑黑的看不到底,腿不由就像打摆子抖个不停。

    已经是最后一批,只有3人了,石宝还站在那发愣。这时过来一个人,等缆车上来,这个人在石宝后头用力一推,石宝,千万没有想到有人会对他下如此黑手:“哎呀,我的妈呀!”声音里夹着哭腔,眼前便是一黑。身子一软,向前倒下。但他实实在在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是个男人的怀里。就这样石宝来到了井下。

    石宝几乎是瘫软着身子、靠在这个男人身上下到井下的,他两手死死抱住这个男人,就是这样他还是吓得尿了裤子,不过是夏天,也不觉得冷。再加上下头灯光昏暗,也没人操心他尿了裤子。尿液顺着裤子褪流入到他的雨靴筒子里。

    “好了,下到底里了。”那人推石宝。石宝这才睁开眼睛,第一次看煤矿下面的世界。他眼前这个人,圆脸,眉毛较细,眼睛也小,嘴宽但唇薄,个子高,身材宽而结实,尤其是两手推他的时候特别有劲,如果使劲捏他,简直就是两把铁钳,一看就是靠苦力干出来的汉子。

    石宝,看着眼前这个人深表感激:“谢谢大哥,是你把我带下来的?”那人笑的时候,下嘴唇从里往外有点向外翻卷:“是,俺先给你说一下。俺叫江中志,是你这个班的工头,也就是带班的。”石宝一听这个人的口音就知道这人不是本地人,该是c省南边的h省的人。一听是自己的直接领导,石宝马上毕恭毕敬,但这时吓掉魂魄的他,声音还是有点颤抖:“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是下不来的。”那人也笑笑:“好多人都是这样,第一次下坑害怕,都是我用这种方法带下来的。以后就好了。”

    石宝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尿了一裤子,一抬脚,就能听见靴子了“哗啦哗啦”液体滚动的声音。

    石宝宝有些不好意思,但在坑下每个人的脸部的表情是看不出来的。

    这时,石宝为了压压心惊,掏出一支烟递给这个人:“大哥,不,老板,以后还真的希望你多照顾了。我没下过坑,也没经验,这命就攥你手里了。”这个姓江的工头,也不客气,直接伸出手,不容石宝分说:“来,把烟和火全给我!”

    石宝一听有点不高兴,心里说这个工头也太贪了,半盒烟都全要,以后准要剥削我们的工资里。但也不敢反驳,把仅有的半包烟全给了这个代班的工头。

    谁知这工头得寸进尺,把石宝嘴上叼着还没点的那根烟也“啪”地揪走。石宝想翻脸,但毕竟第一次下坑,有些规矩真的不懂。

    就是这次下坑,这个江中志的工头救了石宝一命。自己却负了伤。

七十四回 有钱女人欢 无钱婆姨嫌

    石宝真的弄不明白,连别人的半盒都贪的男人咋能在井下混个工头?这个江中志也不理他,只是拽着他往前跑。石宝一看这阵势更是心里害怕。

    往前走,是一路下坡的黑色煤窑。一望不见尽头。窑洞顶上有灯。但白色的灯光通过四边黑色煤炭的折射,发出来的光变成了青白色。青白色的光照回到人的脸上,顿时变成了青绿色。真像惊悚电视片中的地狱,每个人就像地狱中的小鬼僵尸,令人毛骨悚然。

    石宝正惊惊怕怕跟着江中志往前走,忽然江中志回过头来,面露凶相。“别动,把打火机交出来!”石宝一看深邃的煤窑里没有一个人,认为真的碰到要命的主了。他在外听说过,在煤窑里你得罪了人,是会被人加害的,各种加害的办法都有,最后伪造个被煤炭砸死的现场,一切就这么简单,没想到下井的第一天就遇到自己身上。石宝赶紧把打火机给了江中志。江中志把打火机装在自己身上,然后声色俱厉的问:“还有什么东西?”石宝想了想:“没了。”“没了?”江中志还是不依不饶:“别让我动手,都交出来!”石宝这才左翻右翻真的啥也没有,忽然他想起在套着工作服的裤衩后兜里还有3块钱,便赶紧把裤子脱了,取出钱来:“老大,不,大爷,我真的就这些了。”并哭丧遮脸:“你饶了我吧,真的啥也没有了,要是有钱我也不至于来煤窑了。”他这一说,江中志反到乐了:“看你那熊样,我是检查你易燃易爆的违禁品。”石宝一听,这才明白过来,还以为江中志是图财害命呢。江中志领着他往前走紧紧十几步,在通道的左侧伸进去一个三米高、五米宽、五米深的一个窑洞,窑洞上端有个安全值班室的牌子,在牌子下坐着一个右臂挂着“安全检查员”袖标的男人。这个洞因为是闪进通道侧面的,所以在通道里直眼向前是看不到的。江中志过去把石宝的烟和打火机给了那个安全检查员:“登记一下,才来的石宝,东西放好,收工给他。”那个安全员见是工头,连忙点头哈腰:“请江总放心,记下了。”

    江中志继续带着石宝前行,并告诉石宝:“在煤窑下边是不准带易燃易爆违禁品的,下面瓦斯浓度高,抽烟等明火容易引起瓦斯爆炸。”石宝没下过煤窑,所以没见过这阵势,刚才还真认为是遇到打劫的了。

    再往前走,通道的顶端也越来越低,甚至有些直不起腰来,通道的底部有了厚厚的积水,走路的时候踩在水上,能听见“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时前面传来“噔噔,噔噔的”煤声。石宝知道马上就到了工作面。紧紧走了几步,又往右拐,就见出现一个高不足2米,但宽足有7米的一个挖煤的工作面,那里已有两个人在挖了。石宝排在工作面的最右边。江中志一到,那两个人马上停止挖煤,换上副笑脸:“江总好!江总好!”江中志马上介绍:“这时刚来的一位兄弟,分到你们这个组,都是凭力气挣钱的受苦人,一定多照顾啊!”那两个人赶紧应答:“放心吧,江总,一定一定!”

    江中志把石宝领到工作面:“石宝,你刚来,这挖煤有很多技巧,你慢慢跟着别人学着就是了。首先你挖煤的时候,要找个点,用洋镐一直打击这个点,然后这个点就会出现一个洞,再后来你就用洋镐的扁头往里伸,再用力撬,这样就会有大块的煤下来,你只管挖,会有人用车把煤拉走,最后按数量算钱。”江中志指指那两个:“这两个没你体格好,每月能挣7000元哩。”

    石宝一听真的吃惊不小,心里想:“好家伙,真是天方夜谭,一个月要是能挣7000块,那可顶他原来打工的铁厂3个月里。”心里不由欣喜过望。

    江中志交代完后就到其他工作面去检查了。他一走,石宝来劲了。他用洋镐尽量能找个自然形成的缝隙,他抬头一看,在工作面的最顶端有一个不太起眼的横着的缝隙,他用洋镐的尖头往里戳了戳,就能伸进洋镐的尖头。其实这是煤层与上一层的岩层分解层,从这里用劲,肯定大有收获。于是石宝就顺着这个缝隙横向去戳弄整个煤层与岩层的结合部。把那个横面掏出大约一尺多宽的空挡后,石宝然后用洋镐的平刃面伸进去撬,结果下面整个煤层出现“丝丝”的断裂声,不大工夫传出“呼呼隆隆”的连续的巨大声响,接着一批又一批原煤向下塌来。就这一下,石宝挖下来的原煤就有5立方多,比那两个人的总和还要多。

    石宝咧嘴笑了,心里实在太乐了。他真的做梦也没想到挖煤是这么简单的事,挣钱也是这么容易的事。他不由避开塌下的原煤,往后倒了两步,放倒洋镐,坐在洋镐把上休息。

    石宝正在高兴,就听有人朝他喊:“石宝,干的怎么样了,能行吗?”石宝朝喊他的方向一看,原来是江中志过来了。江中志不干活,他的工作一个是指导大家挖煤的技术;一个是检查煤窑的工作面是否存在可能遇到的风险;一个就是监督大家是不是偷懒或使用违禁品,所以他干的都是跑腿的活。石宝听到他的声音后,马上站了起来,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江总,可顺利哩,我就砍了几撅就塌下这么多!”说话间,江中志一到跟前,他一看就知道石宝是撬了岩层和煤层的分界面,立即往塌方的前上端观察,见马上不会再有塌方的危险,就又回过头来看后面的通道的后顶端是否存在安全隐患,他这一看不打紧,就见那上端岩层和煤层的交界处的煤层里慢慢往下滚落煤粉一样的东西,而且中间的裂缝就像鳄鱼的嘴正在慢慢张开。他这一看真的吓了一跳。这时石宝就站在即将塌方的煤层下面。说时迟那时快,江志忠一个健步上来,两手死死用力拖住要塌方的煤层之时,又用尽全力伸出右脚把石宝蹬到他挖煤的那个工作面,然后他猛一松手,一个兔子蹬鹰向石宝身上扑去,这时就听“丝丝,骷颅,啪嗵”一阵乱响,那个通道塌下来好几大块子原煤和好多碎石。虽然大家都安然无恙,但江志忠的背部仍被避之不及的一块带有尖角的煤炭划破了脊背,工作服从上到下划开一个近一尺长的口子。脊背也流出血来。大家都过来看。江志忠擦了擦头上惊吓出来的冷汗,不由感叹:“好悬啊!”

    “江总:有事吗?”那两个工人也过来急切地问。江志忠慢慢腾腾从石宝身上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觉得能动,知道没伤着骨头,就笑笑说;“没事的,大家干活去吧。”但他的脊背仍往出冒血。

    他过来,石宝仍因为惊险的一幕仰躺在他挖的煤堆上。江志忠把他拉了起来,笑着又严肃地告诉石宝:“撬煤是有技巧的,先把下面的煤基本挖空,才能撬岩层和煤层的连接面。”江志忠拍拍石宝的肩膀说:“要是不掌握技术要领,不要说刚才通道塌方可能引起人命。就你撬煤的塌下来的那一刻,就有可能被滚下的原煤砸伤!”

    石宝听了,心里直冒冷气,同时也十分感激江中志,要不是他来的及时,现在他早没命了。但江志忠在煤矿干了几十年,这都是他摸索出来的经验,正因为如此,那个老板才掏高工资让他在井下管事。所以江中志没说什么,又向石宝交代一番,就上到坑上包扎伤口去了。

    一个月过去了,石宝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7320元。这对于石宝来说真是既幸运又兴奋,这可是很大的一笔财富啊。

    晚上回来,她把那一大把钱往老婆怀里一扔,眼里闪着很长时间男人没有过的尊严。

    老婆一看真的是高兴的嘴咧的老大,因为太激动,胸部起伏的特别大。

    石宝端了盆水,刚要洗脚,老婆已经用手抓起了他的脚,慢慢用手给他洗,那是一种抚摸,久违的抚摸。这样的动作使石宝有了心猿意马的感觉……因为这几个月没挣钱,好久老婆都不让碰了。

    吃过晚饭,老婆也洗了澡,出现了这个常天骂骂咧咧的女人少有的媚态。她主动伸出手把石宝的手,放在她胸前硕大、柔软、温热的地方:“孩子他爹,你真好!”说着脸上泛出一枚女人的红晕:“我要……”说着,伸出她的右手伸向石宝最隐蔽的地方……

七十五回 酒后起色心 性命赴黄泉

    一阵**之后,石宝点了支烟。不由感叹。这半年来,因为没有合适的工作,他蹲在家里,老婆不是敲盆子摔碗,就是打狗骂鸡,日子过的窝窝囊囊。如果晚上真有了那方面的反应,也被老婆严厉拒绝,就是想抓老婆那厚厚的大大的粗粗糙糙的手,都被挡了回来:“你别动我,我没那心情,也不需要男人!”就这样石宝在家里失去自尊的活着。现在给老婆就交了一个月的钱。老婆就又是给他洗脚又是主动求欢。

    石宝心里寒酸:“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原来女人为钱也爽歪歪。怪只怪自己没本事挣钱啊”

    妻子这时过来,早没了过去一脸的阴沉,换成的是一副媚态:“我说孩子他爹,这一个月的工钱可不少,要是这样干上两年,咱家不说比别人强,最起码也能盖座院,将来孩子娶媳妇也有指望了。”

    石宝看着这个在金钱面前迷醉的老婆,男子的阳刚之气再次冲遍全身……

    老婆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有几分娇秀地靠在石宝怀里:“孩子他爹,有空了谢谢人家。”石宝转过脸来:“谁?”妻子身子往前移了移,用手戳了石宝额头一下:“这你都不知道?那个叫什么来着?江?”l老婆这一提醒,石宝知道了是谁,也猛地一个激灵:“对,对,对!老婆说得对,要不是这个人我不要说挣钱了,现在怕早就见阎王了!”老婆对这个人虽没见过,但也心存感念:“他家里这远,也不能吃顿家常饭。哎,他爹,你抽个时间叫他来,我弄整几个菜,烫一壶酒,谢谢人家!”

    妻子说的时候,有些激动:“再说以后你傍上这个财神,那还不是不发财都不由你了?”老婆好像已看到了金光闪闪的金银财宝满地都是,满屋都是……

    “哐噔!哐噔!”石宝自从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后,就像着魔一般,整天在井下卖力地挖煤,再加上已掌握很多的挖煤的技巧,所以他每天挖的煤特别多。

    他正想缓一口气,就听见背后有人喊:“石宝,挖得不少啊。”他听声音就知道是江中志,马上转过脸来,十分高兴:“我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我弟弟江总的啊。”石宝马上放下镐把,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说曹操曹操到,想贵人贵人来啊。”说实在的,他对这个江中志心里感激有加,他就是依着这个人的身体才下的煤窑,又是这个人的及时出现和出手相救才使他与死神擦肩而过,又是这个人教会了他挖煤的许多技巧,才使他刚来挖的煤就比别人多。

    江中志“哈哈”大笑:“我说石大哥啊,你跟谁学成马屁精了,大家都一样,都是受苦人,靠力气来换几个钱。”江中志是有感而发,他是外地人,离家上千里,为了生存,20多岁就出来出来闯荡,当过泥瓦匠,砖厂背过砖,不管到哪都干的是体力活,所以有着强壮的筋骨。后来他来到这个省下窑挖煤,也好几次与死神走过“对脸”,但就是通过一次次磨砺,最终掌握了挖煤技巧,现在被老板看中才再不受体力之苦。所以他向来不笑话穷人,不管谁遇到问题,他都会热心帮助和解决。

    石宝属鼠,比江中志大一岁。因石宝特别敬重江中志,所以江中志到石宝这个工作面较多,一来二往两人的话就多了起来。

    石宝缓了口气,忽然想起了老婆的交代,马上小声对着江中志说:“老弟,什么时候有时间?”江中志马上反问:“啥事?”石宝好像怕人听见。凑到江中志的耳朵上:“我巴结巴结江总啊!”然后坏笑一下:“喝酒,吃饭,到家里,你嫂子的意思。”

    江中志常年在外,虽然挣了不少钱,也没少大吃二喝,但就是缺少家里的氛围和那种少有的亲切,听石宝一说到家里吃,心里就有了家的感觉。一个人漂泊在外,太需要这样的氛围了,但还是推辞:“谢谢石大哥,不去了,我也忙。”

    石宝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江总,你不去算了,我知道我是请不动你这个工头大官的,算我没说。”石宝是个直人,一切都写在脸上。江中志一看石宝是真心实意,就换副笑脸:“石大哥,你要是真心,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星期日,我和你一样都是休息一整天。”

    “哥俩好啊”、

    “六六六啊”、

    “全来到啊”、

    “你喝,你喝,你喝!哥你又赢了,你又赢酒了!”江中志猜拳赢了石宝;

    “哥俩好啊”、

    “八洞仙啊”、

    “四发财啊”

    “你喝,你喝,你喝!哥你又赢了,你又赢酒了!”江中志猜拳又赢了石宝;

    石宝不多喝酒,也不多猜拳,今天为了让这个恩人高兴,才划起拳来。

    江中志几十年在外东流西荡,适应了外面的漂流寄居不定的生活,所以习惯了四海为家的场合。石宝就是守着家乡的二亩地,所以不是一路人。因为生活的差异,江中志过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石宝就不习惯,所以一开始划拳石宝就不站上风。

    石宝的老婆为了给这个请来的财神留下好的印象。一直钻在伙房做菜。鸡鸭鱼肉样样有,虽比饭店味道差些,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菜肴,又是好久没闻过家的家常味,江中志又是大口吃肉,又是大口喝酒,就像回家一样,幸福的不得了。

    “贤弟,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了。”石宝说话的时候,头有点沉,脖子有点软,吐字有些不清。“好好好,真的谢谢石大哥,使我在陌生的地方有了个家!”江中志切切实实找到了久违的“家”。

    “来,弟弟,嫂子给你端一个。”这时石宝的老婆终于忙完了,身上汗津津的。她上身只穿个白色的白色短袖,这时热汗已把衣衫和皮肤粘合在了一起。江中志喝到兴头。一见是嫂子端酒,当然举杯一饮而尽。

    “谢谢嫂子能认我这个兄弟,我们姐弟碰一个!”石宝的老婆十分高兴,有这么一个财神弟弟罩着以后肯定能发大财:“干!”石宝老婆是个性情中人,她举起杯子一饮而尽。当她举杯脖子后仰的时候,那硕大的胸部就有破衫而出的感觉。再加上农村人夏天不习惯里面的遮羞布,所以就越发高大,喝酒的时候豪大的胸部一颤一颤的,就像村里的枣花子(枣馍)。那顶端上的两粒东西就像硕大的成熟的两个黑红的大枣,透过衣衫,若隐若现。

    人常说,酒后乱性,一点不假,许多坐怀不乱的男人却在酒的作用下乱了方寸。

    “来,嫂子,为了谢谢你的一片真情,再干一杯!”江中志看着若隐若现如同大枣的东西春心荡漾。血往上涌。

    “干!”石宝的老婆端着北方烧瓶子上的酒盖那样的酒盅一连和江中志兄弟碰了三杯,也有点头重脚轻,石宝现在已经打起了呼噜。

    在酒的焚烧下,江中志浑身都在发烧,他面对那两颗大枣的诱惑终于克制不住……

    “不!不!不!”石宝的老婆哪是这个已经发疯了的狼的对手……

    ……就像古代两军交战,一旦矛攻克了盾,所有的遮挡与反抗都是徒劳的……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石宝在睡梦中听到一种声音,那是他特别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是一片原始森林里的树木被砍伐的声音……他猛然睁开眼睛……

    最终血案发生……江中志因为酒后乱性命赴黄泉,石宝因为不知道用法律武器维护合法权益,最终被判死缓。就此别妻离儿走上了一条回归的慢长之路。

    这正如明代作家冯梦龙在《警世通言》中以《西江月》为词牌说的酒、色、财、气四件的短处:

    酒是烧身硝焰,色为割肉钢刀,

    财多招忌损人苗,气是无烟火药。

    四件将来合就,相当不久分毫。

    劝君莫恋最为高,才是修身正道。

七十六回 解手有学问 石宝会按摩

    看着眼前这个石宝,真是令人增添了更多的悲哀和痛惜,如果他能克制一点,懂得用法律的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也不至于抛妻别子来到这高墙之内。现在老婆再也不会替他数挣来的血汗钱了,两个儿子他也再没有养大成人的本事了。

    石宝有事没事就知道仰望那白色的顶棚发呆。晚上教员收了工,我们依然给他们的暖壶打满了开水吃饭的时候,依然那个我下铺戴眼镜的人掀开他的床铺一角,放上了他的碗筷。这次他掀开的地方小些,用眼睛看了看我,只是在没说出也让我放上碗筷的话。石宝还是趴在了他下铺的床板上,那个郑维文还是给了他一盆菜和一个馒头,我还是吃的快,完后第一个洗碗。事假那你还早,我就拿上我的“三个一”练习本到学习阅览室抄写报纸上好的文章去了。

    “挨呲了吧?”魏志强关心地问我,眼睛也在审视我的神色。我有的喜悦:“没啊,耍得好,没办法!”,说的时候有几分得意。

    “去!去!去!你小子心眼就多,也不知从哪想的下去的时候拿个本,要不‘啪,啪’可惨唠!”他说的时候脸向左、向右剧烈扭动一下,就真的像挨了一记耳光。

    我们打过招呼,他就开始练他的毛笔字了,我也开始抓紧学习。

    晚上到了收风时间,我们才从学习阅览室下来。在一楼楼道的西边有个小门,里面是老犯人放晚上睡觉被褥的地方。我和石宝的包袱小,里面就一个枕头,可老犯人的包袱里鼓鼓囊囊一大堆。

    真是的,老犯人的奇怪地方真多。我也没有太大的好奇,过境随俗,慢慢了解吧。这时,老犯人都用我和石宝给他们打得热水再兑上凉水开始洗脸、洗脚、刷牙,我也跟上他们一起照章操作。

    一会收风的的哨子响了。老犯人都按床的位置扎站好,上铺的一般到站在下铺犯人身后,脊背靠床立正,等到收风的干部或管监房的来后报数。

    一会管监房的那个殷正和看门的过来收风,每个老犯人立正的姿势并不标准,只是站着,有的戴帽子,有的没戴帽子,有的有的套在棉袄外套的囚装外套不系扣子,还有的洗了脚后的裤管还挽着没放,有的背着手,有的仍说笑着,有的挠头搔脚,反正这就是集训犯和老犯人的区别,从这一点也证明他们已经再不是原来的新犯人。

    殷正和那个看门的,站在门口也不像给我们集训队收风时那样严肃,脸上也挂着几分微笑。总之就像是在大街上碰见熟人打招呼那样随便。“报数!”随着修善林想喊声,那个站在第二位的喊:“1、”接着我下铺的那个喊“2、”轮到我这个第四的喊:“3、”到了最后修善林喊“12”,随后:“报告:七号犯人应到12人,实到12人。”随后殷正向我们做了个鬼脸,手又像德国的士兵猛地向上举了一下,收风就完全结束。这比在集训队的要求松散多了。

    收完风,大家都忙乎开了,纷纷把那个白天摆在床上的被子又像敬神那样小心翼翼地搬了下来,放在床前马扎上。我知道了其中的奥妙。我也装作十分老练的把我的被子用魏志强给我的五合板端了下来。然后“呲溜”一下窜上了上铺,得意地很,心里说,你们老犯人懂得的我也晓得。

    把自己枕头放好准备睡觉,这才心里一惊。原来我的被子放到下边,床上空荡荡的,可人家老犯人把被子“模型”放下去后,各自的包袱里还有枕头和一床被子,我什么也没有。现在才知道老犯人狡猾狡猾的,人家都是两床被子,一个是白天应付检查的,一床是盖的,我只有一床。我自叹赶不上形势。只好又灰溜溜下来,把我的被子搬上去盖了,这样也只能到第二天早上开风在整理内务。其实老犯人也有就一床被子的,但人家的被子经过好几年重复折叠,就像是一张白纸,在一个地方折叠几次,就有了折印,所以第二天早上内务也是比较好整理的。

    我睡在中间,必须两边有一个人头朝我这边,我们头对头,然后另一个人头朝外,和我脚对脚,这是一种默契,也是一种不成文的睡觉理论。要是他们都向我伸出臭脚,那我头朝那边都是臭脚。我正琢磨头向哪边的时候,号长修善林站起来,拍拍一床啥上铺:“王小军:你头朝北,与林峰头对头。”王小军是近视眼,他正眯着眼睛用一块软布子擦他的眼镜:“知道了,”说的时候眯着眼睛看我,我知道他那么高的眼镜度数是看不见我的,就是看见也无非是个黑黑的轮廓罢了。

    就这样躺下,就这样有点胆战心惊,又十分满足地躺下,这毕竟是我如愿以偿地躺进了教员监号里的床上,不管以后如何,我就这么可以放心地躺在l监狱的监号里,这充分证明我可以在这安心的服刑,至于其他也只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江湖了摸着石头过河了。

    对了,我还发现一个和看守所,以及集训队晚上解手不一样的地方。这就是在看守所和集训队,马桶(就像水桶一样的黑红色的塑料桶)都是在监号里放着的,而老犯人的马桶都是放在号外,我觉得好奇,这咋解手呢。就见那个刘猛拿着一个形同家里往壶壶里灌油时,用的上面呈圆盘子型,往上有个高起裹着“盘子”的檐,中间有个由上到下形成由粗到细的管子,只不过家里用的这样的溜子小,监狱解手的这种溜子大,而且向下拐了个45度的弯,这个弯顺着门面上的一个洞通向外面的马桶,这样马桶既不占监号里的地方,而且把很大的尿骚味稀释到了院里,保障了家里的空气质量,按理这都是一种环境下的重大发明。正是一方水土养育了一方人,一种环境开发了人的一种智商。

    换个新的地方,我睡不着,正想着心事,就听见床下有人叫喊:“哎呀,我的头疼,我的头疼,谁给我捏捏头啊。”我寻声往下看,是从石宝的床下发出的。后来才知道这个人叫白浪,也和石宝一样是个杀人犯,也同样被判的是死缓,只不过他已服刑12年之多。在这里都是服刑的,没有谁是谁的丫鬟和保健医生,老犯人肯定都不会给他捏头按摩的。他这喊声是直接冲我和石宝来的。我当然不会理他。这是一种最明智的选择,这些人都是好请却送不走的瘟神,一旦有了第一次,那你就得甘心天天无条件当他的奴隶,最终会被他牢牢地捏在手心。

    这时就听他的上铺传来了下床的“呲呲哗哗” 的声音,是石宝。石宝可能在看守所呆的时间短,有些“叨叨”不明白,也可能是徒刑太大,总想找个可以依附的老犯人以后照顾自己,所以他下床了。

    透过监院从铁窗伸进来的灯光,能看见石宝只穿着秋衣秋裤,监号里的暖气不太暖和,或许石宝因为自己背负重刑,已经麻木了神经,就像冷血动物已感觉不到了温度。

    他下来,站在他的下铺。声音夹杂着颤抖:“白老师,我没学过按摩,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试着给你捏捏头。”这时再看白狼,他可能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他只脱了裤子,用被子缠住,上身只脱了套在棉袄外面的单衫子。

    这时他脊背朝外:“好吧,你随便捏捏头,柔柔肩,给我活活血。”

    石宝便开始了给白浪笨手笨脚的按摩。

    “哎呀,好舒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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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记重生介绍:
《狱记重生》分为三卷
第一卷:淬火正果。主要写主人公在十年的监狱服刑期间,对人生重新的思考、定位、起跑,由对环境的不适应,与服刑人员之间不融入,到聚力养成、重塑、再生的裂变过程。期间的沟沟坎坎、磕磕碰碰,使局外人难以理解、难以形象、难以捉摸的一个个事件。
第二卷:打回原形。主要写主人公忽然遭遇人生难以预料又难以掌控的不测后,进入看守所之后的恐慌、绝望、难耐。期间与狼共舞时的苟合、讨好、恭维,最终获得生存的伎俩和技巧。
第三卷:绝境生长。主人公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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