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进击的中国人
一直负责熊白洲在燕京出行的司机叫徐凡梁,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卫员,理着寸头,一天下来都没几句话,就连盛元青拉着他打拳都不搭理,只听熊白洲一个人吩咐。
熊白洲的行动已经转入了“地下”,而且成功接头邱文阁和邱佩芝,而且还组成一个“旅行团”。
熊白洲就是团长兼导游,王连翘、王蜀葵这些人也顺便享受“熊导”的服务。
熊白洲陪着他们逛了天坛、**、颐和园、八达岭长城,还去了清华和燕大里感受国内顶尖学府的氛围;
在吃的方面,熊白洲从不带他们去吃正餐,每次都去胡同里试吃看上去破破烂烂,但门外却排着长长队伍的老字号燕京小吃。
比如茶汤、烤鸭、爆肚、涮羊肉这些。
邱文阁和邱佩芝对正餐并不怎么稀罕,反而对这些特色小吃很感兴趣,其实他们心里也很奇怪:
一、熊白洲为什么对这些地方很熟悉;
二、不管是游玩,还是吃食,熊白洲都能旁征博引,讲出这里的历史渊源和有趣典故。
一开始邱文阁他们还没当一回事,觉得熊白洲可能下了功夫准备,但逐渐发现他根本不是死记硬背,相反总是能够灵活运用。
邱文阁也是有点见识的,这说明熊白洲是实实在在掌握很多知识。
熊白洲的社交手腕和个人魅力不用多谈,再加上深厚的积淀,自然而然就形成一个磁场,吸引其他人主动靠近,这样都让王连翘和何阳都在吃醋。
王连翘晚上和熊白洲亲热的时候,都有点不高兴的说道:“邱佩芝看你的眼神,一点都不顾忌自己都有老公了。”
何阳的做法就更明显了,直接不去街边小吃了,声称有个意大利朋友在这里开了家披萨店,他邀请大家去享用。
熊白洲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拂了何阳面子,从善如流的带着一帮团员来到珠市口。
宝石换个地方依然会闪亮,玫瑰换个名字继续芬芳。
“白洲,这里有什么背景历史啊,给我们说说。”现在都不用熊白洲主动说,邱文阁都学会了自己提问。
“珠市口这个地方啊,其实并没有珠宝生意,很久以前这里是买卖生猪的地方,原名叫猪市口,到了清代为了雅化地名,就改为珠市口。
熊白洲抬手指着东西纵横的大街说道:“珠市口是南北中轴线与东西大街交叉处,这还是一道贫富区别的分水岭,北面富,南面穷,形成了燕京城雅俗之间的一道横梁。”
熊白洲说话的时候,旅游团都很安静,就连何阳都不得不摇头苦笑,转而认真的听讲。
珠市口这里有国内第一家披萨店,1990开业的。
1995年,披萨这玩意在中国比咖啡还稀罕,整个“旅行团”里吃过的人不超过五位数。
不过王连翘虽然没吃过,但是不稀罕,她的身价能把珠市口这一片都买下来。
刘大祥、盛元青和宋世豪也不怎么好奇,他们在吃食上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拥有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的能力,所以只是瞧着新鲜。
刘大祥这土包子作风,说不定吃两口不合胃口直接扔掉了。
熊白洲纯粹把披萨当成了快餐,这就是它存在的实际意义,不值得加上任何社会标签。
王枫香和王蜀葵倒是想尝试一下,另外,吭哧吭哧埋头下咽的就是警卫员徐凡梁了。
每次出来游玩,熊白洲从不让徐凡梁在车里等着,总是带着他一起游玩,偶尔还会聊几句,吃饭时也拉着他。
这个在军营里成长的警卫员,单纯而忠心,做事非常卖力,他心里知道熊白洲对自己好,一路上抢着把整个团员的包全背在自己身上。
12月的燕京还在下雪,可他总是汗流浃背,不过看得出心情很好,脸上多了不少笑容。
小徐拥有年轻军人的所有优点,熊白洲挺喜欢他。
徐凡梁是北方人,披萨就和大饼一样,上面还有一些佐料配菜,他一天消耗很大,吃起来的确比较开胃。
“慢点吃,别噎着。”
熊白洲笑呵呵的让披萨店老板端上一杯果汁给徐凡梁,他自己喝着柠檬水,点上一根雪茄缓缓的抽着。
夕阳西下,晚霞打在熊白洲立体挺拔的侧脸上,好像贴着一层鎏金的镀膜。
披萨店的意大利老板就是何阳的朋友,中文说的不错,他放下饮料后和何阳攀谈起来。
聊着聊着,意大利老板看到徐凡梁吃的飞快,有些鸡肉与核桃都掉在桌上,忍不住说道:“他吃东西的样子,让我想起在美国的中国人,他们白天洗完盘子后,吃饭也是这样的。”
意大利人说的是事实,90年代出国不管是打工还是学习,洗盘子差不多是一道必修课,
这话要是对熊白洲说,以他的心态可能不会计较,尽管意大利人的言语里充满着俯视和骄傲,但熊白洲的自信远远不是语言能动摇的。
不过对单纯的恶徐凡梁来说,这句话就是当面戳心窝子了,他愣愣的放下披萨,想生气又觉得不合适,想装作若无其事又做不到,年轻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你得意个啥子噢!”王连翘先声夺人,川渝女人的性格就是这么敢作敢当:“就是一块大饼噻,你还说个锤子念想,真是个憨憨的瓜娃子。”
意大利人听不懂王连翘的川渝方言,但应该能猜到不是好话,不过王连翘是漂亮女人,她往这里一坐,披萨店里都要亮堂几分,所以只是耸耸肩一摊手。
何阳也觉得这句话有点过分,正要调和一下,熊白洲却左手夹着雪茄,右手在徐凡梁桌前“咚咚”敲了两下。
“受不得穷,立不得品,受不得屈,做不得事,你不要太敏感,那样本质上是对真实的敏感。”
什么是真实呢,对徐凡梁来说可能就是心里的自卑感,那也是当时很多中国人的常态,所以才会对外国人下意识的卑躬屈膝。
听到熊白洲和王连翘都在开导自己,徐凡梁脸上的茫然逐渐消失。
接着,熊白洲将雪茄咬在嘴里说道:“我们中国人在国外,第一代人刷盘子,但第二代就去读大学成为工程师,第三代就能成为社会精英,影响社会的发展建设。”
“可你看他们。”熊白洲看着意大利老板,颇为不屑的笑了笑:“第一代做披萨,第二代做披萨,第三代还是做披萨,你和他们计较什么?”
510、不够纯粹的爱国商人
熊白洲的这话可“恶毒”多了,披萨店老板只是说了部分中国人,熊白洲直接将意大利祖宗三代都算进去了。
而且,还不带一个脏字。
意大利老板是懂中文的,他重重拍了下桌子,怒视熊白洲:“你有什么资格,敢侮辱意大利?”
可是,只听“哗啦,哗啦,哗啦”的声音,盛元青、刘大祥、宋世豪、高亮,徐凡梁几个人分别站了起来。
熊白洲笑了笑:“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可惜意大利朋友不知道息事宁人。”
高亮是在职警察,徐凡梁是首长警卫员,他们做事都很有纪律性,只是护在熊白洲身侧并不上前,但另外三个四海的大佬就没这么“乖”了。
尤其盛元青,他一脚踢开桌子,不顾洒了满地的饮料,大喇喇走到意大利人面前:“丑鬼,就侮辱你了,又能怎的?”
面对盛元青的挑衅,这个披萨店老板慢慢的站起身,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凶狠的盯着盛元青。
这个意大利人虽然很高大,但盛元青可不矮,而且看到这个鬼佬居然敢瞪自己,盛元青浓黑的双眉一竖:“卖大饼的扑街还这么嚣张。”
听到外面的动静,厨房里很快又走出两个意大利人,其中一个正在烹饪,手上还拿着刀具。
不过盛元青怎么可能会惧怕,只要没听到大佬熊的喝令声,他的行动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来进行。
盛元青脱下外面的皮夹克,零下的气温下只穿着一件背心,壮实健硕的肌肉袒露在凛冽冬风里,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狞笑,大步迈向披萨店老板。
何阳有些着急,这个意大利人是他朋友,熊白洲也应该算是个朋友,所以他就想开口劝阻。
邱文阁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热闹:“你的意呆利朋友似乎有点麻烦了。”
邱文阁故意把“意大利”歪曲成“意呆利”,何阳没空搭理,转过头对熊白洲说道:“熊老板,事情是不是可以用比较文明的办法解决呢?”
“文明的办法也是有的,可是我不太想用。”
熊白洲很认真的说道:“如果所谓的文明就是继续卑躬屈膝,那么我不介意展示一下野蛮的骄傲。”
“打架总是不对的。”何阳出身马来西亚富商家族,没接触过这种鲁莽的斗殴行为。
“没关系。”熊白洲将雪茄按在桌上熄灭,语气突然森然起来:“打坏了我赔偿,打伤了我负责,打死了老子去偿命!”
晚上回去后邱文阁说起下午发生的事,邱鹤年就问道:“后来怎么解决的?”
“意大利人太弱了,最后不得不报警,不过熊白洲关系网很深,当面甩出了一沓钱作为赔偿,然后带着我们扬长而去,狠狠羞辱了阳的意呆利朋友。”邱文阁挤眉弄眼的说道。
何阳有点不好意思,争辩道:“熊白洲看起来和和气气,说话也很圆滑,没想到做事也有冲动的一面。”
“冲动吗?”邱鹤年摇摇头,看了一眼邱方立。
“佩芝结婚的时候,熊白洲因为一些事情被关进了新加坡监狱半天。”邱方立开口说道。
“这些我们都了解的。”邱佩芝有点奇怪的说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邱方立继续说道:“后来才听人说,他在监狱里把一个狱霸的舌头打断了。”
“这么厉害!”
邱文阁忍不住赞叹一声。
“所以评价熊白洲冲动是不对的,他的做事风格应该是宽猛相济,表面随和忍让,只有当别人侵害到底线时,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拒绝。”
“熊白洲在这件事情里,似乎没有利益受到侵害啊?”何阳不理解的问道。
“他也是个爱国商人,而且比我更纯粹。”邱鹤年不掩饰对熊白洲的欣赏。
“那我们准备把晶圆厂落在粤城?”邱佩芝试探着问道。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生意要一步一步的做。”邱鹤年对第三代晚辈教育做生意的经验:“就算你们对熊白洲很有好感,或者说折服于他,但在商场上步骤一定不能乱,这次离开大陆之前,我做出允诺将把晶圆厂迁到国内。”
“等下一次再来大陆的时候,我才会根据实际情况,再具体确定哪个省份。”邱鹤年端起水杯润了下嗓子,解释了一下这样做的理由。
一、晶圆厂不是单独的生意,它是丰益国际的一部分,所以要和集团的整体利益集合起来。
益海嘉里正在大陆拓宽粮油市场和产品规模,所以要合理利用大陆对晶圆厂的渴望,换取对益海嘉里发展的有利条件。
二、做生意不能把底牌一下子抛出去,第一次先定盘子,晶圆厂落在大陆;第二次再定区域,选择合适的落户位置。
分开两次谈判,既符合丰益国际的利益需求,也能够观察大陆谁最诚心。
三、谈判时要把握所有人的心里。
晶圆厂落在大陆但不确定具体位置,一方面满足大陆领导层的要求,另一方面也减少了自己的压力。
因为如果这次什么都不留下,益海嘉里在国内的日子会不好过。
听了邱鹤年的剖析,邱文阁等小辈才慢慢的醒悟过来,这些拉锯战里藏着的都是经验和分寸的把控。
“所以说。”邱鹤年有点触动:“我才说自己没有熊白洲纯粹,考虑的利益还是多了些。”
“也不能这样讲,我们把国内的粮油市场经营好,生产放心油,做出健康米,也是对人民负责。”益海嘉里的董事长邱方立安慰道。
“其实,晶圆厂的落户还是粤东的竞争力最大吧。”半响后,邱文阁突然问道。
邱鹤年也不避讳,点点头:“晶圆厂卖给熊白洲,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你可以向熊白洲传达这样一次信息,1996年中旬我们还要来一次大陆,希望那时可以去粤城看看。”
邱鹤年为什么要说“希望”,其实这也是在督促熊白洲继续按照现在的标准建设产业园,营造晶圆厂最合适的落户环境,增加合作概率。
这些一步步打下江山的超级大亨,布局和规划的时候总是通盘在考虑的,现在的熊白洲亦是如此。
“可惜啊,熊白洲花这么多时间和精力,肯定没想到这次其实是竹篮打水。”邱佩芝感叹一句。
“谁说他没想到的?”
邱鹤年笑了笑:“有些事,过程比结果重要。”
511、世纪大事
“爱国商人”熊白洲回到酒店,都没得及休息,就被赵国平一个电话召唤过去了。
赵国平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只说当面详谈。
经过警卫森严的军区大院门口,熊白洲看到屋里还坐着几个陌生人。
有穿着便服,有穿着军装。
穿着便服的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岁左右,谈吐有明显的官员气质;
军方的人肩膀上挂着二毛二,二毛三,还有一颗闪闪的金星。
“几毛几”民间对军衔的称呼,根据横杠和肩膀上的星星来确定级别。
比如说,少尉是一横一银星,所以简称“一毛一”,少校是两横一银星,简称“二毛一”。
至于那颗金星的,虽然没有横杠,但却意味着这是一个“将军”。
赵国平肩膀上挂着两颗金星,在军队这种级别森严的环境下,几个军官都很规矩,反倒是官员和和赵国平谈的比较多。
熊白洲一进门,客厅立马安静一下,陌生面孔都在上下打量熊白洲。
半响后,五十多岁的官员站起来握手打招呼:“熊先生是吧,我是新华通讯社香港分社的副社长郑克坚,冒昧打扰。”
“我是新华通讯社香港分社妇女与青年工作部副部长王志,有幸认识。”另一个人也介绍自己身份。
“原来是这个部门。”熊白洲心里点点头。
“新华社通讯社”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宣传媒体部门,其实那就错了。
宣传只是一部分职能,还有喉舌、耳目、智库和信息总汇作用。
至于“新华通讯社香港分社”更是一个了不得的机构,香港回归三年后,它改成了“中央人民政府驻香港特别行政区联络办公室”。
这就是响当当的中联办,高官组织。
“郑社长、王部长你好。”
郑克坚是副部、王志是副厅,这两人不会吃饱了太闲找自己聊天,熊白洲心里猜测自己和新华社有什么业务往来。
这时,几个军人也站起来和熊白洲打招呼。
“驻港部队政治部主任刘明有。”一颗金星的将军介绍道,其他军官也都是这个单位的。
驻港部队并不是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后才成立的,而是从1993年初开始组建,1996年1月28日正式组建完毕,他们在1997年7月1日0时进驻香港,正式取代驻港英军接管香港防务。
这下,熊白洲虽然不确定他们目的,但已经肯定和那颗璀璨的东方明珠有关系了。
赵国平家里的勤务兵为熊白洲倒来热茶,他喝了一口暖暖身子,咳嗽一声说道:“各位领导找我有什么事?”
以熊白洲现在的社会地位可以这样直接问了,郑克坚几个人对视一眼,还是他开口道:“熊先生在粤东地区名声很大,我们早有耳闻。”
熊白洲笑了笑:“有些名声都是负面的,不适合拿出来讲,我知道郑社长是大忙人,所以也不敢耽误你时间了。”
“您有什么指示请说吧,当着赵叔叔的面,我拒绝的可能性也不大。”熊白洲还开个玩笑。
为什么熊白洲说郑克坚是大忙人呢。
举个例子,如果他在50年前,那就是电视剧《潜伏》里天津站副站长的角色,位高权重,每天大量的重要信息都要经过他的眼目。
熊白洲不期望自己在粤城的事情能够瞒住他们,而且他们可能知道的更多。
不过万事都有一个协商或者进退的空间,个人与政府应该是一个既紧密联系,又相对独立的状态,而且越是熊白洲这种大商人,越需要处理好这二者之间的关系。
在目前这样一个磅礴发展但又极度不稳定的年代里,熊白洲的作用明显要大过他所制造的些许混乱。
另外,熊白洲做事很少留下证据,除非几十年后熊白洲头昏和国家争抢利益,不然国家不会忘记熊白洲曾经做出的贡献,可能也需要熊白洲作为一个经济上的标杆。
熊白洲不想成为三星的李建熙,纵然能够影响韩国的经济发展,但是与青瓦台的关系是势同水火。
所以,为了以后与国家之间的良好关系,熊白洲一方面拓宽自己的人际关系,另一方面就是实实在在做一些事情,在社会公益、在文化自信,还有在主权的完整。
郑克坚没想到熊白洲一眼看出自己在这里谈话的意义。
有赵国平在身边,一是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不然容易被人以为是骗子;二是希望对说服熊白洲有一定作用,毕竟熊白洲和赵家的关系很好,而赵国平又是一位很有道德节操的将军;三是有一定的保密度,在这里也不担心被听走。
“事情是这样的,香港确定要在1997年7月1日回归,不过现在遇到一些我们处理不了的困难。”郑克坚看着熊白洲说道。
“什么麻烦?”
既然准备参与过问,熊白洲自然要了解清楚。
“香港虽然地方小,但是鱼龙混杂。”郑克坚从夹带里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
“这是我们查到的部分信息,你请看。”
熊白洲翻了几页,讲述的都是香港当地势力和境外力量准备在1996年联合起来,趁着港英政府撤离,准备扰乱香港社会环境,诋毁中国的世界形象,甚至影响回归大计。
“这些暴徒想利用混乱发财,但香港的回归既是主权完整的表现,也是我们国家展现形象的机会。”郑克坚说的铿锵有力:“所以,1996年的香港绝对不许出乱子!”
“那么,我在里面能做什么呢?”熊白洲问道。
“熊先生在粤东有很强的势力和口碑,我们也正在联合香港其他力量,但在这个时候还是我们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最值得信任。”
郑克坚说话很有蛊惑力,也很有感情。
“所以,我们想请熊先生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熊白洲没想到郑克坚找自己是这件事,立马就陷入了沉思。
郑克坚求助似的看向赵国平,赵国平毫不犹豫说道:“白洲,这件事你完全看自己想法,谁也没办法强迫你。”
郑克坚愣了一下,哪里想到赵国平“叛变”了,但他又不敢对赵国平说什么。
“没事,我加入。”
哪知道熊白洲居然答应下来,只是太冷静了。
郑克坚面上一喜,但还是很认真的说道:“不过熊老板只能做幕后英雄了,因为很多事都没办法曝光的,但是国家一定会给您补偿。”
熊白洲摆摆手:“我不是为了补偿,相反要感谢你给这个机会。”
“让我能够参与这件世纪大事,不枉一生!”
512、梦回大明
熊白洲再次回到香格里拉酒店,已经差不多12点了,如果不是担心赵国平年纪大不能熬夜,郑克坚都想拉着熊白洲聊到早上。
“这么晚了,别人找你什么事?”
王美人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昏暗的壁灯将红彤彤的脸蛋映衬的妩媚慵懒。
“生意上的一些往来,你继续休息。”熊白洲温和的说道。
香港的事情有一定的保密性和危险性,王连翘知道了难免焦虑。
“噢,那你也早点睡。”
王连翘说完翻个身,藏在温暖的被褥下,不一会儿静谧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熊白洲悄悄走到阳台,不紧不慢的点燃一支烟。
深夜的燕京非常寒冷,而且这个点的香格里拉也没什么人进出,只有中庭的冬青树和小叶黄杨倔强的立在风中,微微摇摆。
烟头白灰之下露出点点红光,微微透露一丝暖气,熊白洲心头情绪便跟着蓝烟缭绕而上。
“明年的香港,会有很多看不清形势的人消失啊。”
第二天早上,熊白洲打开窗只见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居然下雪了。
人们对雪似乎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当这些白色的精灵从天边降临的时候,多数人心中踊跃出的还是喜悦之情。
覆雪后的燕京壮丽无比,天地之间浑然一色,绵绵的白雪装饰着这座古城,粉装玉砌,皓然一色,衬出冬日的寒素和清莹。
“熊白洲你关起窗户啊,我没穿内衣呢。”王连翘在背后娇骂。
酒店套房里都有地暖和空调,当冷风夹杂着雪花从窗户飘进来的时候,王连翘裸露的白皙光滑皮肤上很快就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来自川渝,那个地方对雪并不陌生,如果是从没见过雪的陈秋蓉,说不定就要开心的拉着熊白洲去赏雪了。
“今天下雪了,我们去哪里噻?”
王美人有些懊恼,离开燕京的时间越来越近,可是她觉得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玩过。
“你有什么目标?”
熊白洲关上窗户,心头一片清明。
“我也不晓得,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在熊白洲面前,王连翘无疑是幸福的,可以随意表露女人娇憨的一面。
熊白洲想了想:“那就去**吧。”
“我们去过了呀。”王美人有些奇怪。
“雪后不一样的。”
熊白洲神秘的笑笑。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原驰蜡象”
这首词描写的是北国壮丽的雪景,展示一种旷达豪迈的意境。
如果没有雪,那可能就是“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也可以是“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不过,当漫天飞雪在半空中飞舞的时候,整个城市都变了个模样。
燕京变成了北平,扬州变成了广陵,开封变成了汴梁,**变成了明故宫。
还是旅行团的那些人,邱佩芝听说又去**,也是和王连翘一般的反应:“同样的地方不要去第二遍啊,没有新鲜感,白洲你带我们起其他地方玩玩嘛。”
王美人不满意的撇撇嘴,当自己男人的面撒娇。
哼!
熊白洲只是笑了笑,一如既往的宽厚,完全不见昨日披萨店的凌厉。
“新鲜感这个东西,既可以探寻未知的景色,但也可在熟悉的过往里挖掘潜藏的美丽。”
到达故宫后,大家发现这里根本没什么人影,整片正片的白雪没有了一点脚印,城门只有一个老者在安静的清扫雪迹。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遮没了重重朱门,遮没了深深庭院,鹤嘴铜炉和铜狮脊兽都落满了白雪,仿佛要为故宫拂去历史的尘埃。
它用宁静、庄重的美感告诉游客,这就是五百年前经风经雨的明故宫。
红墙白雪琉璃瓦,屋檐下的冰凌随处可见,燕京因雪变得宁静而诗意,故宫因雪变得雍容而悠远。
“嘉靖三十六年紫禁城大火,前三殿、奉天门、文武楼、午门全部被焚毁,直到嘉靖四十年才全部重建完工。”熊白洲一边走一边讲解:“那时,故宫三大殿名称改为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
不过,旅行团里的人第一次忽略了熊白洲的话,这些人都在明故宫的雪景里深深迷失,踏着“咯吱咯吱”的深雪,故宫里的一砖一瓦,一柱一椽仿佛都成了音符。
熊白洲并不介意,只在合适的时机简短点出景观里的典故。
三个多小时走完了,娇生惯养的邱佩芝居然都没叫一声累。
“我好像回到了古代一样。”邱文阁和熊白洲说道:“幸好你今天叫我们过来了,不然错过这样的景色,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熊白洲笑吟吟回道:“世界不缺少美的风景,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你们都有会欣赏的眼睛。”
“而且。”熊白洲继续说道:“明故宫是中华民族曾经辉煌的象征,虽然这么久过来,但时间的流逝丝毫冲不走它的韵味,反而堆积了它厚重的底蕴,这就是我们文化的力量。”
“老祖宗留给我们的东西很宝贵啊。”邱文阁感叹一声。
“邱公子对中国的文化很认同啊。”熊白洲说道。
“不然呢。”邱佩芝接口道:“邱家可从没把自己看成是新加坡人,熊老板不要把我们开除国籍哦。”
熊白洲点点头:“文化是在继承中不断发展,经济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是中国经济腾飞最好的时代,希望邱公子、邱小姐、何公子能够不吝帮助,让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再次屹立世界之巅。”
邱文阁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熊白洲这是借着雪后的明故宫,再次暗示晶圆厂的事情呢。
不过邱文阁倒是一点不反感,相反为熊白洲这种锲而不舍,但又文雅的方式所感动,很认真的说道:“期待明年六月份在粤城的相见,也期待中国电子行业在熊老板手上快速进步。”
这就是给出一个承诺了,甚至可以说是明示。
熊白洲心里有数。不再多谈。
休憩的时候,熊白洲突然觉得自己恍惚之间来到一个山崖边。
周围是拿着兵器的外族士兵,一个中年文士穿着宋朝官服,满脸绝望,最后抱着小皇帝纵深一跃跳向海中。
熊白洲多想奋力想拉住他们,可是怎么都没办法靠近,正在焦急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王连翘关心的声音:“白洲,白洲。”
熊白洲猛然惊醒,原来是个梦啊。
可是,又为何泪眼沾襟。
513、公主坟的国美电器
晶圆厂的项目上,邱家都看出来粤东做了最大的诚意,不仅有高新技术产业园打底,官员们也最为积极主动,黄之华都亲自出面了。
不过,从丰益国际的实际利益出发,邱鹤年离开大陆前不会透露的太多,而且一直要等到1996年再次来大陆,那时才真正决定晶圆厂落户的归属。
抛开这一点未知的结果,陆崇秀等人的努力也终于有了成效。
计划委将在明年3月份去产业园视察,确定产业园的行政级别,还要拨款扶持的额度。
目前产业园的基建成本有一部分是恒基拿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粤城市政府的财政收入。
其实如果没有熊白洲的关系,粤城市政府大概是一份都不会拿。
大项的政府工程,企业先行垫付差不多是行业内的规矩了,陆崇秀一是看在熊白洲面子上,再者恒基的港资企业身份,第三就是为了产业园的建设能够更加高效,所以硬是挤出3000万给了恒基。
3000万和200平方公里的建设面积比起来,相当于一颗石子投入水库里,波纹都泛不起来,但这主要是一种态度的表示。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恒基地产厚实基础和敛财能力了,产业园和爱声电子研究所的建设没有遇到一点停滞。
慢慢的,燕京的客人都逐渐走光了。
邱鹤年去了北方看粮仓,黄之华返回了粤东,熊白洲也准备去海州了,偌大的古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变得孤单。
你在或者不在,燕京都在那里。
不过离开燕京前,熊白洲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
位于海淀区公主坟附近的第三十二家国美电器旗舰店正式开业了,熙熙攘攘的京片子口音里混进几个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呢?
别人都奔着打折优惠的商品过去,他们却在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年轻男人带领下,从彩电到空调,从洗衣机到vcd,从空调到风扇,基本上每个归属都看了一遍。
可他只是看价格,看种类,看装修,甚至会和导购员攀谈,就是没有购买的意愿。
这样的举动难免引起别人注意,不过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还有谈吐时的气度,国美电器的员工们分析可能是潜在的大客户。
店长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忙把这件事向上汇报。
在国美电器紧张应对的时候,熊白洲正和陶玉善站在vcd货栏附近。
爱声vcd也在其中,而且处于最显眼的位置,看来国美有了解过vcd的市场占有额度的。
“压的有点狠啊。”陶与善看了一眼王新桐,晃动着大胡子说道。
这里的vcd就是王新桐卖进来的,只是摆放的价格要比华南市场低一点,就连苏宁也比国美的价格要高。
陶与善并不是要责怪王新桐,相反他对这个能把爱声vcd卖到燕京的女销售员很欣赏。
其实广义来讲,爱声电子和周美电器都隶属神秀控股,所以和国美是有隐形竞争的,陶与善也只是从工作角度来讨论。
“我当时直接和国美的副总张智敏商谈的,不过听说国美的作风一贯这么霸道,任何入驻产品都必须根据黄光玉的心意来安排。”
王新桐说完看了一眼熊白洲,她和陶与善的关系是单纯的上下级,但对熊白洲却很敬佩还有一种深深的感激。
熊白洲鼓励道:“把你的分析全部说出来,我也听一听。”
受到熊白洲的支持,王新桐就没有太多的顾忌,直接道:“国美应该不是故意针对爱声的,华北地区的市场相对于华南地区相对比较落后一点,国美电器故意降低价格应该只是刺激vcd市场,在这里爱多、奇声、新科影碟机价格普遍比粤东要低。”
听了王新桐的分析,熊白洲暗自点点头。
王新桐并不缺乏社会历练,以前也只是平台不够而已,她坚韧的性格和强大的责任心在爱声电子的助力下得到充分发挥,正在从一名普通销售员向营销精英转变。
这意味着可以围绕她组建销售团队了,熊白洲把这个想法记在心里,暂时不适合在这里安排。
熊白洲笑了笑:“黄光玉这个人不仅霸道,还很专断,这个价格对国美电器来说赚的不多吧?”
王新桐“嗯”了一声:“如果算上成本、水电、物业、人工,在vcd项目上应该远远比不上周美电器。”
鉴于爱声电子和周美电器之间的关系,拿货价格也要比其他渠道商少很多,黄光玉虽然算不上赔钱赚吆喝,其实也是用提高成本的方式换取影响力。
现在的国美电器才30多家门店,直到1999年才真正走出燕京,周美电器成立的时候比国美还要晚,可为什么发展的速度要更快呢。
第一、周美电器早早确定以商品经营和服务为核心的企业文化,在订单、库存、对账、结算等环节与供应商实现信息共享,提升周转效率、降低缺货率。
第二、当国美黄光玉和苏宁张进东还在思考大范围铺设门店是否增加风险的同时,周美电器已经统一门店名称、统一商品展示方式、统一门店售后服务、统一宣传营销。
坚定的建立起低成本、可复制的发展模式,形成中国家电零售连锁模式的雏形。
在这一点上,就连路远非都比他们醒悟更快。
第三、南北差异的环境问题。
粤东是经济发展最活跃的地方,但燕京却是国内的政治中心,周美电器占据了地理优势。
举个简单的例子:
粤东的门店熊白洲几乎是想租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受到的阻碍很小;
但燕京的门店所有权几乎都在单位或者是房管所手里,有时候真的是领着猪头找不到庙门,想烧香都拜不了神,有钱租不到好地方,无形中影响了国美的发展步伐。
第四、行业竞争力存在。
在家电零售行业里,粤东就是一块空白的市场,但燕京还有大中电器的存在,黄光玉解决这个竞争对手耽误了很多精力。
种种原因促使了这样一个结果,有不可逆因素,也有客观环境的影响,当熊白洲站在400米高的周美大厦喝茶的时候,黄光玉说不定正在膈应。
黄光玉可是粤东汕头人,非常纯粹的“潮商”。
“没想到熊老板亲自光临国美,我真的很意外。”
国美电器副总张智敏,这个曾经帮助精安电器阻击周美的“狗头军师”,满脸惊讶走过来。
张智敏现在就相当于刘庆锋的初期角色,几乎每个门店开业都要监管,他也正好在门店里,听到店长汇报就赶了过来。
哪里知道,居然碰到这位大人物。
熊白洲有点意外,他并不认识张智敏,狗头军师当年一直躲在幕后出主意的。
“你好。”
熊白洲礼貌的举起右手。
张智敏一边双手回应,一边对旁边的人吩咐:“你赶紧和黄总汇报,周美电器的熊先生过来了。”
514、双雄会
黄光玉审视着年轻的熊白洲,心里只有两个感叹词。
如果和可惜。
如果国美不在燕京,而是在粤东。
那在华南市场搅动风云应该是我,央视新闻报道的也应该是我,拥有第一高楼的也理当是我啊。
可惜,都便宜眼前这个人了。
“呼”
黄光玉长长呼出一口气,端起沸水茶壶浇灌在茶宠上,看着紫砂的蟾蜍逐渐变成金箔色,熊白洲只是带着礼貌的微笑。
“请茶。”
黄光玉把一杯泡好的潮汕功夫茶端过来,茗香茶浓。
“唔该。”
熊白洲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示意感谢。
黄光玉拿起茶布擦了擦桌上的水渍,这才问道:“熊老板移步国美的小店,有何贵干?”
“只是单纯的闲逛,没什么目的。”
熊白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郁味甘,很正宗的凤凰单枞。
黄光玉不再多问,一边喝茶一边凝视着熊白洲,半响突然感叹道:“熊老板在我的粤东,混的是风生水起啊。”
喝茶的地方就在门店的办公室里,不过由于本来整体面积就不大,办公室还充当着财务室、休息室、还有仓库的作用,所以显得比较狭窄和凌乱。
当熊白洲一行人走进来以后,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反而是国美这边只有黄光玉、张智敏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短发女人。
“你的粤东?”
熊白洲听到愣了一下,笑了笑不说话。
黄光玉沉眸反问:“我是潮汕人,粤东是我的家乡,这句话有问题吗?”
看到黄光玉这种态度,站在后面的盛元青心里很不痛快,他现在跟着熊白洲见的世面多了,大概都能摸出一个“嚣张尺度”。
比如说对面如果是赵国平、邱鹤年、黄之华这些人,就算熊白洲和他们交流时处于弱势,盛元青也是不敢出声的。
这样一开口根本起不到帮腔的作用,只会让自己大佬陷入麻烦中。
如果对面是邱文阁、吴立峰、或者路远非,这些和熊白洲地位差不多的,盛元青他就一定敢发声。
总之谁都奈何不了谁,就看小弟们谁会来事,小盛哥嘴上先痛快了,实在不行手上还能痛快几下,反正熊白洲是可以兜住底的。
至于比不上熊白洲的人物,例如现在的黄光玉,明明没什么社会身份还敢拿捏气势,盛元青更是肆无忌惮。
“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有这功夫不如找家像样的茶室。”
盛元青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办公室这么小,全部人都能听到的。
还没容黄光玉反应过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刘大祥也不屑道:“我看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待客之道都不会,书还是读的太少啊。”
刘大祥经常被熊白洲教育要多读书,学习国学,现在居然把这句话用在其他人身上了。
王蜀葵对这些“大哥们”的底细是最清楚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王连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微摇头。
这是男人社交的场合,输赢都没关系,女人掺杂进去了,只会把事情变得复杂。
并不是哪个女人都像董鸣珠。
其实如果能有选择,谁又愿意单枪匹马的面对这个世界呢,就连有一大帮团队可以指使的郭子娴,现在都习惯会找某人商量再做决定了。
果然,黄光玉的脸色变了一下,其实这种观察只是他的个人习惯。
黄光玉和陌生人交往时,通常会先观察对方的性格、态度、秉性。
某次面试的时候,黄光玉曾经面无表情的让职业经理人说了十几分钟,他自己却一言不发,当然这和他性格里的天生强势就有关系。
在黄光玉的心里,他对熊白洲的感官很复杂。
敌视是一定有的,周美和国美本来就是竞争对手,现在还不明显,将来一定会白热化。
嫉妒也是有的,周美电器的市值要远超国美,而且还有实体物业增值;
膈应也是有的,周美的发源地居然在粤东,那是黄光玉的老家,而且自己明明“入行”更早,在家电连锁行业熊白洲只是个“晚辈”而已。
羡慕和敬佩也是有的,这个“晚辈”比自己魄力更大,一年多就把周美电器发展到如此规模。
黄光玉瞪了一眼盛元青和刘大祥,但他不会和这两人一般计较,最后转向熊白洲说道:“陋室简单,招待不周,熊老板见谅。”
黄光玉16岁就从家乡去内蒙讨生活,在那种地方活下来并且存了一笔钱,不是头脑好使就能做到的,他见血的日子不会比熊白洲要少。
这一眼瞪过来,王蜀葵还真的有点紧张了,盛元青和刘大祥却毫无感觉,这两人也是不要命的主,大家半斤对八两罢了。
熊白洲依然是一副和善的样子,既不对自己细佬刚才的讽刺行为发表意见,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真的嫌弃这里,端起茶水一饮而尽:“黄总太客气,无所谓的。”
面对这样油盐不进,看不透深浅的熊白洲,黄光玉也是没什么办法,不过两个人都是生意人,话题最终还会回到生意上。
其实黄光玉能力很强,只是做事太霸道,或许和少年时的经历有关系,交往时他一定要占据主动。
他曾经在电器厂商会议上公开说道:“你们谁听话,我就扶植谁;谁不听话,我就扶植竞争对手平衡你们。”
这话有没有道理,一定有道理。
熊白洲会不会做,他也可能这样做。
但是,熊白洲一定不会说出来的。
尤其还是公开场合,不仅会影响自己的人际关系,对企业形象更是一种极大损害。
黄光玉和熊白洲这两人,手腕、血性、城府、心机几乎差不多,但唯一不同的是心胸、包容度和格局。
以熊白洲的心胸,如果合作伙伴有其他心思,他首先就是想办法挽回,甚至查找自己身上的责任。
前一阵子胡至标想脱离周美电器的控制,熊白洲又是送礼、又是安抚,并承诺寻找其他渠道商,而且又把粤城高新技术产业园开了一个口子给他。
这颗甜枣让胡至标彻底打消了念头,回家安心准备搬迁事宜了。
如果这件事换成黄光玉来处理,在自己有合同作为凭证的基础上,说不定就能狠狠的把一杯热水洒到胡至标脸上,警告说:“你他妈敢背叛我,我就让你破产。”
在合同义务明确的情况下,熊白洲也有能力让胡至标破产,但自己也得不到什么。
当然了,这种警告说不定也会有作用,但别人肯定会记在心里,哪有熊白洲这种双赢的思路来的巧妙。
就如同50年代流传的“猫吃辣椒”故事。
还是几个伟人在一起讨论。
其中一个伟人说:“这还不容易,让人抓住猫,把辣椒塞进它嘴里,然后用筷子捅下去。”
不过,暴力解决问题容易引起后患。
另一个伟人说:“我首先让猫饿3天,然后,我把辣椒裹在一片肉里,如果猫非常饿的话,就会囫囵吞枣般地吃下去。”
这也不太好,因为这是欺骗手段愚弄人。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把辣椒擦在猫的屁股上,当它感到火辣辣的时候,它就会自己去舔掉辣椒并为能这样做而感到高兴不已。”
面对胡至标当时的动摇,熊白洲就是先满足胡至标的要求,再给自己的意见,临走前还塞给他一把甜枣,胡至标则心满意足。
熊白洲难道就不霸道吗?
这些从无到有,白手起家的商人性格里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霸道。
不过熊白洲的霸道是藏在心里的,黄光玉的霸道是显露出来的,但熊白洲积累更加深厚,而且受传统国学的影响,熊白洲的心胸更加开阔,所以给人的印象是亲切温和。
不要小看心胸,这个东西可以外化成行为方式,那时它有还个名字,叫“情商”。
“熊老板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找到了这样一条发财门路。”
两人最终还是回归到家电连锁行业上了。
熊白洲笑了笑,很坦然的说道:“当时什么都不懂,受到国美、大中、苏宁这些先驱者的启发,所以就在粤东试一试。”
黄光玉晒然一笑:“张大中能力不错,但没有野心,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收拾掉他。”
这句话没有吹牛,大中电器最终被黄光玉收并。
“申城的永乐交家电,背靠长三角,经济发达,交通便利,黄总觉得怎么样?”熊白洲又提出一个竞争对手。
“哼!”
黄光玉不屑的冷哼一声:“永乐交家电听说还有国企的股份,除非改制,不然它走不出申城。”
“那苏宁呢?”熊白洲抬眼看向黄光玉。
提起这个对手,黄光玉倒是沉吟许久,这才缓缓说道:“本来我是瞧不起张进东的,他和张大中差不多的营销水平,处于地方保护主义之下才在建邺兴风作浪。”
“不过。”黄光玉脸色有点严肃:“苏宁变成了苏宁联合以后,太多的资本交杂在一起,短短两个月时间门店数快超过我们了,这种甩开膀子的做法可以看到一个企业的影子。”
“哦,哪个企业?”
熊白洲端起茶水啜了一口。
黄光玉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盯着熊白洲:“这个企业就是周美电器。”
熊白洲微笑着点点头。
“还有。”黄光玉接着说道:“虽然市场很庞大,但是在周美电器出现之前,我觉得这个市场终究属于我。”
“现在呢?”
熊白洲放下杯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现在,应该属于我和你!”
这段对话颇有曹操和刘备后园煮酒论英雄的感觉,可惜黄光玉不是曹操,熊白洲也不是刘备,而且也没有打雷,熊白洲更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惊慌。
听完黄光玉的话,熊白洲忍不住“哈哈哈哈”的一阵大笑,爽朗舒畅,这种从胸腔内发出的声音,震的整个房间都是嗡嗡的回响声。
等到熊白洲笑完,黄光玉才问道:“熊老板难道在怀疑?”
熊白洲不答,只是含笑静静盯着黄光玉。
但是在这一笑一盯之间,熊白洲的眼神逐渐专注起来,气势随之升腾而起。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有呼应的,黄光玉霸道,于是熊白洲逐渐褪下了表面的儒雅。
这个被很多人称作枭雄的年轻男人,一旦撕下面具,那就是藏在阴影里的“大佬熊”。
黄光玉察觉到熊白洲气势的改变,脸上一愣,居然解释起来:“当前的家电行业是卖方市场,很多商家正采用抬高售价,以图厚利的经营方式,只有周美、国美和苏宁反其道而行,坚持门店零售,薄利多销的经营策略,所以我断定这个市场最终必然会被我们三家瓜分,不过”
“不用多说了。”
大佬熊突然打断了黄光玉,右胳膊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双腿微微用力似乎要蹬起,但最终只是把身体前倾,靠近黄光玉。
压迫感和入侵感十足。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原来在抽烟的张智敏都停止手上的动作,这是枭雄之间的碰撞。
“黄总可知远交近攻?”
熊白洲突然问道。
黄光玉读书不多,不知道这个词语,可这种时候如果摇头,面子上总归不太好看。
他身边那个姑娘却知道,开口道:“熊先生所说的是《战国策》里的一种策略,联络距离远的国家,进攻邻近的国家。”
熊白洲看了一眼这个女人,黄光玉被解围了,心里松一口气解释道:“这是我女朋友杜娟。”
熊白洲“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然后拿出三个茶杯依次摆在茶几上。
“远交近攻不仅是战争时代的外交方式,现代商业里也可以利用,这三个茶杯依次是国美、苏宁、周美。”
黄光玉不吭声,默默的看着。
熊白洲继续说道:“现在而言,周美和国美暂时是没有竞争利益的,因为我们之间隔着一个苏宁电器,我要向北被苏宁阻挡,你要向南也被苏宁阻挡。”
陪合着茶杯的摆放,黄光玉终于明白了熊白洲的用意,苏宁联合恰巧处在国美和周美之间,从空间布局而言,苏宁都是两家企业近在眼前的对手,而国美和周美又彼此相隔。
远交近攻,居然完美的适用。
“熊老板的意思?”黄光玉还需要确定一下。
“我们先吃掉苏宁,再决胜负!”
熊白洲眼睛里有光在闪烁。
这句话虽然黄光玉意识到了,但还是被惊了一下,苏宁联合可不是一般的企业。
不过,熊白洲抛出这个观点后,就站起身准备告辞,这要留给黄光玉思考的时间。
黄光玉还想挽留用餐,熊白洲笑着拒绝:“中午我和电子工业部的宋华有应酬,刚才的提议黄总要考虑下,难道你们曾经和精安电器同盟,现在舍不得下手了?”
提前当初联合精安电器狙击周美的事,黄光玉和张智敏都是有点尴尬。
熊白洲却不介意,只是在握手的时候颇有意味的说道:“另外,粤东是我的粤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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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人情社会
中午这顿酒是由电子工业部的宋华安排的。
宋部是老朋友,熊白洲难免多喝几杯,这一多喝就把宋华喝倒了,秘书扶不动身高马大的宋华,徐凡梁和陶与善都去搭手帮忙,这才把宋华送回家。
宋华的老婆毛雯洁也是个北方人,性格直爽,一边喝骂宋华,一边和熊白洲道谢:“谢谢你啊小同志,辛苦你送他回来,坐下喝杯水吧。”
她直接把熊白洲当成哪个领导的秘书了。
熊白洲笑了笑:“嫂子太客气了。”
毛雯洁一听“嫂子”这个称呼就知道自己搞错了,眼前这人居然和宋华平辈论交的。
宋华的秘书一旁解释道:“这是粤东周美电器的老板熊白洲先生,宋部中午就是请他吃饭的。”
这段话里先是表明熊白洲的身份,再点出宋华和熊白洲之间的关系,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给出的信息足够。
毛雯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周美电器啊,我听过。”
熊白洲不会真的追究毛雯洁是否听过周美电器,这些都是小事,熊白洲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手上打开公文包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
宋华的秘书很机敏,在熊白洲把东西翻出来之前提前说道:“毛主任,那我先回办公室了。”
陶与善也赶紧跟着下去:“冉秘稍等一下,我有点事要请教。”
这些都是脑袋活泛的人,虽然送礼并不稀奇,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熊白洲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明明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信封,可他硬是拖到宋华的秘书下楼,这才伸手掏了出来。
毛雯洁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怎么回事,马上严肃下来:“熊老板,我们家老宋从来不收礼不收钱的。”
按照熊白洲对宋华的了解,正常范围内的礼尚往来还是没问题的,但超过那条红色警戒线,他是坚决不会要的。
所以,熊白洲准备的额度恰好在那条线之下。
“嫂子你误会了。”
熊白洲将信封放在桌上,诚恳的说道:“这是吃饭时,我和宋哥的一个约定。”
“约定?”
毛雯洁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秘密协议。
“刚才宋哥提到岳父岳母年纪大了,冬天呆在燕京膝盖都会受凉,我就和他说了,不如把叔叔阿姨送到粤东吧,那里气候温暖,老人家住的舒心。”
“宋哥当时觉得不错就答应了。”熊白洲看着桌上的信封:“这是机票。”
熊白洲没说“机票钱”,只说“机票”,这样听起来更能够减弱毛雯洁的抗拒心理。
看到熊白洲这么年轻居然叫自己父母为“叔叔阿姨”,毛雯洁有点想笑,暗道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称呼爷爷奶奶都不算吃亏。
宋华到底有没有提过这件事,还真是有的,不过根本不是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而是他在粤东考察时说的,但熊白洲记在了心里而已。
这个信封,还是来燕京之前就准备好的。
不过毛雯洁还是拒绝了:“老宋这人嘴里没点把门的,家里的事也向外说,即使送老人去粤东我们自己也能安排,熊老板太客气了。”
熊白洲摇摇头:“现在党内不是实行谁提出谁负责的工作纲领吗,这事我提出的,我理应负责到底。”
“另外,这也是宋哥同意的,嫂子不信可以去问问。”
毛雯洁倒是想去问,但宋华正在卧室里打呼噜呢。
熊白洲交代完就准备出门,毛雯洁拦不住,只能从储藏室里拿出一个长条礼盒:“如果不收下,那信封你也带走。”
“那谢谢嫂子了。”
熊白洲也不客气,拿上礼盒就下楼了。
宋华的秘书和司机已经回去上班了,徐凡梁和陶与善还在楼下等着。
熊白洲把礼盒随意的往后面一扔,问道:“冉秘那边收下了吗?”
原来,陶与善和宋华秘书一起下楼,不仅是避开当时的场景,还有另一番举动。
陶与善点点头:“收下了,他说谢谢您的盛情。”
熊白洲不再多问,沉着脸坐在车闭目养神。
环境的氛围往往是由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决定的,熊白洲突然面色不佳,陶与善和徐凡梁都觉得心里惴惴的,直到车辆缓慢启动后,熊白洲才睁开眼睛。
此时,车辆正行驶到东城区的长安街上,一抬头就看到气度庄严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昂然伫立,巍然不屈。
直到车辆驶过很久,熊白洲依然扭头注视,直到再也看不见。
“老陶。”
熊白洲突然说话了。
“什么事,大老板?”
陶与善马上回应。
“回粤东后,你以爱声电子的名义向烈士家属捐点钱。”
陶与善没想到大老板突然提这个要求,不过这件事很好操办,他马上应了下来:“我们要捐多少?”
熊白洲想了想:“五万五千零一元吧。”
五万和五千都很好理解,但是多这一块钱是什么意思?
陶与善反应很快,立马从刚才两个信封里的金额里联想到了。
因为,捐钱的数额正好比两个信封里加起来的多一块钱。
看到陶与善逐渐理解的眼神,熊白洲没有解释太多,只是感叹道:“人啊,做点好事总想让鬼神知道,坏事总想让鬼神不知道,所以我干脆把好事坏事一起做了吧,免得难为鬼神了。”
陶与善默默的点点头,有些事总是避免不了的。
人情是一个影响交往心理和行为的重要概念,在人际互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不过人情本身是很抽象的,需要以一些特定的媒介表现出来,比如说金钱、礼物、恩惠、服务、解难、权力等等。
但人情并不一定就是坏事,作为一种潜在的社会关系中被人们内化和遵行,并形成中国社会特有的文化观念,在某些方面会形成强韧的凝聚力。
如何正确的处理这些事,睿智果断如熊白洲也只能找到这种“自欺欺人”的办法。
“老陶,干脆就把这个作为一种制度,人情送出去一笔,回头就要捐出去一笔,而且至少要比人情多一块钱。”下车前,熊白洲很认真的叮嘱道。
宋华这一觉睡到傍晚,他捂着头昏脑涨的额头,忍不住骂道:“狗日的熊白洲,酒量真的好。”
毛雯洁听到动静,端着一杯水开水进来,顺便把信封递给宋华。
“怎么回事?”宋华打开看了看,皱着眉头问道。
毛雯洁就把事情前后讲清楚后,宋华坐在床边沉默一会,说道:“熊白洲这个人信得过,你有没有回礼?”
“回了,我把储藏室一个条盒给他了。”
“什么?”
宋华大吃一惊,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
半响后,只听到宋华大声哀嚎:“那是我求了很久的启功先生书法贴啊,市场价都要2万人民币一尺,天杀的熊白洲,5万块钱最多买两个字啊。”
516、感情批斗大会
香格里拉酒店的套间里,一群人围在桌上瞧着一副字帖。
“这就是启功先生的字帖吗?”
王连翘眼神里都是好奇。
回到酒店后,熊白洲意外发现房间里居然有不少人,宋世豪、王蜀葵、孙明军、王枫香、盛元青、刘大祥都在这里。
陶与善很少参与工作外的私事,高亮和徐凡梁的关系还没到位,房间里这些人要不沾亲带故,要不乡里乡亲,要不就是熊白洲的细佬,总之没一个外人。
熊白洲把长条礼盒放在茶几上,其他人不敢碰,王连翘却径直打开,结果却是一副字帖,熊白洲自己都有点吃惊。
不过他没多解释,只说是朋友送的,另外也说明了这幅字画的精妙之处。
“启功先生的字帖,内紧外拓,疏密巧布,骨势清秀,精美洒脱,格局框架有一股贵胄之气。”
“什么叫贵胄之气?”刘大祥呆呆的问道。
熊白洲简单的解释道:“就是帝王家才能培养出来的气质。”
“那这个人的身份是?”王连翘看着熊白洲。
“他是雍正皇帝的第九代嫡孙,这幅字画以后有升值空间。”
“那你朋友送的礼物还是蛮贵重的。”
王连翘听了,连忙小心的把字帖收起来。
熊白洲笑了笑,心想毛雯洁未必知道条盒里是什么,但宋华应该也没脸要回去,自己就贪污下来了。
看到王连翘的动作仔细谨慎,刘大祥又开始抬杠:“这玩意有什么用,就和数学一样,买菜都用不到那么复杂的公式。”
熊白洲不高兴的看了一眼刘大祥:“买菜可能用不到数学,但数学却可以决定你在哪里买菜。”
刘大祥早早跟着熊白洲出来打拼,一路上吃过苦、受过委屈、也流过血,唯独没上过学,但现在是出门有车,兜里有钱,还有一些小弟跟在后面。
尤其他心里最敬佩的大佬也是没读过书,刘大祥心里难免会形成“读书无用论”。
在这样经济浮躁的年代,居然还被很多人认同。
其实这是非常浅薄的理论,任何一种观点都不能只从个体成功的特殊性考量,如果从大范围的调查研究来看,大学(大专)毕业生的平均收入是远远超过没读过书的那些群体。
而且一个国家的管理和社会的运作,一个民族的文化传承和经济的复兴,都离不开知识的推动和发展,“读书无用论”本就是别有用心的一种阴谋。
熊白洲虽然自己没上过学,但他却用所作所为表达自己对知识分子的重视。
以刘大祥现在的积累里还不能理解这种行为,所以熊白洲暂时也不想解释。
不过,这些人聚在这里肯定不是为了讨论学习,看着王蜀葵和王枫香两个女人脸上的泪迹,显然又是感情问题了。
熊白洲心里叹一口气,原来还打算休息的。
“说说吧,你们怎么想的?”
熊白洲坐到沙发上,一边喝着热茶暖胃,一边问道。
其实那四个人里,宋世豪和王蜀葵是最好解决的,只要放养就可以了。
年轻男女的爱情都要经历一些挫折的嘛,哭哭啼啼,打打闹闹,悲春伤秋都是可以理解的。
要不怎么说,当碰到了爱情,每个人都成了诗人。
情感太丰富了呗。
孙明军和王枫香之间呢,其实更好解决,按照熊白洲的想法两人一拍两散最妥当,可是感情这东西是没办法用理智还形容的。
王枫香到粤城以后,孙明军明显还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毕竟这是自己差点结了婚的女人,以孙明军老实忠厚的性格肯定难以忘怀的。
这四个人互相瞧了瞧都不好意思说,刘大祥却在旁边傻呵呵的笑道:“还能怎么说,感情崩了呗。”
熊白洲放下茶杯,看着刘大祥说道:“大祥,你知道聪明人和笨蛋的区别吗?”
“啥区别?”
“聪明人说话,那是因为他们有话要说;笨蛋说话,只是因为他们想说。”熊白洲笑眯眯看着刘大祥:“你评价下自己,聪明人还是笨蛋?”
这下,刘大祥再愣也察觉大佬熊在骂自己了,他摸了摸烟圆滚滚的后脑勺:“那我不听了,真是受不了小宋,好好的大男人谈什么恋爱嘛。”
刘大祥被熊白洲挤兑走,盛元青笑的特别开心,他一直觉得如果按照智商排名,自己应该是在刘大祥上面的。
哪知道熊白洲听到笑声,转过头就看着盛元青:“怎么的,小盛哥在这里准备学一点恋爱攻略吗?”
不一会儿,楼道就传来盛元青的呼喊声。
“大祥哥,等等我,一起去楼下喝酒去吧。”
两个不解风情的莽汉离开后,熊白洲立马觉得空气舒畅了很多。
此时,下了一天多的雪已经停歇,客厅窗沿飘着一层厚厚的雪,在太阳的照耀下好像蒙了一条闪着银光的纱巾,酒店阳台的的雪花早已经融化,剩下的如细碎绒花缀在地的一角。
下雪不冷化雪冷,但香格里拉的套间里温暖如春,每个人手捧一杯热茗,阳光从玻璃窗折射进来,照射在高档的地毯上。
伴随着袅袅茶雾,每个人心里都是一阵熨帖和温暖。
这里说的最多的还是王蜀葵,几乎是一场蜀葵妹妹控诉宋世豪冷酷无情、不回信件,假装不识的批判大会,说到最后简直是一笔鼻涕一把泪了,都把正在沙发上睡觉的熊白洲吵醒了。
“还在说呢?”
熊白洲嘀咕一声,这都5点多了,王蜀葵说了一个多小时就不换人的吗?
“你还真好意思。”
王连翘眼圈都有点红:“你就不能说小宋一两句,太不像话了。”
熊白洲“嘿嘿”一笑,心想我说个屁啊,明明是小事,我越关注越是容易让宋世豪产生逆反心里,自己的细佬还不了解吗?
眼看王蜀葵好像说不完一样,熊白洲连忙打断:“时候不早了,我们去餐厅吃点东西吧。”
王枫香有点急,自己还没来得及分析呢;王蜀葵也一样,自己还没说完呢。
“饭后分析,饭后批斗,饭后让明军和小宋跪在这里哭。”
熊白洲拍拍屁股站起来:“但是现在,先吃饭。”
女人的战斗力真的很恐怖,饭后居然真的又在套间里继续开会了,盛元青和刘大祥回来瞅了两眼又赶紧溜走。
王枫香从女性自由、孙明军的文化修养、两人的语言零交集开始诉说。
熊白洲两份报纸的广告都看完了,话题还没结束,不得已摇头道:“明军不是你理想的对象很正常啊,你自己不也没变成理想中的样子吗。”
一句话,就把王枫香堵的严严实实。
王蜀葵赶紧帮忙:“姐夫,我为宋世豪个没良心的都哭出皱纹了。”
熊白洲笑嘻嘻的回道:“有皱纹的地方,说明微笑在那里待过。”
熊白洲参与进来,王枫香和王蜀葵两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最终都被劝服回去休息了。
“战斗力还是太弱。”
熊白洲轻描淡写的摇摇头。
“是吗?”
王连翘突然走过来:“明天回海州老家,我也要跟去的。”
熊白洲愣了一下:“不是说好你先回粤城的吗?”
“我改主意了。”王美人风情万种的笑了笑:“毕竟,我也想看看那颗相思红豆啊。”
熊白洲忍不住开始头大。
自己一脑壳的麻烦没解决,倒是安心听别人讲了一晚上。
517、纠结的回乡之旅
熊白洲在燕京的时候,有时候应酬差点坐不上主桌,但是回到了海州市,这个迎接的队伍就很庞大了。
市长陈军和常务副市长钟一南亲自领衔,还有市里其他的部门的头头,伊山县的父母官季伟杰、叶广利、邵文刚也都在内,黑压压的一群人等在市界的加油站附近。
从燕京回海州的时候,熊白洲一时兴起,不坐飞机选择开车回来。
车辆问题当然都是小事,赵国平一个电话以后,司机问题都解决了,熊白洲把徐凡梁也借调路上使用。
燕京到海州差不多700公里,途径5个省市,风景也各不相同。
辽阔坦荡的田野平川、挺立茂盛的花草树木,远方若隐若现的绵延群山,未及留神便已呼啸而去,车窗外宛若一帧帧流动的风景,处处闪动着活跃的美感,好似一幅徐徐展开的水墨画卷,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呈现眼前。
相对燕京和粤城紧凑喧嚣的生活节奏,立刻有一份久违的清新自由扑面而来,熊白洲心情舒畅,伴随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缓缓入眠。
在这个城市睡去,在另一个城市醒来,迷迷糊糊之间,突然身边的王连翘推醒了他。
“白洲,前面那一批人是在等你吗?”
熊白洲一睁眼,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自己姐姐熊萍也在里面。
“不要靠的太近,难道真的能让他们给我开车门?”熊白洲叮嘱一声。
徐凡梁把车稳当的停在加油站外面,在陈军和钟一南等人走过来之前,熊白洲就先行下车。
“熊老板,我代表海州320万的居民欢迎你回家啊。”陈军走过来握手。
邵文刚和熊白洲最熟悉,临时充当起了介绍人。
“这是我们海州的陈市长。”
熊白洲连忙客气的回道:“只是普通的一次回乡,陈市长专门来边界迎接,倒是让我惶恐。”
陈军“哈哈”一笑:“熊老板去哪个地方都能受到这样的欢迎,我们也只是表达同样的热情啊。”
顺便还为一把手书记解释下:“沈正宁书记去建邺开会了,不然他也会出现在这里的。”
接下来,熊白洲又和其他官员打了招呼,季伟杰和叶广宁都是见过的,只是没想到周祖良居然也在迎接的队伍里。
“白洲啊,欢迎回家。”
周祖良打招呼的方式比较不同,不过其他人都没有异议,谁让周祖良有个漂亮女儿呢。
“周叔,身体还很硬朗啊。”
熊白洲热情的拍了拍周祖良的肩膀,心里却在暗骂到底谁嫌事情还不够乱,居然把周祖良一起带了过来,他连忙转过头看了看王连翘在哪里。
王美人安静的坐在车里,她对应酬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
邵文刚一直陪在熊白洲身边,看到熊白洲和周祖良“亲热”的样子,邀功似的说道:“我们想着熊老板离家这么久,见到亲人长辈总归是高兴的,可惜您父母不肯过来,但周书记正好可以做代表。”
熊白洲看了邵文刚两眼:“谢谢啊,邵县长。”
“不客气,大家自己人啊。”邵文刚眉开眼笑的说道。
不过,熊白洲发现周祖良的态度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机会,只能先放在心里。
熊萍也走过来,亲姐姐就不需要特别见外了,她端详了熊白洲好一会,发现熊白洲的个头应该长高了,现在足有1米8,气质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是稳重平和的样子。
这个弟弟现在资产多到难以估量,据说已经是海州首富了,这一点市长陈军都予以肯定。
只是男人钱多了,并不是好事啊。
熊萍叹一口气,小声的问道:“人呢?”
熊白洲转头看了看:“她不认识你,以为只有官员在迎接,所以就没有下车,我去把她叫下来。”
熊萍摇了摇头:“我不想见,而且现在这里的人都知道你和淑君的事情,我警告你千万别做陈世美。”
“还有!”
熊萍一边帮熊白洲理了下衣领,一边悄声的说道,语气严厉:“以后这些事,不要发信息找我帮你擦屁股,我只认小君!”
“刚才帮你整理衣服的那个,是你姐姐吧?”
欢迎仪式结束后,熊白洲本该和陈军坐一辆车,但他考虑到自己这边还有更重要的“危机”亟待解决,所以干脆就拒绝了。
陈军也不会勉强,熊白洲现在的地位,在特定场合已经有了“率性”的资格。
刚回到车上,王连翘就这样询问。
“是。”
熊白洲点点头。
“我擦了下脸刚准备下去打招呼,她怎么和你说完话就立马走了。”王连翘有点狐疑:“是不是她不想见我啊?”
熊白洲冷汗差点就下来了,有些女人遇到正事一直犯糊涂,偏偏在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上敏感度高的可怕。
当然,可能对于她们来说,这些琐事才是正经事。
“怎么会?”
熊白洲不慌不忙的解释:“我和我姐说了,你坐车有点累在休息。”
“累有什么关系呢。”王连翘撇过头看着窗外:“我感觉你家里人似乎不欢迎我,或者说这里不欢迎我。”
“没有的事。”熊白洲连忙否认:“我们这边人做事风格比较粗犷,你不要把一些日常小事往心里去。”
熊白洲先给王连翘打了一下预防针,也为以后可能发生的行为做了铺垫。
“噢。”
王连翘没察觉到熊白洲的用心,又继续问道:“你刚才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在说什么,看他对你的神情很亲热。”
“你都看见了?”
熊白洲有点吃惊。
“是啊。”
王连翘坦然相对。
“那是我们的村支书。”
熊白洲也是实话实说,周祖良的身份没必要隐瞒,因为两家之间就是几步地的距离。
“村支书也来这么远迎接?”
“我父母不爱坐车和应酬,所以他就代表一下。”
村支书居然跑到市长的欢迎队伍里搅和,这下倒是和熊白洲刚才所说“做事风格比较粗犷”很一致。
好在王连翘暂时相信了这番话,熊白洲这才把屏住的一口气悄悄喘了出去。
正要开车的时候,伊山县常务副县长邵文刚突然敲了敲熊白洲的车窗。
“什么事啊,邵县长?”
“看到熊老板,我就想起你之前给我留的特供烟,还有没有啊?”
熊白洲不动声色的走下车,邵文刚不是那种为了一根烟耽误行程的人,他一定有什么事要单独交代。
“那个,你姐前两天突然拜托我一件事,不过她没说具体原因,我就直接把结果告诉你吧。”
由于时间比较紧,邵文刚也不拐弯了。
“县一中的周淑君同学,由于成绩优异,在任课老师的带领下去建邺参加奥赛辅导班了,这两天回不来了。”
“叮。”
邵文刚话音刚落,只见熊白洲手里的zippo打火机一声清响,他居然亲自要帮邵文刚点烟。
邵文刚吓一跳:“熊老板,我哪敢让你服务啊。”
“应该的,谢谢你!”
这一次,熊白洲真心实意的感谢。
518、熊白洲的建厂哲学
海州这个城市的历史非常悠久,从夏商时代就有文明记录,地理位置也不错,东濒黄海,背倚云台山,而且还是首批沿海开放城市、辖区内拥有全国著名的旅游文化景点。
按理说,这样的条件即使算不上得天独厚,经济发展的速度也不应该慢才对。
真实情况,只是中下游水准。
1995年,海州市的全年财政收入大概在40亿元,工业生产总值只有13亿左右,剩下来的全部来自传统行业,全市人均年收入不到1500元。
海州的市区还是比较富裕的,因为占着港口的原因,运输业还有旅游业都比较发达,尽管没有太多的高新技术产业落户,市区人民的幸福指数还是不错的。
其实,海州的人均gdp还能更高,要是没有伊山县在后面拖后腿。
伊山县就是熊白洲成长的地方,作为国家级的著名贫困县,数任县领导都喊出要摘掉“贫困帽子”的口号,可技术扶贫、人才扶贫、生产力扶贫全部安排了几轮,就是没一点效果。
虽然扶贫没有作用,但板子还是打下来的,所以基本上伊山县的县领导少有升职的,差不多成了江东省政坛的一个黑洞。
1995年伊山县的财政收入只有5亿多人民币元,几乎全部来自农业,贫困县的帽子压得季伟杰、叶广利和邵文刚喘不过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伊山这个地方一没有矿产资源,第二交通也不便利,第三又比较排外,老百姓性格里好争斗勇。
以前也不是没有外商过来投资,但不是被盗就是被抢,甚至还有外商莫名其妙的失踪,第二天被人发现头朝下浸在臭水沟里。
发生这样的情况,再经过媒体的渲染和炒作,伊山县差不多和外商投资基本绝缘了。
总之一句话,穷山恶水多刁民。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伊山人熊白洲辍学去南方打工,居然鼓捣出一个周美电器,而且旗舰店春节时期的营业额就破亿了。
当时就把邵文刚羡慕的口水都下来了,这他妈要是给伊山县,两年就能摘掉贫困帽子了。
不过,当时的熊白洲以不适合投资为由拒绝了,但承诺会给家乡带来其他投资。
熊白洲不适合投资的原因自然不是安全问题,谁脑袋昏了去敲本地人的竹杠,只是伊山乃至海州都没有周美电器的成长空间。
虽然被拒绝,但邵文刚很担心断了熊白洲这条线,基本三个月就去粤东一次,既是招商引资,也是拉拢关系,不然邵文刚凭啥说和熊白洲是“自己人”。
有时候自己人也会做傻事,居然把周祖良带着一起接熊白洲。
不过邵文刚也做了件正确的事,他指示教育局安排周淑君去建邺培训奥赛辅导学习,刻意错开了王蜀葵和周淑君碰面的机会。
现在的学校和学生都很重视奥林匹克竞赛,不仅可以为学校增添荣誉,学生获奖后还可以在高考时加分,以周淑君的学霸属性自然不会拒绝。
这样妥帖的安排,让熊白洲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白经营这段关系。
邵文刚每次去粤东,熊白洲再忙总要抽出空陪着邵文刚吃一顿饭,还要送点礼物,但从来不提要求。
首先,邵文刚的人脉暂时帮不到熊白洲;另外,这人情是越聚越多的,聚到最后别人就不想还了,直接上船就完事。
邵文刚去粤东很勤快,多少还是有用的,一方面熊白洲为他介绍了部分企业,还真的去伊山县投资的,只是规模不大而已;另一方面,邵文刚也算是目睹了周美电器如何一步一步成长为全国性质的大型企业。
今年国庆的时候,周美电器在粤城制造了一个超级新闻,居然把全国最高的办公楼买了下来,央视新闻报道、省级电视台报道。
某个省领导还专门打电话去海州询问,熊白洲到底是不是海州人?
几次确认了熊白洲的年纪和祖籍后,省领导给出四条指示:
一、保护熊白洲父母家人的安全;
二、保护熊白洲本人的真实年龄,这个传出去要引起轩然大波的;
三、尽可能协调熊白洲回家乡投资。
四、既然熊白洲没有迁移户口,那就是江东人,那就是海州人,要把他像标杆一样竖起来,这就是政绩;
要不怎么说是大领导呢,不仅想留住熊白洲的钱,还要留下熊白洲的人。
所以这顿安排在海州市里的接风宴气氛很好,熊白洲除了坚持不坐主位以外,其他方面都很给家乡官员的面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海州市长陈正突然说道:“听说熊老板这次回来,准备在伊山建厂?”
“对,确实有这个打算。”
海州这个地方喝酒又快又猛,熊白洲酒量甚豪,在外面很少喝醉,但是在老家差点吃不消。
陈正假装没看到桌上的伊山县领导们,咳嗽一声说道:“熊老板想为家乡做贡献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伊山县那里的生活环境不错,山清水秀,但建厂考虑的问题很多啊,比如说招工,运输,包装都是需要应对的问题。”
陶与善听完差点噎住,怎么还有领导拆下属的台。
季伟杰和叶广利也听出了陈正话里的意思,他们和邵文刚三个互相对视一眼,神情都开始凝重。
熊白洲倒是面色如常,问道:“那陈市长的意思?”
“不如来市里建厂吧,我亲自给你划一块地方,面积、税收还有职工市里都可以帮忙协助解决。”
陈正不避讳的直言道:“伊山那个地方的发展条件太差,熊老板是我们海州经济发展的旗帜性人物,在市里我们才能更好的服务。”
这下季伟杰憋不住了,纵然面对上级领导,他也只能梗着脑袋说道:“陈市长,这些问题县里也可以解决的,我们可以立军令状。”
季伟杰也是没办法,如果这两年伊山的经济再没有任何发展,到时还是他这个班长首先挨板子。
陈正对下属自然不用客气,冷冰冰的说道:“立军令状有什么用,你们伊山县有哪一点比得上海州市区,我也不是针对你们伊山的班子,只是仅仅从经济发展的角度讨论。”
陈正其实还真的没有多少私心,因为不管在市里还是县里,这个政绩都要算他的领导有功,他只是实在不想一个企业再次陷入伊山县这个招商黑洞里了。
季伟杰没办法,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熊白洲。
熊白洲只是笑呵呵的,但一句话都不说。
其实他心里早有决定,这次要建的是盗版碟片厂,而且规模颇大,到底是建在乡里乡亲的县旮沓里适合,还是摆在市里被人参观,甚至当成明星企业合适。
盗版碟片厂纯粹是个敛财的玩意,如果虚头巴脑的荣誉和名声,熊白洲手下的周美电器和爱声电子难道还不够吗?
所以,这个结果是显然意见的,但熊白洲不会开口。
一是因为陈正的确是好心,季伟杰当众反对已经是驳了陈正的面子了,熊白洲没必要再去火上浇火,免得陈正对自己有偏见。
县官不如现管,陈正纵然没办法遏制企业的发展,但可以选择不帮助,这也是一种损失。
其次,熊白洲在试探季伟杰,伊山县要成为全国性的盗版碟片源头,政府这边不下决心保护,这是根本做不到的。
季伟杰如果不是孬种,开了这个口子,就不能被吓的缩回去。
熊白洲要把整个伊山领导班子捆在一起“做坏事”!
看到熊白洲不表态,季伟杰再次沉声说道:“伊山县委县政府,一定能圆满完成建厂的所有需求!”
519、王美人的主动
季伟杰的态度让熊白洲颇为满意,熊白洲要投资建厂,自然不是几十万小打小闹的生意。
盗版碟片在国内前前后后形成了超过百亿的利益链,这些事情熊白洲不做,自然也有其他人做,所以他决定在伊山建立一个全国最大的盗版vcd制片厂,生产出来的盗版碟片辐射华中,华北,东北、西北这些地区。
番禺总部生产的盗版碟片主要流向华南和西南,甚至东南亚的一些国家,伊山的厂建好以后,正好和总部的销售渠道互补,这样能最大可能抢占国内盗版vcd市场。
这是一个大工程,所以在陈庆云回来之前,熊白洲鼓励他要大胆去想,放手去做,
现在的盗版碟片市场很混乱,并没有这方面的法律法规,有人提出过相关议案,但国家层面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
直到2004年,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才共同颁布了《关于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
在这之前都是采取模糊处理方式,有些地方严格审查,有些地方就打马虎眼。
《关于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出来之前,许多偷偷贩卖盗版碟片的小商小贩过的心惊肉跳,就怕被市容执法和工商部门抓到,但生产碟片的工厂,反而正大光明的开门营业,这里面就要有当地政府部门的庇护。
不过番禺是熊白洲的老巢,他在粤城的关系网很深,就算生产盗版碟片也没人会找麻烦,但是在千里之外的伊山,必须要当地官员给予最严密的保护。
伊山县委对盗版碟片厂提供保护,熊白洲就能反馈他们想要的东西,gdp增长、人员就业、经济结构的优化,还有官帽子稳当和进步。
海州的市长陈军看看到季伟杰的态度很坚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主要还是因为熊白洲的立场暧昧不明,他也一时摸不准熊白洲的心思。
接风宴后,熊白洲婉拒了陈军的留宿提议,他笑着说父母还在家里等待,以后还有机会和陈市长学习。
这个理由陈军没办法阻拦,只能放行。
从市区到伊山才40公里的距离,熊白洲瞧了瞧天还没有黑透,一转身又去了陈庆云选定的建厂地址。
熊白洲工作时就是这种朝夕勤作的风格,就连王连翘都没有太多疑问。
只有另一辆车的熊萍听说后,轻轻“哼”了一声,自己这个弟弟年纪大了,钱多了,心思也花了,再有就是考虑问题也“周全”了。
因为回家的路只有一条,就是熊白洲亲自为周淑君修的那条情路,而且只要识字,一定能看得懂路口功德碑上的内容。
熊萍觉得,熊白洲看厂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想拖到天黑。
如果说番禺的地不值钱,那伊山的地基本是任拿任取了。
熊白洲甚至都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只是陈庆云和熊萍写了一个简单的申请,邵文刚就开心的把50亩土地批复了。
这两人,一个是熊白洲亲姐姐,另一个邵文刚在粤城的时候也见过,这两人都和熊白洲有密切的关系,所以建厂的背后一定有熊白洲的影子。
果不其然,前几天熊萍突然告诉邵文刚,自己的弟弟即将回来,另外还有些小事想拜托帮忙。
邵文刚一边赶紧向上汇报这件事,一边安排周淑君参加奥赛辅导班。
熊白洲现在的社会身份不是一个县能够接待的,果然,市长陈军听说后也加入了迎接队伍里。
至于周祖良也出现在加油站,一是他自己的要求,其次熊白洲并没有说自己又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50亩建厂的土地划分在伊山县兴隆镇上,这是一个土地不肥、杂草众多、民风凶悍的地方。
但是兴隆镇也有一个特别优势,国道和省道从镇上横穿而过,这是整个县区里对外交通系统最发达的地方了。
工厂的划分位置就毗邻国道,陈庆云正带着一大帮人正在填埋沟渠和除草。
“大佬。”
看到熊白洲走过来,陈庆云擦了擦汗,走过来叫道。
他和熊萍不能一起离开,熊萍去接人,陈庆云就要在这里守着。
熊白洲点点头,稍微打量一下自己的细佬,除了有点黑,其他没什么变化。
“连翘姐。”
这次王连翘也跟着下了车,陈庆云马上叫了一声。
“小陈瘦了噻。”
看到陈庆云头上有几根杂草,王连翘伸出素白的手腕帮忙摘掉。
不一会儿,居然和王连翘打招呼的声音却越来越多,有男有女。
原来这些跟着干活的就是乔五和刘红军等人,他们都在粤城的工地上待过,那时王连翘还在帮助王松柏管理财务和后勤,整个建筑队男人心中的女神。
只是自从熊白洲来到工地后再离开后,已经传出这朵妖艳的带刺玫瑰已经被熊白洲采摘得手。
王连翘对这些人也有印象,娇笑打着招呼。
这时熊萍也下了车,王连翘看了一眼熊白洲,发现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小跑过去打招呼:“阿萍啊,我是王连翘,不知道熊白洲有没有介绍过我?”
其实王连翘走过来的时候,熊萍就有点紧张。
她不会撒谎,而且总觉得这样做对不起周淑君,心里总有一种愧疚感,所以纵然很想自己弟弟,但宁愿坐在不同的车上。
另外,熊萍总觉得王连翘长的太漂亮了。
面似桃花眉如柳叶,尤其一双眼睛勾魂摄魄,穿着高档的黑色皮质长款风衣,流线型的设计显露出细细的腰围,略带弯曲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说话的声音清脆又有点黏人,让人觉得被她责骂也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女人当自己亲弟弟的女朋友,熊萍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周淑君也不比这个王连翘差多少啊,而且学习很好,两家又离的很近,简直是非常完美的弟妇形象。
不过,纵然心里埋怨熊白洲,但熊萍到底不会真的把气撒在王连翘身上,一切都是自己的弟弟贪心,王连翘本质上也是个受害者。
看到王连翘脸上亲热的笑容,熊萍也不再冷着一张脸,心里叹一口气说道:“听过,他都说过很多次了。”
520、不开灯的夜
熊白洲一转眼看到王连翘和熊萍在聊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王连翘在刻意的拉拢,但熊萍有一点疏远。
这个局面已经让熊白洲安心了,而且比较正常,熊萍能和王连翘一见如故那才是有鬼。
心情放松之下,再加上这里没有市领导,熊白洲就愿意和伊山县的官员透露更多的信息。
其实季伟杰心里也很紧张,别看这些人正在拔草填沟,似乎准备落户的样子,那是因为陈军当时没有发出邀请,市里的经济环境自然要比伊山要好的多,不管是人流量还是购买力。
季伟杰自然也晓得,县里能拿的出手的手只有四样,一是丰厚的条件,二是鼎力的支持,三是迫切的心意,四是打感情牌,熊白洲是伊山人。
熊白洲眺望着这块50亩的荒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眼就看得到边,除了不远处在国道上呼啸而过的汽车,似乎谈不上一点竞争力。
熊白洲围着这块荒地绕了一圈,季伟杰也跟在后面,熊白洲面容平静,季伟杰根本没办法从外表探究真实想法,只能用最真诚的语气交流。
“熊老板,伊山的整体经济环境虽然比不上市里,不过我们也有海州比不上的条件。”
熊白洲听了笑了笑,他先不说自己的想法,问道:“季书记能够提供什么样的支持?”
季伟杰来精神了,只要能谈就有希望。
“第一、市里的企业太多,而且几家大型国企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就算是熊老板的工厂在市里也拿不到最优质的扶持资源;第二、虽然陈市长现在是竭力邀请,也给出了一些承诺,你如果在海州,这些承诺肯定是能实现的。”
“可是,熊老板能一直在海州办公吗?”季伟杰反问道。
为了让熊白洲打消去市里落户的想法,季伟杰直接把队友的底子都漏光了,卖个干净。
熊白洲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办法一直在海州。
“可是在伊山就不同了。”季伟杰卖完了队友,又把自己优势说了出来。
“伊山县里50亩面积以上企业只有两家,而且一家是棉纺厂,一家是化工厂,而且还全部面临改制。如果电子厂我们这里落户,它不仅是国家政策扶持的新型产业,更是我们辖区内唯一的大型企业,受到的重视不可同日而语。”
“伊山可以成立一个关系协调小组,我亲自任组长,保证解决电子厂开设和经营期间的所有问题。”
一把手书记亲自担任组长,这个支持力度是很大了,也看得出季伟杰的决心。
熊白洲沉默着在思考,季伟杰晓之以理后,开始动之以情。
“伊山是一个贫困县,人均人收入不到1000元,为了家庭生活,许多孩子不得不放下书本离开学校,年纪轻轻的就去外面打工,可是他们又几个能像熊老板一样发达起势呢,大部分都是数个工厂之间辗转流浪,吃尽了苦,受尽了委屈。”
“白洲老弟,伊山需要你的帮助!”
西方的晚霞即将沉落,只留有一丝暗金色的条纹横亘在天空,黑幕即将染上这一缕仅存的光明,徐凡梁把车灯打开,让这片荒地多了一丝亮彩。
晦涩不明的环境下,季伟杰抿着嘴唇,深沉和紧张在脸上彰显无遗。
“季书记在伊山还有多少任职时间?”
熊白洲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其实这样的情况下,每句话都有一定的意义,就看对面的人能不能悟通。
经过官场锤炼的季伟杰显然听懂了熊白洲的深层次含义,立马回道:“伊山县委的班子比较稳定,我还有三年多,叶县长稍微短一点,但邵文刚至少还有四年。”
两人走的比较远,已经脱离大部队了,交谈内容只有彼此听得见。
“季书记的态度让我感动,如果继续绕圈子也对不起伊山县委的这份真诚。”
熊白洲递过去一个烟,季伟杰要帮忙点火,熊白洲摇头拒绝,两个各自点燃以后,只两颗火星在空旷的冬天里灼灼燃烧。
“电子厂我从来没想过在伊山以外的地方,陈市长虽然提出另一种思路,但不符合电子厂的整体利益。”
听了熊白洲的话,季伟杰心里“嘭嘭”跳了起来,只能不住的在心头告诫自己,稳住,稳住,稳住
熊白洲继续说道:“这个电子厂我是这样设想的,分为两个投资阶段,不过第一阶段的收益如果没有达到预想里的效果,我就不会继续下一阶段,因为持续发展根本的原因是与市场环境互动,这个决定还请季书记理解。”
季伟杰点点头,他虽然不太懂经济,但也晓得不赚钱就要撤离的简单道理。
熊白洲轻轻呼出一口的烟雾,混合在夜色里看不出来。
“第一阶段的持续时间在两年左右,总体投资陆陆续续大概有5000万,包括人员工资、厂房建设、成本设备购买等等,也许还不止,具体还要看所能够带来的效果。”
季伟杰听到“5000万”的时候,马上就愣住了,任由烟头“滋滋”的自由燃烧。
5000万,还仅仅是第一阶段的投资。
“熊老板觉得,第一阶段投资需要达到多少收益,才能启动第二阶段?”
季伟杰下定决心,不能让熊白洲离开。
“没有12个亿,我应该就会撤资,如果达到12个亿,第二阶段就是技术转型升级和产品改造升级,暂时不用多说。”
如果全国最大的盗版碟片生产制作工厂,在1996年和1997年影碟机行业最火爆的时候都没有12个亿的收益,那只能说明市场已经有了巨大变化。
正如熊白洲所说,持续发展一定要和市场环境互动,拥抱并融合行业的需求。
不过对于季伟杰来说,12个亿既是动力也是压力,他不论如何都要帮忙实现达到这个额度。
“我们伊山县委能够有什么能做的,电线光缆、信号基站,自来水都可以铺设到位,路面我也可以甩下这张脸去交通厅求人。”
熊白洲笑了笑:“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季书记有没有一颗强大而坚定的心脏。”
“强大而坚定的心脏?”
季伟杰有点迷糊了。
两个人谈了许久,再次回到下车的地点,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熊白洲和伊山县委班子打个招呼就要回去,邵文刚看到季伟杰似乎有点发愣,连忙提醒道:“书记,晚上要不要县委做东请熊老板吃顿饭?”
季伟杰这才反应过来,摇摇头道:“我问过了,熊老板要回家吃饭,这几天记得在他们家附近新设的派出所增添警力。”
季伟杰状态有点奇怪,但邵文刚也没有多问,转身去布置安全问题了。
熊白洲直接坐到驾驶位。
王连翘奇怪的问道:“你要开车吗?”
熊白洲点点头:“我们家比较偏僻,指路太麻烦了,小徐开车不如我亲自开。”
王连翘和熊萍都坐在后排,既然两人已经认识了,熊萍也没有刻意远离的必要。
兴隆镇离熊白洲家不算远,不一会儿就到了,村落里的家家户户散发着的昏黄灯光,温馨宁静,不时还有一声声犬吠声在夜空里远远地传来。
这时,熊白洲突然关掉了车灯,而且是远光灯和近光灯居然全部关掉了。
“你在做什么?”王美人更加奇怪了。
“我们村里老人比较多,夜里开灯担心闪到他们。”熊白洲笑着回道。
王连翘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可是又想不到其他原因。
熊萍转过头看向窗外,车辆和修路“功德碑”正好擦身而过。
没有灯光,车里人看不到这块石碑。
521、昏昏灯火亮,桑麻旧里村
熊白洲当面说谎,让熊萍这个姐姐如坐针毡,她在比较单纯的环境下长大,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弟弟的谎言和变化。
“男人有钱就变坏,乔五叔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其实不是开玩笑。”
熊萍心里想着,突然觉得身边精致妩媚的王连翘其实也很可怜,小周和连翘其实都是受害者。
“把灯打开!”
熊萍突然说道,语气很不和善,声音大的把王连翘吓了一跳。
坐在商务车第三排的王蜀葵和王枫香更是对望一眼,彼此都有点紧张,副驾驶上的徐凡梁也悄悄挺直了腰背。
在粤城的时候,除了王连翘,没人敢对熊白洲说一句重话。
没想到熊白洲只是转过头瞥了一下,黑乎乎的车厢里也看不清熊萍的表情,不过只听“吧嗒”一声,熊白洲默然的把近光灯打开了。
这一下,熊萍这个长姐的形象很牢固的竖立在王连翘心中了。
熊萍不是为了出一口气才让熊白洲开灯的。
很快,一个人影就清楚的映在熊白洲车前。
那是母亲李娟。
寒风凛冽,略微瘦弱的李娟如同一尊雕塑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栏上的青石,一手放在嘴边哈气,眼睛盯着前方,那是熊白洲归来的方向。
熊白洲突然心里很有感触,前世父亲去世后,自己曾经把李娟接过去短暂的住了一会,虽然最后李娟坚持回了老家,但那段时间其实是熊白洲最舒服的生活。
保姆尽管也能做很多事,但又怎么可能赶得上母亲。
这是一个伟大的称呼,铸就这种伟大的是生活中的点滴细微。
还记得李娟回去后的第二天,熊白洲匆匆上班的时候,秘书小声提醒道:“董事长,您的扣子坏了。”
熊白洲这才发现衣领上的扣子掉了一个,保姆会把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柜子里,但未必会仔仔细细检查衣领上的扣子。
不过,母亲却是会的。
真正的爱是低调而沉默的,温暖而细致的。
母亲的爱体现在家里总是备着的热开水上,体现在衣柜里总有她织的毛衣上,体现在厨房里总有她亲手做的米粥上。
“咯吱。”
隔了好几步远,熊白洲就停下了车,跑到门口大声说道:“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我又不会摸丢了。”
说完,熊白洲其实都愣了一下。
明明是满腹的柔情和感动,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又这么近似苛责呢。
偏偏李娟一点也没在意,笑的十分灿烂。
熊白洲似有所悟,这就是儿女对待母亲的态度啊,永远都能有恃无恐,就连熊白洲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难怪有人说,父母其实是隔在儿女与死亡之间的一道门帘,父母健在的时候,将儿女牢牢护在羽翼之下,隔绝着死亡的侵袭。
“阿姨,我是连翘呀。”
王连翘也紧跟着走过来介绍自己,并且拿过李娟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轻搓动:“阿姨,还冷不咯?”
“我妈可能听不懂川渝话,你得用普通话。”熊白洲说道。
王连翘害羞的笑了笑:“阿姨啊,还冷不冷呀。”
说完,她又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围在李娟的脖子上。
李娟是知道王连翘要回来的,不过门口光线太暗了看不清人,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声音甜糯,身材高挑,举动也很贴心,还带着一阵沁人心窍的幽香。
她迷迷糊糊的抓住王连翘的手就往里面走:“走了,跟阿姨回家。”
这栋三层楼房就是在原来的土坯房上重新翻盖的,在这方圆几十里之内应该也算第一家了,而且空调、彩电、冰箱一应俱全都有,电话线、有线电视、自来水也全部通到了家里。
一大帮人坐在宽敞的堂屋也不觉得拥挤,不过父亲熊正军的脸色并不好,他只是淡淡的和王连翘打个招呼,甚至都没搭理熊白洲。
这时李娟也反应过来了,明明说好坚决反对熊白洲和王连翘在一起的,怎么被王连翘这声“阿姨”一叫,脑袋就转不过弯了。
在这种事情上,父亲总是更有原则,母亲更容易掺杂感情。
尤其这时已经看清了王连翘,灯下的王美人娇柔妩媚,一颦一笑都是能撩动心弦的祸水。
李娟平时觉得周淑君虽然漂亮,就是太清冷了,但王连翘虽然有热乎气,可也过于漂亮了。
场面不会尴尬,因为不仅刘大祥一家人都在,还有一帮“闲人”,真正做事的陶与善和王新桐已经直接从燕京飞回了粤城。
“熊叔啊,能不能上桌吃饭啊?”
刘大祥看到桌上摆满了熟悉的家乡菜,口水早就下来了,他也是不知道客气的,饿了就直接说。
“吃个屁,再等等。”
刘大祥不会客气,熊正军更不客气。
刘大祥笑嘻嘻的也不在意,悄悄趁没人注意,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盛元青看到了有点心急:“你别顾着自己吃啊,给我也搞一块。”
“桌上有筷子,你有手,凭啥让老子帮你服务。”刘大祥不乐意说道。
“你比我脸皮厚啊。”
情急之下,盛元青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请你滚出去,这里也是我家!”
刘大祥和盛元青之间的互动没人关注,熊白洲正安静的陪在熊白洲身边一起抽烟,熊白泽老实规矩的站在旁边,王连翘颇为喜欢这个肖似熊白洲的男孩,几次要拉过来说话。
熊白泽心里害羞,红着脸不肯过去。
这时,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走进来,看到熊白洲喜滋滋大声说道:“阿哥回来啦。”
然后飞快的向熊白洲怀里扑来,看到这个最小的幺妹,熊白洲心里很高兴,抱起熊娇转了一圈,银铃般的笑声瞬间溢满了整间屋子。
熊正军严肃的脸庞闪过一丝温暖,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事情完成的怎么样?”
熊娇吐了吐小舌头,连忙说道:“周伯伯说了,他在家里吃菜吃糠就行,不打扰我们一家人团聚了。”
原来,熊娇是被派去叫周祖良和梁志梅一直过来吃饭的。
拒绝,也在意料之中。
熊正军看向熊白洲:“你再去叫一次,礼节要做到。”
熊白洲心里叹一口气,扔掉烟头走出去。
王连翘想跟过去,这时候的李娟突然反应过来了,连忙拦住她。
“外面冷,还是在家等着吧。”
522、借我一场秋
北方的冬夜是越来越冷的,熊白洲独自走向周祖良家。
寒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呼呼直叫,玉盘似的冷月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万点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颗颗明珠,闪烁着灿灿银辉。
两家之家的距离并不长,熊白洲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然后才轻轻敲了两下。
“大门没锁,自己进来。”屋里传来周祖良的声音。
熊白洲推门而入,发现周祖良和梁志梅已经在吃晚饭了,当然吃糠咽菜是不可能的,那只是传递情绪的表达方式。
熊白洲去粤东之前,整个村物质条件最好的就是周祖良家里。
周祖良似乎对熊白洲的到来毫不意外,也没有任何欢迎的意思,只是一口菜,一口馒头的吃着饭。
梁志梅看不过去了,站起来打招呼:“白洲回来啦,进屋来坐吧。”
梁志梅一边说一边给周祖良眼神暗示,可周祖良毫无反应,吧嗒着眼皮,不时还端起碗“哧溜”的喝着米粥。
梁志梅没办法,只能骂一句“夯货”,然后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的给熊白洲。
周祖良心里一声冷笑,当初闺女从粤城回来的时候,陪着她一起哭的还是你这个老母亲。
现在女婿上门,立马就忘记眼泪了?
其实,周祖良和梁志梅夫妇并不知道粤城的事情,周淑君回来后也没有说出陈秋蓉,但心痛是不可避免的,眼泪就是佐证。
那一阶段,小周美人是经常吃着饭就能哭,睡着觉也能哭,出去散个步,回来也是满脸泪痕。
周祖良和梁志梅非常心疼,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坚韧又倔强,清冷又固执,思想上也较其他同龄女孩子更加懂事和早熟,所以从小到大都没哭过几次,大概很少有让她特别在意的事情吧。
不过这个夏天,周淑君几乎是伴随着眼泪流淌而过,可见伤的多深。
从粤城回来后就是这样的状态,而且不许接熊白洲的电话,那必然和他有直接关系了,可问了原因周淑君又不说。
有时候,梁志梅也只能跟着一起流眼泪,周祖良气的要去找熊正军和熊白洲拼命,周淑君却拦了下来,并且保证以后不会再哭了。
周淑君言行一致,说到做到,尤其随着开学时间的临近,她似乎真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了。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在县一中经过三个月的适应和调整后,周淑君再次把年级第二远远的甩在身后,大小月考拔得头筹、参加奥赛补习班、甚至有可能提早一年参加高考。
高三的主要任务就是巩固和复习,可如果有些学生的成绩不需要打磨,高二就可以参加高考。
周淑君的高中是住校生活,偶然周日才从学校回家,外表看上去已经没什么事了,只不过突然喜欢把自己关在屋里写日记。
周祖良不清楚日记的内容是什么,有个密码锁挂在上面。
不过,可以肯定和熊白洲有关系。
有一次,周祖良晚上应酬回来,他看到自己女儿一个人站在修路的石碑前悄悄的流眼泪,哭完以后,还若无其事的去熊白洲家里辅导熊娇和熊白泽的功课。
那一晚,周祖良跑到河边放声痛骂熊白洲。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指望周祖良对熊白洲有一点好脸色?
周祖良并不晓得王连翘是何许人也,不然今晚熊正军家里的桌子肯定要被掀掉的。
“老周,人家孩子专门来看你,一直摆着脸做什么。”
看到熊白洲端着茶坐在凳子上,模样有点凄凉,梁志梅再次提醒周祖良别太过分。
梁志梅的心思就和普通的农村女人一样,她觉得熊白洲这个“女婿”有能力、人长的正派,说话做事很稳重,不是轻佻惹事的孩子。
另外还有一些因素,比如周淑君喜欢的很啊,熊正军夫妇都是老实厚道的人啊,小君以后嫁过去不可能吃苦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农村女人的思维受限于眼界问题,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么多,她所认为的幸福也就是这么多。
至于两个人吵架,梁志梅觉得很正常,哪有不红脸的夫妻。
看到丈夫这样甩脸色,梁志梅觉得很不好意思,你周祖良这一年多在县里镇上耀武扬威,吆三喝四的,还真以为邵文刚他们是瞧得上一个村支书?
还不是因为,熊白洲在南方混的风生水起。
村里那些人对你的尊重明显多了很多,还真以为是更有权威了吗?
还不是因为,熊白洲出钱修的这条800米的“情路”方便大家出行。
周祖良心里其实也在暗骂,本来两人说好一致对外,要提周淑君“报仇伸冤”,结果梁志梅意志一点不坚定,周祖良除了暗骂“竖子不足与谋”,也只能调整对待方式了。
梁志梅不唱白脸了,那周祖良的红脸也唱不下去,他也有点担心熊白洲拍拍屁股走人,好在熊白洲进门后的表现都很谦虚。
甚至可以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周祖良脑袋里想了想,先问道:“过来有什么事?”
“家里做了点菜,想请周叔和梁姨一起过去。”熊白洲赶紧回道。
“饭就不必吃了,替我谢谢你父母的好意,另外时候不早,我们也要休息了。”
周祖良两句话没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看到熊白洲脸上有点尴尬的笑容,梁志梅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周祖良,你三番五次为难孩子做什么,家里的彩电冰箱空调,哪样不是白洲买的,拿了人家好处还不知道感恩。”
“我为什么要感恩?”
周祖良也生气了,他“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我女儿擦干眼泪就去辅导他弟弟妹妹的学习,知道熊正军肩颈不好,小君每次从县里回来都特意给他带膏药。”
“小君,不欠熊白洲什么!”
熊白洲想劝阻,可是两人越吵越凶,周祖良还去房间里拿了一本笔记扔给了过来。
“这是小君为你写的,你能打开密码的话就看看!”
很常见的褐色硬面笔记本,淡黄色的密码小锁看上去毫不起眼,周祖良和梁志梅的争吵还在继续,熊白洲尝试着转动密码。
第一次,周淑君的生日,锁没开;
第二次,自己的生日,锁也没开;
第三次,离开家乡南下粤东的日子,锁还是没开。
第四次之前,熊白洲想了想,转动密码“0703”。
咯噔一声,密码解开了。
熊白洲是1994年7月4日离开家乡的,7月3日是两人确定关系的时候。
察觉到密码的真实含义,熊白洲心情沉重的翻开硬面,扉页上有一行清秀隽永的小字。
“借我一场秋,可你说这已是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