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祭祀大典生变故(2)
第三十章
祭祀大典生变故(2)
秦皓轩足运轻功,携鸿渐跃至巧倩身旁,接着说道:“为师自会上前相助,你定要照顾好自己。”程鸿渐道:“师父小心。”秦皓轩稍作颔首,便即挺剑相助柳依依去了。
易巧倩兀自嗔怪鸿渐,随即伸手打他肩头,便在这当儿,两人身旁的粉帐轿辇中有名髫年女童轻婉相询道:“这位小哥哥,人家武功都那般高强,你适才冒险冲过去,难道不害怕吗?”其音娇嫩,且又恰似环佩声动,极是悦耳动听。程鸿渐忽而闻得此等玉音,惟觉心头如遇甘泉沁润,不禁酣然一笑,随后说道:“我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易巧倩透过轿帘窥视,却仅见其内朦胧,委实瞧不清楚,随即哼了一声,道:“他这叫冒失。”程鸿渐只是笑了笑,当下未再言语,复又遥望诸人恶斗,竟自生出了担忧之色。
天下群雄正自观瞧眼前恶斗,但瞧柳依依已与其师本领相差无多,这当儿又得秦皓轩相助,自可堪堪战平。刘嘉名闪在一旁,轻佻高呼道:“哟,柳依依毕竟是你楚总管的爱徒,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莫非怕她有些言语毁了你的清誉?”
楚灵均涨得满脸通红,不由破口呼喝,随即回转身形,愤懑使出“开门见山”,疾刺刘嘉名心窝,刘嘉名挥扇欲隔,谁知“开门见山”只是虚招,瞬间幻化成了“峰回路转”,剑尖直指其侧背,刘嘉名猛地侧栽,双足反踢,向后疾退,方才躲过此招。
群雄均自惊愕刘嘉名年齿尚小,却已然身手不凡,楚灵均正欲乘势斩杀对方,无奈背后两柄长剑直抵而来,当下只得回旋转身,随即出言断喝道:“如火如荼!”说话间,便即挥剑疾舞,使出了看家本领。
且说那“如火如荼”乃是楚灵均的师父从《国语吴语》中悟出的招式。昔年吴王夫差接连征服数国,正欲跟晋国争雄,便在这紧要关头,越王勾践领兵奇袭吴国,而夫差决意出奇制胜,首先征服晋国,夺得天下霸主之位。后来夫差选出三万精兵,使其排成三个巨形方阵,中间方阵白盔白甲,白衣服,白旗帜,白弓箭,由吴王自己掌握;左边方阵全体赤红;右边方阵则一水儿漆黑。晋军遥望吴军的声威气势无不骇然。那白色方阵,“望之如荼”;红色方阵,“望之如火”;而那黑色方阵,更似深不可测的大海。
但见楚灵均所挥剑气正是红、白、黑三色剑气相接,红色便似烈焰那般发赤,势头犹胜深不可测的火海汹涌而来,秦、柳二人登感眼前尽是斑斓剑影,手中长剑亦被搅落,均自朝后栽倒。楚灵均挺剑直刺柳依依的喉咙,那花季少女正待受死,千钧一发之际,轩辕齐光飞身至柳依依身前,伸出双指夹住楚灵均刺来长剑,随即折断剑刃,反掌拍向楚灵均胸口。
群豪登时目瞪口呆,毕竟楚灵均剑法狠辣,直教人眼花缭乱,而轩辕齐光尚在远处高高台阶之上,却可在楚灵均出剑之际,便即闪至对方身前,探双指夹住剑身,随后反手制敌,似这等迅疾身法本该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
楚灵均不由得倒退数步,他胸口插剑事小,这当儿只觉胸口犹似受风刀霜剑无情砍伤,如坠冰窟,直教他浑身发颤,仅过须臾又似置身火海,忽受烈焰炙烤,那冰山火海相互交替,饶是他平素甚有定力,可经此折磨,也使其惨烈叫嚷,不住打滚。那轩辕齐光适才朝其体内灌注了的元合真气,此种真气亦是《元合真经》所载,该阶内功乾坤相合,阴阳交替,身受此伤者,犹似先入了冰山地狱,随后又坠下了火海地狱,其苦楚端的难以言传。
“灵均!”方阵中有名女子观他这般情状,登感倍受煎熬,当下凄然招呼,随即奔了过去,将楚灵均揽入怀中。这女子名唤林惠然,乃是楚灵均之妻,但见这女子身着正二品装束,虽已人至中年,姿容依旧端丽。
轩辕齐光凌空虚指,便即戳中楚灵均穴道,使其动弹不得,且又无法言语,转而向柳依依道:“你们师徒二人究竟发生了何事,莫要有丝毫隐瞒。”尉迟德开瞧出事态不妙,当下挺起浑圆肚皮,飞身至轩辕齐光跟前,低声商榷道:“这毕竟是本派内部事务,大伙且待祭祀大典过后再行处置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轩辕齐光凛然说道:“师叔此言差矣,楚灵均身为本派正二品内务总管,要是做下不齿勾当,我等理应公正处置,不该有所遮掩。”诸多豪杰观瞧掌门这般光明磊落,登时暗感折服。
林惠然早已觉察原委,可她观瞧夫君愁眉紧锁,面色时而殷红时而铁青,直似病入膏肓,当下只顾温言宽慰,并无丝毫怨言。柳依依望着师尊惨状,不由触目伤怀,随之双眸含泪,凄然说道:“灵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又为何这般狠心”
轩辕齐光右掌虚探,将真气缓缓推入楚灵均体内,稍解其身上苦楚,随后解开其受封穴道,楚灵均出言强辩道:“你这逆徒胡说八道,亏我平素待你不薄,却来这般陷害为师”话到后来,竟自艰难喘息,随后续道:“你定已投身魔教,这才来诋毁本派清誉”
林惠然听着柳依依的言语,登时信了八成,可她瞧着夫君身受苦楚,不由心生爱怜,当下凄然哀求道:“依依姑娘,我跟灵均平素待你不薄,这件事情不仅关乎你的名节,更是师徒**之过,你可你可莫要乱说”
柳依依轻哼一声,含泪轻嘲道:“林惠然啊,林惠然,你可真是个贱货,楚灵均都不爱你了,却还这般死皮赖脸作甚。”尉迟德开正自羞恼,眼见她出言不逊,当即斥道:“你这孽徒好不晓事,林掌女乃是尔等女弟子的上司,你却敢目无尊上,看本长老不拍碎你的脑袋!”话音刚落,便即挥掌欲打。轩辕齐光叩住师叔手腕,正色说道:“柳依依固然言语过激,可师叔也不该如此,我等只需明辨真伪便是。”
柳依依从怀中取出白色锦帕,随后将其抖开,颤声问道:“灵均你还记得这块锦帕吗”楚灵均定睛望去,但见那锦帕绣着双精巧鸳鸯,右下角正是自己所赋小诗,不由惊骇脱口道:“我不是要你要你”柳依依瞧他忽而不敢再言,当即接口道:“不错,你曾要我将这方锦帕烧掉,可当我瞧着你亲笔所写的小诗,着实舍不得将其烧掉,方才将这锦帕留到今日。”
天下群雄已然瞧出事情原委,楚灵均惟觉旁人目光如刀,不由暗生羞惭,竟而缄口不语。林惠然身为正二品掌女,平素处事尚算果决,可此番她虽晓夫君背弃了昔年盟誓,却着实不愿家中支离破碎,当下只得隐忍,并无丝毫怨怼之词。
柳依依瞧林惠然尚自将楚灵均拥入怀中宽慰,直气得紧咬双唇,随后拎起那块锦帕,纵声念道:“灵风拂动柳依依,欲结山盟海誓契。情梦绵长琴瑟谐,楚天**均追忆。”话到后来,竟自凄然长笑。
群雄中稍懂诗词之人闻听此语,便即料定这四句话乃是这师徒二人缠绵之后,楚灵均亲笔写给柳依依的,所谓“楚天**”出自战国时期宋玉的《高唐赋》,表面上是指巫山神女,实则多用来指代男女欢情。轩辕派诸多弟子闻听群雄私下窃议,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更有数名弟子郁郁垂首。
年齿尚幼的弟子,亦有人能听懂那四句小诗,易巧倩只觉楚、柳二人好不知羞,当下轻哼一声,便背至鸿渐及嘉名身后去了,程鸿渐兀自见哀兴悲,心头暗忖:“林惠然待夫君那么好,可他却还去寻别的女子,累得人家都因他这般伤心,委实不该如此”言念及此,不禁摇首轻叹。刘嘉名面露得色,心下暗道:“此番轩辕派的面子可栽大了,这也算我替朝廷立下的一桩功劳。”
柳依依自持泪眼相望,眼见林惠然眉黛凝愁,不由追忆起与她昔年情分,当下又道:“惠然姐姐,容我再唤你一声姐姐你可还记得十年前,咱俩是如何初逢的”说话间,语气愈发和缓了。林惠然微微颔首,低低地道:“这些我都记得”柳依依道:“那时我不过是个山野间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而你可怜我无父无母,收容我做了你的义妹,将我带到轩辕派修炼武艺,也是你让我认识了灵均,这个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
“伤风败俗,简直伤风败俗啊!”尉迟德开听得直跺脚,身上赘肉亦随发颤,他既怕柳依依讲过来龙去脉,轩辕派自此声名扫地,又因平素没少拿楚灵均的好处,这当儿自要尽力周全,但瞧堂堂监院长老愤懑续道:“本派弟子,尔等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赶紧将柳依依这个孽徒给本长老拿下。”
殿前中弟子眼见尉迟德开火冒三丈,自是要依命行事,便在这当儿,轩辕齐光凛然呼喝道:“统统退下,未得本掌门号令,谁也不准妄动。”此语既出,众弟子无不诺诺连声,随即朝后退开,尉迟德开也未敢多言。
林惠然追思前尘,凄然说道:“十年前,我奉命下山,曾遭魔教埋伏,我虽将那伙歹人全歼,自己却也身负重伤,倒在了血泊中,要不是妹妹给你奶奶采药时发现了我,并将我救回家中,我只怕早没有命在了。后来你奶奶病重不治,家中只剩下了你,我既为报答你的恩情,且又瞧你可怜,便跟你结拜为姐妹。记得那年你刚好九岁,待我伤好后,我领着你回到本派,这些年姐姐素来将你当作自家人看待的”
易巧倩闻听此语,不由心下黯然,但见柳依依轻叹一声,道:“是啊,那些年你着实待我甚好。记得我初入总坛时,你跟灵均皆有正六品职司,依照常规,总坛给你们分拨了一个小房子,要你们可以同住一个屋檐下,尽享天伦之乐。而我只得跟一群女弟子同住,那些家伙知晓了我的身世,总是欺负我。后来后来幸好有灵均向她们提及我是你妹妹,我的日子才好过些。”
楚灵均面色凝重,当下仅只微微喘息,并未多做言语。林惠然双眉忧蹙,眼见夫君身负重伤之状,登时满怀哀怜,自不忍弃之不顾,转而望向柳依依,心下暗道:“依依也是个可怜人,更何况她还救过我的性命”
这正是:惟愿白首度朝暮,忽逢东流疾濯漱。君生两意催镜破,直教明月难如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1)
第三十一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1)
林惠然追思昔年情境,登时百感交集,竟自黯然半晌,方才说道:“姐姐初时并不知晓你受人欺负,也怪我没有看顾好你。后来灵均提及此事,我忧心你受委屈,这才动不动邀你到我家住。”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续道:“总坛事务繁杂,姐姐平素还是难免怠慢,不过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子,并要灵均也替我好生看顾你来着”
柳依依轻哼一声,道:“照此说来,我便该感恩戴德了。”林惠然摇首说道:“我并没那个意思,姐姐只想要你明白,我跟灵均都是你的亲人,平素甚是爱惜你。”话音刚落,柳依依厉声呼喝道:“你那不是爱惜我,分明是在炫耀。”林惠然双眉微蹙,凄恻轻叹道:“我有甚好炫耀的”
柳依依轻哼一声,道:“你有灵均相伴,而我却无依无靠”林惠然登感无话,柳依依尚自续道:“灵均要是没有收我为徒,我或许尚能避开他。可你却要灵均收我为徒,使我避无可避,其实你便是那罪魁祸首。”
柳依依愈发愤懑,易巧倩伸食指轻刮自己面颊,出言嗔道:“羞,羞,羞。人家好心看顾你,招来怨恨不说,还被抢了夫君。你这婆娘好不要脸,难怪脸上要挨一剑。”柳依依正为面颊剑疮烦闷,这当儿既闻此语,登时目切齿道:“臭丫头胆敢羞辱老娘,看我不毁掉你的脸。”说罢,便即挺剑扑上。刘嘉名恰在依依身旁,当下执扇相拦,可对方身法迅疾,竟自从旁闪过,径朝巧倩扑去。
易巧倩心头一凛,程鸿渐赶忙挺身挡剑,粉帐轿辇中传出了那名髫年女童提心低呼,说时迟那时快,轩辕齐光跃至依依身前,反掌挥落其手中佩剑,正色说道:“那小姑娘年齿尚幼,你又何苦计较。”
柳依依正自愤懑不语,易巧倩轻吁长气,脱口说道:“还是渐哥哥待我好。”当下打量鸿渐,随即笑续道:“不过你也够呆的,那婆娘武功高强,你又怎能拦得了她。”程鸿渐莞尔笑道:“我没想那么多,反正我要替夫子好生照顾你。”易巧倩不由撅起小嘴,说道:“搞了半天,你是为了我爷爷。”
程鸿渐闻言一怔,刘嘉名到得巧倩身旁,随即打个哈哈,道:“巧倩妹妹好狠心,适才我也要救你来着,可好妹妹却只晓得感激这小子,却将我忘在一边,你嘉名哥好委屈哟。”话虽如此,神色举止却仅现三分悲戚貌,七分尽显戏狎意,易巧倩笑道:“多谢嘉名哥仗义相助,巧倩这厢有礼。”说罢,便即依着江湖中的规矩,朝刘嘉名抱拳施礼。
刘嘉名探出左手,忽而捏了下巧倩面颊,自得笑道:“好妹妹当真乖巧,你嘉名哥可舒服多喽。”易巧倩羞红了脸,随即使小拳,捶向对方胸口,出言轻嗔道:“你这个大坏蛋真该打!”刘嘉名手捂胸口,佯作苦痛之状,龇牙咧嘴道:“哎呦,好疼,好疼,疼在我身,痛在你心呦”
柳依依观此情形,不由既觉羡慕又感妒忌,随之暗忖:“灵均要是能如这两个男童般待我,老天爷哪怕要我即刻死了,我这一生也可无憾了”言念及此,正自黯然神伤,轩辕齐光说道:“你有甚委屈只管讲来便是,本掌门自会秉公处置。”柳依依回过神来,随后瞪了眼易巧倩,出言斥道:“待老娘腾出工夫,再来收拾你。”易巧倩朝她吐了口舌头,扮了个鬼脸,却也并未多做言语。
楚灵均不由低嘶,显是苦痛难当,柳依依观其情状,心肠复又软了,转而向林惠然道:“当年我初识灵均,便爱慕他文武双全,是个堂堂好男子。那时我虽年齿甚幼,却打算着往后定要嫁给这样的男子”言下语气轻柔,恰似微风扑面,甚显温婉惹怜,正是平素情态。诸多江湖中人只觉依依身为女子,却这般直言无隐,端的有失体统,不过亦有诸多汉子觉得她敢作敢当,倒也算颇为爽快。
楚灵均铁青着脸,林惠然强自平复心神,随后婉言相劝道:“你倾慕灵均,原本并无过错,可他毕竟是个有家室的人,并且你要嫁他着实有违礼教,你又何苦执拗”柳依依凄恻苦笑,随即呼喝道:“有家室又怎样,灵均这些年来过得不好,你平素只晓得打理派中事务,为自己谋个升迁,可你有好生陪伴过灵均吗?”林惠然静默不语,柳依依接着续道:“我跟灵均虽为师徒,可我偏要做他的妻子,这又碍着旁人甚事了。”
楚灵均唯恐招人鄙夷,当即嗔道:“你身为姑娘,岂可不知羞耻。”柳依依闻听此语,登感气往上冲,随即回敬道:“都这个时候了,老娘还有甚羞耻好顾忌的,你也休想不认。”转而朝天下群雄朗声续道:“想必你们都知道,本派有这样一条规矩,每名拜入总坛的弟子,还需在修炼八年后,接着进行一次大试,其中翘楚便可成为掌门的入室弟子,待得掌门挑选后,本派拥有五品以上职司的高手可自行收徒,而有些总坛弟子没有正五品以上高手收容,将会被分派到各个分坛去。”
有些江湖中人闻言颔首,柳依依轻叹一声,道:“其实我幼时从未学过武功,入派前那点微末的武功均是林惠然所授,可仅凭那点微末本领,如何能拜入本派总坛?要不是她央求当年招徒的那位都讲收容我,我断不会早总坛修炼。”群雄闻听此语,登感柳依依恩将仇报,不由心生鄙夷。先前有数名弟子本欲抬乐康医治伤腿,可他仅只封住伤处,便即偏要留下,这当儿闻听师姐陈述往昔,随之轻啜一声,颤声相劝道:“师姐莫要再深陷泥潭了”
柳依依充耳不闻,接着向群雄续道:“八年光阴瞬间即逝,当年我在大试中发挥不佳,起初没有人收我为徒,不过那时我还能安慰自己,毕竟那些年来,我还能感到自己有亲人,并且老天还赐给了我美貌。”说话间,不由轻抚面颊,却触及那道粗长的血痂,心头登感失落,随后化作满腔愤恨,转而指着楚灵均的鼻子骂道:“正是这个衣冠禽兽,当初嘴上说我是林惠然的义妹,当姐夫的自要好生照顾,接着便以我天资聪颖为由,收了我做入室弟子。”
第三十二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2)
第三十二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2)
楚灵均愈发按奈不住,竟自羞愤接口道:“当年你在本总管面前楚楚可怜,我身为你的姐夫自要好生照应,却没料到我竟教出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徒弟”话到后来,强抑心头怒气,接着续道:“我毕竟待你不薄,希望你还能顾忌些师徒情义。”言下隐生商榷之意,只盼对方念及旧情,如此可使己身保全些颜面。
柳依依轻哼一声,反唇相讥道:“你还好意思提甚情义,楚总管无非担忧事情败露,惹得江湖豪杰耻笑,你待我哪还有半分情义。当初我做了你的入室弟子后,你总寻机会与我亲近,还要我私下里唤你灵均,过不多久你又说会如何爱惜我,莫非你都忘了吗?”楚灵均指着柳依依的鼻子,随即发狠斥道:“你这孽徒,分明是胡说八道,我为人师表,岂容你肆意诋毁!”
柳依依擎起手中的锦帕,愤然呼喝道:“我诋毁你,难道你敢说这四句诗不是你写的?”转而将锦帕塞入林惠然手中,说道:“林惠然,你好生瞧上一瞧,锦帕上的字是不是这个臭男人的笔迹。他已经不爱你了,着实不爱你了,你又何苦还要守在他的身边。”她忽觉林惠然亦甚苦命,是以语气并不怎生尖锐了。
林惠然凄恻端详着锦帕上的诗句,惟觉其上字句恰似尖刀,不断剜割心头肉,当下黯然良久,泪水竟自夺眶而出。
楚灵均早已汗流浃背,也不知是其伤势缘故,还是心底惶恐,饶是他平素颇有雄姿,这当儿却也免不得尽显落魄了。有些总坛高手暗自惋惜,楚灵均瞧着妻子垂泪,便即伸手为其轻轻拭去。且说林惠然所练内功乃是阴寒之类,以致身子微凉,而楚灵均所练内功实属纯阳,是以身子偏热。那妇人平素与夫君相拥之时,自可感到无限暖意,这当儿任由对方轻拭面颊时,惠然依旧能感受到丈夫身上的温热,随之黯然轻叹,颤声啜泣道:“灵均我只想听你的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早已厌倦我了”
楚灵均锁眉低嘶,接着说道:“惠然,我依旧怜惜你,从未有过丝毫厌倦”他这几句话发自肺腑,并非矫揉造作,随后复又强自称辩道:“我我那逆徒在诋毁我”话音刚落,柳依依凄厉呼喝道:“楚灵均,你他娘不是男人,我万未料到你竟如此敢作不敢当,你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转而瞧向乐康,接着说道:“乐师弟,你给评评理,我会不会以自身清白诋毁师父?”乐康黯然不语,其伤处虽并不怎生流血了,可他观瞧师姐言行,惟觉心头恰在滴血。
柳依依轻抚面颊剑疮,又向轩辕齐光道:“我这脸上的剑疮便是拜楚灵均所赐。”轩辕齐光闻言一凛,随即问道:“这厮究竟意欲何为?”柳依依道:“我本已怀了他的骨肉,两天前的夜里,我约他在一处僻静的山崖相见,并要他领我私奔,可他竟趁我不备,向我砍了一剑,我闪身躲避,那剑尖正好划破了我的脸,楚灵均又将我打下了悬崖。我虽侥幸逃生,可我的孩子却没了”说话间,愈发愤懑难当,随后怒指楚灵均道:“他身为本派正二品高手,其实只是个衣冠禽兽!”
尉迟德开板着老脸,粗声大气道:“你这不过是一面之词,却有何人亲眼所见?你既说楚灵均将你打下了山崖,又岂会有命站在此间,分明是你有意诬陷师尊。”群雄均自瞧出柳依依所言非虚,而尉迟德开存心开脱,但见轩辕齐光双眉微蹙,正色说道:“师叔此言差矣,柳依依欲寻楚灵均商议私奔,岂会轻易被人撞见。再说世间女子极为爱惜自身容貌,师侄敢问师叔,您以为柳依依脸颊是何人所伤?”
尉迟德开悻悻不语,柳依依轻哼一声,道:“怪不得本派弟子私下传言,提及监院长老收了楚灵均不少好处,看来那些人当真所言非虚,不然你为何百般庇护。”尉迟德开喝道:“你莫要信口雌黄,我何时收过旁人好处,究竟甚人在背地里乱嚼舌根,你要那厮给本长老站出来。”柳依依瞧向乐康,问道:“当年那同门提及此事,你也在场来着,后来我还告诫你莫要乱讲,以免祸从口出,这些都还记得吗?”
乐康虽未言语,却竟自点了点头,尉迟德开正欲发作,轩辕齐光瞧向师叔,威凛说道:“师叔当真行得端正,便不必在意些许微辞了。”柳依依闻听此语,便向屈身施礼,接着说道:“多谢掌门替属下主持公道。那尉迟德开不是要证人吗,我还真有一个,便是这位唤作刘嘉名的新进弟子。”说罢,便朝刘嘉名指了过去。刘嘉名观此情形,心下暗道:“我本想借此事要轩辕派出丑,却未料到尉迟德开跟楚灵均有勾结。此番老子要是得罪了监院长老,入不了这轩辕派总坛,可没法子向朝廷交待。”
轩辕齐光瞧刘嘉名默不作声,便即向他招呼道:“你且过来。”刘嘉名闻听掌门招呼,只得上前施礼道:“长安康乐侯之子刘嘉名拜见掌门及监院长老。”轩辕齐光颔首道:“你只需如实讲来,不必有甚顾虑。”
刘嘉名观瞧掌门正气凛然,当下竟自暗忖:“我要是能在掌门面前露脸,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言念及此,便佯作诚惶诚恐,唯唯诺诺道:“弟子日前在山中闲逛,后来迷失了路径,碰巧撞见柳依依在跟楚总管争执。”
且说那刘嘉名原本唤作荀升,正是九霄神教幽天法王荀晋之子,轩辕齐光自不知晓对方身份,但见掌门复又相询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刘嘉名道:“当时柳依依提及她已怀上了楚总管的骨肉,又说不愿再过偷偷摸摸的日子,偏要楚总管带上她私奔。楚灵均拗不过她,只得佯作应允,转而又趁其不备,使佩剑朝柳依依劈了过去,楚灵均瞧见没有砍中要害,又跟着提起一脚,将柳依依踢入了深渊,便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要不是半山腰长着一株崖柏,将柳依依托了起来,后来被我救下,她恐怕当真没命了。”轩辕齐光道:“甚好,多亏你仗义相助,方才保全了柳依依的性命。”
刘嘉名暗自得意,随后说道:“弟子好歹是大汉皇室血脉,碰上这等事情自不可见死不救。只是只是”轩辕齐光瞧他显是意犹未尽,便即问道:“只是什么?”刘嘉名道:“弟子不晓派中利害关系,只怕此番冒然行事,得罪了某些权贵,总坛便无法留下了。”轩辕齐光温言说道:“这你尽可宽心,有本掌门在,断不会坐视你蒙受冤屈。”刘嘉名闻听此语,当即欢喜谢过了。
江湖群雄无不交头接耳,低声私议着楚灵均之事,尉迟德开环顾四周,随后指向楚灵均,捶胸顿足道:“好你个楚灵均,本长老当真瞎了眼,想不到你竟做出了这等丑事,直累得我受人诋毁!”
楚灵均默不作声,林惠然惟觉心如刀绞,不由追思往昔,黯然脱口道:“当年你陪我在江湖中锄强扶弱,也算得上情投意合了,你还提过不离不弃,永不相负的”楚灵均道:“我一时糊涂,不管你怎样待我,都是我咎由自取。”
林惠然摇首轻叹,随之静默须臾,接着说道:“咱们毕竟夫妻一场,你即便心生厌倦,欲要舍我而去,我也不愿怪你,可你又何苦要害依依性命”楚灵均眼见事情败露,反觉些许释然,但见他兀自苦笑道:“我怎会舍你而去,不过这些年,我也着实过得好苦。”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随即斥道:“你这厮还提那些琐碎言语作甚。”转而向诸人高声说道:“楚灵均与自己女弟子通奸,之后又欲杀人灭口,执法弟子速将此等败类拿下。”
第三十三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3)
第三十三章
风流情债谁人偿(3)
数名执法弟子正欲上前,楚灵均当即将其喝退,随后又向尉迟德开道:“尉迟长老现下将我治罪,也不会显得你怎生铁面无私,待我跟惠然说上几句话,自会任凭长老处置。你要是不肯给我情面,便莫怪我也不讲交情。”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当即打个哈哈,接着说道:“本长老念你为本派效命多年,姑且允你言语几句,想来你也该晓得些分寸。”
楚灵均未再理会对方,转而向林惠然道:“这些年咱们虽在派中混出了名堂,可你总以本派为重,平素稍得闲暇,你也会思虑诸般繁琐事务,却将我给冷落了”话到后来,竟自黯然良久,方才续道:“我甚至觉得觉得你后悔嫁给我”林惠然忙道:“我从没后悔嫁给你,我只觉得自己虽是女流,却也该有所作为,并为咱们攒些积蓄。”
楚灵均闻言轻叹,随后说道:“我早已攒下许多家当,可咱们做了十年夫妻,我却才当上爹爹。其实你不必有甚作为,我倒希望你是个平常女子”林惠然心道:“这话灵均平素也提过的,可当初我却并未怎生在意。”言念及此,便向楚灵均道:“你要是不愿意,我自可辞去派中职司,往后我只为你看顾家里。”
楚灵均望着惠然眼圈泛红,随之苦笑摇首道:“来不及了”话到后来,附耳凑去,低声续道:“我将黄金藏在老宅里,你只需将那些钱财取出来,这辈子便有足够花销,我也可安心伏诛了。”
林惠然先前闻听楚灵均有私情,不由神志混沌,这当儿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她知依照派中门规,楚灵均已犯死罪,言念及此便顾不得多做思量,当即拔出长剑,出言断喝道:“我定要带灵均离开这里,你们谁敢过来,我便见一个杀一个!”话音刚落,尉迟德开厉声呵斥,转而向众弟子道:“楚灵均该当杖毙,林惠然欲要劫夺罪徒,赶快将他二人拉开!”
执法弟子依命拔剑,便将那二人围在当中,楚灵均纵声叫道:“且慢!”林惠然接口道:“不必与他们唣,咱们同生共死便是。”柳依依愤懑斥道:“林惠然,你这个贱女人,楚灵均都不要你了,你竟还要陪他同生共死,老娘偏不成全你们。”话音刚落,便即抄起先前被掌门挥落在地的佩剑。
群雄瞧柳依依正值花季,却多次自称“老娘”,不由摇首轻叹,乐康支撑着站起身子,兀自痴望依依,心下暗道:“师姐也是为情所伤,方才判若两人了”言念及此,不由愁肠百结,随即相劝道:“她毕竟是咱们师娘,师姐不可无礼。”
楚灵均并未理睬柳依依,仅向林惠然道:“断不可作甚傻事,反正我在劫难逃,倒不如你活下来,将咱们的孩子养大。”
柳依依闻听此语,惟觉肝肠寸断,随即怒指楚灵均,凄厉呼喝道:“你现下还想着林惠然生出的孽种,却丝毫没有顾及我肚子里的骨肉,楚灵均我恨你!”话到后来,直气得声音发颤,诸多江湖中人观此情形,不由心生恻隐。楚灵均回道:“是我辜负了你,我愿以死偿还这些情债,你往后莫要为难惠然母子俩。”说罢,伸指疾戳妻子的穴道,随即使尽生平气力,径朝大殿旁侧的悬崖奔去。
林惠然穴道受制,这当儿无法动弹,派中高手如欲相救楚灵均,倒也并非多大难事,可有些高手只觉如若将其拦住,便要瞧他惨遭杖毙;有些高手以为灵均该受此报,自不会出手相救;更有些许高手暗怀鬼胎,唯恐那厮如得生还,便会口不择言,提及些许同流合污的勾当。
诸多高手各怀心思,柳依依未及深思,当即提气追赶,急欲伸手拉扯楚灵均,可她尚未触及对方衣袂,楚灵均便已跌入万丈深渊。那柳依依虽恨对方相负,这当儿却不由泣声惊呼,楚灵均仰面望向依依,深知此番相望正是诀别,随之浮现出往昔柔情事,登时潸然落泪,实难自抑。
那悬崖深不见底,仅过转瞬,楚灵均便在柳依依眼前消失不见了。林惠然尚自杵在原处,只可依稀听闻夫君跳崖时碎石滚落,随后便是柳依依悲泣之声。林惠然不由黯然垂泪,其内心苦楚究竟如何难当,旁人自是难以领会了。且说那楚灵均固然有错,可他也算得上痴情儿女了,而世间情爱离别甚苦,直教人憔悴,有道是: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林惠然被座下女弟子解开穴道,却竟自昏晕过去了,数名女弟子赶忙将其扶回房中,尉迟德开摇晃着肥硕的大脑袋,装腔作势地哀叹一番,随后又道:“世间孽缘尽皆如火,乱情男女可堪飞蛾,火光看似华丽,飞蛾投身只会化为灰烬,到头来害人害己呀。”转而瞧向派中弟子,接着续道:“众弟子听着,本派门规森严,楚灵均之死便是个教训,如有敢犯本派法度者,本长老身为堂堂监院,断然不会姑息,都清楚了没有!”
“谨遵监院长老训诫!”众多弟子齐声回应,尉迟德开又道:“柳依依与其师父私通,按律便该施以鞭刑,随后赶出本派。执法弟子这便将她抓起来,鞭笞两百!”
柳依依尚自痴望深渊,便在六神无主之际,两名执法弟子已使铁索将其套住。柳依依忽而回过神来,随之凄厉疾呼道:“不!灵均没有死!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话音刚落,便欲奔下山去,寻觅楚灵均,可那女子已然受制,实是难以挣脱。
尉迟德开厉声喝道:“柳依依,你已犯下重罪,竟还敢大呼小叫!”柳依依苦苦哀求道:“弟子求监院长老开恩,求掌门开恩,求你们让我下去救救灵均,他一定不会死的,待我寻到他后,弟子甘愿领受一切责罚。”说话间连磕响头,额角已然流出血来。
尉迟德开轻哼一声,反唇讥嘲道:“那楚灵均既如此对不住你,现下摔死了,岂不正合你意?”柳依依道:“我虽恼他,可平素灵均也待我甚好,我我还是放不下他”尉迟德开斥道:“你这女子不知羞耻,都到了这步田地,竟还执迷不悟。再说人从万丈悬崖落下,哪有甚生还之理。”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执法弟子听令,即刻行刑。”言下甚显冷漠,旁人观之,不由心寒。
柳依依挣扎起身,愤懑哭嚎道:“不!你们都是骗我的!灵均不会死,他不会死的!”话音刚落,便即奋力挣脱前来绑缚的执法弟子,急欲朝山下奔去。便在这当儿,执法弟子探指疾戳依依肩井、环跳两处穴道,复又将其制住了。
柳依依兀自怒吼道:“定是你们不愿我嫁给灵均,才会编出这套谎话来骗我!”话到后来,几近癫狂,但瞧她凄厉高呼道:“楚灵均!你上来!我被你推下悬崖都没有死,你又怎么会死,不要以为你躲着我便没事了,我告诉你,没那么便宜!楚灵均,你给我上来!”话到此节,本已哭红的双目几欲瞪裂。
尉迟德开气得直跺脚,随即呼喝执法弟子道:“尔等还不赶快行刑,更待何时!”擒拿柳依依的弟子虽生恻隐,却只得依命行事,将柳依依绑在了殿前的石柱上,随后执起长鞭,径朝依依身上招呼。
群雄眼见那条长鞭虽被鲜血浸透,却尚自夹带着劲风,无情抽打在柳依依身上,不由心生怜悯。初时柳依依还强忍身上疼痛,苦苦央求诸人搭救灵均,可当她瞧见尉迟德开正自面露得色,便即愤懑叱骂,接着又道:“尉迟德开,我算明白了,你定怕楚灵均要是能够生还,会将你的丑事全都抖搂出来!”尉迟德开暴跳如雷,指向柳依依,发狠斥道:“你这疯子简直是胡言乱语,执法弟子,快给本长老重重地打!”
执法弟子躬身应命,随后手上催劲,柳依依仰天长啸道:“老天爷,你不长眼睛,怎么不打雷劈死这衣冠禽兽!”江湖群雄观此情形,均觉惨不忍睹,不由摇首兴叹,乐康更觉心如刀绞。
柳依依此番惨遭鞭笞,皮肉之痛往后自可消弭,却难免遗留累累伤痕,而被孽缘无情鞭笞的心灵,更将遗留满目疮痍。有道是: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1)
第三十四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1)
执法弟子尚自行刑,柳依依便即昏晕过去了,其师弟乐康观此情形,愈觉内心受煎熬,随之拦阻施刑,转而朝尉迟德开跪拜道:“监院长老莫要再打了,弟子甘愿替师姐受刑。”尉迟德开竟自打个哈哈,接着说道:“本派律例严明,你又未犯过错,本长老岂可处置。”言下神色漠然,显是铁定了心思,定要柳依依领足刑责。
乐康不由垂泪,尚自苦求道:“可师姐快吃受不住了,还望长老开恩”尉迟德开如何肯依,随即纵声说道:“本派并非你家所开,甚事均有法度,本长老岂可徇私。”话音刚落,轩辕齐光接口道:“柳依依毕竟伤重,权且由她寄打,往后再行补齐吧。”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心下暗道:“这弃徒将被逐出本派,这顿毒打又如何补齐。再说本长老颜面扫地,要是不趁机打死柳依依,岂不便宜了她。”他正没做理会处,轩辕齐光复又商榷道:“此事并不违背派中规矩,还望师叔成全。”
尉迟德开虽是老大不愿,却也不敢驳了对方情面,只得说道:“既是掌门有命,本长老遵从便是。”说罢,又招呼了两名执法弟子,随即吩咐道:“这孽徒与本派再无瓜葛,你二人将她抬至荒郊便可回来。”
乐康闻听此语,复又跪拜苦求道:“师姐毕竟伤重,如若没人看顾,难免会有性命之忧,还望长老允准弟子陪同下山,也好从旁看顾她。”尉迟德开道:“柳依依搅乱本派祭祀大典,掌门容她寄打,已然仁至义尽,你这厮莫要聒噪,免得丢人现眼。”
程鸿渐本与此事并无干系,可他天性纯善,当下观此情形,便随乐康跪求道:“柳依依虽有过错,却也情有可原,而长老也依照门规责罚过了,敢请长老开恩,先留她在派中养伤吧。”尉迟德开脱口斥道:“你这竖子好不晓事,柳依依已被逐出本派,本长老自不必管她。”刘嘉名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小子傻里傻气,旁人唯恐避之不及,他却要管这档子闲事。”言念及此,不由自得摇扇,甚显悠哉。
程鸿渐稍作沉吟,复又说道:“柳依依虽被逐出本派,好歹也算黎民百姓,本派既要造福万民,我们便不该见死不救。”他虽不甚善言辞,可这几句话乃是平心而论,尉迟德开倒也委实无法强辩。便在这当儿,轩辕齐光唤来四名派中弟子,接着说道:“你们这便柳依依跟乐康送至本派医馆去吧。”尉迟德开只得附和道:“既是掌门发下话来,尔等这便照做吧。”
那四名弟子齐声应承,随即寻来两副担架,乐康观此情形,便向轩辕齐光跪拜谢恩,转而又向程鸿渐道:“也多谢小兄弟替我师姐说话了。”言下甚显感怀。程鸿渐温言回道:“这也没什么,您这便疗伤去吧。”说罢,便扶他上得担架。
轩辕齐光环顾四周,随后拱手抱拳,朗声说道:“今日承蒙诸位英雄捧场,轩辕齐光在此谢过了。”群雄闻听此语,相继还礼,轩辕齐光又道:“今日本派祭祀徒遭变故,权且到此为止,而本派大试自会在三月初一如期举行,本掌门定会亲身恭候诸位前来观礼。”
待得群雄各自散去,轩辕齐光又向尉迟德开道:“楚灵均毕竟是本派内务总管,平素做事亦算勤勉,我要领人去寻楚总管的尸首,使其入土为安。劳烦师叔替师侄领七品以上高手前往天都宫,商榷有关大试的诸般事宜。”尉迟德开道:“掌门尽管放心去吧,师叔自会安排妥当。”轩辕齐光颔首说道:“有劳了。”说罢,便领了派中百十名弟子下山,尉迟德开待得掌门离去,便率派中七品以上高手径朝天都宫去了。
那天都宫乃是掌门与派中高手商议要务之所,但见巍峨大殿中雕梁画栋,金丝楠木柱雄阔十围,分立殿中各处,恰似包罗万千气象,数百名高手在殿中排列方阵,尚且略显稀疏。而掌门宝座便在大殿正首,其上高悬金漆牌匾,大书“浩然正气”四字,尉迟德开兀自挺着浑圆肚腹,在宝座之侧佯叹而立,提了些“派中不幸”的言语,转而指向匾额上的四个大字,复又口若悬河一番,方才谈及正事。
诸人随之商榷良久,尉迟德开轻舒一口长气,接着自得说道:“这些事情安排得甚好,待本长老禀报掌门,想来他亦会应允,大伙还有甚事要讲?如若没有,便可散去了。”话音刚落,秦皓轩走出班列,拱手拜道:“监院长老且慢,属下有事容秉。”
尉迟德开问道:“你有甚事要讲?”言下颇不耐烦。他平素便不待见对方,今日瞧他相助柳依依,与楚灵均拔剑相斗,自是更感厌憎,若非无法替楚灵均开脱,这当儿定要整治秦皓轩。
秦皓轩甚显恭谨,接着说道:“今年轮到坤字门招揽弟子拜入总坛,如若依照常例,属下身为坤字门正六品都讲,可在新进弟子中挑选两人拜入总坛,不必通过本派大试,只需提前呈报即可。”尉迟德开轻哼一声,竟自隔得半晌,方才问道:“你欲要收容哪两个弟子?”秦皓轩道:“其中一人名唤程鸿渐,而另一人唤作易巧倩。”
尉迟德开打个哈哈,随即复又问道:“记得八年前,有人欲要自家孩儿拜入总坛,便拿出不少银两贿赂你,可秦都讲终究不为所动,今日怎么有意提携这两个新进弟子?”
秦皓轩只觉对方神色不善,当下郑重说道:“那两名新进弟子并非出身江湖,是以武功底子尚且薄弱。不过鸿渐这孩子品性端正,其父又是孝成皇帝时御史大夫程濯,可谓家教甚好;而易巧倩的祖父乃是大学士易墨寒”话音未落,身后便有人接口道:“都说秦都讲为人高洁,我瞧你也不过如此。”其音甚显阴阳怪气,颇为招人厌烦。
第三十五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2)
第三十五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2)
诸人闻听此语,均朝说话那厮望去,但瞧他正是坤字门从六品副都讲吴俊驰。且说这厮生就五短身材,双目细长犹如缝儿,栗色面皮粗又糙,双唇泛青稍歪斜,嘴角旁更有颗蝇大黑痣生着两根撮鸟毛,而秦皓轩身形高大,这当儿背转过身瞧向那厮,自是要俯下头去。
吴俊驰观此情状,只道对方轻视,当下竟自轻哼一声,双目亦随微露凶光。秦皓轩正色说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你便当着大伙的面将话说清楚,莫在旁人身后没来由的乱嚼舌根。”
吴俊驰出言轻嘲道:“反正你身为我坤字门正六品都讲,依照常例自可肆意收徒,我既身为从六品,只得替你打个下手,瞧着秦都讲胡作非为了。”秦皓轩心道:“这厮毕竟是监院长老外甥,我权且为了两个孩子忍耐些。”言念及此,只得强抑愤懑,接着说道:“吴副都讲此言差矣,我与那两个孩子相处多日,颇知这两个孩子的品性,方才欲要总坛收容,并非我存有私心。”
便在这当儿,有名老者手拄龙头,从方阵中踱将出来,提气说道:“八年前有人重金贿赂秦都讲,他尚且不为所动,大伙平心而论,他岂是贪婪之辈?是以老夫敢为秦都讲作保,此番要收容那两个孩子,定然是怀有一腔公心,绝无半点私欲。”
这位仗义直言的老者年高德劭,模样清癯,正是祭祀大典上,向掌门递香的司礼长老颜信,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当即拂须赔笑道:“师兄稍安勿躁,我这外甥既这般说,想来定有依据,不如且听下他有甚依据。”天都宫内有些文武面面相觑,他们素知秦皓轩清正廉洁,可监院长老发话,吴俊驰又是其外甥,便再无旁人出来言语,均自静观其变。
吴俊驰目歪眼斜,微晃着脖颈,自得说道:“诸位同门,我适才所言并非没个依据。”转而向秦皓轩道:“秦都讲先前所言,那程鸿渐的老子程濯在孝平皇帝时做过御史大夫,而易巧倩的祖父乃大学士易墨寒,是也不是?”秦皓轩道:“正是。”言下甚为坦荡。
吴俊驰轻哼一声,道:“秦师兄承认便好,程濯那厮虽已不做御史大夫,可他却成了关中首富,家中珍宝无数,要是想贿赂秦都讲,所掷钱财何止千金?而那易墨寒更是了不得,听闻这厮曾做过王莽的夫子,秦都讲收了那厮孙女当徒弟,自可搭上篡汉的奸贼,往后你在伪朝廷里自可平步青云了。”此语既出,难免有人窃窃私议,毕竟王莽乃是篡汉自立,名门正派中人不齿为伍。
秦皓轩朗声说道:“我是否收受贿赂,可由大伙到我屋中搜查,倘若发现一件值钱的东西,秦某甘愿领罪。”说罢,便将程鸿渐如何搭救段峰的经过转述一番。众人观瞧秦皓轩义正辞严且有段峰作证,均知其所言非虚,更有人称赞鸿渐年齿虽幼,侠肝义胆却丝毫不逊长辈。
秦皓轩复又朗声说道:“本派素来收容胸怀侠义之人,以使其造福万民。所谓侠者,并非武功高强而又精通六艺。正如这个‘’字,其中容纳诸多‘人’字,方可称之为侠,而我辈江湖中人,总需心系旁人,才算得上侠义之士。”吴俊驰打个哈哈,出言轻嘲道:“秦都讲倒是能说会道,怪不得我只能做你手下。”
秦皓轩正视对方,随即质问道:“鸿渐尚是孩童,当初救人之际,更不会丝毫武功,却肯不顾自身性命搭救段峰,莫非他有此等侠义心肠,还不足以被收入总坛吗?”
吴俊驰不置可否,接着复又强辩道:“易墨寒毕竟是王莽夫子,而那易巧倩定也侠肝义胆喽。”言下神色极尽轻慢,显是故作讥讽。
秦皓轩悲从中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说道:“这孩子家中再无旁亲,其祖父又被王莽贴身宦官暗害,如今已然身殒了。易巧倩欲要拜入总坛修炼本领,我瞧这孩子着实可怜,方才有意收容。”吴俊驰又道:“那厮既是暗施毒手,又岂会要你知晓,莫非你亲眼瞧见了?”秦皓轩摇首说道:“我并未亲眼瞧见,可我看那行凶的宦官正是赵承恩。”说罢,便将依据详尽言说了。
诸人正觉皓轩所言合乎情理,岂料吴俊驰复又轻慢嘲弄道:“这易巧倩的遭际倒是与那柳依依极为相似,秦都讲到底何时请大伙喝顿喜酒?”秦皓轩闻听对方这般羞辱,登感气往上冲,当即斥道:“你这厮好不要脸,身为堂堂副都讲,岂可说出这些言语。”
吴俊驰亦觉此语既出,反惹得诸人不齿,随即阴森说道:“你无非仗着职司高过我,方才肆意欺侮下属,倘若当真有本事,便陪老子练上一练。”话音刚落,便即抽出腰间判官双笔,冷不防地疾刺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秦皓轩忙朝后仰,吴俊驰一击未中,当即迅捷变招,手中双笔直似两条短棍朝下便拍。他那双笔甚粗,又为金属所制,但见秦皓轩当即挥剑相隔,方才幸免受伤。
殿中文武观此情状,正自大感诧异,颜信使手中龙头杖愤懑敲击地面,随即喝道:“吴俊驰,你这厮竟敢如此胡搅蛮缠,还不快给本长老住手!”
尉迟德开唯恐师兄插手,便即自得赔笑道:“师兄莫要动怒,我那外甥不过是要练上几招罢了,师兄乃是派中前辈高人,不必与小辈一般见识。”转而向吴俊驰道:“你这臭小子若敢误伤同门半分,老夫定然饶不了你。”
诸人均知吴俊驰乃监院长老外甥,这当儿又瞧尉迟德开如此喊话,职司较低者自不敢上前相助;位高权重者尽皆资望颇深,此刻亦不便出手;除此之外,更有人唯恐事态不乱。吴俊驰观此情形,兀自暗忖:“舅舅正是替我撑腰,我要是真杀了这厮,舅舅或许只会稍作责罚,往后老子便可荣升正六品都讲了。”言念及此,出手便显肆无忌惮,甚有夺命之势。吴俊驰手中判官双笔乃纯银锻造,通身长逾二尺,锐利笔尖竟自划出银般的蛇光芒,竟自飕飕带风,直使人不寒而栗。
起初秦皓轩不愿开罪监院长老,尚且有意容让,方才使得吴俊驰尽占上风,诸多人物观此情形,均自心头一紧,颜信愤懑说道:“秦都讲不必相让,这厮气焰嚣张,如若有甚干系,本长老自会替你担待。”数人闻听此语,当即要秦皓轩不必容情,却也有人替吴俊驰鼓噪助威,天都宫原本庄严肃穆,这当儿已然混乱不堪了。
秦皓轩心道:“吴俊驰不仅百般寻衅,平素还在坤字门中肆意妄为,今日我定要好生教训这厮。”正自思忖间,恰见吴俊驰使出一招“白猿献果”,疾挺双笔直朝胸口探来,便即仗剑拨开对方兵刃,顺势将剑递出,反指指对方小腹。那吴俊驰并非庸手,但见他双笔向下猛架,挡开秦皓轩的长剑,复又转守为攻。他二人互有攻守,兵刃相交之际铮铮作响,须臾间,双方兵器来来往往,竟过了五十多个回合。
第三十六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3)
第三十六章
奸人弄权兵刃交(3)
不知过得多久,秦皓轩渐占上风,颜信诸人连声叫好,他们正自欣慰之际,尉迟德开急道:“现下不使看家本领,更待何时!”此语既出,吴俊驰催动笔上机关,兵刃笔头倏地弹出,恰似离弦箭簇,径直射向对方。秦皓轩赶忙举剑相隔,他虽挡住了射向面门那枝,却被另一枝笔头射中左肩。
吴俊驰阴森冷笑,随即催动机关,两枝笔头顷刻缩回,原来他手中判官双笔的笔杆虽显粗壮,其内却是空心,并且装置一条铁链,将铁笔首尾两端牢固连接,待得相斗正酣时,笔头骤然射出,往往令对手猝不及防,威力甚为强劲。
吴俊驰又趁势连攻数招,秦皓轩赶忙仗剑回护,颜信本不屑与小辈动武,可他观瞧吴俊驰竟使如此卑劣行径,当即愤懑断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你不仅使暗器伤人,还要取人性命,老夫岂可饶你。”说罢,便欲持杖相助秦皓轩。
尉迟德开观此情形,赶忙挺身相拦,复又赔笑道:“师兄息怒,这比试对练难免有所损伤,您毕竟是本派前辈高人,何苦插手小辈人之事?”话音刚落,有名男子踱将过来,向颜信毕恭毕敬道:“尉迟师叔是说,您老人家要是出手相助,难免有倚老卖老之嫌,还望颜师伯莫要掺和。”随即话锋忽转,复又续道:“您老平素如要整肃派中风气,也只得寻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了。”话音刚落,便朝尉迟德开瞄将过去。且说这人名唤魏德韬,他虽才过而立之年,却身着紫袍玉带,亦是派中正一品御阵长老,平素领些弟子演练阵法,执掌总坛宿卫。
尉迟德开瞧对方似欲挑唆,便即颇没好气道:“魏师侄虽同为正一品长老,却只管琢磨你那几套破阵法便是,我们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颜信正自恼火,这当儿又瞧尉迟德开甚显跋扈,更感义愤填膺,随即指向对方,愤懑斥道:“本派乃是武林正道之首,你却仗着位分尊贵,领着一伙乌合之众肆意妄为,败坏本派纲纪。本长老身为师兄,要是不替已故师尊管教你一番,你这老小子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而这可不算倚老卖老。”说罢,更不搭话,抄起手中龙头杖,便使一招“紫气东来”向尉迟德开横扫而去。此招看似粗简,实则劲力无穷,尉迟德开徒手招架,只得后跃避开,颜信招式未歇,便将“四象两仪棍”施展开来。
且说那“四象两仪棍”乃是西周时期,由轩辕派第七十三代掌门吕鸣谦依据先人武学,整理而成的棍法秘籍,其开篇便道:“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化四行,四行围土行,土行为太极”
所谓“两仪”既指阴阳,“四象”正是由“两仪”衍生出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四大神兽。四种神兽各自代表木、金、火、水等“四行”,“四行”又将“土行”围在当中。五行相生相克,棍法招式刚柔相济,连绵不绝,端的厉害非常,不容小觑。
那尉迟德开武功略逊师兄,先前又将轩辕神剑交还掌门,这当儿赤手空拳,便更不敢与师兄接招,好在尉迟德开身形虽胖,躲闪倒甚灵活,且因其师兄顾念同门之谊,下手终究留情,尉迟德开这才并未受伤。
他二人斗过数招,有名派中弟子忽而叫道:“师父接剑!”说着,便将手中长剑掷向尉迟德开,尉迟德开好似瞧见救命稻草,赶紧飞身接剑,颜信倒也并不拦截。
尉迟德开长剑在手,方才心下稍安,但见他持剑而立,颤声说道:“我我我告诉你你虽武功高强,我也不怕你。我只是念及你是我师兄,方才没有接招再说咱们都是正一品长老,你我动起手来,着实太不像话。可你要是这般不依不饶,当心我不留情面”颜信轻哼一声,道:“你小子倒是长出息了,你现下正好有了兵器,咱们也比划比划。”
他二人交手之初,便有人出言相劝,这当儿眼见两人要动真章,更是有数人跃将出来,良言相劝,魏德韬虽也上去劝架,但眉宇下的深邃双目却竟自暗露笑意,这厮身长八尺,容貌尚算英俊,乃是现任掌门的师弟,他在九大长老中,虽是年纪尚轻,却因极善排兵布阵,方才荣升正一品长老。
派中颜信及尉迟德开两位长老相斗之时,吴俊驰攻势未歇,但见他双笔疾戳,数番催动笔上机关,使笔头疾驰而出,径朝秦皓轩要穴射去。好在秦皓轩有所防备,要么仗剑相隔,要么闪避开去,如此这般,双方又成了互有攻守之势。
便在众人劝架之际,吴俊驰大嚷一声:“凶神乱舞!”说话间,两枝笔尖相继飞出,之后也不缩回,犹似狂风席卷,四下乱舞。秦皓轩大喝一声:“无非无仪!”说着,使长剑舞成两仪状,与连接双笔的铁索绞在一处。
但瞧那二人谁也无法收回各自的兵器,而吴俊驰平日骄横惯了,斗到此处,竟自发狠喝道:“快给老子撒手!”说罢,忽施一脚,踢向对方小腹,秦皓轩也跟着提腿招架。
轩辕派众弟子毕竟是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发生打斗也属常事,可此番打斗,分明是吴俊驰挑衅在先,有数人实在瞧不过眼,正欲上前相劝,忽听门外有人断喝道:“都给我住手!”话音刚落,便即推开房门,当下猛推一掌,刚猛掌风直扑搅缠的兵刃之上。秦、吴二人虽是高手,此刻却也虎口震裂,随之手上一麻,所握兵器亦随之碎成数段,落在地上。
诸人登感惊愕,随即朝门外望去,但见出掌拦阻那人正是轩辕齐光。原来秦、吴二人相斗之时,魏德韬暗中遣人,放飞派中调教鹰隼向掌门报信。轩辕齐光瞧见鹰隼盘旋空中,便留下身旁弟子继续寻找楚灵均尸身,随后独自一人施展轻功,大步流星般飞奔回去。其脚下山路虽峭,他却犹似腾云驾雾,仅过须臾便即到得天都宫,在门外听到了屋内的打斗之声。
这正是:山中亦存朝堂事,奸佞弄权争名利。宵小执刃显张狂,架笔横行甚无忌。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1)
第三十七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1)
天都宫内诸多高手眼见轩辕齐光入得殿来,赶忙依照品级重新排好方阵,相继恭谨参拜,有些人物暗自惴惴,不由揣度起掌门会如何公断,吴俊驰嘴角轻撇,自得回入方阵当中,秦皓轩不由面现郁色,随后回入方阵。尉迟德开整理下凌乱衣衫,随即高呼道:“恭迎掌门升殿!”话音刚落,众文武闻言齐拜道:“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
轩辕齐光缓步踱向掌门宝座,随之环顾诸人神色,竟自心下暗忖:“我轩辕派从上古黄帝开创至今何止千年,为何堂堂天下武林正道之首,百十年来竟会到得如此地步,派中风气已然堕落了历代掌门啊,如若再这般下去,本派数千年的基业莫非要断送在我的手上了吗”言念及此,登感痛心疾首,思绪翻涌实难自抑,却尚需向旁人不露声色。
但见轩辕齐光在掌门宝座前缓缓坐下,诸多高手屏气凝神,静待掌门公断,可他神色肃穆,并未出言相询来龙去脉,天都宫中原本乌烟瘴气,竟忽而针落有声,复现威严肃穆。
吴俊驰正自思量言辞,只待掌门讯问,却怎料大殿里悄无声息,直教他按耐不住,当下竟自走出阵列,振振有词道:“启禀掌门,本次轩辕大试,秦皓轩妄图独揽招收大权,属下不过有些私议,秦都讲便即肆意辱骂,我着实气不过,方才与他发生争执,此事如何处置,全凭掌门公断。”
秦皓轩正要申辩,颜信站将出来,怒斥吴俊驰道:“秦师侄依照常例,欲要亲自招收两名弟子本无过错,可你却恶语相加,随后又动手在先,打伤秦都讲,现下竟还恶人先告状,似你这等小人当真恬不知耻。”尉迟德开赶忙为外甥开脱道:“秦师侄尚未开口,哪用得着师兄插言,师兄此举是否有些过于偏袒。”眼见二人便要再起争执,轩辕齐光郑重接口道:“两位长老无需多言,齐光自有公断。”
魏德韬观此情形,有心在掌门面前做个好人,便朝颜信抱拳,出言说和道:“颜师伯稍安勿躁,我师兄定会秉公处置,咱们只管领受掌门法旨便是。”言下语气极现恭敬,颜信只得暂压胸中怒火,愤懑不平地回入方阵。
轩辕齐光目视吴俊驰,气定神闲道:“我且问你,依照本派门规,以下犯上者该当如何处置?”吴俊驰闻听此语,登时慌了,接着颤声强辩道:“属下冤枉属下哪敢以下犯上,我瞧着他秦皓轩一手遮天,如何能不痛心疾首,这才这才”话音未落,轩辕齐光猛拍桌案,打断吴俊驰的言语,随即断喝道:“本掌门只问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言下凛然生威。
吴俊驰直惊得面无血色,平素间的飞扬跋扈早不知抛却何处了,但瞧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随即连磕三个响头,涕泣哭求道:“掌门饶命,属下冤枉,敢请掌门饶命”
轩辕齐光正色说道:“本派之所以能够传承数千年,至今在武林中万人拥戴,恰因派中规矩严明,有过必究。你身为秦皓轩手下副都讲,他如有徇私舞弊,你自可将其罪状告知本掌门,不过哪里轮得到你未奉号令,擅自将秦都讲打伤?即便他是本派普通弟子,本掌门也断不可容你这等肆意妄为。”说罢,便即高声招呼道:“执法弟子,速将吴俊驰拖出去,依照本派法度斩首示众!”言下斩钉截铁,字字掷地有声。
两名执法弟子尊奉掌门号令,将吴俊驰朝外强拉,但见他杀猪般狂叫,不住惊呼讨饶,尉迟德开眼见外甥性命不保,登感心急如焚,随即焦促高呼道:“且慢动手!”说罢,行至吴俊驰身旁,替外甥求情道:“我这外甥着实不该打伤秦都讲,可是他当时并非以下犯上,只要比试武功,这话诸位都听到了,还望掌门明察。”话音刚落,方阵中便有十数人跪了下来,齐声求道:“还望掌门明察。”
吴俊驰犹似抓住救命稻草,当即连连附和道:“是,是,我只说要练上一练,无甚恶意。”话到后来,不由甚感自得,泛青双唇复现歪斜,颇为招人厌烦。
轩辕齐光时常念及迟德开毕竟是派中长辈,且又在派中位高权重,是以平素总会给对方三分金面,可现下轩辕齐光并未相询原委,便要处死尉迟德开的外甥,委实出乎众人意料。这当儿尉迟德开领着十数名高手力保外甥,其余诸人观此情形,实不知掌门会如何处置,不由敛色屏气,静待掌门决断。
轩辕齐光神色肃穆,随后朝求情诸人扫视一番,朗声说道:“天都宫乃商榷要务之所,岂是打架私斗的擂台。”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速将吴俊驰拖出去,不得有误。”
吴俊驰赶忙抱住尉迟德开大腿,拼死也不肯撒手,嚎啕痛哭道:“外甥要是不在了,谁伺候您老人家,又有哪个给您养老送终,舅舅不能撒手不管。”
尉迟德开唯恐外甥殒命,竟自将其紧紧搂住,凄然说道:“老夫的至亲骨肉早被魔教妖人所害,我那苦命的妹妹生下这个孩子没多久,便即撒手离去了。这些年来,只有我们甥舅俩相依为命,掌门要将他拖出去杀头,不如将你师叔也拉出去砍了,我还能陪他搭个伴儿。”正说话间,不由得老泪纵横。
轩辕齐光摇首叹道:“师叔断不该容你外甥放肆,你既为派中长老,岂可不遵法度。”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是否宽赦吴副都讲,本掌门不可决断,毕竟秦都讲为吴俊驰所伤,要我宽赦又有何用?”
吴俊驰闻听此语,赶忙朝秦皓轩纳头便拜,随即猛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涕泣苦求道:“适才属下不该伤及都讲,还望您饶过在下一命。”
秦皓轩平素固然恼他,却也不欲取了同门性命,现下对方又忽而跪拜讨饶,秦皓轩不由得心生恻隐,便向掌门拱手道:“吴俊驰罪不至死,还望掌门宽赦。”颜信望着师弟尉迟德开惊惶模样,亦觉心中不忍,便相随求情道:“还望掌门免其死罪。”
轩辕齐光颔首道:“既是两位替他求情,我姑且饶他一命。”吴俊驰登感喜不自胜,当即说道:“多谢掌门不杀之恩。”话音刚落,便欲磕头行礼。轩辕齐光道:“不必谢我,要是秦都讲不肯饶你,本掌门定斩不赦。”
吴俊驰悻悻不语,轩辕齐光又道:“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罚你半年俸钱,并且罚你七十个杀威棒,以此明示派中法度不可肆意践踏。”转而又向执法弟子道:“尔等便在大伙面前行刑,如若手下容情,本掌门定要严惩。”
四名执法弟子口中唱诺,两名弟子将吴俊驰按于地上,另外两名举棍便打,直打得他杀猪也似的狂叫。尉迟德开登感难熬得紧,可他已求掌门法外开恩,这当儿岂能再求恩赦,只得心下暗忖:“好在天都宫乃是商议要务之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不然吴俊驰往后该如何调教座下弟子。”言念及此,方才稍觉宽慰。
执法弟子行刑已毕,吴俊驰直被打得皮开肉绽,再也站立不住,派中弟子尊奉掌门之命将其抬回房中休养,吴俊驰趴在担架之上不住呻吟,尉迟德开及其党羽观此情形,竟自惴惴不安。
轩辕齐光正色说道:“本派规矩严明,不论何人均是有过必究。尉迟师叔身为本派监院长老,又是吴俊驰的舅舅,难逃管教不严之责;秦都讲身为吴副都讲的顶头上司,也有驭下不利之过。我仅罚你们一月俸钱,可有异议?”那二人听罢,相继齐声道:“属下并无异议。”
轩辕齐光又道:“吴俊驰既然提到秦都讲以权谋私,本掌门亦会问询,今年秦都讲不可依照常例亲收两名弟子拜入总坛,而秦都讲先前所荐人选究竟如何,大试之后,便有分晓了。”
秦皓轩闻言跪拜道:“属下着实没有寻私,还望掌门明察。那两个孩子端的甚好,只不过武功根基尚浅,还望掌门允准他们拜入总坛。”
轩辕齐光不置可否,转而向众人说道:“想必大伙都累了,今日权且议到这儿吧。”说罢,便即起身离座,秦皓轩只得随诸人拜道:“恭送掌门。”
第三十八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2)
第三十八章
宿弊积久精图治(2)
轩辕齐光径直回入自己住处,随后在案前孤坐,愁思派中事务,转而轻奏古筝,兀自追昔先师亦曾在此居住。他眼见屋中布置依旧,却又物是人非,不由黯然神伤。
且说前任掌门李修德大限将至,便唤入室弟子以及派中正三品以上人物在此齐聚,随后说道:“本掌门自知命不久矣而我与派中九位长老商议过了,掌门之位便由轩辕齐光承继”其音甚为低沉,时而喘着粗气,饶是如此,他仍旧强自捧起轩辕神剑,接着续道:“第一百五十七代掌门轩辕齐光上前接剑”
轩辕齐光轻啜跪拜,颤声说道:“派中虽无人能治好师父,可我九州广阔,民间尚有诸多名医,弟子今日便下山去,为师父遍访名医,师尊断不可轻易言弃。”
李修德忽而轻咳两声,鲜血随之咳出。轩辕齐光忙道:“弟子先扶师父到床上好生休养,旁的事情往后再提吧。”说着,便要搀扶师尊。李修德摆了摆手,兀自坐在案前,手拄神剑剑柄,郁郁说道:“师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本派往后的前途”话到后来,不由唏嘘一声,接着续道:“那王莽独揽朝纲,为师收到密报,王莽遣太卜令刘歆大搞图谶之说,看来王莽篡汉自立仅在旦夕之间。而本派两百多年来效忠汉室,此志亘古不变,断不可依附国贼。”他提及王莽即将篡位时,更现神色凝重,痛心疾首。轩辕齐光道:“弟子定会效忠汉室。”
李修德又道:“为师要你接任本派掌门,往后率领派中弟子拥护汉室后裔,还百姓一个清平世道,不然为师难以瞑目。”轩辕齐光观瞧师尊极为坚决,不许有丝毫违背,当下只得强忍哀伤,悲戚应允了。
李修德微微颔首,复又郑重说道:“轩辕齐光接剑”轩辕齐光缓缓从师父手中接过宝剑,余众尽皆跪拜道:“恭贺新任掌门继位,黄帝乘龙千古流芳,天都轩辕造福万民。”李修德双目满是期许,含笑观瞧爱徒接受诸人拜贺,待得交接已毕,便即说道:“尔等都下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新掌门。”
众弟子应命告退,轩辕齐光伴在师尊身旁,竟自黯然须臾,随即问道:“师父将弟子留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李修德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说道:“当年为师捡到你时,还瞧见了这块锦帕,其上有一首藏头诗,暗含你生父之名。”
轩辕齐光闻听此语,登感气血上涌,随之接过锦帕,颤声念道:“钟断残梦五更凉,离情魂牵苦遗孀。觞满常思怀梦草,子佩魂消断人肠”转而沉思须臾,随之探问道:“莫非我父亲名唤钟离觞吗”
李修德微微颔首,轻叹说道:“你父亲曾是本派正三品高手,他平素贤良端正,武功亦甚高强,照理本该有所升迁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方才续道:“当年你父亲下山公干,却不知为何没了踪迹。我曾遣了一些弟子下山寻他,而有名寻他的人竟也没了音信,后来便有人将你放到本派总坛左近,碰巧被我跟你尉迟师叔拾到了。不过这首藏头诗为师只给你瞧了,你师叔亦不知晓其中内容。”
轩辕齐光复又读过那首藏头诗,不由轻啜一声,道:“想来家父已然仙逝了”李修德叹道:“诗中之意正是如此,如若不出为师所料,你父亲下山之后,定该碰上了情事纠缠,这才没有回到总坛,以致在外身殒。”轩辕齐光深以为然,李修德又道:“为师忧心钟离觞在外有甚过错,是以你莫要向外人提及身世。”
轩辕齐光心头一紧,随之暗忖:“师尊所言有理,毕竟我娘不敢现身,再说父亲在外如若没有犯下过错,娘亲为何要将我的身世写得这般隐晦”言念及此,便即说道:“师弟魏德韬深谙排兵布阵之道,他如能执掌本派,定然胜过弟子十倍。”
李修德微微摇首,接着说道:“你师弟虽善排兵布阵,可他自恃才高,不晓取胜之道并非全靠阵仗,此外你师弟权欲过重,如若要他做掌门,为师总是放不下心来,你往后也要提防他些。”轩辕齐光颔首道:“弟子记下了。”
李修德半倚半靠,握住轩辕齐光的手,接着说道:“芸芸众生皆存私欲,有些人尚存仁爱之心,虽有私欲倒也无妨,毕竟谁都要过得好些;可总有些人免不得利欲熏心,最终贻害无穷,诸多祸乱便是由此而生的。”
轩辕齐光恭谨受教,李修德兀自续道:“自从自上古黄帝开创本派,又经无数先人的苦心经营,才会有今日的声威。可随着本派日渐壮大,便有些弟子无法抑制私欲,做了些不耻勾当,更有些弟子为此拉帮结派,如若这般延续下去,派中恐有浩劫”话到后来,复又轻咳数声,轩辕齐光温言商榷道:“弟子明白,师父上床将歇吧。”
李修德摆了摆手,随后说道:“尉迟德开平素贪婪,为师尚能约束,可他既是你长辈,且又树大根深,你需使些权谋,要他有所收敛。”轩辕齐光眼见师尊气息沉重,竟自黯然脱口道:“师父夙夜操劳,而弟子却未能替您分忧”李修德道:“你已做得甚好,莫要这般苛责。”言下目光慈和,恰如老父瞧着奔波游子。
轩辕齐光悲戚说道:“弟子当年不过是个弃婴,要是没有师父多年来悉心照料,我恐怕便饿死了。在弟子心里,您便是我的父亲,可我还没有好生孝敬您师父定要好生保重身子”李修德轻抚爱徒,语重心长道:“生死有命,你只要将本派发扬光大,带领众人保国安民,便是孝敬为师了”
光阴流转宛如白驹过隙,前尘往事虽经六年,轩辕齐光尚觉师尊嘱托言犹在耳,随后停奏古筝,心下暗道:“师尊欲要本派发扬光大,又要派中诸人保国安民,我定当尽心竭力,替他成就夙愿。”转而望向窗外,复又暗忖:“今日在天都宫中,急需雷厉风行地料理此事,不然场面只会愈发混乱,甚至难以收拾。待得入夜之后,我便私下去寻秦皓轩,将原委查个明白。”
转眼间夜色便至,轩辕齐光独自来到秦皓轩的卧房外,正欲敲门而入,忽听屋内有名壮汉粗声大气地道:“哪个天煞的撮鸟伤了秦师兄的胳膊,咱这便替你出了这口恶气!”轩辕齐光听出说话这人正是段峰,便即侧耳倾听,并未入内。
且说今日祭祀大典之时,若非秦皓轩挺身而出,从楚灵均脚下救得鸿渐,方才使那孩子不至受伤。程鸿渐为此感怀,便邀段峰陪同下山,在集市上买了些精致果品,给秦皓轩送了过来。那三人在房中闲谈,段峰忽而说得兴起,便朝秦皓轩拍去,偏巧触及对方肩头伤处,直使他不由低嘶一声。段峰心头一紧,随即扯开对方衣襟,瞧见其伤处似欲化脓,便不由愤懑叫嚷,偏巧被掌门听到了。
程鸿渐关切说道:“师父这伤不轻,我还有些金翅大鹏健体丸,干脆给您留下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瓶,便要交给对方。秦皓轩知晓此药珍贵,当下摇了摇手,慈和说道:“为师受的并非内伤,你那药丸未必有甚效用,涂些寻常伤药便是了。你要将这药妥善保管,留作你强身健体之用。”程鸿渐颔首应承了,可他瞧师父伤处化脓,还是倒出了一粒,出言相劝道:“这粒师父还是拿去吧不然弟子放心不下”
秦皓轩闻听此语,便将那粒药收了,随后并不提及为何受伤,段峰复又问道:“到底哪个撮鸟敢伤秦师兄?”说话间双眉倒竖,竟自摩拳擦掌。
秦皓轩恐他闹出事来,便即说道:“段师弟不必动怒,今日我与吴俊驰有些争执,不过掌门已命人痛打了那厮七十个杀威棒,你也不必替我理论了。”段峰轻哼一声,道:“这厮仗着尉迟德开是他舅舅,素来跋扈得紧,早该领受些棍棒了。”程鸿渐问道:“师父为何跟他争执。”
秦皓轩将来龙去脉如实讲了,段峰直气得撸起衣袖,愤懑说道:“那吴俊驰打死也活该,可掌门凭甚不由分说,便罚师兄俸钱。”秦皓轩摇首叹道:“罚我月俸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孩子要是不能通过大试,便不能留在总坛了。”说着,轻抚程鸿渐,心下甚感惋惜。
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知怎的竟自心生黯然,转而悠悠宽慰道:“弟子便算不能拜入总坛,到分坛修习也是一样的不管怎样我都会勤勉修炼师父不必忧心”秦皓轩道:“好孩子,那分坛可比总坛差得远了,精深武学只在总坛才能学到,师父是看你年齿虽幼,却又一番侠义心肠,并且为师传授的招式,你稍作习练便可领悟,由此足见你天资聪慧,便更期望能留在总坛,往后造福黎民百姓。”
程鸿渐初闻旁人提及自己聪慧,只道对方谬赞,随之唏嘘脱口道:“平素爹爹要我背书,我总是背不下,也只有跟师父习武才会快些。”
其实世间诸人往往各有所长,并非善于苦读抑或甚显机敏才算聪慧,秦皓轩心道:“程濯提及鸿渐生父乃是冯祚将军,想来这孩子定是承继了其生身父亲的长处。”言念及此,不由怅然短叹。
段峰尚未思及此节,只是愤愤地道:“掌门太过糊涂,不分青红皂白便免了师兄亲招弟子之权,我得寻他评理去。”话音刚落,也不顾秦皓轩阻拦,径朝房外闯去,他刚将房门打开,便恰见轩辕齐光立在屋外。
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1)
第三十九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1)
段峰万未料到掌门恰在房外,当下委实吃了一惊,随后悻悻抱拳道:“段峰见过掌门。”话音刚落,便即扭过了头去,喉头发出愤懑低嘶,显是心下怨怼。秦皓轩眼见掌门入得房来,赶忙上前施礼道:“属下拜见掌门尊上。”言下依旧不失礼数,程鸿渐亦随秦皓轩恭谨施礼。
轩辕齐光颔首道:“现下并无外人,咱们也不必拘礼,还是一起坐下吧。”话音刚落,便扶秦皓轩一同坐下。程鸿渐观瞧掌门举止温和,竟自心下暗忖:“掌门在祭祀大典上威严肃穆,这当儿如此和善,着实跟先前不大一样。”
待得诸人坐定,轩辕齐光回忆道:“今日我领派中弟子下山去寻楚总管的尸首时,本派所养鹰隼落到了本掌门肩头,其足上所缠布条写着‘天都宫大乱’五字。待我回去后,便在门外听得两位长老闹将起来,诸人从旁劝架,而你与吴骏驰竟也大打出手。”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随后续道:“天都宫本来是诸人商议要务之所,可却变得乌烟瘴气,我身为掌门岂能不痛心疾首。”段峰闷声闷气道:“这都要怪那吴骏驰,掌门只管罚他便是,凭甚要罚秦师兄?”他虽觉愤懑,却素来敬畏掌门,是以并未发作。
轩辕齐光回道:“本掌门自愿查明来龙去脉,可我如若即刻相询,大伙势必要各执一词,到时只会复又混乱。而我暂且不问原委,只依照行径定下责罚,也是欲要诸人忌惮本派门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你也知晓本派规矩,副都讲如敢以下犯上,身为上司亦有驭下不利之过。恰因这个缘故,本掌门才罚了秦都讲的月俸。”
段峰素晓派中规矩,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脱口道:“吴骏驰仗着舅舅执掌大权,这才敢不将秦师兄放在眼里,派中那些个琐碎规矩反倒要小人得志了。”
段峰正自牢骚,秦皓轩接口说道:“段师弟此言差矣,派中亦是为了上下齐心,方才传下了这条规矩,其本身并无不妥。”轩辕齐光轻叹说道:“我虽信秦都讲人品,只不过派中规矩如此,这才要你受委屈了。”言下语重心长,隐现无奈神色。
秦皓轩拱手施礼道:“属下无甚委屈,只是忧虑程鸿渐及易巧倩入不得总坛了。”轩辕齐光道:“吴副都讲提及你以权谋私,本座为了稳妥,只得暂且收回你亲招之权,却不知秦都讲为何招收这两个孩子,吴骏驰又是怎生滋事的?”
秦皓轩将事情原委如实讲了,轩辕齐光轻抚鸿渐,温言说道:“这孩子着实甚好,从明日起,我便破例传授些武功,以此助他通过武试,至于往后之事,便只得看他造化了。”
段峰心头大喜,随之哈哈一笑,便向程鸿渐道:“你小子还不快给掌门磕头,尊上肯收你为徒正是天大的造化。”程鸿渐正欲下拜,轩辕齐光赶忙将之扶起,接着说道:“你也不必磕头,依照派中规矩,我不便收你为徒,只是稍作指点罢了。”程鸿渐回道:“掌门能如此看顾,我便感激不尽了,不敢奢望做您入室弟子。”说罢,便即拱手施礼。轩辕齐光瞧他神色恭谨,当即慈和说道:“并非我不愿收你,毕竟依照常规,我纵然有心要收你做入室弟子,也需待你在总坛修炼八年,才可收你做入室弟子。”
段峰虽暗感派规繁琐,却也并未作甚言语,程鸿渐兀自相求道:“弟子尚有一事相求,还望掌门答允。”轩辕齐光道:“你且说来听听。”程鸿渐道:“弟子想求掌门垂怜巧倩,顺便再传她些武功吧。”轩辕齐光思忖须臾,说道:“此事我尚且不能应允。”程鸿渐复又商榷道:“巧倩的身世着实可怜,要不掌门还是只传她武功吧,而我便算入不得总坛也没什么”
轩辕齐光瞧他神色黯然,便即轻抚其背,接着说道:“我瞧你品性甚好,这才破例传授些武功,助你拜入总坛,而易巧倩往后如若习得高深武功,倒也未必是件好事。”程鸿渐不禁一怔,随之问道:“这是个什么缘故?”轩辕齐光道:“武功如若用在正途,自可造福黎民,假使用错地方,那便有害无益了。”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续道:“本掌门虽也怜悯易巧倩,可我并不知晓她品性如何,恰是这个缘故,我尚且不能教她。”
程鸿渐闻听此语,当即说道:“巧倩妹妹品性甚好,她只是要替爷爷报仇,不会做坏事的。”轩辕齐光道:“仇怨甚易使人迷失心性,易巧倩能否通过本派大试,权且看她造化吧。”
秦皓轩知晓掌门的难处,便向鸿渐说道:“本派先祖忧心后辈有不肖弟子习得精深武功,如此难免为祸武林,方才定下了些许规矩,使得掌门不可随意传授武功。其实尊上能够传你武功已属破例,要是又传授巧倩武功,难免惹人私议。”程鸿渐闻听此语,当下不再强求,随后复又拜谢了掌门传授之恩,轩辕齐光颔首回道:“明日卯时,你便到我房里来,现下且回房中将歇去吧。”
程鸿渐应命出屋,随手掩上房门,缓步朝自身住处踱去,心头尚自暗忖:“我若将向掌门学来的武功传给巧倩妹妹,那样她不就学会了。”言念及此,方才稍感欣然,随之转念寻思:“可掌门不愿教她,我若拿掌门教我的武功去教巧倩,跟偷又有甚分别。鸿渐啊鸿渐,便算你书读得不好,也应懂得道理才是,当真枉读那些圣贤书了。”便在他俯首沉思间,其身后忽而有人招呼道:“渐哥哥!”
程鸿渐回首朝那人望将过去,但瞧映入眼帘的正是易巧倩,便即出言应承了,接着行至近前,正欲提及先前之事,却忽而甚显语滞,易巧倩探小手轻作推搡,忍俊薄嗔道:“瞧你,咱俩都老相识了,有甚言语不好讲,竟还这般吞吞吐吐的。”
程鸿渐强自一笑,当下瞧着月光似纱,轻遮对方面颊,随后相询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易巧倩笑道:“适才我去你房里来着,可是你却不在,我便猜你会到秦都讲房里,瞧我猜得不错吧?”说话间,不由现出自得神色,其小家碧玉丽质颜更添了几分灵蛮姿。
程鸿渐点了点头,道:“我到师父那儿去了,今日若非他救了我,我怕是要被楚灵均踢伤了,我理应到他房里拜谢才是。”易巧倩轻嗔道:“亏你还晓得,可渐哥哥要是没有相助柳依依,又何须秦都讲仗义相救,这种事情又没人赏你,干吗趟这浑水。”言下隐生后怕之意,程鸿渐道:“当时没来得及多想,那柳依依毕竟是条人命啊。”易巧倩抿嘴一笑,道:“好啦,你是圣人。”
程鸿渐相随笑了笑,易巧倩又道:“咱们在本派大试未必能打得过那些练家子,此番能够拜入总坛,也多亏了秦都讲照应,我也该陪你去看他才是。”程鸿渐轻叹一声,道:“今日有人污蔑秦都讲以权谋私,这才非要咱俩拜入总坛,师父据理力争,后来那厮动起手来,还将师父打伤了。”
易巧倩不由心头一紧,随即问道:“后来怎样?”程鸿渐神色黯然,悠悠说道:“刺伤师父的那人被罚了七十个杀威棒,可掌门也要咱们通过大试,才可拜入总坛。”易巧倩急道:“秦都讲都应允了亲收你我拜入总坛,干吗非得通过大试,快陪我求他去。”话音刚落,便即握住鸿渐手腕,要拉扯他相求秦皓轩。
程鸿渐兀自驻足不动,摇首轻叹道:“秦都讲已然尽力了,掌门也应允破例传我些武功,助我拜入总坛”易巧倩几欲垂泪,轻啜问道:“那那我呢掌门会传我武功吗”
程鸿渐观其眸光楚楚,登感心中酸楚,随即温言宽慰道:“掌门虽未应允传你武功,不过我想”他本欲将掌门往后所传武功教给对方,岂料巧倩未待自己言尽,便即使性道:“掌门凭甚只传你武功,却偏不教我?我为何要来轩辕派,旁人不知晓,莫非你还不知吗?”程鸿渐忙道:“我相求掌门传你武功来着,怎奈尊上”
“不要再说了!”易巧倩打断了鸿渐话头,愤懑续道:“你定是计较祭祀大典过后,我要嘉名哥传授几招,却没将你带上。”程鸿渐忙道:“不是的,我当时替你求过掌门了,可尊上着实不愿教你。”
易巧倩如何肯信,但瞧她怒气更盛,随即嗔道:“掌门凭甚不愿传我武功,分明是你在骗我。我我”话到后来,便即轻咬下唇,转身欲走。程鸿渐忙握住巧倩手腕,颤声说道:“巧倩妹妹,你且听我解释。”
易巧倩手腕疾翻,挣脱对方手掌,愤懑推搡道:“我不理你了,再敢跟过来,我便用嘉名哥所传武功打你。”说罢,兀自抹着泪水,径朝自己房中奔去了。程鸿渐闻听此语,登感怅然无极,当下痴痴遥望巧倩背影,心头虽有千番话,却也无法言说了,但见他席地而坐,仰望空中繁星点点,兀自追思先前曾相伴巧倩观赏此景。
第四十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2)
第四十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2)
山间夜风微凉,轻拂游子裳,如此这般过得良久,天际稍现熹微晨光,程鸿渐悠悠醒转,随之遵照掌门吩咐,到得其住处跟前,侍立于房门之外,恭谨招呼。轩辕齐光正自凝神打坐,这当儿既闻此语,便缓缓睁开双目,招呼对方入。
程鸿渐依命入得屋中,轩辕齐光瞧他神色黯然,便即出言相询道:“你瞧着气色不好,莫非受了甚委屈吗?”程鸿渐道:“昨夜弟子跟易巧倩提及您要教我武功,可却不能传她几招,后来巧倩妹妹怪弟子没替她说些好话便没待我解释,跑回自己房里去了,还说再也不要理我了”言下略显消沉,竟自生出些许失魂落魄之感。
轩辕齐光瞧对方年齿尚幼,却竟自情思初动,不由甚觉好笑,接着慈和说道:“这不过是小姑娘的气话罢了,秦都讲自可替你解释原委,倘若你们当真要好,她自不会总生你的气,你也不必伤心难过了。”
程鸿渐心下稍宽,只得出言应承了,轩辕齐光又道:“本掌门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罢,便将鸿渐揽入怀中,施展起轻身武功,裹夹着对方朝峰顶疾跃而去。轩辕齐光身法端的好快,恰似仙者腾云,朝行北海间,暮可游苍梧。程鸿渐尚未瞧清途中无尽的险峭峻岩,便觉诸物恰似离弦劲弩,径从身旁疾掠而过,当下不禁呆了。
如此这般仅过须臾,那二人便到得临近峰顶之处,鸿渐微一定神,随后瞧见左近有块大石刻,上书“登峰造极”四个大字,便在此间有处天然石室,石室外又有一块大石,好似醉汉斜卧,怡然自得地观望着四周美景。且说此间正是天都峰上难得去处,名唤“仙人把洞门”,曾有骚客如此赞道:“怪松破石凌霄汉,峭壁撑天接斗牛。”
程鸿渐立于石室之外,俯瞰众山小,登感心旷神怡,随之暗忖:“往后我可携巧倩妹妹到此赏玩,想来她定会欢喜。”正自如此作想,轩辕齐光指着那石像道:“这尊石像唤作‘仙人把洞门’,乃是天地所生奇物,并非巧匠精雕而成。你看过此间景致,心境可否好些了。”程鸿渐道:“有劳掌门挂怀,弟子的心境好多了。”
轩辕齐光道:“修炼武功最忌心存杂念,而此处恰似神仙洞府,你既要入内修炼,便该当存些逍遥心境,唯有心无旁骛,才能事半功倍。”程鸿渐恭谨回道:“弟子记下了。”说罢,便随掌门步入石室,但见其内足可容纳百人,四周排放十八般兵器,当中摆放着一张石质桌案,桌上摆放着数尺长的木棍以及一个茶壶。
轩辕齐光道:“我先给你演示一套棍法。”话音刚落,伸掌击向桌案,桌子虽纹丝不动,可放在上面的长棍竟忽得高高弹起,足有丈余,武林中人一掌拍碎桌案倒是无甚稀奇,可他竟能将内力催至别处,使桌案完好无损,此等修为已属罕见,更难得的是桌上茶壶竟也纹丝不动。
程鸿渐尚自惊异,轩辕齐光纵身疾跃,使出一招“白鹤飞升”接住长棍,又在空中猛使一招“朱雀展翅”,其姿宛如朱雀展翅,棍风所携热浪扑面,使得周遭似欲窜出火来。程鸿渐竟自渗出涔涔细汗,轩辕齐光棍势忽现稳健,犹似玄武威凛缓行,踏足生风,夹带袭人寒意,转而又如白虎巡山,势不可挡,威猛迅捷,随之又似青龙腾跃,轻灵翱翔于云端,正可堪见首不见尾,直教人目不暇接。
程鸿渐观此情形,不禁心中暗赞:“先前我只道段大叔的斧法威猛难挡,可掌门只用一招,便可使四下里皆是棒影,便算有大批敌人齐上,亦会被他一棍打倒,如此还哪里用得上第二招。”程鸿渐瞧得痴了,其实掌门棒法的厉害之处又何止于此,江湖中有些武功套路从头到尾虽刚猛至极,却乏柔顺之意;有些武功虽能顺势而动,可缺少了几成威武雄浑之风;而这套棍法,刚柔相济,变化繁复,往往令对手猝不及防,捉摸不定。
轩辕齐光收棍立身,气定神闲道:“我适才所使棍法唤作‘四象两仪棍’,相传黄帝在涿郡决战蚩尤,蚩尤手下上万精锐在其八个兄弟统率下,奇袭至黄帝中军后翼,大开杀戒。”程鸿渐甚喜闻听逸事,这当儿不禁接过话头道:“听闻蚩尤的结义兄弟都甚是了得。”
轩辕齐光微微颔首,说道:“传言那蚩尤共有兄弟八十一人,都有铜头铁额,八条胳膊,九只脚趾,个个本领非凡。当年黄帝所领中军遭受奇袭,登时陷入骚乱,轩辕黄帝也将被生擒,多亏其手下神将孟章,手持木棍,力战群魔,最终将敌军击溃,救得黄帝脱险。之后又隔多年,孟章化为青龙,驮载黄帝乘龙升天,而他所使的棍法在本派代代相传,传至西周时期,由本派第七十三代掌门吕鸣谦依据先人武学,整理出一套秘籍,便是这‘四象两仪棍’了。本派中会使此套棍法之人甚是寥寥,只因派中有规矩,只有权位极尊者传给入室弟子,你如能习得些许招式,便可通过武试了。”
程鸿渐闻听此言,便即推辞道:“弟子虽甚愿习练,可我还不是掌门的入室弟子,我若修炼这套武功,只怕违背了派中的规矩。”轩辕齐光道:“我只稍作点拨,要你能通过武试即可,想来旁人不会多言。再说本派先祖忧心有些后辈弟子为非作歹,这才定下此等规矩,使小辈弟子不可随意修炼高深武功。本掌门瞧你品性贤良,便索性传你几招,望你莫要辜负我的期望。”程鸿渐拱手拜道:“弟子明白,我定然不会做坏事的。”
轩辕齐光叮嘱过后,复又说道:“江湖中诸多武功看似高深,却总会被另一种武功专门克制,你可知晓其中缘故吗?”程鸿渐沉吟须臾,说道:“弟子以为这跟领兵打仗的门道有些相似。”
轩辕齐光闻听这话,倒也觉得新奇,随即问道:“此话怎讲?”程鸿渐回道:“兵法上讲究‘知己知彼’,而江湖上诸多武功展露出来,往往有其规律可循,此时若遇上个极其聪慧之人悉心琢磨,便未必想不出破解之法来。”
轩辕齐光颔首道:“这话倒也不差,便如有些武功专注刚猛,有些武功专注阴柔,其招数上虽有繁复变化,可要旨却始终如一。其实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而取胜之道在于包罗万象,灵活变通。”
程鸿渐似有所悟,随即说道:“弟子倒是想起一些事情。”轩辕齐光问道:“你且说说想起了何事?”程鸿渐道:“我先前瞧见到九霄神教的赵凯与段峰相斗,段大叔所使斧法固然刚猛,可赵凯所使鞭法却有巧劲,段大叔便毫无招架之力了,这也该算是相生相克吧。”
轩辕齐光颔首道:“可以这么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并无恒强。而这四象两仪棍依据阴阳五形衍化而来,五行相生相克,包罗万象,最终幻化出连绵不断,使人捉摸不定的招式。武功意境时而和缓,时而雄浑;棍风所夹带的真气也时而让人炽热难耐,时而给人寒气扑面之感。其要旨在于灵活变通,正如秘籍中所言:‘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你万万不可死记招式,定要灵活运用。”程鸿渐抱拳回道:“弟子谨记。”
轩辕齐光接着说道:“这套‘四象两仪棍’共有八诀,分为阴、阳、金行、木行、水行、火行、土行、幻化等八诀,今日我先教你三招水行诀中的招式。”说罢,便端起桌子上的一盏茶水,接着续道:“你将两只手掌伸出来,捧住我这杯中的水。”程鸿渐依命伸出小手,轩辕齐光将杯中茶水缓缓倒入对方手中,鸿渐虽将十根手指紧紧聚拢,但茶水还是透过指间缝隙缓缓流出,最终仅留住了手中茶叶。
第四十一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3)
第四十一章
仙寰石室稍传技(3)
程鸿渐眼见那盏茶水从指缝渗出,惟觉有负掌门吩咐,当下歉然说道:“弟子没有将水留住要不我再试一下”言下又生羞臊神色。
轩辕齐光不以为意,随后从程鸿渐手中拾起一片茶叶,慈和说道:“水可从你的指缝间流走,叶子却寻不到缝隙,这正因水能顺着空隙变换形状,无孔不入,并非是你的过错。”
程鸿渐沉思半晌,随后探问道:“莫非这套棍法‘水行诀’的宗旨便是见缝插针,专以棒端刺敌要害?”轩辕齐光微笑道:“你能举一反三,如此甚好。不过欲要刺中要害,最要紧的是能像水一样,顺势而动,千变万化。”程鸿渐点了点头,似有所悟道:“弟子明白了。”
那石室中尚有八尊真人大小的铜人,按照八卦方位排列,轩辕齐光将程鸿渐领至一尊铜人跟前,说道:“欲练这水行诀的招数,必须先认准周身要穴。”说罢,便将拇指按于那铜人头顶百会穴,接着续道:“这里是百会穴,恰在头顶正中线与两个耳朵尖连线的交汇处。这百会穴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如若重击此处穴道,足可使人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程鸿渐闻听此语,不禁甚感为难,当下脱口道:“如若当真重击旁人百会穴会不会过于狠辣了,弟子在武试时还得将旁人打得不省人事,才能加入总坛,那我不入也罢。”轩辕齐光莞尔一笑,道:“你心肠倒不错,我只是要将周身穴位先给你讲解清楚,如此你才会练得明白,到时如何运用自是由你定夺。不过当真遇上了穷凶极恶之人,也应当以恶制恶。”
程鸿渐低声应承了,轩辕齐光心道:“他纵然将诸般要穴的位置记准了,欲要做到又哪有这般容易。不过这孩子心肠不坏,想来出手会有分寸,我不如当真传他几式凌厉招数,倘若真碰上恶人,能够将其击杀,也算为民除害。”言念及此,便将诸般要穴跟程鸿渐讲解一番,随后又将刺激何处穴道能够救人,也一并同他说了。
程鸿渐悉心聆听,轩辕齐光约莫讲了一个时辰,随后又挑了数十余处穴位考教,如此这般又教了半个时辰,轩辕齐光颔首说道:“记得还不算慢,我再传你三招水行诀里的招式,虽只三招,可每一招都包含诸般变化,你可要用心牢记。”话音刚落,便接着传授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然日上三竿,轩辕齐光瞧程鸿渐将自己所授招式演练一番,随后说道:“这三招虽还有些生疏,但毕竟只一招“青龙出水”便需要认准周身要穴,你能记住个大概已属不易了。”程鸿渐闻得掌门称赞,心中登感喜悦,稚嫩脸上亦现喜气。
便在这当儿,有名派中弟子匆忙奔入石室,朝掌门抱拳施礼道:“启禀掌门,柳依依昨夜暗施毒手,在医馆中打伤了两位同门,随后逃出本派,直至今日有人赶到医馆才发现受伤的同门。众弟子正四处寻您跟监院师叔处置此事,该当如何,恭请尊上示下。”轩辕齐光问道:“那两名弟子伤势如何?”那名弟子回道:“那二位同门虽无性命之忧,却被那弃徒点住穴道,划伤了面颊,往后只怕要留疤了。”
程鸿渐面现怜悯神色,轩辕齐光轻叹一声,道:“今日权且练到这里,你先将这三招好好梳理,求得融会贯通,明日辰时,我还在此处教你。”程鸿渐拱手施礼道:“多谢掌门教诲,弟子定当勤加习练。”
程鸿渐独自在石室中苦练良久,方穿走出洞门,复又瞧见了醉卧于门外的那尊石像,不禁忽起玩笑兴致,当下朝那尊石像道:“听掌门说你是天然形成,想必定有灵气,你可否告诉我,巧倩是否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在要刘嘉名教她武功呢?”言念及此,竟自望远处,稍陷遐思。
却说黄山脚下的徽州古城依山傍水,四通八达,乃徽商发源之地,两汉时称作黟县。城中街道交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不时会传出商贩的叫卖声,宽阔主道直通东西,两侧店铺林立,便在大街西段坐落着一座青楼,十里开外亦可闻得其内**艳香。
那青楼大门宽逾三丈,恰似城门般阔绰,门上宽大牌匾以金漆书写着“翠玉轩”三个大字,楼下十余名环肥燕瘦的妙龄女子,正自依门卖笑,拉拢着过往行人。翠玉轩庭院深深,前院楼阁共分三层,楼中轻歌曼舞,语笑喧阗,更有姬人戏狎道:“大爷,奴家还要嘛”
翠玉轩的后院跟前院有一墙相隔,房屋虽只有二层,造型却甚是考究,打开窗门便可遥望院落中的莲池波光粼粼,独具一番雅致格调。
在那后院的一间房中,尉迟德开正坐在酒桌旁,色眯眯地瞧着为首舞姬妖娆起舞,六名貌美如花的少女琴箫和鸣,为那艳惊四座的妖姬伴奏。刘嘉名相伴尉迟德开观瞧舞乐,随后端起酒杯,出言奉承道:“昨日弟子无意冲撞了监院长老,您能不计前嫌,到我这翠玉轩小坐,当真是大人有大量,为此我要敬您一杯。”
尉迟德开端起酒杯,笑眯眯地道:“你既是无心之失,本长老也不责怪你,再说你送我的‘良药’着实甚好,你都诚心悔过了,我自要给你个面子。”
原来昨日深夜,刘嘉名到得吴俊驰房中,恰巧碰到了尉迟德开外甥上药,便从怀中掏出两袋剔透珍珠,躬身赔笑道:“弟子听闻您的外甥受了伤,要是用珍珠磨成粉,涂在伤口处,自可恢复得快些。”随后又言及翠玉轩乃是他家产业,并盛邀尉迟德开及吴俊驰赏光驾临。
那甥舅二人皆是贪财好色之徒,这当儿得了刘嘉名厚礼相赠,且又素闻翠玉轩头牌秦姑娘美艳绝伦,登时眉开眼笑,不在话下,吴俊驰只恨自己身上有伤,这才没跟舅父同来。
尉迟德开尚自擎着杯中美酒,目光始终被那领舞的姬人牵动,但瞧她所穿绛衣半露还遮,酥透冰肌微现红晕,愈发撩人神魂。此等难得尤物正是幽天部法王荀晋座下姘头秦妙红,现下到得翠玉轩做了头牌花魁,其美貌直诱得达官显贵竞相争缠头,如今端的颇具名头。尉迟德开垂涎欲滴,惟觉这姬人眸媚且妖胜合德,酥身明耀御艳香,竟而不慕妲己思头牌,雄劲复现难自持。
“他奶奶的!这后院有甚了得,竟连天志帮的人也敢拦,再不让弟兄们进去,老子带大伙儿砸了你们的窑子!”那尉迟德开正瞧得如痴如醉,忽听外面有群人大吵大嚷,登时面色微变,略显惊慌。
便在这当儿,有名杂役跑将进来,向刘嘉名道:“禀报少主,有十余名天志帮的弟子在前院小楼里,嚷嚷着往后院闯,说是要看秦秦姑娘,如何处置,请二位定夺。”且说那杂役亦是九霄神教幽天部教徒,他本欲直呼妙红职司,却见尉迟德开坐在房中,方才乖觉改口。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心下更感焦躁,随即颤声说道:“快赶快拦住他们,断不可放他们进来!”秦妙红观此情形,不由暗感诧异,当下轻佻一笑,道:“您老人家可是轩辕派的监院长老,且又身怀绝世武功,何必怕天志帮的几个喽?”
尉迟德开尚自惊魂未定,如实说道:“那天志帮与本派难分伯仲,其帮众极少拜会我总坛。可数日前天志帮帮主姚素封派出一批弟子到得总坛,本派上下颇为礼遇,老夫也与那些人打过照面,倘若在这个地方被他们认出来,那些人难免不会败坏老夫名声。我身为堂堂监院长老,如何解释得清楚。”
这正是:权重身着紫袍带,自居尊位貌岸然。忽逢相识入青楼,登感胆颤无所从。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1)
第四十二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1)
秦妙红瞧尉迟德开面现惊惶,随后听他讲过了缘由,便即坐到对方腿上,轻轻捏着他腹上赘肉,朱唇贴其左耳,出言娇嗔道:“原来堂堂监院长老嫌弃此间污秽,怕辱没了您老的名头。”
那绵言细语直撩拨得对方骨头也酥了,尉迟德开痴望姬人酥酪峰香娇起伏,惟觉她玫姿艳躯热乎乎的,且又吹弹可破,当下气血翻涌,忍不住伸手探触其臀,满脸堆笑道:“美人儿莫要误会,我只是”秦妙红未待对方说罢,竟自站起身来,接着嘤咛一笑,慢条斯理道:“罢了,罢了。我先不跟长老计较了,本姑娘替你将他们赶走便是了。”说罢,便即施展轻功,翩然而去了。
尉迟德开正要轻薄戏狎,却瞧姬人已然跃出墙外,登感意犹未尽难自抑,如此隔得良久,方才强摄心神,转而怅然无极道:“没想到秦姑娘竟还身怀武功,老夫当真眼拙了。”刘嘉名自得一笑,道:“她这点微末本领不值在长老面前一晒。”尉迟德开轻叹一声,道:“我现下竟还不知道这位头牌美姬的芳名,着实让人抱憾哪。”
刘嘉名瞧着对方垂涎欲滴的模样,虽觉甚是好笑,言语却不敢不恭,随即向尉迟德开敬了杯酒,接着说道:“这女子乃是个流落街头的孤儿,当初并没有名字,家父瞧她长得媚极撩人,便命人教她些武艺。待得王莽篡汉后,我刘氏宗族虽还受些礼遇,可朝廷每月供给大不如前,家父为了生计,便在此地开了翠玉轩,要她做了这里的头牌。只因这女子姓秦,大伙便都唤她秦姑娘。”
刘嘉名虽有言语欺瞒,可尉迟德开哪里不知晓,但见他啧啧连声,随即脱口道:“你家老子竟舍得遣来此等尤物拉拢生意,真他娘暴殄天物了。”刘嘉名打个哈哈,说道:“秦姑娘正值青春年少,且又极善风情,家父唯恐消磨气力,以致短活几年,便只得遣此尤物到翠玉轩来了。”
尉迟德开身心皆荡,登时更增兴致,随后摇首兴叹,道:“没想到这女子的身世竟然如此凄惨,当真是天妒红颜,咱们也快出去瞧瞧,要是秦姑娘势单力孤,老夫在便暗中出手相助。”说罢,便向屋中妓女讨得薄纱罩面,接着足运轻功,奔向前院,刘嘉名唇角微动露风情,当下也随着尉迟德开到得前院去了。
前院十数名天志帮帮众瞧见秦妙红曼妙踱至前院青楼中,登时怒意全消,眉开眼笑,更有名弟子出言戏狎道:“我纪平初到贵宝地,便听闻这家窑子美女如云,里面的头牌更是倾国倾城。今日弟兄们见到你,骨头都要酥掉了。”
秦妙红嘤咛一笑,道:“承蒙几位大爷抬爱,现下你们也见到我了,如若还要喝酒听曲儿,我便遣些姑娘过来招呼。”纪平打个哈哈,道:“弟兄们有得是银子打赏,不过只要你来作陪。”秦妙红笑道:“妾身并不轻易见客,还望几位大爷莫要为难哟。”言下虽仅寥寥数语,诸客观其音容笑貌,登感难以自持,正是天生妖娆倾众生,风流暗渡酥携媚。
天志帮虽是名门正派,可那十数名帮中弟子垂涎妙红美貌,又将狎妓当作寻常小事,自是更无顾忌,抱定了轻薄念头,而纪平身子矮小,素喜高挑女子,又瞧秦妙红生得玫姿艳逸,直将一双眼睛睁得溜圆,目光难以挪开分毫,兀自痴痴笑道:“秦姑娘这双大长腿又白又嫩,本大爷要是摸上一模,那便死也不亏呀。”
秦妙红所着罗裙稍短,并不似民间女子那般保守,但瞧她**修长透光洁,半露还遮如雪藕,愈发撩拨起了诸人无限**。那纪平此语既出,同来帮众均自鼓噪,使得他色胆更增,当下伸展双臂,疾向秦妙红扑来。
纪平有些本领,身法尚算迅捷,可秦妙红不过微一侧身,便即轻巧避开,接着轻佻笑道:“啊哟,几位大爷。我可不是谁想见便见的,这是我翠玉轩的规矩。你们到我这儿,是来寻乐子的,如若打坏了我的家当,可是要赔的哟。”
那些帮众先前虽扬言要砸了这座青楼,可那姬人未现丝毫怒意,其音更显柔媚动听,纪平粗豪大笑道:“哈哈,赔是定要赔的,今日大伙便好好陪陪你!”说罢,复又纵身扑上,身旁帮众均自言语戏狎。
尉迟德开观此情形,不由醋意大增,当下恶狠狠地瞪视那伙帮众,低声自语道:“他娘的,这伙人着实可恶,看老夫不教训了这些个畜生。”说罢,左掌潜运内力,正要朝那十余名天志帮帮众打去,刘嘉名忽而按住其手掌,自得低语道:“长老不必动怒,这些个虾兵蟹将,秦姑娘自会打理,用不着您老出手。”
倘若民间良家女遭受旁人这等轻薄,必定羞愤至极,可秦妙红非但不怒,反而暗自欢喜,复又嘤咛笑道:“诶嘿嘿,那本姑娘便好生陪你们玩耍下,不过诸位大爷可莫要喊疼哟。”她这嘤咛笑态自与旁人颇有不同,那些率真女子倘若笑将起来,其音也不过犹如银铃罢了,可秦妙红笑到后来,其音竟自轻撩而上,直教诸客欲念涌动,只思温柔乡,不慕长生诀。
纪平欲壑难填,当即戏狎道:“弟兄们绝不喊疼,不过你要是吃痛,我们会甚为快活的。”说罢,急不可耐地探出右掌,欲拿姬人香腕。秦妙红双手倏出,右手牢牢握住纪平四根手指,左掌叩向其肘,随之朝内反掰,直拗得对方筋骨错位,吃痛叫嚷。
天志帮帮众正自惊诧,秦妙红不待旁人反应过来,便即出腿横扫,将纪平撂倒在地,随后撩起罗裙,撩人探出雪藕白纤足,踏在纪平得胸口之上,转而朝余下帮众嘤咛一笑,道:“看来我脚下的大爷甚是痛快,你们瞧他都不愿起来了,还有哪位想跟本姑娘玩耍,不如一起上吧。”
那姬人生得玉软花柔,出手却甚显狠辣,诸人观此情形,均自始料未及,尉迟德开以及刘嘉名直瞧得叫起好来,十数名天志帮众登感愤懑,更有名帮中弟子出言呼喝道:“你在青楼里头寻人勾搭厮混,还他娘要立牌坊。”转而向同行诸人道:“大伙快将这娼妇抓起来,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领教咱们的厉害!”
大多帮众正自面面相觑,生怕担上干系,遭受帮中责罚,秦妙红复又拗着纪平手肘,迫得他连连叫痛,随后轻佻笑道:“大爷们一起上才有趣味,今日我便陪你们玩儿个痛快,以免辜负了诸位情义。”
那十数名天志帮弟子观此情状,当即挺身攻上,秦妙红提起左足,便将纪平踢出,使其撞倒了两名天志帮弟子,随后纵身疾跃,轻探红酥手,翩然略挥臂,便将那人轻巧撂倒了。余众瞧这姬人并非等闲,登时不敢小觑,便即排开阵势,联手去擒那妖娆姬人,他们并非没有携带刀剑,只是不舍伤其皮肉,方才徒手欺近。
两名天志帮弟子甩开膀子,便朝秦妙红肩头拿来,尉迟德开正为姬人忧心,却瞧她舒展双臂,一双红酥嫩手向前轻探,转而翩然撩起,正中那两人下额,直促得他们一阵眩晕,仰头便倒。
秦妙红出招相搏之际,依旧回眸颦笑姿媚娆,犹似相伴诸客打情骂俏,顾影自怜之际,便将那伙帮众打得人仰马翻。尉迟德开观此情形,方才安下心来,楼中嫖客尽皆欢声鼓噪,痴迷观瞧着那姬人鹊笑鸠舞。
第四十三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2)
第四十三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2)
那伙帮众本欲联手制住秦妙红,却未料到己方毫无招架之力,这当儿登感颜面尽失,更有人抄起身旁桌椅碗盏,径朝那姬人掷去。秦妙红左躲右闪,解下了腰间红绫,随即信手舞出,反将忽而飞来得酒坛拂出,正巧砸中了一名天志帮弟子。
那伙帮众尚自倾力相搏,忽听门外有人出言断喝道:“帮中弟子赶快住手!”其音粗哑雄浑,语气不容旁人有丝毫违拗。诸人齐向门外望去,但见那人是个年近半百的汉子,肤色黝黑,形貌魁伟,鹫目环视露雄光,印堂狭聚生金纹,髭须飘然展英发,缓行踱入探狼步,其身后有十数名天志帮弟子相随入内。那伙闹事的天志帮弟子瞧见此人,当即相互搀扶,上前跪拜道:“拜见任副帮主。”秦妙红心头一紧,随之暗忖:“莫非此人便是天志帮的任义,他又来轩辕派总坛地界作甚”
却说那男子正是任义,现如今身为天志帮副帮主,在江湖上得了“黑孟尝”的雅号,但见他轻捋髭须,神色肃穆,说道:“本帮严禁欺压良善百姓,可尔等竟敢跟妇道人家滋生事端,倘若依照帮规处置,尔等岂会还有命在?”那伙帮众闻听此语,无不唯唯诺诺,任义郑重说道:“还不赶快退到后面去,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待得那伙闹事的帮众退下,任义到得妙红身前,拱手赔礼道:“本帮弟子不肖,惹得姑娘受惊,在下是天志帮副帮主任义,请允我替他们赔个不是。”说罢,从怀中取出两锭大银,放在一张尚未损毁的桌上,接着续道:“这两锭银子便送给姑娘,权且将打坏的物事重新置办下,不知可否够用?”言下并未端半点副帮主的架子,甚显谦恭有礼。
秦妙红先前打斗之际,尚且千娇百媚,甚显悠哉惬意,这当儿竟自垂泪呜咽,却不提只言片语,恰似忧怀无尽苦楚,直使诸多嫖客顿生怜惜。任义打个哈哈,复又谦和说道:“姑娘意欲如何,只管讲来便是。”
秦妙红悲怜长叹,屈身施礼道:“任副帮主折煞妾身了,这些家当倒不值几个钱,我虽受些委屈,可毕竟身份低贱,也理应识趣作罢才是。”任义双眉微蹙,说道:“本帮弟子瞧此间是家青楼妓院,便可肆意放纵。此举有所不该,姑娘不必惊慌,我任义身为副帮主,定会主持公道。”
秦妙红俯首低眉,兴叹说道:“妾身是个苦命的人,方才陷身这青楼妓院之中,幸得上天垂怜,要我有些姿色,方才在此混出些名声,诸多客官都唤我秦姑娘。我虽在这里做了头牌花魁,可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亦不愿轻易接客。恰是这个缘故,竟而惹得贵帮弟子恼火,在这翠玉轩中大打出手。”话到后来,从怀中取出锦帕擦拭面颊泪水,接着续道:“妾身伤怀自身失掉名节,还坏了主人生意,真不知如何是好”
诸多嫖客闻听此语,只道妖娆姬人尚是处子,殊不知她竟是荀晋姘头,直将秦妙红当作贞节烈女。但瞧诸客争相掏出银钱打赏,以此资助青楼生意,更有两名富贵子弟交头接耳,偷摸指点那伙天志帮帮众。
纪平强忍疼痛,向前踏上两步,出言呼喝秦妙红道:“任副帮主给你面子,少他娘在此纠缠。”秦妙红连称不敢,更引得旁人暗自义愤,纪平悻悻说道:“我不过要上前摸你一下,你便将老子扭得脱臼了,风骚娘们儿装甚假清高,当心任副帮主拗断你脖子。”转而将伤臂擎起,恭请任义验看,闷声闷气道:“还望任副帮主为弟子们做主,收拾了这娼妇。”
尉迟德开尚自藏在暗处,观望纪平的伤势,眼见其臂肘已然脱臼,随之心下暗忖:“这任义乃是前任帮主师弟,素闻他的武功高强,倘若这厮真的动手,秦姑娘定要吃亏,照此情形还得老夫出手相助了。”言念及此,便即屏气凝神,防备任义向那姬人动粗。
任义瞧过纪平伤势,随后长叹一声,道:“秦姑娘虽出身青楼,也不能容你肆意轻薄。我任义没法子替你出头,你既是用这只手轻薄良人,只得以这条胳膊向秦姑娘赔罪了。”说罢,伸掌横劈,其手掌尚未触及纪平手臂,可掌缘真气已将对方手臂斩为两截。
纪平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翻滚,任义伸指戳对方断臂处的穴道,既避免其血流不止,又使他疼痛稍缓。围观诸人大多是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番情景,当下纷纷骇然,秦妙红心道:“难怪任义在江湖上颇具声威,仅瞧这以掌代刀的修为,我便远不如他了。”
秦妙红正自暗忖,任义复又拱手道:“我已将这厮手臂取下,权当给秦姑娘赔罪之物,倘若尚不足以平息你心头怒气,我便在此间处死这些弟子,不知您意下如何?”那伙闹事的帮众眼见命悬一线,便赶忙向秦妙红跪拜求饶,且有一名帮中弟子道:“本帮帮规素来森严,弟兄们不过想趁着远来公干,在您的宝地寻些乐子,却没料到冲撞了秦姑娘,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向任副帮主求个情,饶了我等性命吧。”
秦妙红心道:“我不过要天志帮失些颜面,可任义如若当真在此处死其手下帮众,不仅可以保全他们武林正道的名声,反倒要我难以自处了。”言念及此,便即楚楚可怜地道:“妾身虽受了些委屈,可斩断臂膀便有些过了,还望任副帮主放过吧。”
任义复又取出两锭大银放置桌上,接着说道:“既是如此,便多谢秦姑娘高抬贵手了,这些银两还望姑娘笑纳,任某身上只带了这么多,倘若不够,秦姑娘只管言语,我自当遣人送来。”秦妙红屈身微拜,说道:“这些银两着实够用了,贵帮出手着实阔绰得紧。”任义回道:“理应如此。”转而到得纪平身前,观瞧着对方伤势,随后说道:“咱们皆是正道中人,自不可欺压良善,我身为副帮主只得处置了你,委实不敢徇私。”
纪平唯唯诺诺,强自忍着疼痛,颤声说道:“属下明白”任义仰首长叹,说道:“你此番失掉手臂,往后谋生不免艰难。纪平兄弟好生将养,本副帮主再从帮里拨给你纹银百两,权且供你奉养家眷老小,往后你有甚困难,也定要寻我相助。”
纪平当即谢过了,旁观诸客无不议论纷纷,有名嫖客说道:“怪不得任义能做堂堂武林大帮的副帮主,此人端的虚怀若谷,足以配得上‘黑孟尝’的名头了。”话音刚落,另有名嫖客轻哼一声,怀抱着美人,自得笑道:“要我说任副帮主定是瞧上了秦姑娘,才会这般屈尊降贵,世上哪有猫儿不喜腥的道理。”刘嘉名纵声轻嘲道:“任副帮主好会替自己揽名声,委实仁义得紧哪!”
数名帮中弟子闻听此语,便要大打出手,任义当即呼喝拦阻,随后并不理会诸人议论,朝秦妙红抱拳说道:“鄙帮弟子在此搅扰多时,任某这便告辞了。”说罢,便领帮众离去了。
秦妙红朝楼中诸客屈身微拜,嘤咛笑道:“今日累得客官们受惊了,翠玉轩会给每位送上杜康好酒,我也会献上一支歌舞,权且为大伙压惊。”诸客闻听此语,相继欢喜鼓噪,更有人出言邀她多舞几支曲子。
第四十四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3)
第四十四章
青楼翠玉美人娇(3)
杜康美酒固然甘洌醇厚,可秦妙红莺歌燕舞更诱得人沉醉痴迷,那姬人绰约起舞,低吟浅唱道:“静女伴君长,白云映红殇。群鹊将桥连,泪常伴梦眠”其态虽不似王满怀哀思,却端的柔媚妖娆,实难言传,但瞧那姬人飞拂红绫舞回转,旖旎弄影击翠钿,艳眸流光绚陆离,笙歌满堂曜婵娟。如此这般一曲过罢,诸客尚自意犹未尽,当即群起盛邀妙红再奏雅乐,复又痴望那姬人逸荡红绫绕香肩,游舞拨撩琵琶弦,云鬓花颜金步摇,娇捻宫商错杂弹。
翠玉轩中徵羽乐荡飘满楼,诸客正自神魂颠倒,乐而忘归,秦妙红回眸一笑百媚生,随后嘤咛拜辞,复引尉迟德开及刘嘉名回入后院小楼中了。
尉迟德开斟满佳酿,接着递向妙红,待得那姬人伸手接过,尉迟德开犹似无意般触及对方食指尖,登感酥麻至极,不由心神激荡,转而轻叹一声,道:“老夫有幸结识此等美人,真不知会羡煞多少男子。只可惜秦姑娘先前提及卖艺不卖身,满口朱唇无人能尝,如此这般岂不可惜了”话到后来,竟自黯然半晌,接着续道“这样的事情被老夫遇到,真不知我该庆幸,还是该怪我命不好”
秦妙红虽觉对方实乃夯货欲尝珍馐味,却也只得强撑笑颜,说道:“承蒙监院长老抬爱,妾身着实感激,怎奈我发下誓愿,此生卖艺不卖身,如若碰到了倾慕的男子,我便甘愿以身相许。”尉迟德开眼前一亮,随即追问道:“此话当真”言下话音轻颤,难以自持。
秦妙红朝尉迟德开杯中斟满酒水,接着说道:“我倒不在乎那人年岁多大,也没想过要甚名分,只要他真心待我,且与妾身情投意合,我哪怕丢掉性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尉迟德开登时振作精神,随即举杯相敬道:“秦姑娘才貌双绝,且又洁身自好,当真世间罕有,为此老夫定要敬上一杯。”说罢,便即一饮而尽。秦妙红轻呷美酒,随后转过话头道:“有件事妾身觉得委实古怪,听闻天志帮总舵远在蓬莱,可他们的副帮主为何到了贵派总坛地界,不知有甚缘故?”
尉迟德开打个酒嗝儿,自得笑道:“天志帮帮主姚素封欲要其独生爱女在本派修炼武功,此番便遣了任义亲率大批帮众前来护送,说起来此事也算为本派长脸。”
刘嘉名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紧,随后举杯相敬,出言探问道:“听闻姚素封亦是武林名宿,且与魔教教主吕重霄、本派掌门难分伯仲,姚素封的闺女如欲修炼武功,又何必到本派修炼?”尉迟德开笑道:“此事本长老倒是询问过,依照姚大小姐所言,那天志帮有意与本派交好。”
刘嘉名身为九霄神教幽天部少主,自不愿两股正道势力交好,但见他出言挑唆道:“我曾听闻姚素封的武功深不可测,他家闺女倘若将天志帮及本派武学融会贯通,定会甚有进益,要是再将总坛精妙武学告知其父,那姚帮主便是天下第一了。”秦妙红嘤咛附和道:“倘若天志帮及贵派武功当真合二为一,正是武林中的一桩盛事哟。”
尉迟德开心头一紧,竟自沉吟半晌,说道:“那姚素封好歹是武林名宿,想来不会偷学本派武功吧”刘嘉名观其面现忧色,便即接口道:“弟子往后要拜入总坛,现下便该为本派着想,我总觉这事情有些蹊跷,不知当讲不当讲。”
尉迟德开平素虽显昏聩,可他深知轩辕派乃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所,这当既闻此等紧要事情,自不敢疏忽大意,便赶忙出言相询。
刘嘉名稍作推辞,随即说道:“那姚素封既有心与本派交好,只需遣人送些礼品便是,又何必要自家闺女拜入本派?江湖上谁人不知姚大帮主乃是世间罕有的大奸雄,便连朝廷跟魔教都唯恐遭其算计。这等人物究竟会不会修炼本派武功,弟子委实不敢猜度,不过他定会将自身武功传给宝贝闺女,他那闺女亦可将本派武功传给天志帮帮众。”
尉迟德开双眉紧锁,说道:“你这话倒也颇有几分道理。”话音刚落,秦妙红当即接口道:“妾身有幸得蒙长老抬爱,这会子免不得替您忧心。”
尉迟德开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荡,随后问道:“老夫在派中位高权重,不知秦姑娘所忧何事?”秦妙红道:“尉迟长老倘若在贵派无甚权势,天志帮即便成了武林正道之首,也与您无甚干系。可依照现下情形,贵派要是被盖过了风头,尉迟长老在江湖中,便不会有此等威望了。”
尉迟德开深以为然,竟自倒吸凉气,随后说道:“本长老是该提防天志帮,赶明儿我便寻掌门师侄商议此事。”刘嘉名道:“掌门尊上未必肯听,如此反倒有些难办了。”尉迟德开立时回过味儿来,不由轻叹一声,道:“我那师侄过于光明磊落,着实未必肯听。好在姚素封的爱女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妮子,即便她老子再怎么武功高强,这小妮子不得看顾,只怕难以通过武试。如若被她侥幸通过了,本派尚有文试,到时再从长计议吧。”
秦妙红听罢,当即摇首娇叹,尉迟德开问道:“秦姑娘何故叹息?”秦妙红道:“倘若只是比试武功,我自不为少主忧心,只可惜欲要拜入总坛,不仅要通过武试,还要通过文试。而我家少主自幼偏爱习武不喜读书,倘若无人帮忙,少主怕是入不了总坛的,而妾身的主公宁愿花费千金,也要让少主拜入总坛。倘若少主无法拜入总坛,我也要受惩罚的,这该如何是好。”话到后来,竟自惺惺佯叹,甚显楚楚可怜。
尉迟德开观此情状,赶忙相劝道:“哎呦,秦姑娘莫要忧虑,老夫定会相助你家少主通过文试。”秦妙红道:“尉迟长老此话当真?”
尉迟德开欲要讨好姬人,且又全无顾忌,当即说道:“本派首场文试会命弟子以儒家孟子名句‘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为题,写下一篇文章;第二场的题目正是墨家墨子名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第三场的题目乃是道家名句‘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而最后一场,嘉名贤侄只需从琴棋书画中任选一样展示,这等技艺倒也不必太强,我瞧贤侄天资机敏,而棋艺考的是韩信所创象棋,想来贤侄只需稍加习练,便该得心应手了。”
刘嘉名瞧尉迟德开颇有亲近之意,自是甚感欢喜,随即暗忖:“倘若我能将这个老家伙笼络住,往后剿灭轩辕派,便又多了些胜算。”言念及此,便即举杯相敬道:“监院长老的大恩大德,嘉名定当涌泉相报。晚辈尚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私下里称您叔父,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翠玉轩也是叔父的家,随时恭候叔父前来小住。”
秦妙红瞧出了少主心思,当下嘤咛附和道:“您要是做了我们少主的叔父,便也是妾身主人了,当真如此,妾身着实欢喜无限呢。”尉迟德开甚感欢喜,竟而眉开眼笑道:“老夫甚是中意嘉名这孩子,正有收他当侄儿的意思,从今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只不过此事不可被外人知晓。”刘嘉名笑道:“此节长老叔父尽可宽心,侄儿知晓其中利害。”
屋中六名少女丝竹并奏,席间三人喝得酒酣耳热。尉迟德开酒足饭饱后,秦妙红唤那六名奏乐的少女,伺候尉迟德开到得客房将歇,那六名少女虽不及秦妙红美貌,却也是她精心调教的处子。
如此这般到得深夜,翠玉轩外细雨绵绵,刘嘉名撑伞恭送尉迟德开灯上马车,躬身笑道:“这会子正下着小雨,叔父何不在我这儿住上一夜,明日再回派中。”尉迟德开轻叹一声,道:“本长老只怕出来得久了,本派弟子寻不到我,难免横生枝节。”
刘嘉名从腰间取出一包银两,随后递给尉迟德开,说道:“既是如此,侄儿也不便多留,我且在家中小住,琢磨下文试题目。”尉迟德开将银两收入怀中,随后摆了摆手,说道:“都是一家人了,往后不必如此客套。”转而复又瞧向秦妙红,抱拳说道:“老夫告辞了,得空再来瞧你”言下满怀不舍。秦妙红嘤咛应允了,尉迟德开方才志得意满,坐在车中轻哼小调儿,辕上仆役催马执鞭,引着尉迟德开轻驰而去了。
秦妙红瞧今日笼络了此等要紧人物,不由面露得色,随即向刘嘉名道:“今日总算功德圆满,往后被你爹爹荀法王知晓了,定会褒奖我的功绩,还不快随姐姐进屋去,咱们商榷下如何助你通过文试。”秦妙红仗着自己是荀法王姘头,这当儿言辞并不甚恭,举止亦显轻佻。刘嘉名打个哈哈,忽而瞥见一名女子蹒跚而行,正朝翠玉轩走来,那女子遍体鳞伤,正是轩辕派弃徒柳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