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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鸣辰     鸿渐于磐txt下载     鸿渐于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8)

    第一百三十五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8)

    掌柜及店伴哭哭啼啼,苦苦哀求鸿渐美言几句。程鸿渐观此情形,心头愈发软了,当下点了点头,随后朝王凤拱手道:“晚辈只请寨主约束,这几人毕竟也没怎样,反倒被我们绑了,还求寨主饶了他们性命。”王凤笑道:“兄弟厚道本寨主自然晓得,可俺手下喽都是群草莽汉子,哪会做什么正当营生,倒不如宰了干净。”

    竺法兰惟觉掌柜诸人平素伤天害理,正该拖出去砍了,他倒并非恶人只是他平素嫉恶如仇,才会有如此想法,顾不得那些佛门教化了,迦叶摩腾叹道:“贫僧自知微不足道,可出家人蝼蚁性命尚且爱惜,如今寨主欲取这四人性命,老衲不得不劝。”王凤道:“你要说甚?”迦叶摩腾道:“施主杀了这几人便是多造罪业,到头来只会反害己身,我佛有言道”王凤打断那僧言语,悻悻说道:“这话算甚由头,俺要是借着你那坡下驴,岂不成了包庇寨中弟兄,反叫本寨主怎生交代!”姚蓁蓁嫣然接过话头道:“王寨主当真砍了这几人脑袋,谁来接应增援绿林的侠士?”

    王凤抹了下宽大额头,开怀笑赞道:“哈哈,这茬儿俺倒忘了,姚大小姐果然好见识!那到底怎么收拾他们,都听大小姐的。”姚蓁蓁道:“先给他们松绑吧。”

    喽们依言松绑,掌柜诸人死里逃生,均是欢天喜地,未待王凤言语,便即纷纷跪拜,以谢她不杀之恩。姚蓁蓁笑道:“幸好我没想拿你们怎样,不过将来哪个再敢耍坏,王寨主都让我想怎样”话到后来,伸掌空劈,佯作下劈之状,接着续道:“便怎样”

    掌柜颤巍巍地掏出两块金锭,缓缓高举过顶,随后说道:“这是大小姐给的金子,小的们尽心侍奉都是分内事,不敢领受贵人赏赐”

    姚蓁蓁素不将金银帛当回事情,又寻思有时县官不如现管,总得要他以及手下店伴诚心拜服,便即说道:“这点金子你且收下采买好吃食,休要怠慢了陆续赶来绿林的轩辕弟子,如若不够只管来讨。”那掌柜喜道:“够!够!姚大小姐放心,小的定叫贵帮及轩辕派的两千多弟兄吃香喝辣!”姚蓁蓁嘻嘻一笑,道:“这下你算乖啦。”

    那掌柜骤得娇俏人儿戏谑夸赞,不觉为之沉醉,姚蓁蓁接着续道:“本帮帮众绕道去绿林山,不劳掌柜费心,你只需款待轩辕弟子便好,余下金银你跟手下分了便是,不用告诉我。”

    掌柜及众店伴未待王凤言语,当即欣然领命,又向蓁蓁千恩万谢地跪拜了,鸿渐看小妹妹安排轩辕众人当真入微,心下感怀自不必说。

    便在这当儿,王凤纵声招呼道:“还不快将好酒好肉端来,俺们定要喝个痛快!”说罢,便跟常有酒面对面坐了,渐蓁并肩坐了同条长凳,二僧顾及佛门规矩,木桩般“杵”在原地,王凤瞧那二僧,心气儿自是不顺,蓁蓁笑道:“两位师父过午不食,只过来坐坐也不算坏了规矩。”

    迦叶摩腾心知欲要在绿林寨弘扬佛法,跟王凤总免不得场面事情,且又寻思蓁蓁好意着实不可辜负,便领竺法兰陪坐入席了。

    那掌柜领众店伴忙端来店中烈酒,接着说道:“寨主稍待,酒肆中已无正经肉食了,小的们这便将报晓鸡宰了,给贵客下酒吃。”王凤打个哈哈,粗声大气地道:“这样也好,不过你给老子留下伺候。”转而吩咐众店伴道:“你们三个还不快将肥鸡端上来,好给两位贵人接风!”

    姚蓁蓁心道:“这店果然不做半块好肉卖”言念及此,又不禁联想到寨中喽定当过得艰辛,登时生了恻隐之念,恰当此刻,程鸿渐道:“跟大寨主随行来的弟兄一路奔波,不知可否招呼他们进来共饮?”姚蓁蓁正有此意,自是欣喜得紧,她瞧王凤尚言其它,未接小哥哥那茬儿,便即浅笑打趣道:“王寨主若不点头,这些个手下还不得站到天亮啦?”

    王凤闻得姚大小姐如此说,方才豁然而笑,粗声唤道:“小的们还傻站着作甚,都给俺进来喝个痛快!”话音刚落,百余名喽便哄抢起邻桌位子,粗陋小店转瞬间喧闹起来。

    王凤靠在椅上,环视番店中热闹场面,随即高高端着掌柜倒满的烈酒,起身敬向渐蓁道:“今日本寨主的喽们不懂规矩,竟敢冒犯两位贵客。俺先干了,也算给两位压惊。”姚蓁蓁笑道:“我跟那些美酒佳酿总也攀不上交情,不过今日碰到寨主豪气,我姑娘家便胡闹喝些,而且你喝一碗,老酒鬼便饮两碗,谁先醉了便算输。”王凤奇道:“这是什么喝法?”常有酒笑骂道:“你这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好意思问,大小姐心存偏袒,想叫我老常输。”

    王凤登感恍然,随即大笑道:“哈哈,那俺定要将你灌趴下喽。”常有酒心道:“嘿嘿,又该我老常为主尽忠,只不过王凤喝酒的本领亦甚了得,这下怕要输喽。”

    常有酒素知蓁蓁矜持洁身,七雅阁每逢宴请大小姐并不出面,顶天儿便由自己陪侍酒席,此刻其主心思,常有酒自然晓得,但见他撸起衣袖,端碗叫阵道:“来,来,来!跟我老常大干三百碗!”王凤笑道:“怕你,俺王字倒过来写!”

    姚蓁蓁嘻嘻而笑,端起碗来浅尝辄止,程鸿渐却痛快干了,那王凤不敢存轻薄念想,自是默许姚大小姐随心饮酒,二僧本欲在酒宴上谈些佛法,无奈众人正自兴起,只得跟瞧热闹,若非渐蓁陪话,定觉颇不自在。

    厅堂中觥筹交错,那常堂主嗜酒成痴,正可谓人尽其才,又瞧他豪饮十几碗烈酒后,更显快意毫无败象,王凤占了老大便宜,自是斗志更胜,定要跟老友较个高下,鸿渐却显摇晃微呈醉态。

    程鸿渐撑起精神正欲回敬,姚蓁蓁嫣然拿过他碗,反将自己酒盏递入他手,撒娇撒痴道:“我仅这一碗酒竟还喝不完,不如你帮我啊。”

    鸿渐瞧她尚未添过新酒,碗中却依旧存了大半,蓁蓁轻靠檀郎肩头,笑吟吟地附耳低语道:“小哥哥想喝酒,往后我陪你,现下还是悠着点儿,大醉可伤身子。”鸿渐凝情望着处处关怀自己的小妹妹,不禁心下一酣,随即笑道:“我理会得。”说罢,敬向王、常二人,接着刚将蓁蓁所递酒碗端至嘴边,便觉沿儿上甜香袭袭沁人心脾,那香气正是蓁蓁鲜鲜樱唇无心沾上,鸿渐闻着闻着竟自痴了,呆了半晌,方才将酒喝下,却着实不舍全都饮了,只稍稍酌了小口。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9)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9)

    王、常二人愈发喝得兴起,众喽眼见寨主痛喝三十多碗烈酒,常有酒更牛饮了六十多碗,但见那二人虽现踉跄,却依旧未分胜败,直瞧得那众喽欢声雷动,鼓噪连连。

    那二人各自敞开了早已浸透的衣襟,相继开怀大笑,王凤复又粗声大气道:“好个老酒鬼,喝了六十多碗还他娘立得直,难道不晕?”常有酒打个响嗝,脸上满是自得神色,说道:“你这老不修没倒,俺老常怎会倒了。”

    那掌柜将酒添入王凤碗中,谄笑说道:“您二位都是了不起的好汉,不然岂会有这般海量。”王凤倏地拿住那掌柜手腕,直握得他叫疼讨饶,随后兴冲冲道:“老子问你,俺的山寨兴不兴旺?”掌柜躬身咧嘴,忍痛说道:“兴兴旺,多亏寨主英明神武,要不怎有今日的气象”王凤松了手上劲道,开怀一笑,转而问众喽道:“你们说绿林寨兴旺不?”

    山寨众喽相继附和,更有数人锦上添花,说了些奉承之语。王凤愈发志得意满,当下耍起酒疯,呼喝那掌柜道:“大伙都说俺这山寨兴旺,那你小子给老子干了!”掌柜望着大碗的酒,不由得露出难色,怯生生道:“这这个,小人本应陪寨主共饮,只不过小人至多能喝两口,此事寨主早知,委实喝不得这许多。”王凤手上又催劲力,直捏得他骨头便要碎了,接着呼喝道:“老子说话还不灵了,怎的,还非要你家主子发话不成?”

    姚蓁蓁浅笑观之,余下众人只道王凤醉了,那掌柜正是他手下的喽,堂堂寨主命其饮酒,何必旁人发话?

    掌柜闻听这等言语,心下暗道:“要是不喝,寨主说不定砍了我。”言念及此,只得硬起头皮道:“寨主有令,小人怎会不遵,我喝便是了。”王凤这才放开了手,随即喝道:“快给老子喝!”

    那掌柜瞧着自己腕上淤紫的印记,更是不敢耽搁,忙将那碗酒痛快喝了,王凤又满了一碗烈酒,自得笑道:“这才像话,你他娘再干一碗,俺便饶了你。”程鸿渐道:“我看他着实喝不了那许多,还是咱们喝吧。”王凤醉醺醺道:“兄弟不必求情,这厮今日做下蠢事不说,又迷瞪瞪不识头领,俺定要多灌他酒寻个乐子。”

    程鸿渐涉世尚浅且又为人忠直,自瞧不出其中深意,不禁好奇那掌柜怎会不识自家寨主,当下只道王凤着实醉了。厅堂中绝大多数人亦作此想,姚蓁蓁并未理会王凤的言语,当下夹了块鸡肉,放入鸿渐菜碟中,娇笑说道:“小哥哥尝尝这肉。”

    掌柜捂着肚子,忍不住低哼一声,转而望向蓁蓁道:“小人稍饮两口还能忍得,这当儿肚子当真疼得紧,要是再喝下这么大碗烈酒,只怕性命便丢了,还望大小姐说句好话。”王凤重拍了下掌柜后脑,粗声笑斥道:“好你个刘玄,刚刚开罪过姚大小姐,这会儿还有脸求她,你到底喝是不喝!”

    渐蓁此刻方知那掌柜名唤刘玄,当下忆起谷中遇伏时刘子张临终托付,俱是百感交集,但瞧鸿渐出言探问道:“敢问掌柜的,令尊高姓大名?”

    刘玄虽不知鸿渐何意,但料想他并无恶意,便即赔笑回道:“小人老爹唤作刘子张,莫非公子识得他?”程鸿渐支吾道:“老伯遭到王匡大军埋伏,他他已然不在了”刘玄如遭晴天霹雳,不由得怒指鸿渐,颤声喝道:“你你他娘骗我!”

    王、常二人及众喽尽皆怔住了,二僧虽也吃惊,不过佛家早已参透生死,是以面色尚显平和,仅只叹息一声,便即合了双掌,随后低吟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那二僧如此这般诵罢佛语,迦叶摩腾继续良言劝慰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缘起缘灭不过虚幻,万望刘施主节哀顺变,莫要过分执着”

    刘玄强抑悲痛之情,随后向鸿渐抱拳说道:“公子莫怪小人不信,家父不过是江面的船夫,怎会遭到埋伏?我纵然先前有所得罪,客官也不该咒我老爹。”他终究不愿得罪了贵客,语气倒不敢那般生硬,渐蓁心生同情,刘玄虽举动过激,两人自不与他计较。

    常有酒出言嗔道:“你这奴才好不晓事,我家程公子适才出言救过你,现下又拿这等事唬你作甚?你老大个爷们儿,竟没半点担当。”他想大小姐早将芳心许了鸿渐,言语时便不觉亦将鸿渐当作自家主人,虽是无心之举,却恰巧顺了蓁蓁心意。

    程鸿渐不知该如何劝慰,当下缓缓掏出怀中布鞋,黯然说道:“这是刘老伯托我捎给你的鞋子。”刘玄颤抖着手,捧过那双沉甸甸的鞋子,其上殷红血迹早已干得透了,可刘玄的双目却已湿润,不由得潸然泪下实难自持。

    店中诸人无不伤怀,程鸿渐歉然说道:“刘老伯本该无事,可派中雇了他跟那些船夫同来绿林山,这才跟我们无端受了埋伏。敌军见人便杀,根本不管谁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大伙虽竭力营救,可到头来还是不行。”话到后来,不禁静默须臾,接着续道:“都怪我们没保护好那些百姓,老伯临终前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刘玄问道:“他说了什么?”程鸿渐道:“刘老伯要我转告你,莫要跟官军相抗,免得丢了性命”

    刘玄愤然夺过王凤手中酒碗,奔至店门外双膝跪地,众人尽皆出店观望,但瞧刘玄仰望茫茫黑夜,悲怆高呼道:“爹!孩儿不孝!你老还没过上好日子,岂可这般去了”话到后来,兀自悲泣半晌,随后发狠续道:“爹!你老在天上好生瞧着,你儿子定跟大伙儿杀尽王匡大军,之后宰了王匡小儿为你老报仇,不然我刘玄誓不还乡!”说罢,便将碗中烈酒全都饮了,又将那酒碗摔得粉碎,便即腹痛更甚,吐出大口血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10)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绿林酒肆小聚首(10)

    王凤观状大骇,竟自高声唤道:“刘玄!”话音刚落,便即抢过去将他扶住,迦叶摩腾上前为刘玄把了脉,又见他神智尚清,料得并无大碍,方才说道:“施主只需好生静养即可,只不过你身患胃疾,切记不可再饮,更要平心静气才行。”刘玄喘息言谢,王凤牢骚道:“你小子明知喝不得这许多酒,还逞甚强?”

    刘玄强忍腹痛,断断续续道:“还望望寨主相助小人报仇”话音刚落,姚蓁蓁浅笑说道:“刘掌柜忽遭不幸,他能指望的只有寨主你了。”

    王凤惟觉姚大小姐所言有理,方才略感宽心,随即说道:“山寨所有人都是本寨主的生死弟兄,朝廷欠下俺们的血债,定要他们还了。”他话音甚响,众人均听得清楚,刘玄喘息说道:“多多谢寨主”

    王凤瞧他甚是虚弱,当即说道:“好兄弟赶紧歇着,待得你按照姚大小姐吩咐,款待了将要赶来绿林的好汉,本寨主定会提拔你领些兵马。”他平素待喽粗声大气惯了,说这番话时略显温和,刘玄回道:“小人领命”

    王凤唤了喽将刘玄扶回店中,随即向蓁蓁抱拳说道:“让大小姐看笑话了,本寨主是个粗人,要是有冒犯的地方儿,俺便向您赔个不是。”姚蓁蓁笑道:“寨主的心思我都懂,我瞧大伙怕还喝得不尽兴呢。”王凤粗豪笑道:“那俺们接着吃喝,有甚见教本寨主恭听便是。”

    王凤自从先前入店,言行中常有深意,绝大多数人未经官场难谙其道,正如刘玄及手下店伴被缚时,众人观王寨主言辞训责,都当他真要将手下斩了,及至后来,王凤强迫刘玄喝酒,旁人虽觉他说话云里雾里,却并未瞧出其中门道,而姚蓁蓁已然瞧出王凤所思,方才乐得看戏,恰当之时才会言语。

    刘玄吩咐手下店伴好生伺候,便独自在后厨角落中坐了,余众到得厅堂重新坐定,蓁蓁笑道:“今日难得遇上豪杰斗酒,真不知谁更是饮酒的魁首。”常有酒拍了王凤肩头道:“咱俩还没分出个胜败,你可敢继续?”王凤打个哈哈,接着说道:“今儿个俺占了你老酒鬼天大的便宜,还有甚好怕?咱俩可得说好喽,俺喝下一碗,你还得喝两碗,谁先倒了便他娘输了。”常有酒笑道:“那当然,在场的弟兄们可都瞧好喽,得给我俩做个见证啊。”

    众喽纷纷附和,王凤说道:“俺先喝!”说罢,直如喝水般连饮三大碗,喽们正欲称赞,常有酒拍桌唤道:“再给老酒鬼添五个碗来,今日我定叫大伙儿开开眼。”

    店伴当即端来五个酒碗,常有酒将其一字排开,又将自己原先的酒碗置于末位。众喽眼睛睁得老大,正不知常有酒想要作甚,但见他端起酒坛,将每个碗都填满了,随即左手拾起第一个碗抛到半空,眼见那碗便要摔碎,岂料它在空中划了个弧,便即安稳入了常有酒右手。

    常有酒接过酒碗,转而向下回抛,又使左手接住,那碗所过之处便划出个大大的圆圈。恰在碗盏往来之际,常有酒又抄起桌上剩余碗盏接连抛出,六只酒碗在空中周而复始,依样划过。全部酒碗朝上划过时,其内佳酿当真洋洋洒洒,争相荡出。常有酒仰首喝了,众人瞧他刚饮六十多碗酒,竟还能有此等难得身手,均自叫起好来,刘玄吐血后,酒肆中原本略显沉闷,却正因这场好戏复又欢腾起来。

    过不多时,碗中佳酿荡得尽了,常有酒将那些空碗收归入怀随即推出,使其均归原位,随即摇首笑道:“可惜那些好酒略撒了些,没全入我老常肚里。”王凤笑嗔道:“好你个老常,没想到你练成了这本事,却跟老兄弟掖着,太他娘不够交情。”常有酒笑道:“你这厮冤得我好苦,我这点本事算甚?本帮中人才济济,强过老酒鬼的数都数不过来,帮中人物只有老实办差的份儿,今儿个为寻乐子我才施展些,平素哪敢显摆?”

    王凤不由轻叹一声,道:“天志帮能揽来那么多人物,当真了不起,要是俺也有这样的武林高手,兴许早拿下荆襄了。”说话间,自身虎威竟自减了。

    王凤正觉怅然,姚蓁蓁说道:“我带了帮中弟子前来,正要他们助王寨主抗敌,如此便也壮了绿林声势。”话到后来,狡黠一笑,接着续道:“当然啦,我若不是存了些小心思,才不会到这儿呢。”王凤问道:“姚大小姐想要什么,只管爽快告诉俺,本寨主定当效命。”姚蓁蓁笑道:“都说你们绿林山风景极美,正好让我跟小哥哥过来游山玩水啊!”话到后来,不禁凝眸望向鸿渐。

    鸿渐心中怦然,未敢跟伊人相视,竟自回味那莺声燕语甜意无限,不禁无限遐思,随之酣然而笑。

    王凤观瞧姚大小姐跟自家檀郎你侬我侬,蕴春桃花眸已然映不下旁的,便即抚掌大笑道:“大小姐果然好性情,这样俺便放心了,些许小事不在话下,本寨主还要亲自猎得各种野味,进献给您跟少侠享用!”程鸿渐笑道:“岂敢劳烦。”

    王凤摆手说道:“不劳烦,不劳烦!两位贵客大驾到此,俺能给你们打些美味,欢喜还来不及,有甚劳烦。”常有酒笑道:“王寨主真心实意,鸿渐公子只管陪大小姐尽情享用便是。”程鸿渐侧头瞧向蓁蓁,只见她朝自己嫣然颔首,双眸中满含期待,登时心中一酣,随即拜谢王凤道:“既然如此,多谢寨主美意。”

    便在这当儿,店外忽有名女子轻哼一声,阴森森地道:“好一双狗男女,老娘要你们没命吃!”其音虽低,却也颇为清晰,凄苦中又夹杂着无限妒恨。酒肆中除了二僧外,余众无不起身,渐蓁相拥护持,惟恐彼此再有闪失。常有酒怒指店外,随即断喝道:“哪里来的臭婆娘,还不乖乖滚进来!”

    有道是:啼莺妒梦频催晓,飞絮钟情独殿春。欲知来龙去脉,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八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1)

    第一百三十八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1)

    且说柳依依自斩了谭娟后,只道渐蓁当真不在左近,便领了幽冥四鬼原路折回,沿途搜寻去了。众人路上需看得仔细,如此步行一阵,魑无忧愤懑横扫身旁草丛,全没好气地牢骚道:“真他娘倒了八辈子霉,老子甚时候干过这等细活儿,大海捞针的,哪辈子寻得到。”柳依依斥道:“寻不到也得给老娘找。”魑无忧嘟囔道:“适才有个马车不坐,反倒闲得慌,白白耗费自身脚力。”魅无常阴阳怪气地笑道:“头儿先前何意,我早已揣度清楚了,你竟还瞧不出个门道。”魑无忧粗声大气道:“放你娘的屁,你这撮鸟能瞧出甚门道。”

    魅无常知晓这当儿动起手来,柳依依定要责罚,便只打个哈哈,接着说道:“舒舒服服坐在车里,岂不是走马观花,岂能在这般茂密的丛林间寻出人来,这才搜了多久,你便撑不住了,真是头惫懒的夯货。”

    幽冥四鬼平日互相挤兑,柳依依早看得惯了,她也懒得搭理些许拌嘴小事,而魑无忧尚自不服,粗声大气道:“大伙追了那么老远,好不容易发现辆马车,可还没来得及歇脚又得折回搜捕,老子偏不信你能不累,再说大伙饭还没吃,要是碰上高手还打个甚!”

    魅无常出言轻嘲道:“只有你跟魍无慧知道吃,谁还像你俩那样。”话音刚落,柳依依忽地驻足,猛然问道:“你说什么?”魅无常怔了下,接着说道:“属下属下只觉得他俩饭桶,我等为头儿效力,怎能只顾吃饭”

    柳依依闻言,登感醍醐灌顶,心下暗道:“那妮子的丫鬟瞧着便是干练人,要是她主子在中途下车,藏匿某处给臭小子疗伤,这奴才忠心护主,正该尽快赶赴绿林山,随即寻人接应,怎会有闲功夫生火做饭。”言念及此,便即呼喝道:“再跟老娘回去!”幽冥四鬼满头雾水,又瞧她威势凌人,便只得听凭摆布,未敢有丝毫违拗。

    那几人折回至渐蓁先前藏身之处,但见那马车及谭娟尸首早已不在,幽冥四鬼也知先前上当。柳依依恚怒更盛,随即率四鬼穷追不舍,如此紧赶慢赶,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遥见前头酒肆。

    那几人正欲过去,魅无常忽闻酒肆中语笑喧阗,便赶忙拦住柳依依,低声说道:“先别进,头儿要寻的人或许是藏在里头,可听这架势店中得有不少人,咱们不妨先瞧瞧里面是甚情况,免得着了道道儿。”

    柳依依若依着自身性子,定会闯进去大肆搜寻,可她听魅无常说得有理,便即施展轻身功夫抢至店外,矮身靠向墙根,借着窗纸原有破洞窥视其内境况,正望见常有酒抛碗豪饮之状,当下不由暗忖:“这厮本领不小,还不知屋里有没有旁的高手,老娘倒不可轻动了。”言念及此,恰又瞥见渐蓁相伴而坐,举止甚是亲昵。柳依依瞧着瞧着,平素抑郁之情不禁更增,随后负气蹲下,仰望着空中残月,而幽冥四鬼早行得累了,直至常有酒将六个碗中的佳酿全都饮了,方才到得近前。

    那酒肆中自是热闹非凡,柳依依却感凄苦无限不由复朝渐蓁望去,更牵得她忆起刻骨孽缘,愁肠百结,深陷离情沉思,心下暗道:“为何他们能这般浓情蜜意,而我却注定孤苦灵均为何到死都不要我,老娘当年可是总坛公认的美女啊,这臭男人还想寻什么样的”她如此想着,随之痴望蓁蓁的倾国美貌,竟而暗生艳羡,心道:“这妮子真美,我要是能有些许及得上她,想来灵均定不舍弃我了”

    泪凝往昔,淌过柳依依颊上剑痕,她正不知何物能够涤情伤,恰逢蓁蓁嫣然颔首,脉脉情愫中满含着无限喜乐,鸿渐又尽现爱怜,直教柳依依妒火中烧,轻哼一声,阴森森地道:“好一双狗男女,老娘要你们没命吃!”

    柳依依此语即出,便赶忙蹲下身子,隐匿在漆黑的夜色中,心下暗道:“老娘倒打草惊蛇了。”当下正生悔意,常有酒怒指店外,随即断喝道:“哪里来的臭婆娘,还不乖乖滚进来!”

    柳依依紧握剑柄,只待常有酒出来,便趁夜色猛施辣招,攻其不备。屋外漆黑一片,厅堂内常有酒以及王凤摸不清状况,便未轻举妄动,迦叶摩腾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贫僧跟师弟早已知晓施主领了四人藏在店外,敢请诸位现身相见吧。”

    柳依依闻听此语,不由暗自惊异,随之暗忖:“老娘近前时刻意施了轻功,未敢出甚响动,四鬼亦是小心谨慎,再说里面如此吵闹,他竟能察觉出知外头有人,且还知晓人数,看来有些本事”言念及此,料得此番恶战难免,再不敢稍有大意。

    王凤观瞧店外并无动静,只道敌人怕了,登时心中一宽,随即足踏长凳,仰首大笑道:“这么点人便敢来搅老子席面,当真活腻歪了。”话音刚落,便将手中碗盏摔得粉碎,粗声大气道:“小的们,快将那些不晓事的都给老子宰了!”话音刚落,百十名喽纷纷鼓噪,便欲朝店外奔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2)

    第一百三十九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2)

    竺法兰翻身跃起,霍地拦在众喽面前,尚未开口,两名喽嫌他碍事,便即挥拳推来,竺法兰并不闪躲,只随手拂过那二人胸口。那两个喽拳头尚未触及那僧,却似受巨力操控,不由自主地坐回椅上,好在身上倒不觉疼痛。

    众喽观此情形,便欲制住那僧,可他们未及出手,竺法兰已然如影似电般穿梭其间,犹似轻描淡写般或推或拍,不到眨眼的工夫,那百十个喽竟已尽皆坐回原处,哪个再想站起,竺法兰便即闪至那人身旁,紧接着伸掌摁下,对方只得复又坐了。

    王凤挥拳欲打,但见他拳头未落,竺法兰反手拍去,王凤登感身子一软,不由坐回椅上,当下颤声说道:“你你”他心中怒极且惧,仅只勉力挤出两字,竺法兰便即接口道:“外面的人不多,但都晓得武艺,这些喽出去,定是送死。”他这几句话番邦腔调更浓,不过王凤尚可听清那僧言语,知晓对方并无恶意,其绷紧的面皮方才稍显松缓,随后思及手下喽俱是精壮,可眼下瞬间被制,倒使得旁人小瞧了,他言念及此,便甚没好气道:“多谢了。”

    姚蓁蓁暗感欢喜,心下暗道:“这和尚本事比我想的大多啦,赶明儿更要哄他教我小哥哥。”

    王凤正不知该当如何,迦叶摩腾道:“外面的施主请进吧,要是有甚误会,当面和解岂不甚好,又何苦大动干戈。”那声音颇为慈和,显是诚意商榷。

    幽冥四鬼正自面面相觑,柳依依低声呵斥道:“再不进去,平白赚人耻笑,快跟我上。”她正言语间,薄唇鬼魉无信瞄了眼所在一旁的魍无慧,当下轻哼一声,拿住对方后颈。魍无慧要害受制,哪里还能抗拒,只得任其摆布。魉无信自得奸笑道:“嘿嘿,你先打个头阵。”说着,提起他猛力掷向店中。

    常有酒眼见魍无慧从门外飞入,便即纵身跃上,偏巧踏中其背,对方持着大木槌作兵刃,当下心急火燎地挥槌反扫,常有酒踉跄侧卧,凭肘压住那人后心,使对方重重摔在地上。常有酒倒悬葫芦,任由其内佳酿成线流下,竟自惬意畅饮起来。

    柳依依趁机破窗而入,挺剑直取渐蓁,常有酒赶忙抛出葫芦击其额角,柳依依反应极敏,轻飘飘地仰身躲了,可那葫芦早被条粗长的铁索栓牢,常有酒前招不中,后招自可连绵不绝,直搅得柳依依心烦意乱,再难腾出手来行刺。常有酒尚自悠哉侧卧,醉醺醺道:“大小姐快上楼去,省得属下施展不开。”

    柳依依惟觉遭受对方小觑,当下厉声叱道:“老娘宰了你!”说话间,翻身跃至常有酒身前,疾使乱刃劈去。她这招唤作“庖丁解牛”,其剑势看似杂乱无章,却在剑法中掺杂了诸多刀法神韵,更似庖丁练至不用眼看,便可刃刃顺着牛身肌理缝隙而过,顷刻间将壮牛碎尸万段,其势狠辣不在话下,却见常有酒东倒西歪,剑锋每每掠过,总与他相距寸许,伤不到常有酒分毫,反倒其脚下魍无慧被踩得哭爹喊娘,甚显滑稽。另外三鬼未敢助战,只守着店门纷纷鼓噪,言尽了吹捧柳依依之词。

    姚蓁蓁怡然笑道:“老酒鬼小心啦!”转而向身旁人众道:“常堂主该当无碍,大伙干脆上楼瞧好儿吧。”

    王凤旁观那两人交战,早已瞧得花了眼,知晓上前相助不过枉送性命,倒不如躲得远些,这当儿既闻姚大小姐如此说,便即附和笑道:“快听大小姐吩咐,给老常腾出场子来。”说罢,忙领众喽罗朝楼上去了。

    二僧兀自未动,迦叶摩腾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已然打定主意无论谁有性命之忧,定要出手相救,当下向众人施以僧礼道:“贫僧要领师弟为双方说和,姑且留在此处吧。”

    姚蓁蓁颔首道:“如此也好,万一常堂主不小心着了道儿,便赖两位师父助他脱困啦。”竺法兰拍着胸脯道:“有我们在,断不会出岔子。”蓁蓁向二僧谢过了,又瞧鸿渐尚自呆呆杵于原地,便即慧黠轻弹他的头顶,嘻嘻一笑,道:“快上楼吧。”

    程鸿渐随口应了,随后朝柳依依喊话道:“柳师姐,常大哥武功甚高,再斗下去你会平白送命的”

    蓁蓁闻得此语,便明檀郎所思,那柳依依愈听愈怒,接连招架数招后,只得愤愤退开,随即喝断其言,厉声斥道:“臭小子哪只眼睛看到老娘会输,待我斩了他,再取你俩小命!”常有酒紧盯柳依依道:“程公子不用跟这骚娘们儿废话,快随大小姐上楼,看老酒鬼怎生治她。”柳依依骂道:“你才骚!”说话间,复又挺剑攻上。

    当年柳依依跟楚灵均的情事败露,江湖上便生诸多流言蜚语,柳依依亦曾在酒肆碰过旁人邻桌畅聊,她听罢诸多轻薄碎语羞愤渐生,便将那些人尽数诛杀了,而常有酒随口骂句“骚娘们儿”,自未涉及旁的,柳依依却听者有心,不由得怒气大盛,剑招更为狠辣凌厉了。

    姚蓁蓁温婉言语道:“小哥哥用不着为这妇人忧心,两位师父仁慈,无论何人遭逢危难,他俩都不会袖手的。”程鸿渐歉然说道:“柳师姐对不住你,可我又觉得她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姚蓁蓁嫣然一笑,道:“你心中所想,我早瞧出来啦。适才我为了谭娟的事情着实恼她,不过又瞧柳依依因情生魔,也着实够可怜的。小哥哥若能劝她幡然悔悟,自是再好不过啦。”

    鸿渐点了点头,凝情握着蓁蓁柔腻手儿,便随她相携上楼去了。柳依依望着渐蓁之间浓情蜜意,恨不能肋生双翅,越过常有酒,尽诛天下有情人。

第一百四十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3)

    第一百四十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3)

    渐蓁已然上得楼去,程鸿渐高声唤道:“常大哥,我们都上楼了,你可要当心啊!”他瞧柳依依武功虽逊,可那妇人直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亦恐常有酒稍有不慎便生性命之忧。

    渐蓁互牵的手未曾松开,蓁蓁忽觉鸿渐的掌心微湿,又瞧他鬓角亦有细汗,便掏了贴身手绢为他轻轻擦了,嘻笑软语道:“他们谁都不会有事的,小哥哥放心好啦。”鸿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蓁蓁嫣然复握了他的手,挽其臂膀,继续观瞧楼下恶战。

    常有酒瞧柳依依剑招愈发凶悍,心中寻思自家主子已经上楼,倒也不必硬接敌招,言念及此便即纵跃退开。柳依依非但未管对方先前踩住的魍无慧,反而跟着猛踏其背,紧接着使出“夺命三连环”迫向常有酒去了。

    那魍无慧本欲勉强起身,却因柳依依适才猛踏惨叫一声,不由得复又贴到地面,这下他趴得甚为结实,只疼得上气不接下气,余下三鬼则均旁边幸灾乐祸,并无人上前搀他。迦叶摩腾心生怜悯,当下避开常、柳二人,行至魍无慧身旁将其扶起。

    幽冥四鬼均自一愣,魅无常随即冷笑道:“呦,冒出个傻子管闲事。”说话间,忽而挺叉分刺迦叶摩腾两肋,那僧既不闪避亦不格挡,任由钢叉刺到,楼上众人不由惊呼,尚未及出手相助,却见那双叉竟自断了。

    魅无常慌忙后跃,魑无忧狂吼一声,猛张血盆大口扑咬那僧脖颈。迦叶摩腾神色如常,魑无忧反而捂嘴退开,吐出了两颗门牙。魑无忧颤声说道:“鬼鬼!这老秃驴不是人”竺法兰出言呼喝道:“我师兄早已练成不坏金身,刀砍斧剁都伤不了他,你用牙咬能顶甚用,魔教妖人还不受缚,更待何时!”

    迦叶摩腾上前两步,正欲欠身赔礼,魑无忧却复又退了两步,随即惊问道:“你你要作甚”迦叶摩腾尚自搀着魍无慧,又向魑无忧道:“贫僧失礼了,施主莫慌,这位伤者好歹是你们同伴,你们瞧他背脊都被踏破了,贫僧只想将此人交还三位照料。”

    渐蓁望着魑无忧的狼狈之状,不禁相视而笑,蓁蓁戏谑道:“那坏蛋的嘴功可算废啦,瞧他没了门牙,还怎么害伤无辜。”武林素来有轻功、内功之类功法,从无嘴功一说,鸿渐听来自觉有趣,先前忧虑不觉减了。

    四鬼均感迦叶摩腾举止甚显怪异,魉无信先前忌惮那僧刀枪不入的本领,压根儿未敢轻动,这当儿观瞧那僧如此言语,自是乐得敷衍,当下躬身赔笑道:“嘿嘿,尊驾放心,魍无慧可是咱们好兄弟,哥儿几个定会好生伺候。”其态毕恭毕敬,近乎谄媚。

    魍无慧观此情形,心下暗道:“他们仨不折腾俺便是破天荒了,做个恶人都混到这份儿上,真他娘的命苦。”他虽暗自牢骚,腹中苦水到底未敢吐露,只得任由魉无信堆起笑脸搀扶自己。

    迦叶摩腾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多谢施主成全。”说罢,回至师弟身旁,以防他忽而冲动,出手助人时有失分寸。

    厅堂中桌椅碗盏碎得遍地皆是,王凤看在眼里,双眉早拧至一处,心下骂道:“他娘的杀千刀的疯婆子,竟敢打坏老子家当,过会子将她腿给卸喽。”

    柳依依这当儿虽处弱势,却斗得愈发兴起,她自知四鬼功力太逊,纵然相助亦是枉然,便未理会他们在旁作何行径,却听迦叶摩腾复又说道:“贫僧还望这位女施主莫要再斗,您不顾同伴安危倒也罢了,怎能为了迅捷递招复施重踏,累得他起不得身,性情委实乖戾了。”

    柳依依长剑刺出,迫得常有酒从旁闪过,随即瞪视那僧,厉声喝道:“给老娘闭嘴!”迦叶摩腾尚自相劝道:“贫僧观程、姚两位施主均是大善之人,断不会刻意冒犯施主,些许旧怨何不平心解了,施主若执迷不悟,到头来只会反害己身。”

    柳依依直听得心烦意乱,正欲呵斥那僧,常有酒复又还攻数招,柳依依匆忙闪避,左肩却猛遭重击甚感疼痛,若非对方未持利器,她那膀子定然断了。饶是如此,柳依依所使剑招依旧凌厉狠辣,并未有丝毫衰减。

    竺法兰眼见师兄摇首兴叹,登时心下焦躁更生,全没好气道:“那妇人冥顽不灵,师兄也不用因此着恼,待我将她制住,师兄再传授佛法不迟。”迦叶摩腾忙道:“师弟不可,那施主虽入歧途,亦应好生规劝,你不如跟师兄吟诵大悲咒,为她化解心中戾气。”竺法兰闷声低哼,随后说道:“那便都听师兄的。”说罢,便随师兄诵起了经文。

    柳依依应战不暇,未敢再接那二僧话头,她若非仰仗七年来剑术精进,修得其师灵均真传,这当儿已然大败。常有酒正稳占上风,却反而退开数步,呷起了葫芦中的佳酿。

    柳依依只道受了轻视,未及深思便即反扑,剑招登时漏了破绽,常有酒趁势擎起那拴着葫芦的铁索,迅疾打结套住敌人长剑。柳依依使力回拽,不料那剑竟未收回,反被对方顺手夺了,她眼见无法夺回长剑,只得回旋猛踢,朝后退开。

    楼上众喽观此情形,无不叫起好来,柳依依长剑脱手,闪避惟恐不及,哪敢再行攻上,常有酒踉踉跄跄,迷瞪瞪半眯双目,醉醺醺道:“你这娘们儿年岁不算大,倒能练出这等本领,着实不易啊。”柳依依愤懑呼喝道:“你耍诈!”王凤粗声大气地道:“老兄弟跟个疯婆聒噪甚,赶紧剁了她给大伙出气!”

    程鸿渐赶忙接过话头道:“柳师姐,当年你掳了你师娘的孩子,我跟小妹妹为了救下那婴儿,这才不得已出言骗你。那件事我们并无恶意,你又何苦记恨至今,赶快罢手吧。”柳依依厉声说道:“有种还我兵器,休得多生罗唣,要砍要杀老娘不怕!”言下神色颇为不忿。

    常有酒打个哈哈,漫不经心道:“你既然不服,那咱们再比划比划。”说罢,便将长剑掷还,接着续道:“要不是我家两位主子不稀罕跟你计较,老酒鬼焉能手下留情,可惜疯婆子竟不识趣儿。”

第一百四十一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4)

    第一百四十一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4)

    柳依依闻听对方如此言语,登感世间好处都被蓁蓁占了,她既这般寻思,便更恨老天不公,当下强自冷笑道:“哼,又是个摇尾乞怜的奴才”说罢,犹似合目假寐,又将对方招数在脑海中粗略闪过,忽而想明他套路中形醉意不醉,随即横眉厉目道:“看剑!”话音刚落,疾使“苍鹰击殿”奋力攻上,常有酒正自呷酒,猛遇辣招便赶忙斜侧避过,柳依依不待对方立稳,随即续上“彗星袭月”,但见那剑锋斜扫而去,竟自拖了道银亮的光芒,直如彗星之尾。常有酒疾使铁索格挡,还了招“君子有酒”,恰似悬壶倒饮又如敬酒,又以手中葫芦反撞过去。

    柳依依使出“顾笑舞阳”,疾架剑相格,随即转身退开似现颓势,常有酒只道她心生惧意,正欲再还一招,柳依依倏地扭转剑锋,施了招“图穷匕见”,仗剑回劈复又撩刺,剑尖刚挑破对方衣襟,常有酒仰面疾卧,以左掌撑住地面,当下向旁疾翻,方才躲过此等辣招。

    柳依依适才所使乃是“夺命连环剑”中行刺式的招数,该式共有大招一十八,每招又含数般变化,招招依据《战国策唐雎不辱使命》、《史记刺客列传》的词句命名,以此提醒修炼者交战之际,务必麻痹对手,攻其不备,方才能收奇效。

    这些剑招虽使得常有酒猝不及防,可他闪避姿势倒甚为体面,但瞧他刚刚脱困,便即纵身高跃,抛出葫芦朝柳依依头顶砸来,不过其势头却是极缓,纵然是常人亦可轻易将那葫芦夺了。柳依依挺剑上挥,便将对方所掷葫芦劈为两截,其内残酒全都溅将出来,溅得依依身上满是酒水。

    绿林寨众人嘘声顿起,只道常有酒心下慌乱,方才唐突还招,坏了手中兵器,柳依依抹去脸上酒水,仗剑指向常有酒,凄厉狂笑道:“你的家伙都没了,还怎么跟老娘斗!”

    程鸿渐早向喽讨了柄短剑,当下正欲相助,蓁蓁捏了他手,慧黠细语道:“老酒鬼在卖破绽呢。”话音刚落,常有酒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葫芦,自得笑道:“多亏老酒鬼还带个备用的,要不真没得喝喽。”

    那只备用葫芦仅有拳头般大,其内所盛酒水尚不足饮上几口,常有酒却将其捧在怀中,犹如呵护至宝,惟恐这只葫芦亦被对方毁了。众喽观常有酒痴迷之状,均觉强敌在前,他竟还有逸兴嗜酒,无不暗感诧异,更有人摇首轻笑。王凤心中焦躁,竟自粗声大气道:“都他娘火上房了,老小子还有心情喝,今儿要不宰了那婆娘,咱弟兄脑袋都得搬家,往后还喝甚酒!”

    柳依依瞧常有酒尚自悠然自若,生怕又着了道,当下摆开架势瞪视对方,她欲要撇下常有酒直取渐蓁,又恐其从后掣肘,反而丢了自身性命。如此一来,柳依依虽出其不意坏了对方兵器,却又心生焦虑未敢轻动,直至常有酒将铁链收入怀中,柳依依兀自按捺不住,当下轻哼一声,疾言厉色道:“都到下面喝吧!”话音刚落,便朝常有酒挺剑疾刺。常有酒道:“来得好!”说话间,仅只徒手招架,并未用甚兵刃。

    需知临敌交锋,空手搏白刃端的甚为不利,更何况柳依依乃是仗剑高手,稍有不慎岂会还有命在,但瞧瞬息之间,常有酒已接下敌人数招抢攻,且能悠哉还攻。众喽尽皆瞧得呆了,隔得半晌,方才叫起好来。

    店中鼓噪大起,常有酒醉意盎然道:“老酒鬼便显露几手‘少康中兴拳’,给大伙开开眼。”说话间,施了招“终日七襄”,足踏七襄方位,游哉躲过柳依依接连递上的狠辣招数,绿林众人登感头晕目眩,难以瞧清常有酒所踏步伐。

    古人将全天划分为十二个时辰,卯时至酉时便为白昼七个时辰,而观天者推演出,在这七个时辰中织女星共运动七次,是以谓之七襄。常人无法瞧见织女星如何在白昼移位,如欲有所了解,便只得查阅推演图谱了,柳依依不识七襄,观其步法,自不知该如何破解。

    这招“终日七襄”还算不得“少康中兴拳”中的绝妙招数,而所谓少康既指夏朝酒神杜康。当年杜康以弱胜强,诛灭寒浞,夺得皇位,史称少康中兴,常有酒所使的这套拳法中,全部招数皆与佳酿相关,便是那招“终日七襄”亦源自《诗经》中的饮酒名篇《大东》,先贤才将此拳法唤作少康中兴拳。

    常有酒凭此招跟柳依依缠斗数合,缓缓将其引至后厨,那厨中灶火烧得甚旺,常有酒抽出怀中铁链击入灶底,顺势带出根正燃着的木柴握在手中。

    柳依依见状登时慌了,赶忙撤出后厨,心下暗道:“若非老娘先前砍了那酒鬼葫芦,溅了这一身酒水,岂会碰不得半点火星。”她正自愤懑,蓁蓁于楼上唤道:“常堂主迫走她便是,不可伤其性命。”

    常有酒闻言止步,柳依依恼道:“老娘跟你们拼了!”常有酒喝道:“疯婆子给脸不要脸!”说罢,仰首灌酒却不咽下,直将腮帮填得高高鼓起,柳依依厉声长啸道:“如火如荼!”便在这当儿,常有酒朝手中火把喷出大口酒水,其上头炽焰即成柱状猛扑而去,柳依依祭出了先师灵均那招毕生绝技“如火如荼”,便朝常有酒攻将过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5)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5)

    厅堂内黑、白、赤三色剑气交相辉映,竟而隔断了那道熊熊长焰。柳依依脚下碗盏碎屑被这股强劲的剑气卷带而起,那些残片随之激射飞溅,飕飕击灭悬挂在墙壁上的油灯,若非常有酒所持的火把尚自燃烧,店中定当漆黑。饶是如此,两块碎片穿过柴上焰头,火光亦随瑟瑟发颤。

    常有酒赶忙施展“终日七襄”闪避开去,柳依依照旧施展“如火如荼”竭力强攻。这招“如火如荼”威力自是强劲,却需消耗极大内力方能维持,此刻常有酒若与之硬拼,自会非死即伤,幸亏他所使的“终日七襄”闪避步法精妙,方才保得自身安然无恙。双方如此相拼一阵,柳依依已累得呼呼直喘,鼻中亦流出血来,模样甚为可怖。众人均已瞧出再这般耗下去,柳依依定然殒命,鸿渐脱口高呼道:“快停下!”

    便在这当儿,迦叶摩腾纵身跃起,伸臂去受柳依依长剑,随着当啷一声响,长剑剑身竟自断了,而那僧手臂却并未损及分毫。柳依依愤然举掌,尚未击出,迦叶摩腾便即轻按对方头顶,慈和说道:“贫僧替渐蓁两位善人受了这剑便是,施主现下运功过度,稍作耽搁性命定然不保。施主不必惊慌,贫僧不过为施主疗伤罢了。”柳依依心道:“身身子不能动了”她迷迷糊糊之际,还欲试探着将手抬起,却全然使唤不动了。

    王凤观瞧那僧武功高深莫测,心下暗道:“这宝贝要是上山入了伙,俺往后想要敌将脑袋,还不跟玩儿似的。”言念及此,不由开怀笑赞道:“好,好!哈哈,兀那贼秃好手段!”竺法兰甚为反感,当下高声回道:“喂,我跟师兄是传播佛法的和尚,才不是什么贼秃。”

    王凤打个哈哈,粗豪说道:“寨上的弟兄都他娘是贼,你这光头和尚如此在意作甚。”竺法兰不再理他,又过须臾,迦叶摩腾收了掌,向柳依依施礼道:“阿弥陀佛,施主可否感觉好些了?”

    那僧甚显关怀,柳依依提掌便打,忽觉使不上半分内力,直教她不寒而栗,颤声惊问道:“你你将我的内力都弄哪去了!”姚蓁蓁心道:“废了这妇人的武功也好,免得她又出来害人。”

    众人只道那僧废了依依武功,却见迦叶摩腾合掌回道:“阿弥陀佛,贫僧为免施主再度强行运功,只得暂且封住尊驾内力,不过施主无需忧虑,您只需安心静养,不日便可恢复,还望珍重。”

    柳依依愤懑斥道:“老秃驴多管闲事,老娘死不死与你何干?”竺法兰喝道:“我师兄好心救你,臭”他本欲秽言回敬,话至中途方才忍了,随后续道:“你这厮怎么不识好歹?”

    柳依依发狠道:“老娘只要能报昔年之仇,哪怕死了也能闭上眼。”常有酒打个酒嗝,接着说道:“我家大小姐心善得紧,能平白跟你结甚梁子,再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觉得自己配吗。”

    “狗奴才休要罗唣,有本事杀了老娘便罢,自从楚灵均走后,我我早已不想活了”柳依依话到后来,不觉泣不成声,某些人不知内情,只道昔年渐蓁害了楚灵均性命,方才招致这妇人拼死寻仇。

    常有酒只觉气得饱了,手中佳酿如何还能饮下,随即断喝道:“放你娘的屁,当年那个唤作楚灵均的跟徒弟苟且,后因丑事败露畏罪自尽,跟我家大小姐有甚干系”

    那柳依依进店便即执剑恶斗,并未报过名号,常有酒先前不识对方,这当儿方才恍然大悟,接着说道:“啊老酒鬼瞧出来了,你便是那个跟自家师父乱搞的疯婆子。”柳依依怒道:“我与灵均情投意合,都是你们这些世俗偏见害死了他!”说着,也不顾武功暂失,便朝对方癫狂猛扑。

    常有酒身形微侧,使了个绊儿,重重摔了柳依依一个跟头,随即轻哼一声,道:“他要是稀罕你,当年岂会将你推下崖去?”柳依依牙齿嚼得咯咯直响,支撑着踉跄起身,狂叫着复又扑上,常有酒戳了对方穴道,依依便即定住不动了。

    除了受气鬼魍无慧因伤行动艰难,不得不靠坐于墙角,另外三鬼眼见情势不妙,均是蹑手蹑脚,转身欲走。常有酒纵声呼喝,闪至三鬼面前,敌众未及出招,常有酒反掌抡去,扇了每人老大个耳刮子,那三鬼直觉身子犹似被抛竹简,轻捷荡入厅堂正中,便即扑通倒了。常有酒纵上几步,起脚踏住魑无忧高隆的肚腹,迫得对方吃痛告饶,随后提起大锭子也似的铁拳,朝四鬼面前晃了晃,打个哈哈,道:“哪个要走,先问问老常的拳头。”魅、魉二鬼自知不是对手,相继惊惶跪了,连向渐蓁讨饶。

    程鸿渐瞧柳依依适才那般行径登感无语,不由得摇首惋叹,姚蓁蓁道:“你们四个小鬼儿带自家头头回去吧。”常有酒抱拳回道:“这疯婆子嘴损得紧,要是这般放了,搞不好她会到处乱讲,没来由的败坏大小姐清誉。要是依属下愚见,不如宰了这几个邪魔外道。”蓁蓁嫣然浅笑道:“我好不好的,哪用在乎这几人怎生传言。常堂主只管解开那妇人的穴道,放她们走便是啦。”四鬼赶忙跪拜言谢,迦叶摩腾合掌施礼道:“善哉,善哉。大小姐心善大度,贫僧在此谢过了。”

    常有酒轻哼两声道:“老和尚倒会打趣,放的又不是你,有甚好谢。”转而踱至柳依依跟前,气闷斥道:“疯婆子活到这田地,我都替你臊得慌。要是再敢跟大小姐撒野放肆,老酒鬼定不饶你。”说罢,便解了对方穴道。

    柳依依万念俱灰,喃喃自语地俯身拾了断剑便欲自刎,迦叶摩腾拂袖扫落对方断剑,当下紧握其腕,随即良言劝道:“施主不可,轻生非但难得解脱,而且恶业果报更无休止了。”

    那僧的佛门论调,柳依依这当儿如何会听,但瞧她只顾挣扎着再去拾剑。迦叶摩腾别无他法,只得拍晕对方,随后向幽冥四鬼道:“你们快些离去吧,还望几位看住这女施主,莫要由她再行轻生了。”幽冥四鬼唯唯诺诺,随后忍着伤势疼痛,狼狈起身了。

    程鸿渐甚觉不忍,又寻思四鬼已然认错服软,便向店中求得辆拉货的骡车,供他们驾车自去,蓁蓁亦唤店伴送了坛酒,言明给魍无慧以此治那皮肉之伤。

    四鬼拜谢过罢,便带柳依依去了,众人下得楼来,竺法兰不明所以,便即相询渐蓁道:“真搞不懂那疯婆娘跟两位施主有甚过节,为何这般不顾性命?”

第一百四十三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6)

    第一百四十三章

    悲欢离合业缘情(6)

    程鸿渐将来龙去脉大略讲了,众人听罢均觉老大不是滋味,竺法兰道:“这事怪不得两位施主,姚大小姐当年要是不用这法子,那女子怎会甘心还回所拐婴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姚蓁蓁道:“我要乐康扮作楚灵均的样子,也是瞧柳依依怪可怜的,想借此稍缓她追思苦楚,可惜还是被她无意中瞧出破绽,惹出这么多事情”迦叶摩腾叹道:“世间悲欢离合均由业缘而起,柳施主终须参透尘世业缘,才可得以释怀。”

    其实人活于世,有时会心怀执念,而此等念头生出,便难以参悟诸事,以致做出些过激的举动来。正如渐蓁当年虽要乐康扮作楚灵均,却也是为了救人,稍缓柳依依追思之苦,可对方执念过甚,渐蓁难免恩中招怨,使得柳依依记恨至今,正是:前时善意弄影姗,岂料恩中却遭怨。弱女终成凄厉妇,何时方悟尘业缘。

    王凤有心拉拢二僧,便即粗豪笑道:“两个和尚武功厉害得紧,你们此番跟随姚大小姐上山,本寨主定当好生款待啊。”迦叶摩腾向他施以僧礼,说道:“贫僧上山只愿弘扬佛法,劝人一心向善,断不会参与争斗,还望施主成全。”

    王凤登感不满,却又不便发作,只得悻悻说道:“那你练功作甚。”迦叶摩腾道:“只为修持己身罢了。”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温言续道:“我佛曾言众生平等,人活于世,理应善待旁人,莫造杀业,况且佛经还讲不杀生正是第一善业,轮回之时便可往生极乐”

    王凤委实按捺不住,当下全没好气道:“罗唣这许多,你到底要讲甚。”迦叶摩腾道:“贫僧欲要规劝施主领众人放下屠刀,莫要再造杀孽了。”王凤干笑两声,道:“好个放下屠刀。”转而向蓁蓁抱了抱拳,说道:“大小姐莫怪俺生那和尚的气,要是照他说的,大伙只怕早已饿死了。您可知晓寨中兄弟为何造反,俺又是怎么当上这山寨之主的吗?”

    姚蓁蓁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你们被官家逼得活不下去,方才啸聚山林,而你如何成为山寨之主,我也有所耳闻。”王凤道:“那便敢请大小姐说来听听。”姚蓁蓁道:“当年你们在绿林山上缺吃少穿,野菜都已视作宝贝,大伙常为争抢野菜大打出手,后来亏你节制分派,才不致有人饿死,他们感念大恩,便推举你为寨主了。”

    王凤轻叹一声,道:“大小姐说得是啊,您说我们这伙人饭都吃不上,还哪有闲心想甚轮回的道道儿,当真照那和尚说的放下屠刀,大伙又怎么活得下去”

    鸿渐暗感王凤及其手下着实不易,姚蓁蓁嫣然一笑,说道:“本帮总舵虽未想过援助贵寨,不过待我跟小哥哥上山后,便遣人到荆州分舵传话,从那里调拨些粮草来,分给山寨弟兄,大伙再也犯不上饿肚子啦。”

    王凤闻听此语,心下暗道:“照姚大小姐说的,天志帮总舵便没要趁这节骨眼儿打俺山寨的主意。”言念及此,便即哈哈一笑,道:“大小姐的大恩大德,俺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了。”蓁蓁笑道:“我可想不出,这样吧,适才迦叶大师如有得罪,王寨主莫要放在心上便是啦。”王凤问道:“就这?”姚蓁蓁笑道:“是啊,我跟小哥哥虽跟两位高僧初识,却是一见如故呢。”

    王凤复又开怀,随即陪着笑脸道:“既是姚大小姐跟你小哥哥的贵客,俺定不跟这俩和尚计较,好生款待还来不及哪。”

    常有酒笑道:“折腾了这许久,大小姐定该累了。要不您跟少侠楼上歇着,老常在此守夜。”王凤道:“俺也唤喽们给两位放哨儿,明儿天亮大伙便到寨上去。”渐蓁道了声谢,便即相携上楼去了。

    鸿渐将蓁蓁好生安顿了,红着脸道:“嗯小妹妹安心睡吧,我就在隔壁那屋,有事叫我”蓁蓁嫣然侧卧,俏笑合眸,吴侬细语道:“我这便睡啦,小哥哥也快去歇息吧。”

    程鸿渐看着她笑靥晕粉柔绵,端的娇娜无限,不禁心中酣然,竟自痴得半晌,方才强摄了心神,转身出屋去了。姚蓁蓁望着小哥哥轻掩房门,惟觉其身影如画映于窗纸之上,随后慵舒了纤纤素腰,悠悠再合桃花眸,便即恬然入睡了。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明,王凤迎渐蓁用过早饭,又留了刘玄及其店伴看管镇上酒肆,随后便邀众客启行。渐蓁相携出得酒肆,正瞥见竖于店旁的小幡迎风招展,上书“绿林酒肆”四字,均觉昨日宛若经年,不禁凝情相视,随后携手坐于车辕,蓁蓁轻靠鸿渐怀中,马儿徐徐而行,便朝绿林寨去了。

    那柳依依自从被迦叶摩腾拍晕,昏睡许久方才醒转,她刚睁朦胧睡眼,便见自己卧于榻上,秦妙红候坐身旁,酥媚一笑,道:“呦,好妹子可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姐姐脸上怕是要熬出纹路了。”

    柳依依靠坐床头,接着问道:“我睡了多久”秦妙红道:“都两日了。”柳依依问道:“这两日姐姐一直如此守着我吗?”秦妙红端起桌上汤碗,接着说道:“快将参汤喝了,折腾了这许久,岂可肚里无食?”说罢,舀了一勺汤,递至对方嘴边。

    柳依依虽无胃口,却不愿拂了姐姐好意,只得张口喝了,随后说道:“我自己来吧。”说罢,颤抖着双手捧过对方碗来,喘着虚弱的气息,将那碗汤勉强喝了。

    秦妙红端回汤碗,嘤咛一笑,道:“自从妹子擅离大军,姐姐这颗心总是悬着,生怕你着了那些反贼的道儿,无奈那时王匡偏说什么襄阳危急,硬要带姐姐驰援襄阳,我便只好跟随咱们的皇子殿下了。后来大军赶到这里,连个反贼的影子都见不到,要不是我终于盼到幽冥四鬼带你回来,姐姐肠子都要悔青了,又瞧这两日你总也不醒,我还如何歇得下。”

    柳依依闻听此语,心下暗道:“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在乎我的死活”言念及此,凄楚之意不由更甚,随后说道:“辛苦姐姐了。”

    秦妙红笑叹道:“我苦些倒没什么,你那日的遭际姐姐已然知晓了,要我说你也够拗的,何苦还对楚灵均如此念念不忘。这天下男人都属猫的,他们平素偷腥倒是好手,可咱们真正想要寻个依靠的时候,又有哪个靠得住,你说咱们还何苦将这些男人当个玩意儿?”她虽跟女子说话,其音仍媚而**,端的是天生尤物。

    柳依依痴望着窗前那盆瘦花,缠绵细雨宛似胭脂凝泪,寂寥飘落,润入花蕊。秦妙红瞧她神色黯然,便即婀娜起身,行至花旁,轻抚花瓣道:“姐姐将这盆花端到桌上吧。”柳依依道:“这般放着吧”秦妙红依言任由瘦花遭受细语浸透,坐回依依身旁。

    两人正听风雨声,幽天部教徒小跑而来,入门禀报道:“少主请秦护法速领舞姬去正堂,给皇子献舞压惊。”秦妙红嘤嘤笑道:“这些男人真容不得妾身有片刻清闲。”说话时,自得神情已然流露于眉宇之间,语气更显酥媚。

    那名幽天部教徒竟自垂涎,秦妙红接着续道:“你这便回禀少主,告诉我准备一会子再过去。”

    那名教徒正将秦妙红从头望到脚,那姬人轻嗔一声,那名教徒方才领命退出,秦妙红为柳依依盖好锦被,随后说道:“妹子且在此好生歇着,姐姐忙完便来瞧你。”柳依依道:“姐姐当心,我瞧王匡那厮不是个好东西。”

    秦妙红笑音靡靡,当下嘤咛媚语道:“妹子好会打趣,姐姐哪用在乎那些男人是不是好东西,而且我陪他们消遣,谁玩儿谁还说不准哟。”说罢,漫荡腰肢离了依依房间,唤来所携舞姬,命她们各持手鼓,相随自己梳妆打扮。

    但瞧那群舞姬共有十二名,人人貌美,均当妙龄,秦妙红改作了胡姬妆容,面蒙薄纱,轻卧在房中鼙鼓之上,众女子观其妖娆无限,不由交首赞叹,心中暗自生惭。

    秦妙红自赏雪藕白臂弯,伸手拂过光洁美腿,撩人笑道:“你们又不是没瞧过,这当儿还不带着我到正堂服侍殿下。”

    那众舞姬纷纷应命,相互戏耍着抬起秦妙红所卧鼙鼓,便即前往正堂了,这正是:芳草实无多,绰约难求索。陆离姿绚烂,群叶衬陪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1)

    王匡府邸本是巨贾家的宅院,其内规模宏大,豪奢阔绰自不必说。且说那翻新的正堂富丽堂皇,群僚满座,南郡太守进献的姬人载歌载舞,卖弄着百态风骚取悦州牧王匡。群僚均觉那数名少女秀色可餐,无不欣然畅饮。

    便在这当儿,南郡太守离了座位,径朝王匡奉迎叩拜道:“殿下终日操劳国事,我襄阳黎民无不感念天恩浩荡。是以下官应万民之愿,亲自在全郡境内选了五名美女,又经极善歌舞者悉心调教,方于今日进献殿下。至于那领舞者乃是小女,年方十六,正当花季。她仰慕殿下英雄了得,甘愿以身相许,入府为妾。”自西汉初年,襄阳隶属南郡,直至东汉建安十三年,曹操方设襄阳郡,是以南郡太守统管襄阳文武,群僚听他说罢,自是交口称赞。

    王匡口嚼鹿肉,缓缓起身走到那领舞跟前,扯过其飘飘衣袖擦了擦嘴,阴森斥道:“歪瓜裂枣也敢进献,这南郡太守你是当腻了。”那太守猛打寒噤,忙领了众女子跪拜告饶,王匡厉声唤道:“来人,速将这老官儿拖出鞭笞三十!”

    数名亲兵应命而入,那太守涕泣叩拜道:“殿下饶命,我襄阳尚有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啊!”那几个亲兵闻得此语,自不敢对此等大吏再行拉扯,任由太守接着续道:“此女子待字闺中,姓阴名丽华,家住新野县,乃是本郡闻名遐迩的豪门千金,求亲的士族公子当真趋之若鹜。还求殿下应允戴罪立功,下官定当肝脑涂地,助殿下成就美事”

    王匡轻哼一声,道:“好个‘风华绝代’,还说甚‘闻名遐迩’,要本宫看定然是浪得虚名,老东西寻思本宫没见过美女怎的,再加二十鞭子!”说罢拂袖坐回,众军士不敢多耽,忙将太守拖至廊下,强行摁倒便欲施刑。

    恰在这当儿,廊下鼓声阵阵,十二名妙龄舞姬敲打鼓点,轮番擎着大鼓,舞着腰肢迈入正堂。秦妙红横陈于大鼓之上,缓缓摘了脸上薄纱,白皙手背轻拄香腮,魅惑斜睨,荆襄文武尽皆看得呆了。

    南郡太守亦随群僚瞄向那丰腴美妇,便连即将受刑竟也忘了,直至皮鞭加身方才惊觉叫痛。刘嘉名撇嘴偷笑,转而唤了对面而坐的朱离灭,轻佻做着手势道:“朱伯伯倒把嘴合上啊。”朱离灭回过神来,尚自盯住秦妙红的肚脐儿,吧唧吧唧嘴,道:“要你小子管。”刘嘉名面露得色,轻摇折扇,不再理他。

    秦妙红所着胡服半露还遮,反撩得旁人遐想无限。但见那美妇如逢甘霖妖娆而起,姿容**实难言传。堂上众乐人尚未得知会,只因幸观佼人,径自奏起曲来,宫商曼舞相得益彰。秦妙红信手轻拈火云钿,即兴唱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兮,

    舒忧受兮,劳心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她所唱出自《诗经月出》,乃月下思念佳人之辞。朱离灭虽不晓歌中含义,却亦跟荆襄群僚叫起好来,且他嗓门洪亮,狂放大笑之声竟将旁音掩了。

    王匡兀自独饮小酌,便连眼也不带抬的。正当此刻,鼓点陡然高亢,恰似峰回路转,黄河九曲。十二名舞姬伴着调子欢腾雀跃,直如围护花蕊的瓣儿,时而大开时而大合,方促得王匡稍提了精神,瞧向妙红。

    秦妙红轻凌踏曲赛飞鸬,更添惊艳风情。如此又舞稍顷,妙红忽闻一名弹者调有小误,随即笑顾奏者道:“夺琵琶。”话音刚落,半数舞姬擎住大鼓,余下舞姬鹊桥铺路般举起手中小鼓,秦妙红凌波点过众姬手上小鼓,便即跃至那名乐人近前,斜身张臂接过对方所掷琵琶,复又翩然鹤立,嘈切杂弹起来。若问其曲如何,有道是:朱丝闻贷谷,铄质本多端。半月分弦出,丛花拂面安。将军曾制曲,司马屡陪观。本是胡中乐,希君马上弹。

    南郡太守挨过刑责,忍痛推却了兵卒护送,颤巍巍地侍立于廊下,远望含露妖姬。但见那十二个盘面小鼓穿梭繁复,群僚瞧得眼花缭乱,惟恐妙红纵跃其间之际不慎跌落,她却醉舞犹若莲花旋,翻转腾挪似有神,玫姿艳逸入舞破,明珠耀躯漱流光。

    荆襄群僚直瞧得愈发垂涎,更有附庸风雅的官吏艳羡惊叹道:“掌上起舞本就罕有,又能奏出锦瑟妙曲,便算赵飞燕怕也有所不及了。”

    王匡不由轻哼一声,心下暗道:“天志帮的大小姐若如此献舞,定当鲜嫩得紧。只是那美人儿纤尘不染,犹胜神女降世,岂可这般亵玩”言念及此,眼前不由浮现那日蓁蓁的灼灼芳姿。王匡时而若有所喜,时而怅然若失,痴绝半晌,恍惚唱诵道:“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温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朗兮,多美而可视。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地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态而体闲。既于幽静兮,又婆娑忽人间。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故纵而绰宽”他吟至此处时,更止不住心猿意马,无法自持。

    堂上众人无不称赞,南郡太守已由众人搀着蹒跚入堂,只瞧他朝妙红忍痛作揖,谄媚说道:“殿下适才所唱名唤《神女赋》,乃是楚人宋玉所作传世名篇。他以此颂扬姑娘之倾国艳姿,真可谓珠联璧合呀!”

    秦妙红笑道:“大人谬赞了。”说着曼妙跃下鼓来,轻搭其背。南郡太守低嘶一声,又因快感油然而生,竟而眉开眼笑,只盼全身上下能让那美妇摸遍才好。那官儿心头尚自荡漾,秦妙红姗姗行至王匡身前,瞧殿下仍怔怔发痴,登时深以为傲,随即坐入其怀,勾过其肩,柔媚撩拨了他手中金樽,嘤嘤笑道:“殿下这般抬爱,如若有心,便与妾身合饮了这樽佳酿。”

    众人正欲起身告退,岂料王匡双眉蹙起,冷言冷语道:“你这货色怎配得上此等绝妙佳赋,还敢搅扰本宫心绪。”群僚尽皆愣了,秦妙红惊得花容失色,更不知该作何言辞,惟有刘嘉名乖觉说道:“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人退下。”王匡悻悻言道:“你们这些个吹拉弹唱的货色都给本宫滚。”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2)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2)

    那众舞乐姬人赶忙屏气退出,王匡又威吓僚属道:“剩下的赶紧给本宫拿出剿贼方略,如不能荡平绿林寨,再将天志帮大小姐掳来,你们都得死。”话到后来,其态愈发狠戾,直教群僚不寒而栗。

    刘嘉名随众人俯首应了,心下嘀咕:“好个全仗老爹的夯货,竟要跟你爷爷争妮子”这厮正作此想,荆襄群僚你言我语乱说一气,惟恐王匡觉得他们不够尽心,却也没拿出个像样好计,王匡颇不耐烦,便即呼喝刘嘉名道:“本宫刚封你做了帐下军师,怎的不作言语?”

    刘嘉名心道:“本少主正骂得你过瘾呢,便算有甚好计也不给你。”他心中如此想着,却作恭维姿态,说道:“我只是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官军跟绿林寨贼众大战,定然花钱如流水,总得攒够大笔钱粮再图进军。”他寻思借此拖延王匡用兵,炎天法王朱离灭当即喝骂道:“放你娘的五花屁!绿林山上的不过是群草寇,直接杀上山去便罢,有甚好议!你们幽天部众全是娘们儿,枉了教主这般荣宠。”话音刚落,王匡接口道:“进军方略乃本宫令尔等议论,你敢不服?”

    朱离灭自是老大不顺,却不愿顶撞,只得抱拳说道:“属下不敢!”他到底火爆脾性,口气中自是暗含不忿。刘嘉名煽风点火道:“绿林贼军当真好剿,圣上何需派殿下督率我等,朱伯伯孤身杀上山去便是了。”王匡自晓朱离灭武功高强,诸多方面还需用他,便不与其作甚计较,转而问道:“荆州主簿何在?”

    荆襄主簿应声而出,王匡问道:“荆襄钱粮足否?”那主簿懦懦说道:“荆襄府库即将见底,此番要是跟贼寇鏖战地方财政恐有崩溃之危”

    王匡愤懑喝道:“老大个州郡怎会拿不出钱来,莫不是叫尔等污吏贪墨了!”荆襄文臣魂飞魄散,纷纷叩首拜求王匡明察,主簿打着哭腔道:“殿下有所不知,荆襄虽属富庶之地,又因近些年来剿贼不利,府库方才所剩无多啊”

    那主簿尚欲出言推诿,有名老将阔步蹿出,随即愤懑呼喝道:“你们这帮腐儒倒腾钱的本事没有,只晓得中饱私囊,现如今倒将干系悉数推到我等武将头上,却又是何道理!”

    堂上文臣武将登时不可开交,刘嘉名心道:“还真被我蒙着了,看你们如何在短期内进军绿林山。”他正自幸灾乐祸,王匡怒拍桌案,暴戾狂吼道:“吵什么!”话到后来,狼视僚属,随即指向那名老将道:“将这倚老卖老的撮鸟拖到廊下砍了!”众亲兵拿住那名老将,群僚纷纷求情,王匡喝道:“谁敢求情,便跟这老撮鸟儿同罪!”

    那老将登时慌了,当下瑟瑟高呼道:“本将在荆襄没少征战,今日只是不满文官无能,凭甚便要来斩老夫,末将不服”

    如此仅过顷刻,那名老将便即身首异处了,群僚登时呆若木鸡,暗暗胆寒,王匡观此情状,不由甚是自得,随后眯着眼,望向众人阴森干笑,压低了嗓音道:“你们早老实些不就好了嘛,何劳本宫开刀杀人哪。”众人如闻豺狼低嘶,正自战战兢兢,王匡续道:“本宫初到荆襄,尔等姓名尚未记全,倒先来了场相互推诿的好戏!不杀几个何以立威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还有没有当今圣上!”话到后来,忽而扬起双臂,厉目高呼时,便连声音竟也颤了。

    群僚闻其呼喝无不瑟瑟跪拜,刘嘉名及朱离灭亦随叩首,仿效了身旁官吏道:“臣等定当誓死效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山呼万岁,虽是遥相朝拜那篡汉的天子王莽,但那王匡眼见群僚面向自己,不由暗感得志,随即流露喜色,轻慢说道:“都起来吧。”语气较之先前自是缓和甚许。

    众人谢恩起身,王匡复又阴阳怪气道:“尔等是否忠心,本宫不可单听些许嘴上说辞。尔等是否贪墨过,本宫也懒得理会,可现下荆州急缺粮饷,你们这些拿着俸禄的家伙,便赶紧给本宫将粮饷筹来。”话音刚落,又将双手抱拳,侧举过顶,高声续道:“如此方算上报浩荡天恩,下恤民生疾苦。要不然,你们这些老东西均属尸位素餐之辈,本宫留之何用啊何用啊!”这厮如此训话时,声音高低起伏,神色更是喜怒无常,到得最后疾言厉色,直令群僚惴惴难安,惟恐稍有不慎便即丧命。

    众人正感无措,南郡太守怯生生地道:“下官略有小谋,却恐言语失当,敢请殿下恕罪”王匡漫不经心道:“讲。”那太守回道:“荆襄自古多望族,仅只襄阳境内,豪强数目亦甚可观,如若殿下允准搜刮当地有头面的人物,大军用度便有着落了。”

    那太守说得略显露骨,王匡嗯的一声靠于座背,自得笑道:“这主意倒还像话,不过本宫身为父皇爱子,断不可做那些横征暴敛的勾当,免得落人口实。你这老官儿快派人知会境内及临近的郡县,便说隔日本宫将于府中设宴,款待那些颇有头面的豪强,酉时不到者,定以军法处置。”

    那太守唯唯应命,刘嘉名心道:“哼,好个提领荆襄的皇子殿下,只他娘干耍嘴,粮饷便齐了。现下只得依他用兵了,我要想个法子,拦住你这蛤蟆强占俏人儿”言念及此,便对王匡道:“既是如此,臣会尽快劝降了抓来的轩辕弟子,随即率他们赶赴绿林山,作为殿下内应。”王匡笑道:“你到绿林山后,若能弄来天志帮的姚大小姐,本宫定赏你高官厚禄,而那几个俘虏要是不降,便赶紧剐了,省得累赘。”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3)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3)

    却说秦妙红离得正堂,便即径出府邸,悠扬起舞于幽邃孤巷,道旁人家灯火阑珊,妙红自弄清影使之为伴。浮云靡靡,遮了朦胧月色,缠绵小雨淅沥寥落,凄凄滑过玉颈香肩。那美姬仰面合眸,含笑受了点点寒滴轻濯花颜,转而颔首低眉,绵绵抱了双肩。正自痴绝时,忽觉寒滴不再袭身,却尚能闻得依稀雨声,方才回过神来睁眼观瞧,竟是有人撑起雨伞,遮挡了风雨。

    秦妙红回首看去,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竟是轩辕弟子耿,登时大出意料之外,随即笑道:“没想到是耿公子,你怎的会到这里?”耿倜傥笑道:“我怕这雨拐跑了姑娘,那样的话可着实不妙喽。”秦妙红眉目轻佻,当下笑问道:“哦,怎么?”

    耿佯作惶惶,随即笑叹道:“当真如此,我可怎么办哪?”言下情态甚为洒脱,秦妙红忍俊打诨道:“凉拌便是了。”话音刚落,不由轻轻打个寒噤,转而续道:“让公子见笑了。”

    耿将伞递入妙红手中,接着褪去华服,覆了玉姬妙躯,温言说道:“雨夜寒凉,你我到肆中小酌可好?”但瞧灯火微光罩着他俊雅的面庞甚显朦胧,秦妙红忽觉如梦似幻,当下芳心荡涟漪,便即颔首应了。

    前事稍叙。那耿随刘秀赶至襄阳,便即来到王匡府邸打探情况。耿使了银两,方才从名兵士口中套出遭俘的同门恰在府中,随后又和刘秀入了左近酒楼,商议营救之策。不知不觉间天已入暮,耿透过雅间窗子俯瞰府邸,赶巧望见秦妙红出得门来,登感纳罕且喜,赶忙暂别刘秀,出门前掷锭碎银,要了店家青伞,奔随故人去了。

    却说耿引秦妙红回到先前那家酒楼,吩咐店家烫壶佳酿,自行掂量几道精致菜肴,便邀妙红另入清幽小间去了。

    两人浅述情肠,酒至微酣时,秦妙红欢颜笑道:“耿公子情深义重,小女子素来感激得紧呢。单说那日七雅阁的人前来滋事,多亏了公子垂怜相助,我才不至受人家欺负。光是这份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了。”说话间秋波暗送,伸手搭到对方腕上。

    耿淡然一笑,道:“咱俩相交这么久,提甚报不报答。”随即转过话头道:“不过我还真想让姑娘遂下些许心事。”

    妙红嗲笑嗔道:“公子好坏呦,我说你怎待人家这般好,原来是有所图的。”耿仰首打个哈哈,道:“那倒怪不得我了,谁叫你这般撩人。不过我可不贪,只望姑娘别总公子那般称呼罢了。”

    秦妙红失落之意隐泛心头,稍痴须臾,莞尔说道:“哦,那该怎生称呼呢?”耿道:“便叫伯昭吧,家里人都这般叫的。”

    “莫非他真存了赎我的念头吗”秦妙红思及此节,忽而勾指戏狎道:“哎呀呀,公子要霸占奴家呢,果真是这世上最坏的”耿半开玩笑道:“我偏想将你拐到家里,此生独占才好哪。”

    秦妙红酥声沉吟,狎笑说道:“我叫你耿郎岂不更好,只不过你又叫我什么?”耿心中一荡,接着说道:“都说你从未吐露芳名,坊间韵客才唤你秦姑娘,我可否有幸得闻?”他虽在戏狎撩拨,神情举止却别具气度,醉生骚客实难比肩。

    秦妙红观其风度翩翩,心头闪念:“我怎可为了掩盖魔教身份,随口糊弄他”言念及此,不禁思潮起伏,耿举杯说道:“便只秦姑娘这般称呼,也算顺耳的。”话音刚落,妙红接口道:“你还是叫我红红吧,爹娘都这般叫我的”

    耿笑道:“如此甚好。”说罢,便开怀饮了杯中酒,而秦妙红亦举杯呷尝了,接着转盼瞧他,说道:“耿郎委实跟旁人不同呢”耿笑问道:“哦,怎生不同了?”

    秦妙红靡靡笑道:“你虽是贵族公子哥,却从未轻贱过我。”耿随口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轻贱。”

    秦妙红笑道:“你们捧人家时都这般说,我到底出身微贱,不及那些千金小姐,生来便高高在上,又要什么有什么的,着实活在蜜里了”耿纵情朗笑道:“你都说我跟旁人不同,世俗行径又岂合耿脾性。”他想了想,随即问道:“伯昭想要赎你出去,你愿意永远陪我吗”

    秦妙红与其相熟日久,不知不觉中早生好感,闻得此语心中登起涟漪,颤声探问道:“你当真不会嫌弃我吗?我我毕竟配不上你的”

    耿漫不经心道:“若跟不喜欢的人过到一起去,便是门当户对又有甚趣。此生总要得喜爱之人常伴,才算不枉了。”秦妙红莞尔笑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耿凝视着妙红,隔得须臾,道:“究竟是何缘由,绝非言语所能表达清楚。反正我看到你便觉快活,不然心头总生惦念。这些都是自心底涌出的感觉,它虽看不见摸不着,却生生促我定要好生待你。”

    秦妙红自入得魔教,便常跟显贵逢场作戏,从未做过真,此刻心境却不知缘何异于往昔了。只见她一阵彷徨,黯然推却道:“耿郎的情红红定当铭记,只可惜我早不那么干净了还怎配拥有此等深情了”

    耿劝慰道:“得有多少人投身青楼不过是生活所迫,犯不着为此轻视了自己,以至未敢追求内心想要的。我若在乎这些,便不吐露心迹了。我虽不及公侯,却亦可保红红锦衣玉食,定不会要你受这些苦楚。”

    秦妙红摇首笑叹道:“我虽出身小户,那时候还是能吃上饭的。公子并不知晓红红过往,便连我现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全然了解如若都看清了,耿郎怕会后悔的”话到后来,不由得眸中含泪,说罢微颤抬起搭于伯昭腕上的手,正欲撤下时,耿翻手攥住妙红酥手,娓娓说道:“人生苦短,直如白驹过隙,我若因些许琐事违了自己的心愿,那才要人追悔莫及。你也感受下自己的心,它是骗不得你的”其音情意缠绵,眉宇间目光炯炯,自有股英气流露。

    秦妙红芳心一动,当下嘤咛低语道:“我自是喜欢你的”话音未落,耿脱口道:“如此甚好,赶明儿我便赎你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4)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4)

    秦妙红观瞧对方甚是干脆,便即轻佻薄嗔道:“瞧你急的,红红还没说完呢。”话虽如此,心下却颇感欢喜。耿颔首道:“你接着说。”秦妙红轻轻叹道:“咱俩虽彼此有情,你的家人会允我进门吗”耿笑道:“这有甚打紧,家里人我自会去说,定会让他们纳你入府的。”秦妙红观他神色泰然,当即心下一宽,笑道:“我若到得你家,定要讨他们欢喜。”

    耿端了酒杯,开怀打趣道:“红红这般体贴,我定要敬上一杯才是。”秦妙红与他欢喜饮了,转而妩媚笑道:“耿郎跟我说下你的家人,免得我见到他们没个准备,让你看了笑话。”

    耿嗔怪道:“你这磨人的小妖精好生不懂我心哪,伯昭爱你还来不及,怎会瞧红红笑话。”说着刮了姬人笑颜,接着续道:“我家兄弟相亲,爹娘亦甚疼我。伯昭家中还有位夫人,她温顺贤良,绝非争风吃醋之辈,红红若能陪我归家,我定会让你俩做双相亲的姐妹。”古人将三妻四妾当作寻常之事,耿又未想欺瞒,方才如实讲了。

    “他是贵族公子哥,又风流倜傥,到了这年纪,自该早有妻室了”秦妙红虽觉耿无甚过错,却也忧心重蹈昔年覆辙再托非人,便出言商榷道:“姐姐为人想来不坏,可我心里着实没个准备,若这便撇下行当随你去,倒有些仓促了。反正我俩早成知己,你不如让我考虑下,红红要是打算好入你家门,定与耿郎常相厮守。”

    耿颔首道:“那我等你”此语虽只四字,经他温言说出,自含无限韵味,妙红打趣道:“我哪天真要离开翠玉轩,花钱相赎反倒不成了。那时红红只管改名换姓,让你这磨人的贼郎君拐跑便是。”虽经调笑说出,却自有番真情流露。

    耿心中一喜,自饮了杯佳酿,透窗仰望时,恰见明月当空,便即转过话头道:“雨下了这许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秦妙红瞄向那月亮,嘤咛一笑道:“只可惜是枚残月。”她话虽如此,却是副饶有兴致的模样,耿道:“月亏则满嘛,自今日起这月亮只会愈来愈圆。”秦妙红为他满了酒,晏晏说道:“那倒是。”

    耿接过佳酿,看着月下佼人忽而兴起,随口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所颂之词,恰是那姬人先前在王匡府邸所唱小曲。

    秦妙红面色微变,强自打诨道:“你怎的吟诵我今日所唱之曲,红红献舞时,耿郎是不是藏在哪儿偷看来着?”

    耿笑道:“我要见你还需藏起来,本公子倒不知了。”他顿了顿,接着续道:“咱俩唱的词一样,我赶来襄阳,又能在此间望到你出了王匡府邸,这才巧得紧呢。”

    秦妙红心道:“看来是我多心了,耿郎尚未潜入过府邸。”言念及此,那姬人方感宽怀,随即酥声笑嗔道:“我被荆襄官吏召到此地献舞,又能跟你巧遇,真是老天要派耿郎作我冤家。”

    耿笑了笑,转而问道:“你在府邸中遇到过几个俘虏没?”秦妙红扯谎道:“这倒没有,怎么了?”耿道:“我有几个同门让官军抓了,正押于王匡府邸中。”秦妙红探问道:“那我为你打探下?”耿喜道:“当真如此,好红红可帮我大忙了。”秦妙红笑道:“举手之劳嘛,只不过现下夜深了,明日正午你还在此等我。”耿笑道:“那我便静候佳音了。”

    两人仰望苍茫夜中银汉迢迢,飞星传情,春风拂檐露似许佳期梦,不由意酣神驰。如此又畅聊了一会子话,耿笑道:“时候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去?”秦妙红足尖轻触耿郎小腿,嘤嘤嗔道:“耿郎好薄情呦,红红帮了你大忙,今夜却不陪我。”

    耿抱了她肩,倜傥赔笑道:“这你可冤枉死我了,我本来跟义兄商量如何搭救同门,一看到你,我便忙暂别了他,便赶来追你了。若是我撂了人家整宿,着实说不过去呀。伯昭保证便算明日有些事情,也定给推却了,索性陪你如何?”

    秦妙红戏狎推郎道:“谁信你个没良心的,到时耿郎又要琢磨如何搭救同门了,只苦了红红尽做痴梦。”耿并不松怀,反而搂得更紧,倜傥笑道:“这痴梦我陪你做。”

    耿直送妙红到得王匡府邸跟前,方才折回,转而去寻刘秀。但见他轻叩三下屋门,随即携春入内,畅快笑道:“小弟的相好太粘人,倒累得大哥久候了。”

    刘秀笑道:“我在楼上瞧见了,兄弟的风流债欠得好远哪。”耿自得笑道:“这可冤枉我了,人家便是翠玉轩的头牌,此番竟也到了荆襄,我跟她巧遇罢了。小弟倒是听闻有个叫阴丽华的佳人与你相好,她家可正是住在离此不远的新野城啊。”刘秀道:“正是,论起来我跟她还沾点亲。”

    耿抚掌笑道:“哈哈,搞了半天是亲上加亲。我还听闻大哥提过‘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咱们好不容易到得此间,大哥何不顺便瞧她去?”

    刘秀微微笑道:“搭救同门要紧,旁的只能拖到日后了。”耿颔首道:“也是,我那相好此番到襄阳来,是受征召,到王匡府中献舞,我已邀其相助,替大哥打探那几人的下落了。”

    刘秀思忖须臾,语重心长道:“毕竟青楼女子待谁都颇为亲厚,三弟需小心些。”耿笑道:“大哥多虑了,我日后想要赎她的,哪个女子不愿寻个好归宿?”刘秀道:“既是如此,大哥信得过你。”他二人商议既定,便寻得临近王匡府邸的客栈下榻去了。

    秦妙红回到自己房前,正遇见幽天部教徒赶来见礼,跟她说道:“少主唤秦护法到他屋中商议事情。”秦妙红道:“你且退下吧,我先换套衣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5)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5)

    秦妙红换好衣装,独自徘徊于漫漫廊下,心中寻思:“耿郎待红红颇有情义,我须得想个两全的法儿助他。”如此挨过半晌,那妖姬方才踱至嘉名房前,酥声嘲谑道:“这么晚还不睡,难不成少主寂寞了。嘿嘿”

    刘嘉名笑骂道:“去你个浪蹄子,我可没空与你撩拨。”秦妙红笑道:“那大半夜的,少主唤属下来能有甚事?”

    刘嘉名道:“王匡那厮要跟绿林山的草寇决战,本少主还得接着作内应。不过我若这般草草回去,只怕会招人怀疑,你快给我想个法子。”秦妙红思忖片刻,随即笑道:“看来老天有意成全少主,才叫我遇上巧事呢。”

    “哦,什么事?”嘉名问罢,秦妙红慢条斯理地卖起关子道:“哎呀敢问少主是多抓个无关痛痒的轩辕弟子好呢,还是用他帮你洗脱了嫌疑好?”那话音拖得悠远绵长,撩拨得刘嘉名心下发焦,忙接了口道:“自是保我无事最为要紧,本少主若连命都丢了,旁的还顶甚用。”

    那妖姬轻声嘤笑道:“嘿,少主说得极是。你猜我适才碰到了谁,竟是那轩辕派的耿。”刘嘉名追问道:“他来作甚?”秦妙红媚声浪气道:“他正是要救少主出去呦。”

    刘嘉名面露得色,欣然说道:“那我可得靠这位耿师兄仗义相救了”话音刚落,忽而坏笑道:“看来他求你相助喽。”

    秦妙红瞧对方脸现异样,当下便晓其意,随即轻佻道:“那是当然,不过我岂会真心助他。”接着佯叹道:“唉,耿虽是个玉面郎,可你爹爹素来待我不错,妙红自当为幽天部尽心才是。”

    刘嘉名瞧她端出自己老子,倒也并不怎生着恼,只轻笑嘲弄道:“你跟那姓耿的并非同路,真要跟了他去,我也不拦着。不过话说在前头,耿家里有娘子,你要是随了他便做个小吧,若想熬成大的,还要等些时日。”

    妙红强笑道:“少主好会说笑,我若真跟了他只有做小的份儿了,怎会熬成大的。”刘嘉名道:“人家再添两房你不就熬成大的了,到时本教的大花魁可就‘上有老下有小了’。”说着抚掌笑续道:“哈哈,当真如此,着实有趣,有趣,有趣得紧哪!”

    秦妙红面色微变,却觉这番言语倒也在理,随即说道:“妾身自当忠心护教,少主莫看我平日间跟耿交情不错,便心生疑虑。我跟他好还不是为了本教事业,少主再这般敲打可就寒了下属的心了。”刘嘉名打个哈哈,道:“懒得与你扯闲。”随即正色续道:“殿下隔日要襄阳及周边郡县的商贾到府邸宴饮,待他搜刮粮饷便会大举进剿草寇,咱们得快些想辙,诱那耿来救时不起疑心。”他先前对王匡不满,方直呼之名,语气亦不甚恭,这当口回过味儿来,自不敢那般称呼了。

    秦妙红问道:“请客的时辰可曾定了?”刘嘉名道:“酉时开宴。”秦妙红笑道:“如此正好。”刘嘉名道:“你又打甚主意?”秦妙红道:“那时候天快黑了,我们可以引耿混入府中呦。”

    刘嘉名微一沉吟,说道:“那天让耿救出去倒是甚好,不过殿下宴请之事亦甚紧要,若闹出岔子,咱们可脱不了干系,待我明早跟殿下打过招呼再说。”秦妙红笑道:“如此便妥当了。”刘嘉名道:“吴俊驰那伙俘虏尚未劝降,现下你陪本少主同去吧。”秦妙红嘤咛一笑,道:“少主说了这许多,还有件天大的要事,却始终不见您提及呦。”刘嘉名微一沉吟,问道:“何事?”

    秦妙红笑道:“看样子少主当真醉在温柔乡中了。你可莫要忘了,先前在轩辕总坛地界时,法王曾遣人知会,教主已将宝贝孙女吕兰馨许配给你,并遣人护送那妮子从钧天部出发,赶赴翠玉轩跟你相会。可咱们现下来到了荆襄地界,岂不是要你那相好扑空了。”

    刘嘉名打个哈哈,道:“我当甚事,那伙人的行程乃是途径炎天部地界,之后走水路赶赴翠玉轩安歇,现下算来他们尚未到得新野,我早已有所安排了。”秦妙红抿嘴一笑,道:“少主果然精细,待得兰馨那妮子瞧见你身旁还伴着个姑娘,可有热闹瞧了。”刘嘉名自得一笑,道:“我岂会叫她瞧见,只要你不讲,这热闹便没得瞧了。”

    秦妙红登时会意,随即佯叹摇首道:“哎呀呀,可惜,可惜,这热闹还当真瞧不成了。”刘嘉名轻哼一声,道:“那便好,快陪我劝降那几个被俘的夯货去。”秦妙红躬身应命,直陪他忙了许久,方才回入房中将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6)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官家故设洗脱局(6)

    翌日清晨,刘嘉名唤了魑、魅二鬼作陪,到得王匡房外静候殿下梦醒。如此过得半个时辰,王匡独召刘嘉名入内,打个哈欠道:“那几个轩辕反贼可愿归降啊?”刘嘉名道:“微臣昨夜好言规劝,便连轩辕派监院长老的外甥亦感念殿下浩荡隆恩,甘愿誓死效忠。”他惟恐对方不晓自身功劳,回禀之时,方才刻意提及监院亲眷。

    王匡双眉一拧,随即问道:“这样的人物真要回去了,你敢保他不会反水?”刘嘉名笑道:“断然不会,那矮奴怕死不说,何况他平日间没少受我好处,要是抖落出来,这厮亦会担上老大干系。”

    王匡轻哼一声,摇首说道:“这厮的亲戚在派中权位极尊,你那点把柄又算的了什么。”刘嘉名心道:“你又没在派中混过,只会坐着空谈。”言念及此,谄笑说道:“殿下英明无双,只不过轩辕派内部颇有矛盾,才使朝廷有可乘之机。”王匡精神一振,随口催促道:“快说下去!”

    刘嘉名轻摇折扇,道:“那派**有九大正一品长老,除了掌门便数他们最为尊贵。”王匡插口道:“你先前上的密折,父皇都给本宫看过,快捡有用的讲。”刘嘉名抱拳作揖道:“那些密奏按理只有圣上能看,而殿下竟也瞧得到,微臣都跟着欢喜得紧,怪不得廓清寰宇的大任非殿下莫属呢。”

    这厮知晓身在朝中某些言语不可说透,但见王匡自得笑道:“哈哈,你这厮若讲不清轩辕派内部有甚矛盾,本宫定要治奉迎之罪。”

    刘嘉名谄笑告饶,接着续道:“这监院长老的外甥在派中是个从六品的副都讲,他整日想的均是如何当上正六品都讲,为此常与上司明争暗斗。这位副都讲虽从他那里夺了些实权,却总也当不上正六品都讲。”

    王匡闻言甚奇,当即追问道:“这是为何,他那舅舅不是监院长老吗?”刘嘉名轻笑道:“派中不少颇有声望的人总说这位副都讲品性不端,尤其那司礼长老还时常从中掣肘,是以那副都讲费尽心机也难得升迁,自是对轩辕派心存怨怼了。”王匡道:“如此说来,他倒可以效忠朝廷了,你说的那人姓甚名谁啊?”

    刘嘉名本对所抓俘虏的姓名避而不提,既闻其主问询,只得回道:“吴俊驰。”随即出言嘲弄道:“这人名唤俊驰,却生得半点不‘俊’,甚至又矬又丑,如此亦算对得起自家姓氏了。”

    王匡轻哼一声,道:“这等货色倒可以好生利用。”刘嘉名道:“殿下所言极是,这吴俊驰在派中虽只是副都讲,好歹仗着舅舅威势,某些小辈弟子心中惧他,自是不敢违拗其意的。”

    王匡道:“些许小辈弟子能成甚气候,总得笼络了监院长老那般人物,往后攻伐轩辕派才能多增几分胜算。”

    刘嘉名叹息道:“那监院长老生性虽贪,只是若想要他归顺,吴俊驰怕也不好提。”王匡瞧他面露难色,奇道:“这是为何?”刘嘉名颤声回道:“监院长老的儿女死在了炎天部手中,想来他是断难投降的。”刘嘉名所言倒也并非虚假,他更盼如此能将责任归咎于炎天部身上,倘若来日真能劝降监院长老,他便能更显本事。

    王匡沉着脸道:“照这般说,吴俊驰起不得多大作用,朝廷岂不白养了你们。”刘嘉名讪讪一笑,随即说道:“监院长老无儿无女,吴俊驰毕竟是他外甥,微臣说不准会借此发挥妙用。再说监院长老收过我许多好处,哪怕不反水,只要微臣的身份不露,某些事还能使唤他。”

    王匡听得这些言语,面色方才稍稍缓了,接着漫不经心地道:“待得本宫剿灭轩辕派,你这点功绩可讨不得赏,除非干些大事。”话音刚落,刘嘉名讪讪一笑,说道:“扫平叛逆全仗殿下英明神武,大伙能尽心伺候便是积来的福分,谁还有脸邀功请赏。”王匡打个哈哈,随即指了指对方,道:“此话还算有理,可本宫从来不听虚词。”话虽如此,却也暗觉受用。

    刘嘉名心道:“我要是被王匡这厮小觑了,定然影响日后晋升。”言念及此,便即拍胸说道:“臣自会笼络御阵长老归顺朝廷,要是他愿投降,欲灭轩辕还有甚难。”

    王匡知晓此言有理,复又追问道:“军师打算怎生游说?”刘嘉名道:“且容臣细细道来。”当下有条不紊地续道:“派中九大长老虽说品级相当,所获荣宠却各不相同,那监院长老辅佐掌门打理各项军政,平素又借此便利拉帮结伙,在派中自是吃得甚开。司礼长老辈分最大,监院长老时常恼他,却也不敢与其硬碰。至于那御阵长老本事倒也不小,只因论资排辈拼不过那两位长老,权位便逊了些。”王匡插口道:“你的意思是御阵长老会心中不服?”

    刘嘉名自得而笑,随后回道:“要是这点小事倒还罢了,臣还听闻先掌门李修在世时,倒曾想过传位给御阵长老,却因轩辕齐光是御阵长老的师兄,李修才让轩辕齐光承接大位。这些年来,御阵长老虽未吐露过不满,可他心里断不会服气的。”

    当年李修见轩辕齐光品行端正,才将掌门之位传他,从未考虑过御阵长老这厮,至于那派中为何会散播出此等谣言,现如今已然成谜了。

    王匡听过嘉名言语,不由脱口道:“那当然,便如谁先出生谁就当储君,这叫当弟弟的怎能不气”他正说着忽的瞥了眼身旁的中年太监,只觉所言不妥,便即转过了话头道:“好在父皇英明,废了那草包皇兄,并提及往后立储只管选贤,这才大快人心哪。”

    刘嘉名瞧得此景,亦随附和道:“殿下所言极是,荀升定会追随殿下报效浩荡皇恩。”他刻意提及自身本名,未敢再自称臣下,只见王匡言道:“军师初涉朝堂,尚不知对本宫要自称下官,见到圣上则需改口称臣。”刘嘉名接口自嘲道:“下官山上长大的,好些个礼数都不大懂,还望殿下多加提点哪。”其态轻浮油滑略显市侩。王匡向后微仰,靠坐椅上,自得说道:“轩辕派的事情接着讲。”

    刘嘉名躬身应命,接着说道:“御阵长老因年岁小些便当不上掌门,朝廷要是能赏个大官儿做做,再由下官讲明利害,这厮若还不归降,便是大大的蠢货了。”

    王匡闻言开怀,随即大笑道:“绿林山这伙人只不过是疥癣小疾,倒是轩辕派的反贼早搅得父皇寝食难安,本宫当真能剿灭了他们,自不会吝啬个把官爵。”

    刘嘉名直听得意兴勃勃,随即煽风点火道:“既然圣上将轩辕派作为心腹大患,殿下何不督率荆襄大军直接杀到天都峰,咱们这么多人何愁灭不掉反贼总坛,到了那时皇上定然欢喜得紧,还会将太子大位册封给殿下。只打绿林山这伙小蟊贼,又怎能显出殿下的本事,不如丢掉算了。”

    王匡思忖过罢,不由兴叹道:“唉,怎奈父皇明示,尚不可向轩辕派正式宣战,只命本宫先剿绿林草寇,为朝廷精锐决战轩辕扫平路障。”

    刘嘉名欲谋晋升,是以继续调唆道:“自从圣上开国,轩辕派便屡生事端,圣上却迁就至今,其中深意着实难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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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磐介绍:
所谓“鸿渐于磐”源自《周易·渐卦》,原文写道:“鸿渐于磐,饮食衎衎,吉。”这句话大意是指鸿雁在高空翱翔,迁徙途中看似缓慢,可那群鸿雁循序渐进,便会寻得适合栖息的磐石,享有丰美食物。世人集众缘所生,我辈芸芸众生自幼便会如鸿雁般寻觅栖息之所,沿途既会历经风雨叹沧桑,亦会观瞧过春花秋月无限好,而我将这部武侠小说如此定名,便是要以鸿雁寻觅栖息之所为象征,从王莽篡汉讲至光武中兴,谱写出世间诸般情、义、争、悟,笑谈芸芸众生相,正如清明上河图悠悠铺展,逐步刻画出生活景象以及各色人等。本作品自2015年9月创作,已逐步刻画出刘秀、阴丽华、程鸿渐(男主)、姚蓁蓁(女主)等难以计数的风云人物,并于18年十月问世。鸿渐于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鸿渐于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鸿渐于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