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5章 买马
天顺二年八月份举行的乡试,对于封舟来说算不了什么。
和童子试没什么区别,一样的拜祭文庙,享受了一番文曲星君的检测。
至于贡院里面的种种摆设,已经各种悲痛黛玉,对于封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果然数日之后,桂花飘香之际,秋榜放出之后,他便成了大明朝的进士,获得了来年入京赶考的资格。
名次在解元往下几名,并不起眼,但已经足够了。
接下来,他便返回定兴县,处理房产、告别朋友,随便杀一个人杜良生和他的赌坊团队,做了多少恶,办了多少孽,是该去西天报道了。
同时可以购买一匹良驹作为代步工具。
并不是他以前不买,而是再杀杜良才之前,听到了一个消息,一直骡马商队从草原而来,带来了十分雄骏的好马,比因为朝廷马政而出售的本地马匹好上好几倍。
因为京城以北的时常已经饱和,为了获取更大的利润,打开更广阔的的市场,这只商队便来到定兴。
这日午后,封舟漫步来到骡马集市,找到了哪家骡马商队所住的院落,踏步而入。
因为是首次来到马政推行的地方,这只商队带来的全是好马,而且整理的十分干净,并且价格上也很好说话。
比如封舟眼前的这匹骏马,通体黑缎子一样,油光放亮,唯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背长腰短而平直,四肢关节筋腱发育壮实,这样的马有个讲头,名唤“踏云乌骓”。
总的来说,这匹骏马是中原难得一见的好马,是埋藏在男人骨子里的浪漫,其售价自然也很合理地在五百两银子以上。
“嘿,父亲,我能买这辆么?”
一个嘴唇上刚刚长出层浅浅青色胡须的青年兴奋地绕着“踏云乌骓”转了一圈,转过头对他的父亲问道。
还没等他一身绸缎的父亲说话,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弓着身子说道:“少爷,老爷和老太太之前说过,若是普通好马,由我们下人操持,但是像这样的好马,需要少爷亲自操持,以便让赵家不堕祖风。”
俗话说,君子五世而折,所以许多家族为了你延续家族,对家族子弟的培育十分严格。
读书知礼、考取功名只是一部分,参与实践,上下操持,不被人糊弄,才是家族兴盛的基本要求。
但一个少年子弟,无论怎么会操持家业,也不可能做到亲自操弄伺候一匹骏马。
但事实上,对于赵家来说,花五百两银子买一匹马,只会引来其他大户人家的觊觎。
赵家虽然强盛,但绝不能成为众矢之地。
这是家族处事的原则。
听到管家的话,赵德田脸色一垮,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的把手掌从这匹马身上移开,似乎还在眷恋着刚才的丝滑触感。
站在一旁售马管事自然明白,依旧挂着职业的笑容,他早就看出来这户人家并不像买这匹踏云乌骓,不过至少能买上一两匹其他好马。
金秋九月,一笔价值十两银子的卖马抽成能让这位伙计的日子好过不少当然前提是做成这单生意...
“劳驾,能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汽车么?”
封舟打断了售马伙计的思索,温和地说道:“我想多了解一些。”
售马伙计转过身,只是大略扫了一眼,就从他寻常的衣衫,平无奇的气度,以及过小的年龄等诸多方面推测出了封舟的购买能力上限。
又是个没钱还来见世面的穷秀才。
售马伙计心中一阵不爽,他可眼巴巴盯着刚才那对父子,可没空招呼一个穷书生。
正当他想随便扯个谎打发走封舟时,方才那个位少年突然开口说道:“呃...封兄?”
“赵兄?”封舟稍有些惊讶,同时悦来书院的风云人物,去年的时候又曾发生过冲突,过去的八月份又都参加了乡试,自然熟悉得不得了虽然赵德田这次考试只是熟悉一下。
赵德田笑了笑,对于这位文武双全的同窗,他总有种不可告人的优越感,你丫脑子再好有什么用?你武功再高有什么用?
计算你考上进士,成了候补官员,就以为能当官了?
听说还要跑去赌坊赚取银两,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他微微一笑,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微妙优越感暴露出来,彬彬有礼地说道:“嘿,赵兄,你也是来看马的?”
封舟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我就是随便转一转而已。”
“哈,那就祝你好运咯,毕竟像我们时常远行的读书人来说,没有一匹好马代步实在是可惜啊。”
赵德田朝封舟咧嘴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去,临走还丢下一句,“我先走一步咯,若是有空,可以一起去城外纵马踏青。”
售马伙计眼睛一转,一边领着赵德田一家去到别处,一边朝车行大厅角落里愁眉苦脸的某个伙计说道:“李小刚,哥你能过来帮我招呼一下这位先生么?我暂时走不开。”
名为李小刚的伙计拖沓着走了过来,接管了招呼封舟的义务,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位先生,你打算了解这匹马的情况吗?”
“就眼前这匹好了。”
李小刚眼睛一闭,背诵起这匹踏雪乌骓马的情况,“先生,这匹马来自土默特川,今年三岁,是当地贵人.....”
封舟打断了对方,直接了当地问道:“有五岁的么?”
“呃?”李小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封舟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有五岁的么?有我就买了。”
“.....”李小刚长大了嘴巴,瞪着一身穿着寻常的封舟,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过了好久才如梦初醒一般,捣蒜似地点起头来,“有的,有的,只是五岁的踏云乌骓,价值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值得一个卖马的伙计辛苦五十年了。
“没问题,”封舟淡然地从兜里掏出几张银票,在伙计李小刚见了鬼的眼神中说道:“我可以随时付款,银货两讫,在哪里结账?”
三炷香时间之后,赵德田经过和父亲沟通,总算说服了他,以一百两银子买下了一匹枣红马。
正当他得意洋洋牵着这匹枣红马走出院门,准备纵马驰骋一番的时候,那匹骏美之极的踏云乌骓马缓缓跑了出来,停在他面前。
马背之上,封舟坐在上面,一脸笑容,“赵兄。”
“.……封兄。”
“我先走一步咯,若是出城踏青,可招呼我一声,这几日我倒是有空。。”
“……好的。”
赵德田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沮丧感。
我真是嘴欠,刚才干嘛要招惹他啊!
我最讨厌出城踏青了!
第916章 穷汉子、瘦孩子
大明的京城,自然是繁华的,封舟骑马进了城门,只觉得处处熟悉。
毕竟在这座京城担任过大将军,对付过文官,在诏狱里待过一段时间。
他在这里做惯了上等人。
这个想法从脑力里冒出来,便遏制不住了。
于是他便皱着眉头向四周看去,果然繁华的街道两侧,处处都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看来我太顺着自己,以至于心境迷失,总想着享受富贵人家的生活,难怪我的境界总是停滞不前。”
封舟思索着,看着随处可见的乞丐,心中动了动。
京城繁华,封舟很轻易将踏云乌骓马出手,自己又添置了一栋四合院,这院落不错,天井里除了一口水井,中间还有一个花圃儿,左右是厢房,正前方是三间的青瓦房,一应生活用具倒都齐全,省了他不少置办采买的时间。
他进门的时候,还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少年,出门的时候,却已经变成了一个衣衫寻常的落魄小孩。
他走出四合院所在的巷子,拐向大街,见两旁都是燃着灯烛卖吃喝的,不由得微微一笑。
原来他入城之后,光顾着卖马买房,一时间天色已黑,竟忘了吃饭。
既然要彻底的体验市井生活,封舟自然要融入里面,就在一处坐了下来,吃了两碗汤面。
等推开条凳,摸摸肚皮,满意的点点头。
不管神仙也好,还是小乞丐也罢,终归是吃饱了肚子才感到实在。
漫步在街道上,封舟到了一座石头牌楼底下,停住脚步,就见牌楼石墩上倚着的一个宽肩细腰的穷汉子向他招手。
封舟心中冷笑自己,知道自己是落魄少年打扮,被这个混混头子注意到了,于是便走了过去,那穷汉子也不说话,只把一只手缩进衣袖,又向封舟示意。
“这是这条街的丐帮暗语?”封舟见他的手在袖筒里只管动,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大体明白,所以只是看着穷汉,不语不笑。
那穷汉断喝一声,一脚向封舟脸上踹去。
封舟一侧身,那脚便踹了一个空,穷汉子反倒打了一个趔趄。
他勃然大怒,冲上前去,一阵拳打脚踢,虎虎生风,尽向封舟身上击去。
封舟眉头微皱了一下,轻轻躲开,任穷汉拳脚生风,也够不着他半点衣角。
只过了一会儿,穷汉子也不得不停下来,微微喘气。
他放眼看去,见封舟依旧双手负在背后,身上半点草料也没有。
“糟糕,遇到硬茬子了!”
穷汉心中一沉,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会这样强悍。
原来是个银样枪头,体力这么衰,才打了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于是随口问道:“你为何打我?”
那汉子本来心中惊惧,但是听到封舟的话语,心里立刻踏实起来:“原来是个还没见过世面的落魄少年,估计现在还没摸清我的底细,我得强硬一番,日后再看看怎么对付这小子。”
想到这里,口中冷喝道:“你这小子身手倒好,很能经打,今天二爷高兴,便饶了你。我可不是随便打你,下回在让二爷在这方桥街上撞见,二爷连同几位大爷,用鞭子抽下你一层皮来。”
那汉子说完,摇晃着肩膀,扬长走了。
“走的倒是快。”封舟看着那汉子的背影,心中淡淡一笑。
这汉子虽然说得不多,但是封舟却已经得到足够的信息了。
这条方桥街,是这个穷汉子“罩着的”,不过看他一身穷酸模样,自称“二爷”,估计是一个小团伙,也只敢在这条街的小乞丐身上耍威风。
这么说的话,整座京城,上面是被皇帝和大臣统治者,黑暗处却是被以这位“二爷”为代表的街头泼皮混混给掌控着。
当然,这个“二爷”只是小角色,他背后的“大爷”也不过是个泼皮头子,他们背后说不定有更厉害的泼皮管着,一层套一层,直到势力最大的那位。
或者沟通宫里,或者沟通锦衣卫东厂什么的。
和朝廷高官斗法算什么?一个个都是黑白不分的人物。
不如先在街面市井上逍遥一番。
等把一个个的“二爷”给收拾彻底干净了,时间上应该正好到明年的春闱了。
他这般想着,便没有收拾那个远去的“二爷”,而是自在的走着,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回了刚才的吃汤面的地方。
正听到有人说:“我也求求你,别站在这啦!看你满头疥疮,没得恶心,谁还敢在我这里吃面?”
封舟扭头看去,说话的正是刚才卖他汤面的老头,面摊前站着一个瘌痢头的瘦孩子,听卖面的老头一说,一声不吭,转身走了。
封舟心中一动,便跟在他身后,见他又在一个混沌摊子前头站住,直着眼睛,只管朝吃混沌的人的碗里看。
看样子十分可怜。
他必定是饿极了。
封舟心里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那瘦孩子吓了一跳,全身一抖,张着一双惊惧的眼睛扭头过来看。封舟便问道:“你可是想吃混沌?”
那孩子看着封舟,回答说:“要等剩下的,还须掌柜的愿意倒给我。”
说着,他举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竹筒。
封舟问:“那我请你吃一碗,你可愿意?”
那孩子只当封舟寻他开心,转身就走。
封舟一把扯住他,拍拍腰里的铜钱说道:“我不骗你,我有钱。”
他既然要在市井里打磨,身上自然没有带银票和银子,只有铜钱,约莫一千文,相当于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可是却足够一个普通少年花销很久了。
那瘦孩子半信半疑,封舟也不说话,拉着他靠边上坐下,对卖混沌的说道:“掌柜的,给两碗混沌,四个烧饼。”
卖混沌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先拿钱来。”
封舟一怔,问道:“别人吃了再付,怎么我们就要先给?”
卖混沌的说:“这是规矩,要不,你去找吃了再付的地方?”
封舟当然不会再去找别的摊位,因为那样只会吓走那瘦孩子,便把前来付了。
热气腾腾的两晚混沌端上来,那瘦孩子才相信这是真的。
他也不怕烫嘴,低下头就大吃起来,直到一碗将近,他才转过头来问封舟:“你怎么不吃?”
封舟笑着说道:“我已经吃过了,你也无须客气,尽管用。”
这瘦男孩听封舟说话特别,也不知他是什么任务,顾不得问,又低下头来,继续往嘴里填。
许是饿了,他吃混沌也不嫌烫,咽烧饼也不怕噎,一阵风卷残云,把两碗混沌、四个烧饼全部装进肚子里。
封舟见他吃的痛快,心里却有点难过。
第917章 要饭的规矩
眼看着瘦孩子吃完了,封舟便问道:“你可还要再来一碗?”
那瘦孩子用破衣袖摸摸嘴巴,又拍拍肚皮说道:“再下去一口,这里就撑开了。”
两人便一起离开混沌摊子,那瘦孩子吃饱肚子,便活泼起来,话便多了起来。
原来这孩子是因为也先南侵,父亲随军征战,结果战死在土木堡,母亲含辛茹苦的拉扯他长大到十二岁,去年病死了,他自己一个人便流落在京城。
问他姓名,却说不出,早不记得了。
他笑嘻嘻的说道:“大家都叫我秃子,你就叫我秃子好了。”
听他讲述,封舟心里明白,这孩子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不但如此,他母亲拉扯他长大的同时,也教给他不少做人的道理。
所以他虽然饿极了,却也知道打扰人吃饭不好。
更知道乞讨混沌须要掌柜的点头。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骨气。
没有亲人的教养,很难在一个饥饿的小乞丐身上体现出来。
有这等傲骨的孩子,又都是十三岁了,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既然不说,封舟自然也不问,便简单讲了自己的身世,他当然略去了自己在定兴县城的威风,只说父母去世,一个人来到京城。
秃子能活到现在,心境已经沉寂了,有点没心没肺,讲自己身世的时候,丝毫不感到悲伤,听封舟所自己的身世,只觉得十分有趣,笑着说道:
“咱俩都一样,都没了爹娘,得靠自己养活自己,只是你爹当初是当官的,你当了叫花子也有钱花。”
封舟说道:“我这钱也有钱,花光了,还要饿肚子。”
秃子一拍胸脯说:“没关系,有我呢!我担保你饿不死!”
说着封舟也笑了。
听封舟说起刚才那个穷汉子,秃子道:“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打你的那人是咱们二爷。这条大街,东起方桥,西到广安门,全是他的天下。谁想在这条街上讨饭,都得先给他交见面礼,拜他为师。”
封舟点点头,笑道:“原来是个叫花子头。”
秃子正色说道:“你别拿土地爷不当神仙,这人厉害着呢,他上面还有一个大爷,是管理整座东城的叫花子的,据说大爷上面还有一个李爷,管着东城的所有暗坊,那才是大人物呢。不说那李爷,便是咱们这条街的大爷,连官府里都有他的势力。”
封舟道:“同是讨饭的,怎么偏偏他能当二爷,你就当不成?”
秃子泄气道:“还二爷呢,我这样的,连个八爷也轮不上啊。”
封舟点点头:“确实,要当八爷,得有蔡国庆的颜值才行。”
秃子不晓得他说什么,继续道:“要当二爷,得有大爷认可,没有五七十两银子给大爷送礼,能当上二爷?还得让大家伙服你,,就是常说的‘拳头大的是哥哥’。咱们二爷武艺极好,听人说,他原先是给一家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姓张名凯,绰号‘利爪鹰’,因为赌钱跟人家大家,误杀了人,才逃进京城的。”
“他一双利爪扼人咽喉,一抓一个死。像我这样的一把骨头,可应了那句话‘木鱼不叫木鱼,挨打的疙瘩’,还当二爷呢!”
封舟听了笑起来,不过想了想,便模仿着孩童的语气道:“那也不能随便打人!”
秃子道:“倒也不是随便打你,他看你穿的这样,像我们这一行的嗯,又不是他这个地段的,他自然要管,各地段得的二爷,都是这个样子的。”
封舟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心中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已经在乞丐这一行中入了门,心中十分满意。
既然要混入市井历练,那自然要越想越好,将来即使统领了整个京城的地下势力,也不会有人多想。
于是他说道:“看我像你们这一行的,倒也罢了,但这条大街这么长,叫花子这么多,他能各个都认得?”
秃子道:“所以他才问你。”
封舟点点头:“原来如此,他刚才把手缩进袖子里,向我示意,原来是问我话啊。”
“没错。”秃子小心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附在封舟耳边说:“他伸了袖子就是问你!你把手伸进他的袖子里,在他中指上轻轻捏一下,再在他拇指上轻捏一下,然后说一句句‘给二爷请安’,就是回答了他,他就知道你是这个地段的人,他就不会打你了这话你万万不能说出去,不然二爷知道我向外人泄露机关,就要‘灭’了我。”
封舟点点头:“原来如此!”
又问他道:“知道了这机关,在别的地方也不会挨打了吧?”
秃子摇摇头:“各地段都有着自己的暗号,也有用话问的,也有闪眼睛的。比方他问你‘今天生意怎么样’?你就须照着他们的规矩说,如若说错了,就有你的好看。”
封舟说:“反正经历过了,知道不知道暗号,想必也没什么用了。”
秃子道:“还是有用。也不光是二爷,还有三爷王虎,四爷赵九他还有个外号叫做‘大将军’的,还有那些排不上爷的,甭管哪个人,见你面生就要问,如果你答对了,也就平安无事。”
封舟问他道:“你见我面生,怎么没问呢?”
秃子笑嘻嘻的说道:“你请我吃混沌,还有大烧饼,我怎么会好意思问?”
说的封舟都笑了。
但秃子随即正色道:“其实我谁也不问的,且不说我才多大,都是落难的兄弟,找一口饭吃不容易,何苦为难人呢。”
两人这么一路说着,夜已经深了。秃子问封舟:“你在哪里睡?”
封舟自然不会说自己有座四合院,便道:“我叶不着调去哪里睡,这段时间从定兴过来,一直露宿,上面有天遮着,下面有地托着,也就这样了。”
秃子说:“要是这样,你敬业就跟我睡吧,我那里上面有石板,下面有草席,两人挤一挤,还暖和。”
封舟点点头:“好!那就去你官邸借宿一晚吧。”
两人说笑着去了秃子的住处。
这秃子的落脚处其实就是小河上一座石桥的下头,桥南头石头塔基突出了一截,虽然近水,却又光又平,刚好一人长短,可以躺下睡觉。
只是那上头已经睡着四五个,秃子回来的迟了,草席已经被人占去。
秃子推着那人道:“你这样不像话,快让一让,我今夜有客人。”
这么一吵,几个叫花子都醒了,有一个嘟嘟嚷嚷的骂起街来,可是其他人听说是秃子的新朋友,倒是挺客气,大家挤一挤,让出一块地方,但就在此时,一人在黑暗中说道:
“秃子你发财了,我听见钱了。”
第918章 富源巷“拜师”
此言一出,周围安静了一下,秃子随即说道:“你们瞧瞧,童大哥想财神爷想疯了,在这里说梦话呢,我怎么没听见钱响?”
那个被秃子叫做“童大哥”的,姓刘,叫刘通,他说:“不是你,就是你的朋友,反正你们两个里头,有一个带着钱呢,钱还不少。”
这小子可以啊。
封舟暗暗点头。
这等生存困境之下,难免对钱财有觊觎之心,毕竟都是穷惯了的人了。
谁也不能指望对方都是秃子一般的人物不是?
所以秃子虽然捏着封舟胳膊,他还是说道:“我这里确实带着几文钱。”
一听说“钱”,几个叫花子“呼”的一声坐了起来,连刚才骂街的那位在内,齐齐伸过手来讨要。封舟微微一笑,便拿出铜钱来,一人给了二十文钱,秃子拦也拦不住。
封舟一出手这么大方,也就没有人让再添加的。
几个叫花子都夸封舟够朋友,讲义气。
当下挤着睡了。
叫花子们顿时打起呼噜来。
封舟心中思索:满天下的穷人实在太多,他纵然是圣人,在无法提高生产力,解放生产力的情况下,是很难改变这种情景。
何况他目前还只是准圣。
事实上,就算生产力、生产关系极大改善之后,照样会有好吃懒做的家伙不思进取。
比如眼前的这几个叫花子,都是有胳膊有腿,正值壮年,在这个诺大的京城,找点什么活计去做不好?非要在这里做叫花子?
一个个的讨钱顺手,耳朵灵活,就算是去赌坊做荷官,也能混一个肚子饱啊!
可是她们宁可忍受什么大爷,什么二爷的欺压,也不懂得反抗,可见惰性入骨了。
当然,最需要改造的是那些流氓无产者!
他们天生就是破坏者,根本没有建设的心思,是彻头彻脑的坏人,最需要收拾!
要改造市井,任重道远啊!
天色渐亮,挤在桥下的几位,一个个的爬起来,急匆匆的去谋生。
秃子却好心的拉住封舟,劝道:“依我看,你还是回老家找你舅父去,不管怎样,在那里还有‘温饱’”
封舟随口道:“寄人篱下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秃子高兴地说道:“那就住在这里,跟我一起讨饭吧!我有了伴儿,你也有了伴儿,咱们俩白天一起出去,晚上一起回来,这里是块宝地,又躲风,又避雨,又宁静,几个人也都是好人。天时、地利、人和,咱们全占着呢,”
封舟听了笑着点头,问他说:“你昨日讲过,还要先拜师。”
秃子说:“那是自然。不过这也好办,有我呢!我现在就领你去找二爷,就是那个利爪鹰张凯。你若是肯拿出一百钱来做见面礼,事情准成!我那时候可比你难多了,身上一个永乐通宝也没有,后来还是我去掳来一只肥烤鹅孝敬二爷,这才算收了我。”
封舟点点头,对这帮流氓无产者又有了一层认识。
逼得一个好孩子去偷抢,却自己来享受,偏偏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世道黑暗,果然如此。
难道以为只有管府里才是乌鸦一般黑吗?
实则是世道艰难,便是市井之中,也有依靠拳头欺压弱者的存在。
两人正要起步,秃子道:“且慢,你得想吧钱整出来,可不能都露在外头,要不,等二爷一见,都要去了。”
封舟点点头,数出一百文,将剩下的钱都整好,缠在腰带里,收拾停当,两人便一起钻出桥来。
街上人如水流,秃子知道二爷张凯自己并不出去乞讨,只在家里吃供,平日里最喜坐在一条叫做“富源巷”的短巷子里晒太阳。
没费什么力气到了富源巷,张凯果然靠墙坐在几块方砖上。
不过和往日不同,他身边有几个汉子,似乎都是这一带的叫花子,不过身高力气,都比秃子强不少。
秃子一见利爪鹰,立即关照封舟:“这就是师父了,快跪下磕头。”
利爪鹰站起来,双眉倒竖,伸手拦住:“慢着!这小子我认识,一不烧香,二不拜佛。就敢在我的地面上抢弟兄们的饭碗。”
秃子连忙陪笑道:“二爷别见怪,他初来乍到,不懂得咱们的规矩,今天他是特意前来赔罪,还带着见面礼,要正式拜师……”
利爪鹰正眼也不看一下,眉头一皱,翻翻两个深陷的黄眼珠说道:“我这地面上已经是狼多肉少,僧多粥少,不能再收徒弟,别处看看去吧!”
秃子急忙向封舟丢了一个眼色,封舟却视若未见,只是一脸微笑道:“二爷,兄弟来到京城,就想着在这里讨生活,但是现在是没钱的,等我日后讨上一百两银子,保证孝敬您九十两!”
利爪鹰也是一个精明的,昨日偷袭打封舟,结果自己喘了半天气都没有伤到对方半个分毫,晓得封舟手里有真功夫,所以自己找了一个台阶跑了。
但是这么多年了,有真功夫的他也见过不少,知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武功再高,力气不足,终归打不过壮汉。
因此他早早请来了七八个汉子给他助威,就是想着若是这人找上门来,就一拥而上。
所以他听了封舟这话,也不开口,突然飞起一脚,把秃子踢了一个仰面朝天,后退两步,在七八个汉子之中,指着封舟道:“小子,你忒也把二爷当成等闲之辈了,昨日我知道你有点功夫,本想爱惜你这个人才,只要你孝敬了我,我便允许你在这里生活,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狂妄。还给你二爷在这里嬉皮笑脸,耍奸犯贱,莫非是找死不成,兄弟们,给我上!”
七八个汉子齐声答应,纷纷摩拳擦掌,围了上来,一个个的看着封舟,嘿嘿冷笑。
秃子见状不妙,连忙爬起来,顾不得鼻子口里全是血,给利爪鹰跪下磕头道:“二爷饶了他吧,他昨天还给我说的好好的,要拜你为师。他以前是富家公子,和大人物时常聊惯了,所以冲撞了二爷,他有钱,有一百多文钱呢,还说要给二爷买一个烧鸡吃。”
利爪鹰见到封舟被团团包围,一语不发,以为是吓住了,心中不由得定下心来,冷笑道:“老子今日偏不吃鸡。”又对封舟道:“你若是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然后跪一个时辰,我便饶你一命,否则,嘿嘿,二爷饶你,兄弟们的拳头可不饶你。”
七八个汉子同时点头,有人叫道:“看着小子细皮嫩肉的,看样子以前富贵啊。”
“怎么着,你还好打这般细皮嫩肉的?”
“若是让我打一顿,我心里会舒坦点。”
“对!看这样的小子就来气!”
面对七八个人的围堵,秃子一脸的担心,封舟却是一脸淡然,看向利爪鹰:“二爷,我身上真没钱,只有一个破篮子……”
第919章 毒蛇
面对七八个人的围堵,秃子一脸的担心,封舟却是一脸淡然,看向利爪鹰:“二爷,我身上真没钱,只有一个破篮子,里面装着孝敬你的一百文钱。”
众人一低头,见他腰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篮子,微风吹来,一阵晃荡,似乎里面有铜钱在响。
秃子不由得一阵疑惑:“他身上有篮子吗?我记得他把拜师的一百文放在怀里了啊,难不成我记错了。”
七八个叫花子之中,有一个叫花子正正站在一侧,见状大喜,立刻伸手去抓那个小篮子。
封舟似乎脸色一变,说道:“那篮子可掏不得,不然你就没命了……”
那叫花子嘿嘿笑道:“臭小子,放你娘的狗屁,我偏要掏。”
话语未毕,这家伙已经将枯瘦的手伸进篮子口。
只听得“哇”的一声大叫,那叫花子猛地将手缩回,再看时,只见那手上多了两个小洞,正渗出殷红的血来。
这家伙顿时脸上冒汗,疼的“哎吆哎吆”的怪叫起来。
其他人则齐齐退了几步,无不脸色大变。
篮子里明显是一条毒蛇啊。
这个古怪少年装了一条毒蛇来见大伙,准备够充分啊。
利爪鹰看着躺在地上不停地叫唤的手下,也是脸色一白。
但他乃是街头“二爷”,在叫花子面前必须保持威风凛凛的横霸模样,万万不可堕落了气势,否则被人瞧出色厉内荏来,这“二爷”的位置怕不是他坐啦。
他看向封舟,却听到封舟叹了一口气道:“我去山上抓了一条棕黑锦蛇装进篮子里,原想让它活着,卖个好价钱,就算拜师礼的时候,也能拿得多一点,说不定几位大哥也能沾沾光,买个烧鸡吃。我告诉你们不能掏,你偏要掏,这可怎么办呢?”
棕黑锦蛇是京城附近山上的有名的毒蛇,虽然被人捕猎的几乎绝迹了,但是万一运气好,也是能抓住的,这蛇极毒,因此那挨咬的叫花子一听,如何不急?
而周围的那几个叫花子则吓得脸色苍白,不由得连退几步,几乎要退到利爪鹰后面去了。
这利爪鹰也是脸色苍白,但“二爷”的尊严让他强行站住,但手已经有点发抖了。
很明显,这小子有备而来。
昨天就试出来这个古怪少年身负武功,且身手不低,所以他专门找了几个打手坐镇,没想到今天他还带了“暗器”啊。
看着在地上打滚,喊着“哎呦”的家伙,利爪鹰皱眉不语。
人是他找来的,如今这家伙倒下了,他若不治理,这“二爷”的名声和震慑力就没了,以后怕是大家伙不听他得了,那他可就不是“二爷”了。
没有了“二爷”这个身份护着,他凭什么掌着上供不用乞讨?
此时封舟念叨道:“这棕黑锦蛇毒性可烈的很,一旦咬了人,毒随血行,行到心上就得死。我侥幸没被咬到,可这位大哥却被咬到了,如今看来,这毒已经随着血,行到你肩膀上了。”
那叫花子一听,果然觉得肩膀上疼入骨髓,只疼的满地打滚,疯狂大叫。
秃子在旁边看着,一会儿纳闷,一会儿担心,一会儿又着急,一会儿又奇怪,只觉得今天有点诡异,和他平时的认知有点不一样。
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但他知道,虽然这蛇没有咬着利爪鹰,但是封舟这篓子只怕算是捅大了。
若是能暗算咬死他最好,如今咬了别人,这利爪鹰有了防备,到时候带着人过来,他们俩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但此时封舟依旧念叨:“你看,这血快到你心口了,再不起救,只怕活不过半个时辰了,二爷怎么还不去带着你找郎中啊,难道你在他眼里连一条命都不如?”
“既然你摊上这么一个好二爷,这位大哥,那就趁着大家伙都在,你还有一口气在,赶紧跟大伙说说,虽说二爷肯定不会把你放在心上,可是真是死的有个场面不是?”
别看这叫花子一边打滚,一边哎呦的叫唤,可是封舟的话他可是一字一句的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一听这话,心里也知道二爷真没把自己当回事,不由得心凉了半截,但人想活命,哪怕再凉,依旧哇哇的叫起救命来。
封舟道:“要说救命呢,我这儿还带着点救命的蛇药……”
那叫花子一听说有蛇药,立刻忍着剧痛冲封舟磕起头来,嘴里叫着:“这位小爷,求你救救我命,哎呦!哎呦!救救我!救救我!小的永世不忘你的大恩大德。”
封舟道:“这个我可得好好想想,二爷和这么多人正虎视眈眈呢,我若是拿蛇药救你,他们趁机找我算账怎么办?”
那叫花子转身又向利爪鹰磕头道:“二爷,救我吧,救我吧,咱们别找他的麻烦了。”
利爪鹰眉头紧皱,扫了一眼他的几个手下。
看到他们一脸担忧,似乎有些感同身受,心里不由得一紧。
他抿抿嘴,正想说些强硬的话来维护自己的体面,却听封舟说道:“不瞒二爷,我这条毒蛇已经捉来好几天了,十分有灵性,让他咬二爷的胳膊,绝对不咬二爷的肩膀……”
话说到这里,利爪鹰顿时脸色大变,蹬蹬蹬后退几步,连声叫道:“算你小子狠!我们走!”
说完,一招呼其他人,扭头就走。
那些叫花子如蒙大赦,立刻跟在利爪鹰后面,抱头鼠窜。
封舟在后面叫道:“二爷,我以后可就在这条街上讨生活了啊!”
利爪鹰充耳不闻,走出富源巷之后,心中恼火,冲着一个小树杆一脚跺去,口中叫道:“气煞我也!”
一个叫花子笑道:“二爷,你也别生气,咱们这局虽然输了,可是转眼就能扳回来。”
利爪鹰斜眼看他,说道:“你有什么办法?”
那叫花子笑嘻嘻的道:“二爷,今儿个一早起来,兄弟们就随着你过来了,这大清早还没吃饭呢,二爷是不是赏几文钱,兄弟们有了力气,也好想办法啊!”
看着这家伙赖皮的样子,利爪鹰眉头一皱,正想呵斥,但话到嘴边去,却住了口。
他连一个新来的小叫花都压不住,难怪几个叫花子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有异心了。
但眼前可是有六个人,他要收拾他们,极有可能最后被这几个人给收拾了。
不行,我且暂时忍耐,等收拾了那个小叫花之后,再把这几个人一一收拾了。
想到这里,他便从怀里掏出几十文来,扔给他们,皱眉道:“有什么想法快说出来!”
第920章 把大象装筐子里需要几步
富源巷内,那个挨了蛇咬的叫花子磕头如捣蒜,叫道:“封大爷,都是我不好,你救救我命,哎呦!救活我,我永世不忘你的大恩大德。哎呦!哎呦!哎呦呦……”
封舟道:“我虽然有蛇药,但是要不要救你,可得好好想想,是我的蛇咬了你,我要是救了你,你还不继续跟在利爪鹰后面找我算账啊!”
叫花子“哎呦哎呦”的叫着说:“是我的不对!你不让我掏!哎呦!我偏要掏……哎呦!是我罪有应得……我以后不听利爪鹰的了,哎呦……”
封舟点头:“总算有点明白了,你不跟着他做坏事,到是你的造化,因为我这蛇药是专治好人的,若是利爪鹰这种心狠手辣,平日里靠着吸人血过舒服日子的,必死无疑,而那些为虎作伥,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吃了,也没什么用。”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秃子在一旁听得十分明白:要么你的药灵,要么你的药不灵。但凡药灵,也没听说好人吃了管用,跟在叫花子头后面为虎作伥的就不管用的。
不过看着这叫花子满地打滚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了。
毕竟对方不是利爪鹰,适合他一条街上乞讨的穷叫花子,今天要是不给他药,让他毒气攻心死了,也太过了些。
想到这里,秃子说道:“要是你以后老老实实的,这药没准就管用。”
这话像是给利爪鹰讲情,又是在帮封舟敲边鼓,封舟心里一乐,想不到这秃子脑子还挺灵活的,回头查查他的根骨,可以传授他一点本事。
于是封舟便顺水推舟,问那叫花子:“你说呢?”
那叫花子又“咚咚”的磕头,口中嚎叫道:“我改!我以后绝不跟着利爪鹰后面了,我改啊!哎呦。”
封舟道:“那好,看在我秃子兄弟的份上,姑且一试吧。”
说着,他把手伸进篮子里,掏出一个纸包来。
看来这棕黑锦蛇是受过训练的,专门用来咬别人的,要不,怎么他伸手就不咬?
封舟把纸包打开,见那叫花子已经爬起来,歪头张嘴,便直接将干药面子撒进他嘴里。
因为没有水,那叫花子呛得直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
封舟背着手,在这叫花子身边转了一圈,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对秃子说道:“秃子你饿不饿,我反正是饿了,咱们得弄点吃的去。”
秃子看着这叫花子躺在地上,只是喘气,不怎么喊疼了,情知他死不了了,放下心来,肚子便感到饿了。
连忙说道:“我也饿了,走,咱们弄东西吃去。”
说完,他便紧紧跟着封舟,一溜烟走了。
走到大街,秃子见无人追赶,便问封舟道:“其实赵七和我们一样,都被二爷管着,他今天围你,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封舟点点头,笑道:“我也只是吓唬他而已,要收拾,还得慢慢收拾利爪鹰。”
秃子道:“虽然你有一条蛇,可是他们有了防备,怕是对付不了了,再说了,这事容易吃官司。”
封舟笑道:“我哪里有什么蛇?是他自己不经吓罢了。”
秃子一呆:“难道不是棕黑锦蛇?可我看到分明有并排的两个血洞。”
封舟道:“不过是篮子两个上翘的竹篾断头扎了他的手。”
秃子料问不清,只好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二爷利爪鹰回过神来,要来找我们算账!”
封舟拍拍秃子的肩膀,道:“怕什么,我用毒蛇咬他就是!”
说的秃子也笑了。
封舟又道:“昨夜在你官邸睡了一觉,十分舒服,今天我带你去酒楼吃饭,你看如何?”
秃子隐隐间觉得封舟非同小可,只是他来历不凡,此时听他说要请客,心中欢喜,笑嘻嘻的道:“那敢情好,只是昨夜已经让你破费,我哦不曾还过席,今天怎好再次叨扰?”
封舟扫了他一眼,笑道:“没想到你这个叫花子竟然这般斯文,正是意想不到。”
心中便已经确定,这个秃子心性当真不一般。
两人说笑着到了一家酒楼前边,封舟抬起头,看见匾额上面,写着“丰祥楼”三个大金字,便招呼秃子进去。
但秃子却挣脱了,扭头就走。
封舟连忙追上,扯住他说:“怎么到了门口,你又给我客气来了?”
秃子偷偷的瞥了一眼酒楼的大门,低声道:“不是这话,你可看见酒楼里面腮帮子上长着一撮黑毛的伙计了吗?这人凶狠的很,别的伙计赶你走就是,这个伙计可是一碰上就要打!前次我看见他不在,溜进去捡捡桌子上的剩菜,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蹦出来,一拳把我打翻,有照着我身上猛踢几脚,有一脚正踢在我腰眼上,疼得我三天动弹不了。”
封舟笑道:“没事,今天我们花钱吃饭,你不用怕!”
秃子摇头道:“要去你自己进去,我反正不进这个门。”
封舟一手拉住秃子,口中说道:“你放心,我们两个都换上鲜亮的衣服,他自然就换了一个模样。”
秃子道:“可是我们哪里去找什么鲜亮衣服?”
封舟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从定兴来的时候,便在我舅舅家拿了两套,本来舅舅家的产业就是我家的,拿几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领着秃子走进旁边一条陋巷,将腰里挂着的那个巴掌大的篮子放下,伸手向里面掏了起来,先掏出来一顶做工精良的靴子,再掏,又是一只,一共掏了四只。
然后,又扯出一个衣角,用力拉了出来,却是一个软缎锦袍,再扯,又是一件,只是颜色不一样。
封舟扯出一件,就塞到秃子怀里,一时间衣冠齐全,秃子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直了。
封舟却不理会他,自己脱去原先的衣服,将新衣服一一穿上,一时间整整齐齐。
他对秃子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套衣服穿上?”
秃子这才回过神来,边穿边问:“你这个小小篮子,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东西?”
封舟道:“在我们老家,有一个问题,就是把大象装筐子里需要几步,你知道吗?”
秃子眨眨眼,喃喃道:“大象怎么能装进筐子里?那得多大的筐啊!”
封舟笑道:“不知道吧,告诉你,大象装进筐子里只需要三步,打开筐子盖,将大象放进去,盖上盖,这便结束了。”
秃子愣了愣神,疑惑的问道:“可是这和篮子什么关系?”
封舟道:“基本上没什么关系,只是刚好这篮子能装这些衣服而已。”他看着秃子依旧一脸疑惑,笑道:“装的时候,使劲往里面塞就行了……哎呀,那是裤子,你别往头上套!”
第921章 你给我回来!
封舟将他们脱下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巴掌大的篮子里,口中道:“这些衣服可不能丢,鲜亮衣服固然好,可是穿着去讨饭,只怕没人给了。”
塞完了,对秃子说道:“你看我说的对吧,东西都塞进去了。”两人穿戴整齐,摇摇摆摆,又回到丰祥楼前。
迎上来的正是一撮毛,秃子待转身逃走,已经被封舟紧紧地拉住胳膊。一撮毛到了面前,满脸堆笑道:
“二位爷用饭,快请到里面坐!”
封舟轻轻一笑,把手伸到他眼前说道:“你看我们这手,这脸,哪里像‘爷’了,我们是叫花子!”
秃子在封舟后面拼命扯他袖子,封舟去不理他。
一撮毛看着这双手,犹如是跟炭条一般,看这位小爷的脸,至少一个月没洗了,,再看另一位,鼻涕都流的老长,。一撮毛心里秒懂:“看来这位小爷骄横的很,怕是家里当大官的老子也不敢管,如若不然,何以放荡到了这个地步?到要小心伺候了。”
心里想着,脸上赔笑道:“爷取笑了。”
接着,转身朝里面喊:“爷两位”
里面,掌柜的和众伙计一起喊:“迎”
一撮毛把两人引到一张空桌旁坐下,本来挺干净的桌面,他又扯下肩上的白毛巾,猛擦了一气,然后转身取来热手巾把儿,恭恭敬敬的送到两人手里,这才去沏茶。
封舟看了秃子一眼,低声说道:“我说,你别这么一副挨打的神气,我谅这个一撮毛不敢动你一根毫毛。今天这利爪鹰反应快,跑得早,没来得及收拾他,咱们今天就先收拾一下一撮毛,也算预先排演排演,同时为哪天替你腰眼出气。”
秃子吓了一跳:糟糕,难道他又要用那条毒蛇伤人?
刚才可是在小胡同里,伤了人溜走还算容易。可是这酒楼里里外外这么多人,外头又是闹市,要是一撮毛直着脖子“哎呦哎呦”的这么一通叫唤,还在地上打滚,里里外外的人都围上来,把酒楼的门一堵,想溜都溜不成了。
封舟在一旁哈哈一笑,说道:“你别害怕,我这次不拿毒蛇咬他他没那么大罪过,待会咱们俩痛痛快快的吃一顿饭,等吃完饭,我扇他一个大耳光,再照他腰眼上市井踹一脚,就算完事。”
秃子忙道:“那也不行啊!咱俩一起吃饭,明摆着是同伙,你打了他,等我以后脱了衣服去要饭的时候,让给他撞上,不被他宰了才怪!”
封舟心里笑了笑,心道:“若是你的根骨还可以,以后就是你欺负别人了,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口中却道:“要是这么着,我就不打他了,等会随便找个人,替我打!”
秃子心中暗暗好笑:“这是哄我呢,我看你也不一定敢打,让别人替你打,更是不着边际谁会这么傻,没事替你打人?”
一撮毛给两人奉上香茶,笑着问道:“二位爷想要点什么?”
接着飞快的报菜名,连珠炮似的,还仰扬顿挫,合辙押韵。
封舟知道秃子讨饭惯了,未必会点菜,一挥手,对一撮毛说:“你也别念叨了,我听着烦,捡那可口的,你们拿手的菜,来上十个八个也就够了,酒挑最好的来一壶,再来十个冷盘,也随你搭配。”
一撮毛赶紧应一声,随即往后头走,一路上大声吆喝着一连串菜名,里头答应的也是脆快,锅勺“叮叮当当”即可响起来,十分热闹。
十个冷盘,一壶酒刚上桌,外头进来一个人,封舟用嘴巴一努道:“我看这个合适。”
秃子扭头一看,进来的这位一脸怒气,就跟谁欠着他二百文钱没给似的。
封舟又打量一下,对秃子摇摇头道:“要是仔细一看,就不怎么合适了。这人手太小,胳膊看起来也没太大力气,那两条腿也细了一点,就算能正好一脚踹在一撮毛的腰眼上,也疼不到哪里去……不成,我不能让他替我打!”
秃子口中不言,心中嘀咕:“你的挑拣还不少呢,就冲这位爷的神气,你张口让人家替你打人,他还指不定先打谁呢?”
一撮毛笑脸相迎,又把这位爷请了进来,,封舟不再理会,给秃子倒上酒,两人对喝起来。
这功夫,外面又来了一位笑容满面,公差打扮的壮汉,封舟一捅秃子,低声说:
“这个人合适!你看那块头,他要是照着一撮毛的脸给个一嘴巴,不把那小子到趴下才怪!你在看下面:满腿的肉疙瘩都从裤子上凸出来了,显见是练过功夫的,他要是用力踢一撮毛一脚,一撮毛半个月别想爬起来!可是有一点我不太满意,这家伙今天心情太好,转在哪里捡了一块金元宝,就凭他笑的那个甜劲,怕是不肯轻易动手打人……哎,也没工夫在挑选了,就他了,凑合着用吧。”
秃子差点乐出声来。听封舟这口气,满京城的人都是为了他打人而准备的。这才两杯酒下肚,我也只不过觉得脸上有些热,他可是醉的胡说八道了。
公差模样的壮汉坐下来,吧一撮毛捧上来的香茶王旁边一方,笑嘻嘻的道:“我也能不擦脸,我也不要茶,你给我一壶好酒,要滚烫的。再给我切一盘酱牛肉,一盘嫩黄瓜丁,且先喝个痛快!”
一撮毛答应一声,飞一般去了。不一会儿,酒菜全摆在壮汉面前。壮汉端起酒壶,微微一怔,喊道:
“伙计,你过来!看你像是一个精细能干之人,怎么这么粗心?我说要滚烫的,这酒却冰凉!”
一撮毛道:“大爷哪里话,这酒是我亲自……哎呦!果然冰凉,我端的当还烫手,怎么……怎么会有这般怪事?”
壮汉摆摆手,呵呵笑道:“也不消换成这个模样,换来就是!”
一撮毛赔笑道:“大爷休怪!是小的不好,这就换来!!”
端起酒壶,转身走了。
这边,封舟对秃子笑道:“这一撮毛果然无赖,人家要热酒,怎么偏要凉的?”
话没说完,只见一撮毛已经端了一壶酒过来,封舟正向秃子倒酒,他端起满满一杯对秃子说:“咱们在京城见面,也算有几分缘分,你在富源巷里为我去磕头求情,可见你十分重感情,是个好朋友,我敬你一杯!”
秃子哈哈笑道:“刚见面你就请我吃混沌,第二天你又请我在这里喝酒,我也谢谢你呢!”
说罢,两人举杯,一起将杯中酒干了。
酒杯刚一放下,邻座那个壮汉又叫一声:“你给我回来!”
第922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听到壮汉叫喊,许多人都回头看,封舟和秃子自然也不例外。
只听那壮汉摇着酒壶说道:“你这是拿我耍着玩呢?你这壶酒摸上去倒也热,怎么竟是空的?我说要热酒,谁说要热酒壶呢?”
一撮毛笑道:“客官说笑了!”说着接过酒壶,登时满脸涨的通红:那酒壶果然是空的!
一撮毛心中一凛,嘴里不由得说道:“今天这事不对……”
壮汉一脸不悦:“是我不对,还是你不对?我说要热酒,你给我冰凉的鄂,我说要你换,你把个空酒壶烫烫送来了,倒是我取笑你,还是你拿我寻开心呢?”
一撮毛深深躬身说道:“大爷息怒,都是小的糊涂!再有差错,大爷打我大耳瓜子。”
秃子觉得好笑,转过头来,却见自己杯子里的酒满满的溢出来,秃子以为封舟给他斟上的,对封舟道:“剩下的酒不到一杯了,你都倒给我了,你自己喝什么?”
封舟笑道:“我反正有酒喝。”
秃子见他眼睛盯着酒壶,就拿起酒壶看,不了一拿酒壶,发现酒壶竟然是满的,那酒溅到手上还挺烫。
秃子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明明这壶酒喝的见底了,怎么一下子又满了?
而且他们的酒并不曾烫过,又怎么会变得这么热?
正疑惑间,封舟扯扯他的衣袖,斜眼看着那个壮汉说道:“不要说话,那里有好戏看呢。”
一撮毛一躬到地,拿起空酒壶就往里跑,他第三次端着酒壶过来,不只是封舟和秃子,邻座几位用饭的人全部转过头去看。
大家伙心里都在纳闷:“这酒保到底要干什么呢?看样子他是故意和那个大汉过不去,拿人家寻开心呢。”
也有人想,说不定两人早就相识,相互之间有什么过节,倒要看看这回还出什么新花样……
只有墙角上坐着一胖一瘦两个老头,因为互相劝酒,吵吵闹闹,没有注意这里的事。
胖老头喝的舌头都大了,指着桌子上的一只酒壶说道:“你……老小子,今天耍……耍花招!我整整、整整比你……多喝了两壶,这一壶,就归你啦!你要不……不把这一壶全喝下去,我就……就揪住你的耳朵,往下灌!”
瘦老头一听,偷偷地乐了:“上回你灌我,灌得我回去耍酒疯,让我老伴一通臭骂,今天我算是报了一箭之仇,今儿个我那老嫂子能饶了你才怪!这老小子得醉到什么地步,把一个空酒壶说是一壶酒?还要揪着我的耳朵灌下去!”
瘦老头想到这里,高兴地说道:“行啊!喝下去就喝下去!我酒品好,也用不着你揪着我耳朵往下灌,我自己喝!这回,我连杯子都yiz不用,我把这壶嘴喝,要不把这壶酒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光,我是个小狗子!”
瘦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的去端酒壶,,哪知道这酒壶一到手里,他的脸色就变了,整个人都不好了慢慢的一壶酒,还滚烫!
且不说那瘦老头如何一口气喝下一壶烫酒,却说那公差模样的壮汉也端起一撮毛第三次送来的酒。壮汉摇摇酒壶,见又是空的,也不说话,直接论起酒壶就朝一撮毛头上打去。
一撮毛一歪脑袋,酒壶砸到他身后的桌子上,只听“丁零当啷”、“稀里哗啦”一片响,菜汁四溅,碎碟片横飞。
壮汉怒吼道:“你这混账东西!欺人太甚!看大爷今日高兴,错吧大爷当了省油灯,今天不让你尝尝大爷的拳脚,你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着,人早就到了一撮毛面前,只一个嘴巴,就把一撮毛打的仰面朝天。壮汉怒气未息,又跳上去,照着他身上狠狠地踢了起来,这一撮毛也不敢躲闪,只是蜷缩成一团,抱住脑袋,在地上喊饶命。
看到这里,封舟问秃子:“你的气可出了?没出的话,让他继续踢几脚。”
秃子早觉得心中不忍,连忙说:“不能让他再打了。”
封舟淡淡一笑,上去拦住大汉,拱拱手:“这位大哥息怒,今日这事,也是他咎由自取,谁让他欺负人呢?大哥打了他几下出气,也应当的。就看我薄面上,且饶过他,你看如何?”
掌柜的也赶忙跑过来赔礼,壮汉一指掌柜的鼻子说道:
“不是这位小爷求情,我将你这座店也砸烂!”
这壮汉不想再喝酒,说完这话,便大摇大摆的走出店去了。
掌柜的恭送出大汉,走到封舟面前,一拱手道:“多谢小爷了,我看今日这事要闹大,不想小爷三言两语,他怒气就化为乌有!也是小店托了爷的福气。”
掌柜的早就把事情看在眼里,很明显是自己的伙计没有道理,今天就算这位公差把他的店砸的稀巴烂,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毫无办法,因此对封舟十分感激,他哪里知道始作俑者就是面前的少年呢?
封舟混不在意,摆摆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两位小客官坐了下来,接着吃饭,掌柜的也不回柜台了,亲自非封舟和秃子端菜捧饭,一撮毛也一瘸一拐的过来道谢,伺候着两位小爷。秃子自从当了乞丐,从来没有吃的这么畅快过,一时间吃的十分酣畅。
等到吃完饭,封舟让一撮毛算账,这一撮毛刚要说话,掌柜的忙道:“算什么账!一边呆着去!”又对封舟道:“今日这桌酒菜,是小店孝敬给二位爷的!若不是二位小爷劝阻了那位客官,也不知道小店此刻什么光景了……酒薄菜粗,也不成个敬意。”
有人请客,封舟当然不会拒绝,便和秃子一起摇摇摆摆,走出丰祥楼,来到街上。
秃子见四周无人注意,便小声问道:“那酒,你到底搞的什么鬼?”
封舟笑道:“是他自己粗疏,管我什么事?”
秃子又问:“怎么我们的空酒壶又满了呢?”
封舟道:“多半是一撮毛给我们又送了一壶,你吃的可饱了?”
这一转移话题,秃子果然转了注意力,他笑着摸摸肚皮,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说道:“今天这饭,是我生来吃的最舒服的一顿!吃的东西好,吃的也风光。”
走了一段路,秃子又有了疑惑,问道:“我还是不明白,篮子里怎么塞得进这么多东西,那一撮毛怎么会这么糊涂,为什么咱们多了一壶酒……封大哥,舟大哥?”
秃子不闻回答,扭过头来去看封舟,但封舟却踪迹全无,他脸色不禁一变,急忙钻进人群当中去寻找,可是哪里找得着……
第923章 袋中人(上)
这倒不是封舟耍什么手段,而是在他和秃子并肩路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巷口靠墙处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用力一扯。
封舟心中冷笑,却不反抗,由着那人把他拉进巷子里。
在市井中历练,就得有市井的娱乐方式。
巷子里候着一条大汉,看见得手,跳将上来,把一团东西迅速塞进封舟的嘴里。两人挟持住封舟,紧走几步,又拐进另一条小巷。
两人将封舟手臂倒背,,捆绑结实,封舟“奋力挣扎”,墙角有人嘿嘿冷笑。
封舟眼神如刀,自然早就看出利爪鹰背靠墙壁坐在地上,袖着双手,见到封舟被挟持过来,嘴角便发出这般怪笑,显然是想整死封舟。
原来利爪鹰带着几个小弟离开富源巷之后,没从封舟手里讨到钱不说,还被迫散了一些钱给几个小弟,心中恼火不已再加上几个叫花子为了推卸责任,一阵挑唆,让利爪鹰恶向胆边生:“他让我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只怕日后必定夺我交椅,趁着他初来乍到,羽翼未干,所幸今日就灭了他,出这口恶气,也免除了后患。”
但眼前这几个叫花子不顶事,所以利爪鹰挥手赶走了他们,即可把老三和大将军找回家。
这“老三”大号王虎,就是秃子称之为“三爷”的,他是利爪鹰的心腹,,不只是懂一些拳脚,还能写会算,又能出些主意,利爪鹰有事喜欢找他商量。
“大将军”名叫赵九,因为在这方桥街上是叫花子当中的第三号人物,被称为“四爷”。
此人生的肥头大耳,膀阔腰圆,原始方桥街上一霸。
利爪鹰张凯杀人后来到方桥街,结识了王虎,王虎给他出主意,说当地有一个人叫赵九,武功甚好,现在正因为重病,卧倒在床,倘若能趁机治好了此人,不仅可以在这方桥街上安身立命,将来还能有一个得力臂膀。
利爪鹰听了他话,便出些银钱,请来医生将赵九治好,调理的又有往日的威风。
这赵九感恩戴德,因此拥护这利爪鹰做了方桥街上叫花子里面的头号人物,甘心为他奔走效劳。利爪鹰也十分器重他,称他为自己的“大将军”。
当然,也因为如今朝廷的大将军石亨勾结权阉曹吉祥和政客徐有贞,拥立明英宗复辟,杀了于谦,在民间的舆论大大降低,因此这赵九的“大将军”的称呼,便带了不少揶揄的意思。
只有利爪鹰称呼的时候,还带着亲切。
却说利爪鹰找了王虎、大将军赵九两个,讲了封舟给他下马威的故事,说道后来咬牙切齿,一双黄眼珠子尽是凶光。
大将军听后,道:“要不是那几个穷叫花子,二哥只怕就要遭了他暗算了,所以这小子只能偷袭,不能正面。二哥,这事就交给我了,我暗地里偷袭,一把掐死那刁小子,将他丢进河里了事。”
王虎摇摇头道:“不可鲁莽,毕竟人命关天,此时得从长计议,计算周详。”
利爪鹰有些不悦:“依你之见呢?”
王虎道:“依小弟之见,我和老四出头,将这个姓封的小子弄到老四那里,那里僻静,我们在那里好好的整治他一顿,给二哥出气。”
利爪鹰道:“别看他年纪小,但是沉稳的很,拳脚上有些功夫,鬼点子也多,留下他来,终究是个后患!”
王虎笑道:“二哥多虑了!二哥的功夫和智谋,其实一个小娃子能比的?到底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成什么气候?这次定将他收拾的俯首帖耳,再不敢生事!说不定二哥还能平添一臂膀。”
当下三人商议停当,即可行动。
大街上绑架,虽说绑架的是一个小叫花子,但到底显眼。三人商定先把他哄骗到僻静的地方,塞住他的嘴巴,捆作一团装进口袋,然后抬到大将军院子里。路上及时挣扎,最北塞住,自然也叫不出。别人也猜不透里面是人是猪。
两人出去,在街上转了好几道,也没看见封舟,,找到后来,竟然发现他和秃子在丰祥楼大吃大喝。
大将军赵九道:“这俩小兔崽子,道士神气,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这么多钱来!”
王虎叹道:“却也可怜,还不知道有一顿好打在等着他呢。”
封舟坐在店里吃饭,眼神何等锐利,早就注意到了他俩在街面上探头探脑,心中明白,却装作未见。
王虎料到他们吃完饭之后,定会回到小河桥,就和大将军在旁边一条巷子里等着,这里是必经之处,等封舟经过,这王虎便伸手将他扯进来,然后由大将军堵住嘴,架了就走!
利爪鹰原靠着墙坐在地上,见两个心腹将封舟捆绑结实,走了上去,拿出一个口袋,另外两人抬起封舟,将他塞进袋子里,将袋口扎紧了。
王虎和早就个抓了口袋一角,提起来就走,利爪鹰紧跟在后面,三人直奔赵九的住处。他们出了巷子,刚刚拐到大街上,就听到封舟在袋子里“哎呦”一声叫,王虎大吃一惊,低声问赵九:“你塞他嘴,可塞牢了?”
赵九说道:“我办这事,你放心就是,况且他才多大?麻核桃足够将他嘴巴塞得牢牢的,挣脱不了!”
不了袋子里头,封舟插嘴道:“牢什么呀!我怕嘴里那玩意掉出来,白白惹你们生气,所以拼命咬住它、”
赵九一下子慌了手脚,向四周扫了一下,低声吓唬道:“你敢再出一声,我就一脚踢死你!”
袋子里面说道:“你别踢死我,我不出声就是!我们好像已经到了大街上,我要是一出声,大街上的人准觉得奇怪;‘这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怎么还会说人话?’他们就会猜出来里面是个人,这么一来,你们俩可就麻烦了!”
赵九听着封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哟肚饿气往上冲,抬起腿来,朝着口袋就是狠狠的一下。
这一脚下去,却不知踢到了什么硬东西上,霎时间疼痛入骨。赵九“哇”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袋子也撒开了,抱着一只脚直叫唤。还冲着王虎喊:“说是不扔到河里去,你往袋子里装大石头干什么?”
王虎低喝一声:“你喊什么?”又道:“我几时往袋子里装石头了?多半你一脚踢在他脑袋上,你看里面一点声息也没有了,怕是他已经被你踢死了。”
袋子里面忽然搭话道:“我没死,他也没有踢到我脑袋上,题中我膝盖了,我说怎么膝盖上仿佛中了一箭似的是,生疼生疼的。我都憋着不敢叫喊,你这么大块头还叫喊,不嫌丢人吗?”
第924章 袋中人(中)
大将军赵九还抱着脚哼哼呢,也顾不上理他,王虎听了这话,心中有气:“这小子是个话痨,废话特别多,找他这么唠叨,等会碰上个公差,还不露馅?”
可要是在脑世上解开口袋,二次塞嘴,也是无法办到的事情,王虎只好蹲下来,冲着口袋说道:“你别再说话了!今天我们也不想把你怎么着,可你要在多说一句,我们即可把你扔到河里去。”
口袋里说:“我可不乐意让你们把握扔到河里去,我一定一句话不多说了,其实我刚才‘哎呦’一声也不是故意的。那时以为内我吃得太饱,你们把我捆成一团,我肚子涨得慌。那位大哥提袋子又不小心,颠了一下子,我肚子里猛一疼,就情不自禁的‘哎呦’一声,我第二回说话也是迫于无奈,你是怕他把我踢死,吃人命官司,我要是一声不吭呢,你们当我真死了,心里头必然着急,我告诉你们,我活着呢,你们也就放心了。”
王虎听了他滔滔不绝的话,太阳穴直发炸,心说:这可不行,你说一句,就引出他十句来,越说‘不说话了’,话还越多,连先前说过的话多读能重新翻腾一遍,找这么下去,难保不出事,趁早儿快走……这会我看清楚你的嘴在什么地方了,走的时候,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捂住你的嘴!
王虎扶起赵九来说:“你忍着点,咱们到地方在歇着。”
两人站起来,扯住布口袋抬起来,王虎正要伸出另一只手捂住封舟的嘴巴,就听见封舟在自言自语:“这条棕黑锦蛇也跟着瞎捣乱,你就在篮子里老老实实的待着不好?偏得爬出来,绕到我脖子上了,你要是在惦记着往我嘴里钻,我就把你脑袋咬下来。”
王虎一听,身上顿时一片发麻。
好家伙,那条毒蛇感情还在他身上呢!亏得我手没有伸上去,那我不得给那叫花子一样啦?王虎回头看了一眼利爪鹰,见他在很远的地方跟着,心里头不免生气:张凯啊张凯,你小子不够朋友啊!今儿个我们哥俩是为你出气才受这份罪,这娃子在里面闹腾的时候,你一点也不管,自己躲得远远的,出了事你好溜,你把我们兄弟两个置于何地?
王虎心里想着,加快脚步,大将军赵九在后面一瘸一拐的紧跟着。封舟又在里面道:“一颠一颠的,和坐轿子似的,真舒服,你们要是早这么抬着,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在走了几步,里面竟然传出轻微的呼噜声。
赵九不由得火往上冒:“我这里迈一步,脚一疼,他倒舒服,睡上了。”
王虎则心中暗笑:“这小子原来是天生受委屈的料,捆得如同粽子一样,居然还能睡着!”
一时间他们来到大将军赵九落脚处。
原来,大将军赵九住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处,小小院落,正房三间,一明两暗,只住着大将军赵九一人。
西厢房已经倒塌,斜下的半面屋顶上长满了杂草,显出一派凄凉景象。
八年前这里住着一家姓徐的,不知是得罪了别人,还是被人贪图他家的钱财,半夜里有人潜进宅中,将全家人不分老幼,一概杀死,从此这里变成了凶宅,都说是闹鬼,也武人敢住。几个叫花子冬日冻得悟出躲藏,硬着头皮住在里边去,恰好赵九那时候也到了方桥,看中了这个宅子,便装神弄鬼,讲几个叫花子吓跑,自己在这里住下来。不久,赵九生了一场重病,差点一命呜呼。
幸亏利爪鹰张凯出钱救活了他,赵九感恩,请利爪鹰也过来住。但利爪鹰闻听这宅子不干净,人丁赵九生病也是因冤魂作祟,他原来原也杀了人,心怀鬼胎,并不敢来住,因此这宅子仍旧只住着赵九一人。
话说王虎、赵九到了门口,利爪鹰也到了。大门虚掩着,三人进了院子里,利爪鹰回身将大门闩插好,
王虎和早就一撒手,呆滞“咕咚”一声落到地上,李头随即“哎呦”一声,封舟醒了。
虽说早晨的时候利爪鹰没吃亏,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何时被一个小子这么戏耍过?可以说奇耻大辱,因此也不说话,上来就解袋子上的绳子,王虎忙喊了一声:“小心有蛇!”
利爪鹰只当他在取笑,眉头一皱,翻起两只黄眼珠子盯住王虎。王虎上去把路上的事说了,利爪鹰亲眼见过那个叫花子手上两个血洞,知道是真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一咬牙道:
“就这么着给我打!把里面的人和蛇都打成肉泥!”
赵九应了一声,回房取来一根木棒,还提来一把破椅子,把椅子摆在一旁说道:“二哥坐着,看兄弟给你出气!”
袋子里面,封舟的声音传来:“二爷你说过让我能在这条街上讨生活的,再说了,那条蛇也没碰到你啊,只是咬伤了你的一个小弟,现在我也救了,你那时候身边有五六个好汉,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眼珠子乱转想,显然已经默认了,为何还要打我?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王虎一听,这小子在找死啊!你哀告求饶多好,怎么还提他丢人现眼的一段?他给我们说这事的时候,也没说自己害怕啊,你当着我们兄弟的面揭他伤疤,他岂能饶你?
果然,利爪鹰听了这话,无名火高三千丈!
毕竟这么多年来,他头一回吃瘪,无功而返,还是在几个乞丐的注视下。
这让他如何不怒?
于是他一个箭步过去,从赵九手里夺过木棒,照准袋子,用足了力气打下去。
王虎想拦着,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木棍带着风声,“呼”地落下。
袋子里偷,封舟惨叫一声。
王虎听了愣住,知道这一下打重了。
谁知道袋子动了动,封舟在里面无事一般,说道:“疼是疼了点,打这个地方还可以,,就是你别再往上面打了,上头可是我脑袋!”
听见惨叫,利爪鹰本来心头一快,不想又听到这么两句话,封舟就跟没事人似的,利爪鹰不由得两眼通红,二次论起棒子,照着袋子商埠凸出的滚圆东西打去!
这亡命徒发起火来,也就全然不计后果古今的亡命徒都是这样。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木棒打上,“当”的一声响,竟震得脱手飞出,利爪鹰只觉得双臂发麻,一直疼到肩膀上。
再看两手,虎口震破,鲜血淋漓,只疼的他护士呢哼颤抖。
王虎和赵九看到这情景,不由得都呆了。
只听袋子里说:“你真往头上打啊?不是这块石头挡者,我的头颅岂不是要被你砸碎?咱们俩也没那么大的仇啊!”
第925章 袋中人(下)
竟然真有石头?
赵九瞪了王虎一眼,埋怨道:“我就说这袋子里有石头嘛!”
但是王虎没言语。
因为他不是赵九那样的莽汉,已经本能的聚德事有蹊跷。
要知道,这口袋是他带去的,小叫花子又是他捆住塞进去的,里面哪有什么大石头?
而且二哥这一棍子,分明是打在这娃头上,那娃不但没事一样,反而把二哥弄成这样,看来这个古怪少年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王虎也练过武艺,自己虽然天赋根骨不行,但师傅走南闯北,见识非凡,知道武林当中有一种神功,叫做“金刚不坏神功”,可以将硬功夫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人手段如此,老四又是坐井观天,而二哥现在是气血上头,利令智昏,若不向他们提个醒,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王虎将利爪鹰拉到一旁,低声道:“二哥,我觉得这小子只怕有些来历……”
利爪鹰此时正是怒火攻心,气得发疯,也不待他说完,一翻黄眼珠子说:“你放屁!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愿给我卖力,你滚开,自有老四给我出气!”
利爪鹰在椅子上坐下,吩咐赵九:“你把粗麻绳用冷水细细的蘸了,给我细细的抽他!”
赵九取来粗麻绳,一盆水,将麻绳在水里浸了,用力抽打封舟。
一旁的王虎怕得罪利爪鹰,也拿起一根麻绳,奋勇向前,两人都用上十分的气力,利爪鹰仍觉得不解恨,在一旁怪叫:“你们今天没吃饭吗?”
只听得一片呼啸与骤雨落地般的“啪啪”声,一开始还听到封舟在袋子里“哇哇”叫,但后来似乎叫不出声来了,变作了“呜呜”声。大将军赵九一向不得利爪鹰的命令绝不罢手,王虎怕利爪鹰怀恨在心,也用尽全力,两人都累的大汗淋漓。
打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两人都是精疲力尽,袋子里早就断了“呜呜”声。
王虎偷眼去望利爪鹰,却见他椅子上坐着的是那封舟,此刻正欢喜的翘着二郎腿看热闹呢。
王虎顿时头皮发炸,惊叫出声,忙停下来,向赵九叫道:“住手!快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二哥!”
两人慌慌张张的解开口袋看时,里头竟然真的是利爪鹰。
他不仅被捆得如粽子一般,嘴里还紧紧的塞着麻核桃,只见他浑身鞭痕,血透衣衫,双目紧闭,口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封舟从椅子上跳下来,近前来看了看,笑嘻嘻的道:“我看你们二位大约要忙上一阵子了,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在两人的目瞪口呆当中,打开大门径直去了。
封舟离开那个院子,先回到自己家里转了一圈,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他很开心的注意到,自己新买的这栋四合院,和赵九的这座宅院正好斜斜对着。
日后若是将这座宅院弄到手里,可以将周围几家连成一片,搞不好能组成一个大大的府邸。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情,不用着急。
封舟离开自己的四合院,直奔秃子所在的那座桥底下,正看见这家伙坐在桥下,背靠着桥墩打盹。他见封舟回来,跳起来,一把揪住他道:“你跑哪里去了?”
封舟笑道:“我能去哪?当然是利爪鹰派人捉了我去。”
秃子一听,脸色陡变。
封舟安慰他道:“你别害怕,也没把我怎么样。”
秃子仔细看了看封舟,又把他胳膊、大腿看了一遍,确信他没有挨打,这才问他事情原委。
封舟说道:“三爷和大将军躲在巷子里,我们从那里走过的时候,他们捂住我的嘴巴把我拽了过去,待我到大将军家里去见利爪鹰,见了面就要打我,我连忙说:‘二爷,你可别这样,我那条棕黑锦蛇还在身上呢,这下可不是只咬一个人了。’”
秃子急忙问道:“那他怎么说呢?”
封舟所:“他一听这话,当即就怕了,说:‘哎呦,你可别咬我,我不打你就是了!’就这么着,我就回来了。”
封舟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秃子喊:“你骗我!”
封舟这才把事情经过说给秃子听,秃子拍手称快,随即反应过来:“是不是像消遣一撮毛那样,把利爪鹰像换热酒那样换到口袋里去了?原来你会大搬运术啊?”
封舟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套搬运术,其实随便一个山神土地都会的,但他们级别太低,不能轻易对凡人使用。
至于那些练了长时间的妖魔鬼怪也会,但是他们得用千百年的时间修炼,一心脱离凡尘,进化成神,更不屑对普通凡人玩这一套。
他堂堂准圣,立志要成为圣人的,要在市井是厮混,当然玩这一套最适合了。
封舟没有与秃子说这些,而是说道:“我看按个外号大将军的家伙住的房子挺不错的,你想不想搬进去住?”
秃子说:“我还想搬进阁老府邸里住呢,你是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大将军的房子怎么会让咱们去住?”
封舟道:“我这么有本事,把他弄走,咱们搬进去不就行了?”
秃子说道:“那我也得好好想想,冬暖夏凉,舒服当然舒服,可是那房子闹鬼。院子里早年住了一家人,平白无故的都让人家杀了,变成一窝子屈死鬼。先时住进去了七八个穷兄弟,后来半夜里闹起鬼来,有一个孩子吓得病倒了,三天就死了,别的几个也就不敢往里住,大将军是有大福气的人,一住进去,就把鬼镇住了,换了别人,还是要闹鬼的。”
封舟听了点点头,心中明白,便问道:“这些都是大将军说的吧?”
秃子道:“也不只是大将军,许多人都这么说。当然大将军自己也这么说。他说,他夜里总看见鬼魂出来,有男鬼,有女鬼,也有没头的,也有披散着头发的,都穿着雪白的衣服,可是这些鬼都不敢走到大将军身边来,只是远远的站着看他,有时候睡到半夜里鬼哭,大将军生气,说:‘别嚎了,吵死人!’那些屈死鬼就吓得一声不敢出了。”
封舟一笑道:‘我看多半是大将军自己闹鬼!他想赶走别人,自己独占那座宅子,就半夜里去闹,弄了什么法吓人。等吓跑了人,他怕别人再挤进去,就编了一套瞎话去骗人,要说闹鬼,我也不是针对谁整座京城的人都是垃圾!’
秃子不信:“又不是大将军一个人这么说的,大家伙都这么讲,就连二爷越不敢进去住。”
封舟说:“利爪鹰是怕,因为他心里头有鬼,况且大将军也不是真的直肠子,未必阵型愿意他住进去,你要是不信我的话,我今天就去戳穿大将军的把戏……”
第926章 新宅院
“这次我不但要他现出原形,而且还要将他驱逐出去,永不敢再回去,眼看着冬天到了,咱们在桥下住的难受,就让那个蠢货滚蛋,咱们一起住进去,免得在寒风里瑟缩度日。”
秃子听了封舟的话,心里将信将疑。
他怕惹恼了大将军,自尽皮肉受苦。但封舟对他说道:“反正今日咱俩吃饱了,不必再出去找吃的,又没有别的事情去做,我料那个大将军赵九,此刻正在利爪鹰家里照料他,我们切去看看房子。”
秃子犹犹豫豫,但还是跟着去了。
二人来到赵九所住的宅院,见大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看,果然赵九不在,封舟背着双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
看那样子,仿佛十分挑剔,似乎是在这里买房子的一位大爷。
正房堂屋,已经去就见正面设置的香案,上面供奉的是原户主的祖宗牌位,牌位前的香炉上海插着未曾点燃的三只新香。封舟见状,不由得感到好笑,开口道:
“原来这位大将军的‘福气’也有限,他分明是害怕镇不住冤鬼,还要烧香祈求徐家列祖列宗,请他管教子孙不要来骚扰。”
正房的西间门已用灰砖堵死,东间却挂着布门帘,掀开来看,里头摆着一张床,床头上挂着明晃晃的一把刀。
要么这个叫花子有什么仇人,须夜里防备仇人来刺杀,要么就是吓唬冤鬼。给自己壮胆的。里面屋里墙角还有一个木箱子,再没有旁的东西了。
封舟说:“我料那大将军即刻就要回来。”
秃子着慌了:“你刚刚说要他不在家中,怎么不一起说出。”
封舟说:“一起说出,你也不跟我来了。这些也需他实在来再好吧。你不必惊慌。等一会儿他回来了,你有躲在东边这间屋里。从门帘缝中向外看。不论看到什么坏事,你都不必害怕。那全是。我闹得鬼。”
秃子说:“这分明是他住的,一间屋子藏不住的。他进屋里来怎么办。”
封舟说:“这个你尽管放心。他绝对不来这间房子。他绝不会知道你躲在里边,不过话要讲清你大惊小怪。弄出声响来。那就不要怪我了。
秃子说:“我不出声就是。你又是待在哪里呢?”
封舟说:“我躲在这屋子的香案底下,给你演一台好看的戏。”又问道:“你可知道,在这屋里吃了惊吓,三天就死了,那孩子的姓名?”
秃子说:“听说叫刘飞,死的时候同我们一般大小,他就是那天夜里向你讨钱的刘通的亲弟弟。”
封舟点点头:“原来是他亲弟弟,没想到刘通这么无忧无虑,还能听见钱响,却有这样一个弟弟,那么可怜……”
两人说着话,听见外头大门“呀”一声响。封舟所:“你看来了不是?好,你就照我说的,立马躲进屋里看戏,我去藏了。”
封舟说着,藏到香案底下去了。
短短大半天,秃子已经看到封舟的手段,知道他是有大本事的,更对他有了一种盲目的自信,倒也不甚害怕了,便进了里屋,从窗户纸的一个破洞向外看。
果然走进院子的是大将军赵九,只是令人不解的是,赵九并不径直朝正屋走来,却用眼睛紧紧盯住正屋房门,蹑手蹑脚,躲躲闪闪。
秃子见到这情景,胸中顿时“咚咚”敲起鼓来,脑中闪出念头是:“遭了,定然是大将军躲在暗处,瞧见我们进了他院子,此刻来一个生擒活捉。”
其实秃子弄错了。
这大将军赵九这么一副怪样子走进自己院子,是刚才鞭打利爪鹰的事给吓得。
当世王虎向他吆喝:“住手!”把袋子口一解开,里面捆着的竟然敢是利爪鹰,大将军赵九便整个惊呆了,傻掉了。
我的天哪,这是怎么来?发生了什么事?
二爷不是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吗?而且是他下命令让我们打人,“噼里啪啦”一顿臭打,打的竟然是二爷自己?
他什么好时候钻进那扎的严严实实的袋子里去的?又是谁把他捆上的?
大将军傻了半天,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觉得一股凉气从脚跟一直窜到头顶除了鬼,谁也干不了这事!
这肯定是自己院子的冤魂所为。
利爪鹰杀过人,宅子里的冤魂自然看他不顺眼:好你个臭小子,你也是拿刀杀过人的凶手,这会居然又跑到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人来了!咱们把他塞进袋子里去,根按个少年掉个个儿,让他狠狠地挨一顿揍……
他越想越害怕,便小声问王虎:“你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宅院不干净?”
王虎也是满腹疑团。他懂得武功的奥妙,听说过金刚不坏神功的威力,所以封舟挨打,却浑然无事,他倒是没往别处想。
但是一个人的武功就算好到天上去,也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冲扎的牢牢的口袋里跑到椅子上坐着去,又霎时间把椅子上原来坐着的那位捆绑结实,嘴里塞进麻核桃,在不露痕迹的把他塞进袋子里!
事实上,在这个文盲率九成九的时代,绝大多数人都信鬼神,王虎这个读过书,练过武的,也不例外。
此刻一听赵九这么说,顿时醒悟,一跺脚说:“嗨!二哥有过人命,咱们压根不该上这里来打这个孩子!”
赵九一听王虎和他想的一样,越发毛骨悚然,忙道:“走!咱们抬二哥回去。”
两人把利爪鹰抬回家,安排他睡下。
王虎说:“剩下的都是敷药、调理的细活,你也干不了,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吧。”
送利爪鹰回到家,赵九穿过闹市一走,心里头踏实点,也就依着王虎的话回家。但是到了家门口,想想里头一个活人也没有,四周似乎也是安静得很,不由得又有点发憷。
犹豫再三,终归是自己住的地方,赵九终于壮壮胆子,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一边向屋子里走,一边心里头打鼓。
结果秃子看见他这个模样,还以为来抓自己的呢。
却说大将军赵九到底挨进了堂屋,偷眼四顾,倒也没什么异样,他心里想:“今天最要紧的是烧一炷香,祷告一番。”靠着平日里对徐家祖宗顶礼膜拜,他一向安享受安乐,料想今日也能得到鬼魂的谅解。
赵九想到这里,向朝着牌位作个揖,然后伸手去取香炉里插着的三支香,想拿下来点燃,手伸到香前却突然停住,只顾怔怔的看着也不知何时,这三支香已经点燃,三缕青烟正淼淼的向屋顶飘去。
难道我刚才已经点燃了?
怎么半点印象也没有了?
第927章 闹鬼与真相
早藏进帘子里头偷看的秃子也觉得十分诧异:我这位封大哥躲在香案底下,并没见他出来。他是什么时候把香点着了?
大将军赵九整整衣服在香案前跪下。口中祷告说。
“徐家列祖列宗的森林在上。弟子赵九磕头啦。我赵九自从搬进祖宗的宅院来。并不曾干过什么得罪祖宗神灵的事。今天也是我意一时糊涂,听信我二哥的话,将他领来,惹得祖宗生气。
我二哥是在别处因赌钱斗殴,将对手误杀,实在和肖家去世的儿孙无关。祖宗儿女的阴魂既然觉得不快,狠狠的惩治了我二哥。也算他活该倒霉,只是与我赵九却毫不相干,愿祖宗神灵明鉴。”
祷告完毕,磕了四个响头。这才站起转身朝里屋走。
不想刚刚伸手要掀门帘,忽然有个硬东西。“啪”的一声打,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大将军“哎呦”一声,回头看时,那东西已然落在地上,却是个火镰。这火镰刚才摆在香案上。怎么竟然自己飞了起来?大将军毕竟胆大。喝问一声:“什么人?”
他一个箭步窜到房门前,推出门看。见院子里连个影子都没有。
又窜回香案前,猛的掀开案谅,香案底下空空如也,连只老鼠也没有。
大将军一想到的那火镰是自己飞起打他的。
顿时觉得一份冷水是头顶落下。从脖颈一直凉到脚跟。
大将军心想:还是赶紧走掉为妙。
迈了两步,却又转念:且不说要招他们两个耻笑,难道好端端一座院落,从此白白丢掉不成。
看着外边天色尚早,且在拖一拖,也许再没什么异事了,实在不行,也等天晚再寻别处过夜……这样想着,他将墙角的酒坛提了过来。摆到桌子上,又取来一只粗瓷碗,要喝上两碗酒壮壮胆子。发现椅子不在,想起是提到院子里,给利爪鹰坐过。
他推门出去找,不想院子里也不见。
赵九转身进房。却有什么绊住他腿,一时站立不稳。“咚”的一声栽到地上。还有什么东西和他一起倒下,闪眼看去,却是那把破椅子。
他刚刚迈过门去,难道椅子堵门放在那里,他会看不见?
今日这事不对!赵九心里寻思。身上早冒出冷汗。
他站起身来。也不敢再动那椅子。直奔桌前就去抓酒坛。
那酒坛是自己向远处滑了一下。
赵九的手捞了个空。他“咦”了一声,以为自己一时失措。就又向前走去,用双手去捧。不了那酒坛又向远处一滑,这次竟然滑出桌面。
却不落在地上,就在半空里悬着。
赵九觉得脑袋一阵发紧,头发根根都倒竖起来。他再也忍受不住。扑通一声面朝香案跪下。一边向前爬,一边哀告:
“列祖列宗的神灵保佑,列祖列宗的神灵保佑。我一向不少你香火。你也一向管教你子孙不来作祟,今日实在是小人冒犯了祖宗……”
赵九的话还没说完,忽听得隐约有啼哭之声。细听时。
四周墙壁都在响,也不知哭号的冤鬼躲在哪里。
赵九直吓的全身软瘫,再也无力动弹。只听那哭泣声中。还有哀诉。依稀是:“你只知道。祭奠徐家的鬼魂。却全不管我刘飞死的冤枉。你狠心将我害死,难道都忘了不成!”
秃子躲在里面偷看。看到酒坛悬空,也觉得骇然,此时听到鬼哭。却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分明是封大哥捏着嗓子装出来的!
赵九此时已经吓昏了。哪里还能辩出什么声音。
他把头磕的时候捣蒜一般,口中念诵:
“赵九该死赵九该死。应该都是叫花子的份上,刘二爷今番饶我,我定要每日都烧一柱高香祭奠刘二爷。刘二爷千万别错怪了我。我那次装鬼不过是想吓走众兄弟,我独自占了这宅院。但不曾想伤害人命,没料到别人吃了惊吓都没事,独你一人一命呜呼了,却不是我存心想害死你。”
这话不说还罢了,一说出来,方才那哀告声就变成了一阵凄厉的尖叫:“照你这种说法,我刘飞变成冤魂倒全怪我自己胆小了,我岂能饶你!”
秃子在里屋窥探,见封舟不知什么时候又钻进香案底下,正蹲在里面捏着鼻子号叫呢,秃子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封舟一怔,生怕秃子这一声笑露出马脚,立刻用手一指,香炉忽地飞了起来,朝赵九打去。
赵九听见冤鬼刘飞发怒,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又听见里屋有鬼魂“噗嗤”笑,不由得暗叫一声,我今天算完啦!看来刘飞的冤魂和徐家的冤魂都勾结在一起,决心索我性命!
他挣扎着爬起,眼睁睁的看着香案上的香炉“哧溜”一声自己离开香案,朝他飞来。
赵九急忙一躲,香炉却拐了个弯追上来,正打在他肩上,香灰呼一下子全部撒在他的胖脸上。
赵九呻吟一声,迈步朝门外跑,又见那把破椅子蹦蹦跳跳,跑到门口拦住去路。赵九急了,腾身跃起,想蹿出门去。不料那椅子也自动朝上一跳,正绊倒他两腿上。
赵九一头栽在门外,几乎将脑袋砸进肚子里。他爬起来又跌倒,就这样滚滚爬爬,一直挣扎着出院门,
屋里秃子掀开门帘走出,恨恨说道:“刘飞果然是这个大坏蛋装鬼吓死的!”。
封舟:“说明白了就好,只是不该笑,几乎坏了大事。”
秃子一下子想到封舟刚才的怪相,不由又哈哈笑起来,封舟也笑,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子。
封舟说:“这天气也开始凉了,我看今晚就让桥下的兄弟搬进来睡吧。”
秃子说:“要是大将军再回来呢?”
封舟说:“你放心,我看三年之内,他不敢再进这院子。
秃子和封舟一起上街去找桥下住的众兄弟,找到了几个,却都不敢来住。到了桥下,刘童正光着臂膀在那里捉虱子,听秃子说要让他去那个凶宅里避寒。
刘童一翻白眼珠子,说:“你想让我刘家绝户啊,死了个我兄弟,还嫌不够是怎么着?
秃子再要说话,封舟一把揪住他的袖子,又对刘童道:“地方给你留着。你几时要来都可以。”
封舟待刘童豪爽,他也没讲什么难听的,只是闷哼了一声。
秃子和封舟回去,半路上问道:“我想告诉他们那里没有鬼,刘飞是被大将军装鬼吓死的,你怎么不让我说?”
封舟所:“你讲了这事,刘童不得找赵九拼命吗?那赵九力气大,会武功,三拳两脚,枉送了刘童的性命,那刘家可真要绝户了。须得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他。”
心中却想:“升米恩斗米仇,我看还得谨慎些,想从这群乞丐里面挑选好苗子,得好好观察。”
秃子不知道封舟的真实想法,只是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第928章 把石狮子搬进来
回到徐宅,秃子进到里间,往赵九床上一躺说:“果然还是床上躺着舒服自在。怪不得有钱的人都不肯睡在地上,他们都不在也好,就我们两个睡在这上面。”
秃子又爬起来,摘下墙上的刀,试试刀锋,比划了两下,说:“这是我的宝刀。要是我会武功多好。谁要敢来欺负你,我就拿着宝刀砍他!”
将刀挂在墙上,秃子又跑到外屋,搬起酒坛子嗅嗅说:“这酒还真不错,又有这么许多。咱们搬到屋子里住了。也是一大喜事。应该喝上两碗庆祝一下。”
说到这里,兔子觉得肚子有些空了。心想:怎么吃的,那么好,那么多,肚子又饿了?
他对封舟说:“这赵九也真是的,屋子里有点饭菜也好。”
封舟笑道:“你定是又饿了,我身上还有钱,走,我们吃去。”
秃子连连摆手说:“银子再多,也不是这种花法。我们目前没有工作,还是去讨些吃的来好。”
封舟点头说:“说的也是。”
说着站起来要走,秃子忙拦住他说:“白天是我叨扰。今晚我来还席,你也一起去讨,就无趣了!且待在家里,由我一人去办这事,讨来东西不拘好坏,总是我那秃子的心意,家里又有现成的酒,咱俩就热闹热闹,庆贺搬进新居。
封舟点点头,又拍了拍手,道:“秃子兄弟就是这么大气,有涵养,你这个注意很好!”
却说秃子见封舟依了他的话,就提着竹筒高高兴兴走出门去了。
封舟心说,“这秃子心性不错,知道有来有往,果然是知礼的,难道他想的周到,只是我白日里请他吃酒楼,晚上他讨得些汤汤水水,怕是心里过意不去,弄不好又要去干点别的什么,倒让人放心不下。”
想到这里,封舟使出隐身法,悄悄跟在秃子背后。
秃子走出大门,回头看看,不见封舟出来,放下心来。他一边走向闹市,一边口里念叨:“我这位新结识的封大哥甚是厉害,他身上的钱来多多留着自己用,还可以用上一些日子,只因想着请我一次花了这许多。唉,我今晚请他,别说说讨不到不好回家,就是讨好一些残羹冷炙,也不好请他吃啊,少不得想想别的法子。”
封舟跟着他背后听得真切,心中暗笑,
又听着秃子自言自语说:“这位封大哥有些个古怪,按理说他是读书当官的出身,怎么一身的玩戏法的本事?他把一撮毛拿着酒都变到自己壶里来。这个我在大街上变戏法人那里看到,叫做大搬运,这也罢了,难得的是让酒坛悬在半空,香炉又自己飞起来。这倒不知叫什么了,还有那个小篮子也古怪,小小的也不知装了多少东西。再者说,怎么一会提在手里,一会又不见了?”
念念叨叨,秃子已然来到闹市,封舟见他果真奔向一个饭馆,就紧紧的跟在他身边。
秃子到了门口,里面出来个跑堂的,瞪着眼向秃子挥挥手,说:“走开些!”
封舟朝里面一看。见掌柜的正在里头拨算盘,不由得微微一笑,手指头动了一下。
却说掌柜的正在算账,忽听见跑堂的吆喝一声,抬头看看,见一个小叫花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这里。
心中忽然一动,他站起身来走出柜台。看看小叫花子眉眼。到颇像自己去年害天花死去的幼子,心中一时生了怜悯之心。
对那跑堂的说:“你不要大呼小叫。看吓坏了他,刚才那军爷也不是买走了半只烤鹅?你就把剩下的半只拿给这孩子吧。”
跑堂的一时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我们掌柜的今天发了疯。往常我。倒给要饭的一些残羹冷炙,他还要吹胡子瞪眼,今天却要给半只口额。
他正要再问问掌柜的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听掌柜的说:
“你还愣着干什么?倒是去拿鹅呀。”
跑堂答应声取了半只烤鹅。用一只大荷叶包好了,又偷觑了掌柜的一眼,才给了那个小乞丐。
秃子接过,说:“给掌柜的磕头。”回头就跑。他也是不相信会有这种好事。生怕掌柜的反悔。
掌柜的果然追出来。喊得却是:。
“慢点跑,别摔着。”
秃子一连跑了三家,居然家家都给,大有收获,香喷喷的酱猪蹄,热气腾腾的白馒头,抱了满怀,秃子欢欢喜喜的往回走,嘴里说:
“也是我这位新认识的封大哥有福气,今天这事情透着古怪。怎么谁都那么和气。各个透着大方?我才不会溜进去捞,住进房子的人还偷东西呀。有贼气的东西也只能给利爪鹰,怎么能拿去请我封舟哥哥!”。
刚才还惦记着去当梁上君子呢,这会儿他又神气起来了。
秃子兴冲冲的推开大门进了院子。
见正房已经点上灯。封舟不知哪里弄来几个盘子。正忙着往桌子上摆。
小秃子探头进来,问:“你弄了这么许多盘子,干什么?”
封舟笑道:“又是烤鹅,又是酱猪蹄,又是,五香豆腐干、雪花大馒头……盘子少了,往哪里装呢?”
秃子诧异,不由得说道:“封大哥就是有些神通啊,隔着荷叶就能看见里头的东西!”
两人面对面坐下了,往碗里倒满酒,把烤鹅撕了,大吃起来。
吃了一阵,封舟走进里间,却是一个跨步来到离恨天,将当初在朱紫国点化的仙人敬献的大桃子取来,随即又返回,再走回堂屋,不过是喝一口茶的时间而已,笑着说道:“今日我们有乔迁之喜,不能只叨扰你,我也该表示一些心意,用这个下酒,倒是件新鲜东西。”
秃子闻到大桃子的香气,口中早就流出口水,也顾不得问哪里放着呢,笑着说:“这么大,这么甜的桃子,味道定然是既好的。”
口里说的,手已经伸了上去,接过一个来。
封舟道:“我这桃子,吃了有大功效。”
秃子笑嘻嘻的说道:“这大功效,自然是解馋。听说那些富贵人家是饭后吃水果,没想到我秃子也有一天这么吃。”
说着就是一大口,咬得桃汁四溅。
秃子双手捧着,狼吞虎咽的将大桃子吃光,剩下的核桃色不得丢,拿在手里看着说:“这一个就种在我们院子里,日后长出树来,就年年有大桃子吃了。”
封舟点点头,笑道:“好算计!不过能不能结出这样的把桃子,就要看秃子兄弟运气如何了!”
两人吃完,封舟站起身来,说道:“我将桌子收拾干净,你去门外把那个石狮子搬进来,将院门顶住,这里偏僻,我担心夜里有贼,拨开门闩进来。”
秃子没听清,怔了怔,问他说:“你说什么?”
封舟道:“我说让你把门口的石狮子搬进来顶住大门,免得晚上闹贼。”
第929章 夜半白影
秃子说:“我耳朵也不背,倒是你今晚酒喝得稍多了些。那个石狮子少说也有一千斤重,六七个大汉怕也抬他不动。怎么让我一个人去搬?要顶门,你自己去顶,就用你那“大搬运”的法术!”
封舟忍住笑说:“我会什么大搬运的法术,你休要偷懒耍奸,你碗碟也不收拾,狮子也不搬,又要去床上躺着睡吗?
说着,拖了秃子就走,秃子只好跟他出去到了外边,但见一轮皓月当空,把石狮子照的的发白。
秃子忽然来了兴致,只当封舟与他玩耍,嬉皮笑脸的说:
“这东西也算不了什么,我搬给你看。”
说着,他装模作样往手心上吐了一口唾沫,把细胳膊上的袖子挽了两圈,拉开架势就去搬。
他万没有料到。自己稍一用力,那大石狮子竟忽忽一下离开了地面。
秃子叫道:“原来这石狮子是纸板糊的。”
他不放开手,双臂紧抱,用头抵着,慢慢挨进了大门,往地上一放。这一放,嘭一声响,陷进土里有四五寸深,狮子斜屹立在那里。
秃子奇道:“分明是石头做的!”
封舟说道:“我可没说是是纸板糊的。”
秃子大惑不解,想要再试。他把门掩了,再次抱起石头,轻轻的放在门内。又一推,将门顶紧。
封舟说道:“可见你是偷懒耍滑,白耽误了我洗碗碟。”
秃子欣喜若狂,也不理会封舟,只想再试试自己力气。看见院子里碗口粗细一棵桑树,走上前去。弯下身子,双手抱住树干,用力一拔,只听“哗啦啦”、“咔嚓嚓”一片响,那棵树竟被他连根拔起,倒了下去。
封舟无奈道:“好端端一棵树,你拔了它做什么?”说着他走上去,将树扶正,又在树根上踩了几脚。那树居然像又不曾拔过一般。
秃子大叫:“原来你那桃子不光是解馋。还有这种妙用。这回我也不怕二爷、三爷了。他们敢再欺负我,我就拔棵树给他们看,吓跑他们。
又问封舟:“你也吃了大桃子。也有我这般力气吗?
封舟说:“怕是没有,你吃的那个比我吃的那个大。”
秃子说:“那你就再吃一个。”
封舟道:“我不吃了”
秃子又问:“那大桃子还有吗?”
封舟所:“没有了。”
秃子说:“没有了,你为什么刚才不说‘没有’,到说成‘不吃了’?一定还有,封大哥,在哪一个给我吃吧。”
封舟所:“原来你拿话套我呢,有也不给了吃了一个就拔树,再吃一个,怕是连我们的房子也要拆了。”
两人说笑着会屋子睡觉,一头一尾,都在大将军的大床上躺下,吹熄了蜡烛,秃子犹不罢休,不停地讲自己气力,又捡日间事情可笑的,与封舟胡扯一气,直说的封舟再不说话,打起酣来!
秃子盘算着自己有这样的力气,能干出那些惊人的事情来,越想越有精神,到了三更时分,仍然没有丝毫睡意。正要爬起来小解,顺便再试试力气时,忽然听见院门“咯噔”一声轻响,秃子暗想:“被我封大哥说中了,果然有贼,这分明是推大门的声音。”
想到这里,秃子连忙用脚踢封舟,但封舟睡得正熟,一动也不动。秃子爬起来,从窗纸的破洞向外看。大门外再无动静,想来是拨开门闩之后推门不动,只好走了。
秃子暗自得意:我料你一个小小蠢贼也移不动这个大石头狮子!正在此时,却见一条白影出现在墙头,随即飘然落地,没有些许声息。
秃子想起这院落的鬼魂都是穿着白衣,浑身一颤:必定是他们出去闲逛,这时候回家了!待要喊叫封舟,回头看见墙上的刀,便轻轻抽出,抓在手里。
那刀在他手中犹如鹅毛一般,秃子心想:封大哥虽然会戏法,但是终究比不过鬼魂,我比他力气大,那鬼若是敢来害大哥,我就上去一刀!
定睛看去,只见月光之下,那白影似乎是一个白衣女子。那个白衣女子落地后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站住,凝神四顾。秃子看了,又觉得他不像是鬼了:她要是就住在这宅子里,怎么回到自己家里疑神疑鬼了?
正自思着,忽然间门楼里的黑影里“呼”的一声一下子月初一个灰白色的东西,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直朝着那白衣女子的后背扑去。
秃子大吃一惊,几乎叫出声来。他先前还害怕那白衣女子为害,此时又为她捏一把汗。
看着那怪兽就要扑倒那女子肩上,那女子却像背后长了眼睛,霍地往旁边一闪,同时从后背抽出个光闪闪的东西来,就势往下一挥。那怪物扑了一个空,还未及转身,亮光闪出,“咔嚓”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再看伏在地上的那个灰白色东西,一动也不动了。
那白衣女子虽制服了怪兽,自己似乎也十分吃惊,愕然在月下站立半响,然后又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弯下身去看那白色的东西,看了一会儿,她才转身,轻轻的朝正房走来。
秃子见她手持一柄闪亮的剑,在月光下显得寒气逼人,心里一怕,“哧溜”一下上了床,将身体紧紧靠住封舟。
这小子得多长时间没洗澡了,身上早臭不可闻,封舟即使在睡梦中,也皱眉不语,直接一脚将他蹬一边去了。秃子没法子,只好抱住枕头,浑身发抖。
那女子走到窗边向内窥视了一下,然后转身进了外间屋子,秃子紧握着那把刀,用脚去蹬封舟的胳膊,封舟却发出轻微的鼾声,一动不动。
幸而那女子只是在外间鼓捣什么却没有进来。秃子先是看见火光一闪,接着闻到一种烧香的气味。秃子暗道:“坏啦,我们这就要昏过去了。”
秃子平日里听叫花子讲过,江湖上的那些强盗,凡去人家屋里做坏事,先用蒙汗药香将人熏得昏死过去,再来放手大干。秃子待要跳起,舞刀杀将出去,却觉得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他以为自己中了迷药,但其实他是吓得。
又过了一阵,他没有昏死过去,那女子也没有拿剑进来杀他们,倒是外边低声啜泣起来,口中还喃喃祝祷什么,秃子心里纳闷:这女贼做事怎么这么墨迹,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啊!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似乎那个女子朝里间走来了。秃子吓得一翻身坐了起来。恰在此时,窗外有件什么东西打进外屋,砸在器物上,“哗啦”一声响,秃子见一条白影闪过门帘。
接着,门“砰”的一声响,似乎那女子已踢开房门,窜出屋子,外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厮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