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秋水宝剑
秃子听到外面的厮杀声,浑身颤抖,但终究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此时又感觉手脚不在酸麻,便又下了床,又凑近窗户上的破洞窥视,但见院子里剑光闪闪,两条白影窜来窜去,秃子看的不甚分明,待要出去,又觉得胆怯,想了想,便又去拉封舟。
封舟一骨碌爬起来,问道:“什么事?”
秃子说:“你睡得要死,外头打起来啦,方才有个白衣的女贼提着剑还进屋子来着……”
说着拉封舟到窗外窥看。
封舟看着外面,又看了一眼秃子,一脸奇怪的说:“你别是做梦吧?怎么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秃子也挤进纸洞向外看,却发现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非但没有什么人影,连一点动静也没有,总之什么也没有,十分安静。秃子大惑不解,黑暗里瞪大眼睛说道:“这事奇怪!刚才分明就有一个白衣女子进来,又在院子里同人打斗,怎么一时不见了啊对了,说不定又是你捣的鬼!”
封舟瞥了他一眼道:“胡扯!你自己做梦,反而要倒打一耙!半夜三更把人吵醒,赶紧去睡觉!”说着,自己回到床边,倒头又睡了。
不过很快又抬起头来:‘这张床大,你去那一头睡去,回头有钱了,再整一个床去,绝不和你这臭小子挤一张大通床了!’说完又躺下睡了,未几,便传来一阵打鼾声。
秃子怔了怔,也有点稀里糊涂,从窗上破洞向外窥视了一会,依旧没什么动静,也无可奈何。
“莫非真的是我做梦出现了错觉?”
秃子自言自语,觉得刚才的梦实在太逼真了,此时他才觉得十分困倦,连忙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放亮。
秃子走到院子里,忽然喊叫起来,听到他的叫喊声,封舟随着出来,问道:“又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秃子指着院子地上叫道:“你快来看,快来看!那只石狮子跑这里来了!”
原来院子中间倒着的那个石狮子,如今抵在门上的,只剩下蹲狮子的石座了,再看,石狮子的头已被砍掉,滚到远处,满地尽是大大小小的石片,石屑。最令人惊异的是,石狮子的肋部竟然插着一把剑,剑身大部分没入石狮子身子里面,只剩下长长的剑柄和一小截青幽幽的剑锋。
秃子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看见一个老虎似的怪兽从门洞里跳出来,原来就是这个石头狮子,这石头狮子还会跳起来咬人!那个白衣女子用剑一挥,它就趴着不动了,想是那个时候被砍掉了脑袋你看,我没做梦吧?”
秃子围着无头狮子转了一遭,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她砍掉了狮子的头就进了咱们屋子,进来时手里分明持剑,怎么着剑又会插到石头狮子的身上,没有脑袋,又怎么会跳起来咬人呢?”
封舟在一旁微笑道:“这就是平时所说的‘困兽犹斗’了!”
秃子嘿嘿一笑,还翻了翻白眼珠说:“并没有人说‘石兽犹斗’,更没有听说没有脑袋的石兽会跳起来咬人,我看多半是你在闹鬼。”
封舟所:“我在那里睡觉,倒是你拿刀弄杖的,怎么是我闹鬼?”
秃子知道封舟本事大,虽然听他这么说,但心底不信,他踩到石狮子身上,一心想要拔出那柄剑。
他吃了仙桃,力气极大,本来只需要轻轻一拔,便可以拔出来。
但是封舟有幸和他开个玩笑,所以他双手紧握剑柄,只挣得面红耳赤,也没有拔出剑来。
封舟问道:“你拔那东西干什么?”
秃子道:“拔下来,我拿着练武艺,你看这把剑多厉害,竟插进石头里面去了,定然是一把宝剑!以后碰到石狮子要我,我也拿这剑砍它、”
封舟所:“你不是有一把宝刀吗?”
秃子说:“那宝刀归你了!”
封舟暗暗好笑,这秃子也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家伙,居然识得宝物,可惜这宝剑不爱他硬留下,怕是会引起一阵纷争。
在他成为进士,当上官吏之前,还是不要把矛盾扩大化,也不要增添敌人为好。
看着秃子又要去拔,封舟笑着说道:“你就用力拔好了,拔出来就归你!可有一桩,要是你拔不出,我拔出了,这剑可就归我了!”
秃子一听,用大力气去拔,拔也拔不出,晃又晃不动,直挣的面红耳赤,精疲力尽,这才喘着粗气说:“你那大桃子看来也没什么用处,这剑我不要了。”
封舟走上前去,轻轻地一手将剑拔出来,秃子不由得大声喝彩!
见封舟举剑细看,他也挤上去看,之间那剑身似肥厚的韭菜形状,中间隆起,两面剑锋上看起来很钝,看不出锋利模样,却青幽幽的发着暗光,令人看了胆寒。
剑身靠近剑柄处有一簇花纹,似字非字,似图非图,秃子不认得,就问封舟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封舟说:“是四个篆字;‘秋水宝剑’。”
秃子点头:“这名字起的好,这剑看上去就像一道清水,还让人觉得冰凉,你以后不玩的时候,也借我玩一玩。”
封舟道:“这剑我自己也不便留下,只怕要物归原主。”
秃子叫道:“你还让她拿来吓人?”
封舟道:“她拿回剑去,就无事了。倘若拿不到手,今夜仍要来寻,我们就不得安宁了。”
秃子问:“那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封舟道:“按理说捡到东西,就应该物归原主,可是古有子贡让金,子路受牛,我们又是穷光蛋,当然不能白白干活,所以怎么着也要收取一点酬金的?”
秃子点点头。
封舟看了他一眼。
这秃子显然听懂了“子贡让金”、“子路受牛”两个典故,看来他小时候他的母亲教了他很多东西。
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是范仲淹他娘,在家里穷困的情况下还能教授孩子知识。
说不定秃子的身世不简单呢。
不过封舟虽然这么想,却半点没有查探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既然这小秃子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自然要尊重对方。
就在此时,秃子问道:“咱们又不知道她在哪里住,怎么把这把剑送回去呢?”
封舟道:“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住,但是要引蛇出洞,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他招来一块破布,将这柄剑缠好,只留一个镶嵌着宝石的剑柄在外,又在剑柄上插了一个草标。
秃子已然明白,接过来抱着,见封舟推开石座,就随他出了大门。
第931章 插标卖剑
到了热闹的集市,封舟对秃子说道:“你讨饭的时间比我长,会吆喝,你就吆喝几声,如何?”
秃子说:“这个容易!”
只见他拖着长腔,叫道:“爷爷奶奶可怜可怜我这没爹没娘的孩子吧!”
封舟捅了他一下:“等等,慢着,你这是干什么呀?”
秃子说:“不是你说我会讨饭,让我吆喝几声的?”
封舟所:“我让你吆喝卖剑,可不是让你讨饭!”
秃子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不管我吆喝什么,我一喊,人家必定看我,一看,就看见插着草标的剑了,准知道我们在卖剑。何况要是有人丢给我们一文两文的,岂不美哉?”
“岂不美哉?”封舟仔细看了一眼封舟,确信他他不像那个姓王的,便点点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好处,那你就这么吆喝吧,我也好好听听。”
秃子拖着长腔叫喊,封舟在一旁跟着。
两人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也不见有人买剑,更没有人丢给他们一文钱,秃子对封舟道:“这简直是大海里捞针,你这主意不好!我的嗓子都喊哑了,你叫吧,我不干了!”
话刚说完,一个汉字走过来说:“你这剑是要卖吗?”
秃子说:“卖是要卖,只不过不是卖给你的……”
汉字一瞪眼珠子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你卖东西,还挑买主不成?打开我看!”
封舟上前道:“主顾你不要生气,这是把宝剑,我说要卖,我这兄弟还有些舍不得……我给你打开就是!”
说着,封舟将裹剑的破布抖开,露出剑锋来,那汉子接过,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呸”了一声,将剑丢在地上,转身走了。
秃子看时,那剑已经摔弯了,原来剑身竟是一条薄铁片。秃子吃惊,躬身拾起,到了手里,依旧沉甸甸、轻悠悠、直挺挺的宝剑!秃子愣了一会儿,问封舟:“又是你搞鬼?”
封舟所:“又胡问了,还不快包起来走!”
两人又走了一段,秃子觉得有个人影总不离他背后,他回头去望,是个穿着一身孝服的姑娘,秃子心中一动,紧走几步,挤到封舟身边说:“你看身后头那个,就像昨夜那人。”
封舟不动声色:“你别讲话,也别回头,上杆子的不是好买卖!不要因为他还是一个女的就迁就他!”
秃子不再言语,紧跟在封舟背后,渐渐走出集市,到了新根稀少处,秃子暗觑,见那白衣姑娘还跟在后头,她见秃子回头,开言道:“小弟弟,你这剑是卖的吗?”
两人站住,见那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白衣白裤,身上一件披肩也是白的,鬓角上海插着一朵小白花。
姑娘长得十分俊俏,只是眉宇间有一股凛然之气,令人望而生畏。她看看秃子,又看看封舟,一双眼睛略向上吊的秀目中露出怀疑的神色。
封舟淡淡一笑,说道:“我自然是要卖的,你没见插着草标?不是卖的,插着草标做什么?我们原先还吆喝,可惜偌大的京城之中,就连一个识货的也没有,我这兄弟吆喝的累了,也就不再白白的费那力气。”
那姑娘显见嫌封舟嗦了,眉头微皱,打断他的话说:“你们这剑是哪里来的?”
小姑娘家家的,脾气还不小。
封舟心中淡淡一笑,说道:“要说这剑的来历,那可是小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姑娘说:“你也不用说了,剑拿来我看看。”
秃子偷觑封舟,见他点头,便把剑递上去。
那姑娘一把扯住破布,露出剑锋来,只一眼,脸色陡然大变,向秃子问道:“你这把剑到底是哪里来的?”
秃子到底不擅长这样面对面的撒谎,顿时瞠目结舌,封舟接上去道:“这剑是我祖上传留下来的。”
姑娘问:“剑鞘哪里去了?”
封舟一指秃子:“让我兄弟玩丢了。”
封舟看着姑娘道:“剑都能丢,怎么剑鞘不能丢?”
姑娘说:“怕是没有剑鞘,倒得了一把宝剑,这剑到你手里,只在半日之内。”
说着,从背后取下剑鞘,“唰”的一声将剑插入,扬声道:“剑鞘在我这里,这剑正是我的!”
封舟呵呵一笑,说道:“天下东西,一样的太多,怎么见的这把剑就是你的?你有剑鞘,就说这剑是你的,我们有剑,岂不是更可以说剑鞘是我的?”
姑娘一时语塞,不过随即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转,问封舟:“那你这剑叫什么名字?”
封舟道:“你说我们的剑是你的,自然是应该你说出这剑的名字。”
姑娘无奈,回答说:“我这剑就叫做‘秋水宝剑’,剑上有篆字的!”
封舟说:“你好意思说,剑拿在你手里,那上头的字你都看见了!”
姑娘柳眉倒竖:“你休要胡缠,我几时看见了?”
封舟呵呵一笑,说:“急什么?我逗你玩呢!谅你也没看见,你若看见,就不会说错了我们祖上留的这把剑,叫做‘冬水宝剑’,跟你的秋水宝剑只差一个字。”
秃子在旁边听了不由得一乐。
事实上秋水宝剑挺好听,若是搭配,哪怕叫春水宝剑也不错。
可封大哥非要改名为“冬水宝剑”,这分明是欺负人了。
冬天都结冰了,哪里有水?
姑娘哼了一声,心中也是一恼,拔出剑看,这一看不由得一怔,紧靠剑柄的那段剑身上,果然是“冬水宝剑”这四个字。
姑娘一下子红了脸,自言自语道:“这事却怪得很,怎么一缪一样呢?再说了,这‘冬水宝剑’,太难听了,世间怎么会有人起这样的名字,你就算叫‘寒冰宝剑’,也比这‘冬水宝剑’好听啊!”
封舟在一旁道:“说怪也怪,说不怪也不怪。你那剑和我那剑本来是一对儿,这剑打造时是从秋到冬,乃是雌雄双剑,本来可以叫‘寒冰宝剑’的,但是为了和秋水相互比拼,所以就叫‘冬水’了,你若是真有一把叫‘秋水’的,那柄便是雌剑了,恐怕你那秋水雌剑遇到我这冬水雄剑,也就顿时失去光彩,没什么用处了。我看丢了就丢了吧,你也不必在意,不如出点银子把我们这柄买去。”
姑娘剑名说的不对,虽然失了理,但听他满嘴胡说八道,似乎很不着边际,又不耐烦起来,也不多说,只是问他:“你们这剑要卖多少钱?”
封舟道:“这就对了!你问这话,强似问我这剑是不是偷来的。要问这剑的价钱,我也不多要,你也别少给,就五千两银子,如何?”
姑娘吃惊:“怎么要这么多钱?”
封舟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剑的好处。再说你那把秋水宝剑在手,给你五千两银子,你舍得卖吗?何况我这剑还有一个好处无论剑到了哪里,我只需要叫一声,它就会回到我手里来了!”
秃子听到这里,心中隐约道:“我这位封大哥不会是瞧着姐姐美丽,便满嘴口花花起来,不过这要比街上的那些公子和混混强多了,不过真要是卖了五千两银子,那我们岂不是比那些掌柜的还有钱……”
第932章 剑归原主
姑娘从小遇到大机缘,得异人传授武功,此刻剑术已经十分高明,即便在江湖上也属于第一等,她练武闲暇之余,也听过师父点评世间武学,知道江湖上有高手擅长“空手夺白刃”,因此听了封舟此言,虽然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但是也认定此人武功高明。
因此她后退一步,右手握紧那剑的剑鞘,左臂横在前头,招式大气端凝,将周身和宝剑稳稳的护住,说道:“我却不信!”
“这是仙都派的‘玉童护佛’,看来她还是名门大派的女侠啊。”封舟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口中却道:“你既然不信,那我便展示给你看……冬水宝剑,你给我回来!”
封舟话音未落,宝剑已经握在他手中。姑娘看看手中剑鞘,果然空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听封舟满嘴胡言乱语,早看出他不是寻常少年,再见他双目温润明亮,步履身段浑然一体,已经猜到他会武功。
但他武功再高,身法再巧妙,毕竟年纪在那里,功力有限,就算仗着身法敏捷,想要夺回去,只怕也不容易。
因为姑娘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但招式端凝,还耍了一个心眼:虽然前面握着剑鞘,但是剑柄却是朝着自己肩后的。
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眨眼之间,这剑竟然已经到了人家手中。
这空手夺白刃的绝技,竟一精如斯!
只怕师姐邱莫言,以及师姐的心上人,那个最年轻的边军总兵周淮安,武功何等高明,只怕也做不到吧?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果然是天子脚下,卧虎藏龙,连叫花子当中,都隐藏着这等高人。
姑娘正惊惶间,又听那眉清目秀的少年说道:“我这宝剑一召即回,那是何等的宝物?你用一万两银子,只怕也买不到,要是这剑失落在什么地方,或者插在石头狮子上拔不出来,这样叫它一声,岂不是万事大捷了?”
姑娘听了,不由得浑身一震,原来这两个孩子竟与作业诡异之事有关!
她昨日刚到京城,在店里住下,晚上就去自己旧宅祭奠自己被冤杀的父母兄弟亡灵,不想刚进院子,门楼暗处就跃出一只狮子。她自然想不到自己幼时弃置巷中,任凭她爬上爬下的那座石头狮子,只当世如今居住在院子里的人家豢养了用以看家护院的。“竟然跑到我家来养这种孽障!”她一时愤恨,竟下狠手,也不曾料到宝剑挥下,火星四溅,臂膀也震得酸麻。弯下腰仔细看,那身首异处的狮子竟便做了石头。
姑娘呆了半响,仗剑潜向正房。向堂屋里窥视,不见有人。她又到东间窗外,炒一个破纸洞里看,纸洞里面似乎有东西挡着,用指尖触碰,竟然是砌着的一道砖墙,环哥地方舔破窗纸,也是砖。
把两间侧屋的窗户都砌砖堵死,新主人是何意呢?这样想着,他轻轻推开门,进了堂屋,眼睛盯着里屋的布帘,猛地用剑尖挑开,那门竟然也用砖砌死了。
无窗无门,里面断不会有人。但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她自然想不到这拳势一个正在里面的少年施展的障眼法。
姑娘回首,打量堂屋,朦胧中发现自己祖宗牌位依旧供奉在那里,不禁百感交集,悲痛难忍,取下案上的香燃着,跪下去哭诉,发誓三日内就取来仇人的脑袋,奉献灵前。
哭诉毕了,她站起身来,想去西厢业已倒塌的屋前再去祭奠一番,刚刚移步,忽然有件东西呼啸着破窗而入,她一闪身,那东西砸在身后的酒坛上,碎片横飞。
她暗叫一声不好,越出屋门,却见地上那个无头狮子又跳起,迎面扑来。狮子虽然没头,但却能看见他,动作十分准确。
她与狮子周旋不下十个回合,这才刺中狮子,将剑直插进它胸中。料是刺中了心脏,那狮子才一动不动了。上去拔剑,却见那石头狮子又变作石头的,宝剑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姑娘挣得精疲力竭,看看东方已经发白,,又怕急切间损坏了宝剑,完全没了主意,再看院子里十分荒凉,屋里连张床铺都没有,显见无人居住,倒是不必担心丢失,便先还回店里睡了。
天亮之后,待要去取剑,又怕那剑扔拔不出来,盘算着吃过早点,跑到街上买了铁锤、凿子等物,以备取剑之需。
她一路上盘算如何取剑,又想着昨夜的怪事。
这究竟是父母显灵,告诉她仇人是个高手,不可等闲视之;还是仇敌耳目灵通,已知她回京城来,请了旁门左道之士,先夺了她的剑去?
正胡思乱想间,恰好遇上了两个卖剑的孩子,又恰好听到他们讲出“石头狮子”的话来,这让她如何不惊?
封舟见白衣姑娘满脸惊惧,也不等她开口,“哈哈”笑着说道:“看你吓的!其实我们是逗你玩的!这剑不叫什么‘冬水宝剑’,也不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倒是一位石匠大叔给的。今天早晨,我们街坊的石匠大叔一看见我们,就说:‘舟哥儿,小秃,过来的,大叔给你们个玩意!’我俩一看,试一把铮亮的剑。大叔说:‘今天早晨也不知道谁家倒出了一堆石头来,我一看,里头那块最大的,像是一个无头狮子,我心想,用它足够打出两盘磨来,就找了两个人帮我抬回家去,等我劈开,里面掉出了这么个器物,你们那去玩吧,可是别瞎比划,留神碰着人’。”
“我试试这把剑,还真够快的,我这兄弟还老想拿着玩,怎么说说他也没用,万一把手拉了一个大口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一想,趁早把它卖了,弄几文钱买果子吃,说卖五千两,逗你呢。刚才又听说你丢剑,又说对了名字,可见这剑真是你的。剑是你的,就算问你要五两银子,也算讹人。虽说子贡让金的事情我们不能学,毕竟我们跑了不少路,把东西送到你手里吧,你就给我们两文钱,让我们买个烧饼吃。”
封舟说着,把剑递给姑娘。
姑娘接了,看剑上文字,果然还是“秋水宝剑”四个字,听到这少年讲的经过,似乎合情合理,料想从石匠手里得来不会假。刚才看错一个字,想必是眼睛花了。
再打量眼前两个少年,这个递剑给她的,看他衣衫破烂,但眉清目秀,比那边军总兵周淮安还要英气,令人一见便有欣赏之意;而另一个秃头的叫花子虽然极瘦,但也憨态可掬,只是毕竟不如旁边那位老成,显得孩子气十足。
姑娘心中感动:“这两个少年实在可爱,当真义士一般!他们说要五千两,我自然没有,但是把剑还给我,向我要三五十两银子,我也该给他们,可他们只要两文钱!两文钱吃顿早餐都不够啊!”
姑娘红着脸道:“那就谢谢两位,剑我收下了,只是两文钱我却过意不去,这个你们请收下,也不过略表我心意,与这剑是不能比的。”
说着,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封舟手中。
秃子在旁边看着,心中对封舟十分佩服:“且不说物归原主做的漂亮,一文钱不要,那姑娘却心甘情愿的送钱,这本事可真了不得!更关键的是,这位姐姐似乎对封大哥有点好感。只是这么做,似乎有点不地道……”
第933章 同仇敌忾
封舟接过姑娘送来的银子,说道:“你是诚心给的,我们也就放心的收下了,不收下,你心里也过意不去。我们也不会白白收你的,下回再捡到你的宝剑,我们还给你送回来,这叫买一送一。”
姑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模样十分可爱。
封舟道:“我们也不耽误你的事了,你忙你的去。我们忙我们的去。你忙的是大事,我们忙得都是些小事。”
姑娘先还笑着一摆手,接着心里起疑:初听是句客套话,想想似乎暗有所指,莫非这少年知道我暗中寻仇之事?又突然想起来,那少年叫了一声,这把宝剑便到了他手中了,而且这“冬水”完全胡扯一气,那戏谑劲和讲什么“石匠大叔”截然不同……
姑娘心里越想越疑,打算叫住那两个少年,再探个究竟。眼睛去搜寻的时候,那两个孩子早就消失在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造业寻找不到。他转念一想:纵然他俩不是寻常之辈,但是就凭区区两文钱就将剑归还于我,他们也绝非仇家之属。
想到这里,姑娘心中释然,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宝剑,依旧发着清幽幽的寒光来,她便将剑插回剑鞘当中,匆匆回店。
秃子被封舟拉住,一会儿钻进人群,一会儿拐入小巷,一会儿又穿过大街,秃子一边跟着他跑,一边说:
“你这是让钱给烧得,骗了人家这么一大块银子,找不着地方花了……”
封舟说:“银子是我还她剑,她送我的,你又不是没看见!怎么说‘骗’?这个字多难听啊!”
秃子说:“你怕难听,你就别干啊。因为我什么都看见了,我才说呢,人家来了,你施了一个什么法,让石头狮子蹦起来咬人家,人家进了屋子,你又闹鬼,让外边飞进来一个石头打人家别以为我不知道,白天的时候你就飞火镰,打大将军的后脑勺来着,所差的不过是白天你蹲在香案底下,夜里你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封舟呵呵一笑,点点头道:“其实还有你不知道的。我要不是霎时间把门窗都堵死了,她早就进里屋把你宰了!你没看见他眉宇之间一股子杀气?”
秃子说:“没招她没惹她,她伤我干什么?我看这个姐姐是个讲道理的人。”
封舟道:“架不住你不讲道理啊,咱们把她房子给占了,她能不生气?”
秃子问:“那房子是她的?”
封舟道:“你没听见她在外面烧香念叨?”
秃子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没听见她念叨什么,只听见她哭。’
封舟道:“我早就说过,你耳朵不济,白白长了两只!皆因我听清了,我才留下她的剑。不是为了银子,是为了用剑当饵,把她钓来。不认清她的面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儿,怎么帮她一臂之力呢。”
秃子说:“可是你没有问她住在哪里。”
封舟忽然停住脚步道:“傻兄弟,我问她,她会讲?我拉你跑了这么远的路,你当我正是让钱给烧得啊!”
他向路旁一指道:“她就住在这家客栈。”
秃子这才明白,这么胡转悠一起,其实跟着那姑娘后头呢,待要说话,封舟扯住他说道:“咱们回去说,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转身往回走,路上买些吃的的,到了家里,把院子收拾干净,坐下吃饭,秃子还惦记着那姑娘的事情,问封舟:“那姐姐到底哭什么呢?是不是这房子里被杀死的姓徐的都是她一家人?”
封舟所:“这是无疑的了。她哭的是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以及小弟弟。她禀告爹娘说,她已经学了一身武艺回来了,近日就去杀坏人报仇雪恨。她还法师,险阻再大,拼出性命也要达到目的,听那口气,仇人显然是不好惹的。”
“这仇人要么是高官,要么是武功极高。我试过他的剑术,虽说剑法不错,但到底是个小姑娘,加之报仇心切、心绪烦躁,就不免冒失。你看她回到多年未归的旧宅,拨门就要进来,拨不开,又跳墙,与其说武艺高强,倒不如说鲁莽太过!1一个女孩子,孤身住进客栈,就不怕人生疑?又穿了一身雪白的孝服,日夜不变,又是在太显眼了!我担心她两日之内,会生出不测!”
几句话激起了秃子的侠义之心,他一拍桌子说:‘我去帮她报仇,我力气大!’
封舟按住他说道:“你也先别急着当舔狗。我们毕竟还不知道底细,都传说徐家人死得冤枉。深夜潜入宅中,不忿老少妇幼,一概杀死,这的确不像正人君子所为。不过到底为了什么?我们胡乱帮她,倘若其中有什么关碍,就不合适了。今晚你且留在家中我去探探虚实,我猜想她今晚必有行动……”
封舟想要帮徐家姑娘,倒不是见色性起,实在是因为心血来潮,忍不住运功掐指一算,赫然发现,杀害徐家满门的主谋和陷害便宜老子封邺封汉藩的,竟是同一个人。
原来那穿白衣的姑娘叫做徐婷,她父亲徐勇当年是京城有名的厨师,烧得一手好菜。京城保卫战之后,太子太师、镇朔大将军、提督团营、武清侯石亨建侯爵府,府里管家闻他大名,便花了重金从四季酒楼聘了去,专为侯爷石亨备膳。
这徐勇老实厚道又爱说笑,不就和武清侯府上下混熟,众人都喜欢他,但是最常找他插科打诨的却是武清侯府的管家石中坚。
这个石中坚早年是石亨的亲随,因为聪明乖巧、伶牙利嘴,加上武功不错,很得石亨喜爱,土木堡之战,明军被困,伤亡惨重,石亨躺在死人堆里,是石中坚把他找出来,然后一路逃回,路上石亨伤重发烧,还是石中坚偷了西瓜给他吃,才让他迅速恢复的。
可以说,石中坚就是石亨的焦大。
石亨回到京城之后,被当时的兵部尚书于谦提拔,参与京城保卫战,又被皇帝信任,率三万大军巡哨大同,击败瓦剌军的进犯,成为武清侯府之后,相当于重整家业,正巧老管家退休,便提拔石中坚为武清侯府的管家。
石中坚得意非凡,时常端出一副武清侯府大管家的架势,言行举止也就不似往日那样检点了,他原不饮酒的,当了管家之后,有人孝敬,便喝了起来,以至于竟然有些贪杯。
而自打徐勇进入武清侯府之后,石中坚两次尝过他做的菜,当真是赞不绝口:“果然是名不虚传,吃了徐勇的菜,神仙也不想做了。”从此以后,晚间无事,他便凑到徐勇那里,央他炒几个菜,一边和他说笑,一边自酌自饮,快活一番。
第934章 隔墙有耳
这一天,石中坚吃过晚饭,将武清侯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与人下了两盘棋,而且这两盘棋都赢了,心中高兴,摇摇摆摆,穿过厨房,到了徐勇屋里。此时徐勇正独自坐着喝茶,抬头看见石管家进来,也不站起,嘻嘻笑道:
“我今晚一个烹三鲜,一个清炖元鱼,正愁找不着人吃呢。”
石中坚前次吃的有这两道菜,听他如此说,知是取笑,也哈哈一笑道:
“我看你独自一个也真的吃不下去了。你那个大肚子里头,珍馐美味不知道装了多少进去,怕是爷吃了三分,你倒偷吃了七分。要不,怎么爷的脸依旧那么瘦长,你倒腮帮子吹起似的鼓起来了呢。”
徐勇笑呵呵的说道:“有道是‘光棍汉的腿,厨子的嘴’,谁也休想管住的,也不只是我自己吃,谁跟我好,我就给谁吃。可话又说回来了,谁没事儿净气我,那可就要全吹了。”
石中坚赶紧一躬到底说:“我跟徐大哥好,我再也不敢气你了!”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厨房,徐勇炒了几个拿手菜,石中坚端了,回到徐勇房里,又打开了一坛陈酒,两人对坐着喝起来。
那石中坚虽然贪杯,却没什么酒量。三杯下肚,舌头早大了,他将一口菜送入嘴中,用筷子点点画画道:“‘一招鲜,吃遍天’,这话不假!你在侯府待了一年,料也知道,整个侯府之内,我正眼看过谁?唯独对你徐大哥,暗示非常敬重。我也不单为你手艺好,还为你心肠好!要说权势,你有什么权势?说了不怕你不高兴,一个做饭的!可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样的怪脾气,不管你有多大权势,你心术不正,人品不好,我就不鸟你!就说那个吴三刀吧,咱们不说后院,侯府里除了侯爷,除了我,就得是他了。可你看我给他过什么好脸色?靠着虚溜拍马舔屁股,把侯爷哄的稀里糊涂,是个什么东西!”
侯府大人物的恩怨,他徐勇哪里敢参合?只得道:“听说他武功倒是极好的。”
石中坚道:“一半是真,一半是吹,还有一半,整个就是编造出来的。”
他醉了,说话颠三倒四,也不知道有几个“一半”了。
石中坚道:“就说他杀死瓦剌兵马五十八人,保着咱侯爷杀出土木堡,哪有这么回事?这事骗别人行,这事我在现场,我会不知道?”
徐勇纳闷:“大家伙可全都是这么说的,不是这样,难道侯爷一个人杀出来的?”
石中坚一扬脖子,将杯中酒饮尽,“哈哈”笑道:“我们侯爷是大将军不假,可是战场之上,漫山遍野都是瓦剌军,真要是一个一个的杀过去,只怕到最后连刀都举不动了,照样杀不出去。分明是我们侯爷换了鞑子的衣服,一路摇尾乞怜,互相照应着逃出土木堡的,哪有我们杀了他们逃出的事。”
石中坚说到这里,见徐勇点点头,忽然醒悟过来。
其实他说的话当然符合实际,徐勇听了也只是感叹战场上不容易,
但石中坚毕竟喝多了酒,本来是数落吴三刀,那里想到最后贬低侯爷了?
作为从小随侯爷一起长大的,石中坚不愿意自家侯爷有一点污名,所以此时心中一惊,头上立即冒出冷汗,酒已经醒了一半。
他推开房门向外望望,不见有人,侧耳倾听,不见有声,这才回到房中,笑着说道:“你的菜好,我不由得多喝了几杯,满嘴胡说八道,都是云山雾罩,没边没沿的事,你可别当真。”
想想不放心,又千叮咛万嘱咐的说道:“我今晚给你说的,虽然是满嘴跑马,无关紧要,但毕竟涉及到咱们侯爷。如今咱们侯爷受到陛下器重,于谦于尚书有那么信任,所以你万万不可对别人说,不然出了什么事,休说我倒霉,你也跟着受到牵连。”
其实不用他说,徐勇也不敢编排武清侯爷。
所以他连连点头道:“你放心便是,我又不是学舌的,当然不会对别人说了。”
石中坚又嘱咐了一阵,这才作罢。
他知道徐勇忠厚老实,料他也不会出去乱说,这才放心。
却不料听到他这话的人可不只是徐勇,还有一个,正是石中坚的冤家对头吴三刀。
吴三刀本名吴曦,是石亨的心腹家将。“三刀”是他的绰号,但石中坚从不称呼他的大名,只是喊他“三刀”。
按照石中坚的解释:“他也就会那三刀,三刀死出去对手还没怎么着,他自己就算完蛋了!”所以别人叫三刀,吴曦听着高兴,石中坚称呼他“三刀”,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其实吴曦的武功既有根底,尤其是一口刀,师德师出神入化,很少遇到对手。
因为是江湖上的功夫,不太适合沙场征战,所以石亨提拔他做了家将,虽然他到石亨身边比石中坚迟了些,但因有勇有谋,深得石亨赏识,这吴曦也将石亨的亲兵队伍管理的十分严密,也算是大有本事的。
初来的时候,吴曦对石大管家也还尊重,过了一段时间,看出石中坚成了管家之后,功夫退了,只剩下嘴皮子功夫了,言谈中就时时露出轻蔑之意。
而石中坚看吴曦受石亨重用,本就有些不平,又听了吴曦的一些冷言冷语,越发心中有气,便也捡了他一些毛病,反唇相讥,因此两人积怨渐深。
他们在石亨面前争宠,不时来揭发对方阴私石亨自然对他俩洞若观火,却不以为然。因为在他看来,手下两人这样可以互相监督,倒也有利于他掌控。
这一天吴曦又和石中坚发生口角,到晚上没有见到他,吴曦心里寻思:“石中坚那个无赖,多半是去老许那里讨便宜去了,他和老许还说得来,今日与我吵了一架没占上风,心里头有气,此刻说不定在哪里讲我的坏话,我倒要听听他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吴三刀悄悄潜向厨房,见徐勇房里灯亮着,里面有人说笑,便凑近了窗户去听,正听见“就说那个吴三刀吧”。吴曦心说:“好小子,我算是把你摸透了。”南往下一听,吴曦不由得一怔,接着心花怒放:“石中坚啊石中坚,你这会可是把刀把子交到我手里了,这把快刀,我以后什么时候爱抡,就什么时候抡!那时候,我让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石中坚虽然警觉,打开窗户看外边动静,但是吴三刀身法快,功夫高,早躲到屋顶上了,又屏住呼吸,石中坚自然看不到。
这吴曦也是急性子,就等第二日向侯爷告状。
第935章 伴君如伴虎
次日石亨上朝回来,吴曦即刻去见他。
本来若在往常,石亨听了吴曦告的状,只会继续在他二人之间搞平衡。
毕竟他两人是他的手下,在他的掌控之中,些许不合,并没有影响武清侯府的日常,所以一直以来,石亨只是安抚两人,让两人的内斗限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但今日却是不同。
因为石亨执掌京营,多次与瓦剌交战获胜,颇有大功,深受景泰皇帝和兵部尚书于谦的信任,所以渐渐有些飞扬跋扈,经常带着自己的心腹出入宫廷,向皇帝要官。
景泰帝比较年轻,但于谦却人品高洁,不屑他的种种指派,对他厉声呵斥,今日早朝还安排人弹劾他,若不是他功劳太大,对朝廷也是忠心,内阁还需要这么一个将军维持场面,只怕今日就会被撤职。
虽然他逃过一劫,但依旧灰头土脸,心中极其不爽利。
此时听了吴曦告状,更是心烦气躁,怒从心头起。
在朝廷上已经够灰头土脸了,没想到回到府里也不安生,连自己的心腹管家都在他背后咬舌头,要是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自己这段往事,怎么看自己?这还得了?
能在武清侯府当上侯爷心腹,无一不是察言观色之人,吴曦自然也不例外。
他细看石亨脸上变化,见他双目忽然闪出怒火,便在一旁说:
“他既然会到厨子那里说,那么也就会在别人面前说,他今日说了,明日还会说,我看必须及早除掉他!”
石亨怒道:“一派胡言,石中坚自小就在我身边,虽比不得你功劳大,也不似你这样受信任,却也为我做过许多事情,是个功臣,我怎么能忍心为他酒醉之后编了几句谎言就施如此重罚!”
吴曦心说:“侯爷您是跟我玩呢,石中坚醉了不假,可那一句是给你编造的‘谎言’啊?说我‘一派胡言’,说我讲‘除了他’不对,明摆着是装模作样,还捎带着给我两句好听的,什么‘功劳大’、‘受信任’……,功劳大,你怎么不让我当官家,受信任,怎么好些事你对他讲,不对我讲呢。”
吴曦心里这么想,口中却道:“侯爷宽宏大量,但怕是改变不了石中坚分毫。上回他借侯爷的名义去敲马寡妇的门,侯爷饶了他;可这回他又怎么了呢?居然跟外头雇来的厨子胡说八道,如若那厨子回家一说,传扬开来,侯爷的声誉岂不是毁了?这京城保卫战您立下赫赫战功,巡哨大同又力克瓦剌,名扬四海、威震天下的战神之名,就这么凭白被玷污了!我索性今夜就去他房中,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免他再生事端。”
石亨怒火往上冒,气冲冲的一拍桌子:“大胆!你敢动刀杀人,我就送你去顺天府里,要你抵命!这可不比吵架斗殴,误伤人命,府里老人众多,要是问下来,让我如何交待,还不快快退下!”
吴曦唯唯诺诺,退到外边,心里一阵发冷,摸摸额头,汗已经出来了。
人家说“伴君如伴虎”,我吴曦只是一个刀客,做不了将军,只能做个护院家丁,没那个福分伴君,也不知道人家说的对不对、
可是要说伴我们侯爷如伴虎,那是丝毫不错了。
石中坚固然不好,可到底为你做心腹多年,怎么一下子就要杀他灭口?你要杀人灭口自己不讲,偏要等我先讲出来,等我讲出来了,你要么说让我去杀,要么说不让我去杀,都算是明白话。
可现在这话,像是不让我去杀,又分明暗示我去杀不能用刀子杀,如果是“吵架斗殴”、“误伤”了人命,那就没关系了。
我听了这话,装作不懂,不杀石中坚,侯爷必定想法子收拾我,日后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不要想了,只怕自身性命都难保。
可我要是杀了石中坚呢,他又未曾明说让我去杀,道士有“送到官府抵命”的话,人命关天,又在天子脚下,顺天府真要是追查下来,他当然不用担干系。
到了那时候,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万一侯爷有更深的意思,想借此一箭双雕,将我也随手除去,我杀石中坚岂不是杀自己?
想到这里,吴曦不由得叹息连连。
江湖上说他是“吴三刀”,也有人说他是“赛诸葛”,他还一度沾沾自喜,自以为聪明过人,可是跟人家侯爷比起来,连跟人家提鞋都不配。
思索了半日,吴曦最终把心一横,决定除去石中坚,毕竟“富贵险中求”!
到了掌灯时分,石中坚又在府里指手画脚,在他辱骂一个家丁之时,吴曦在一旁冷言冷语,专门拣最刻薄的话说,石中坚自然不容,也挑了几句最难听的话回敬。吴曦听了,勃然大怒,跳将起来,一拳击中石中坚的太阳穴,将他打瘫在地,口中、鼻子里都流出血来。等众家丁七手八脚的将他们管家抬到床上,再看时,已经是气息全无,身上都凉了。
石亨命家人将此事报到官府里去,他自己又写了一封短札附上,只说家人之间因口角双方动手,误伤了人命,误伤人的家人自然由他严加惩处,云云。此事就此了结。
过了两天,获悉吴曦母亲生病,石亨便召来吴曦,说道:“我听说你母亲病了,你可回去看看,这里有几锭金子,你拿回去尽尽孝心。我这里没有什么事,只有一桩。那厨子徐勇的事情我有些牵挂,你把事情办妥当些,你可以提前一二日离开这里,官府追查,也断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吴曦听了心中大喜,知道这是侯爷将他当真正的心腹看待了。
石亨对待自己的心腹,一向是大力提拔,因此整个京城团营里面,到处都是石大将军的亲随,若是这石中坚不被管家的事情木了心窍,说不定也能在京营吃空饷。
所以吴曦也感到飞黄腾达,只在眼前,忙道:“侯爷放心,都会办的妥妥帖帖。我吴曦就是肝脑涂地,也报答不了侯爷的知遇之恩万一。”
石亨淡淡一笑:“我可不会让你‘肝脑涂地’,要不然,我这武清侯府以后依靠谁呢?”
一句话把吴曦说道几乎掉下泪来,双手捧着沉甸甸的包袱走了出来。
这徐勇每两日回一趟家,他其实也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再说石亨又是权倾京城的大将军,锦衣卫、顺天府都对他十分恭顺,徐勇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拨弄大将军的是非。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竟真的以为吴曦打死石中坚是因为出手误伤,因此每每见了吴曦,都是一撇嘴巴,扭头走开。
吴曦自然不会和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不过徐勇家中情况,他并不清楚,不过这难不住他。
身为一个闯荡过江湖的“赛诸葛”,吴三刀对于一些江湖手段十分精通,很快将徐勇家里的情况调查了一个清楚。
一切调查清楚之后,待次日天明,吴曦向众人说明因母亲患重病,要回去省视,告别了众人,背上一个小包袱,离开武清侯府,众人早就闻听他母亲病了,自然毫不意外。
吴曦到了城外,找了一家小店住下,待第二天夜晚,换了行头,三更时分持刀潜入徐宅,将他满门杀尽,制造了轰动一时的凶杀案。
本来吴曦探查,当天晚上徐家全家都在,却也不想出了一件巧事:徐勇的岳母那日思念小外孙女,白日里派人到了女婿家,将八岁的徐婷接到自己家中住了,吴曦清点尸体,不见了一个,查清楚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多年以后,京城来了一位身怀秋水宝剑,眉宇间一团杀气的姑娘。
第936章 夜闯侯府
却说徐婷找回宝剑,回到店里,一心盘算着当夜如何行动。
三年前她大舅薛连义在世的时候,曾回到京城办事,花了无数的银子,才打听出杀她妹妹、妹夫一家的是武清侯府的心腹家将吴曦。薛连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去官府告他的话,这官司如何能打赢?
就算于谦于少保主持,难道能为了一个老百姓,得罪一个天子宠臣?
何况他们手中没有半点证据。
此番徐婷回京,倒没丝毫去官府告发吴曦的念头,只想找到吴曦,凭借自己的武艺,亲手杀了他。
要不说老百姓见识少,想法简单。
这徐勇好歹是侯爵府正当红的大厨,没有武清侯首肯,一个家将如何会下毒手杀他满门?
薛连义或许往那方面想了,但是却一点念头也没有。
而徐婷这么多年一心练剑,对世事更是缺乏一个系统的认识,他报仇心切,既无耐心等待时机,也没有设法去打探一番,就连吴曦其人其貌,她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想到:“他住在武清侯府,我进府里搅扰,这个武清侯府的护院家将必定出头露面,我问清姓名,取他人头就是。”
徐婷等到夜半三更时分,听到店里谈笑声渐稀,再按捺不住,她打开包袱,脱下孝服,换上紧身衣服,将剑背了,吹熄蜡烛,悄悄走出房门,看看四下里无人,徐婷纵身上房,就从屋脊上翻过,到了街上,街上时有行人,徐婷躲躲闪闪,朝武清侯府奔去。
她白天来过武清侯府认门,知道大门戒备森严,却不晓夜间光景,此时走到通往武清侯府的大街的小巷子里,探头窥望,见大门门楼上悬挂的写有“武清侯府”的大字的四个灯笼下面,三五个陪着腰刀的护卫站在那里,正虎视眈眈的四处观看。大门两旁,一对大石狮子在灯影下显得面目狰狞,想到昨夜自己在旧宅里看到的那只石狮子,徐婷身上不由得一阵发冷。
她避开大门,绕道后墙,看着巷子两侧无人,抬头打量墙头。
那道红墙极高,至墙头有两丈高,徐婷估计自己跃不上去,从腰间结下小索,朝上一掷,小索顶端的钢爪便挂在墙头上。
这是江湖儿女行走江湖的必备工具,造价虽不高,但是极其坚固。
徐婷出身仙都派,师姐邱莫言也是一代豪侠,见她初出江湖,便送了她这个小索。
此时徐婷用手住着小索,使劲一拉,见挂牢了,便“蹭蹭蹭”爬上去,伏在墙头上半响不动。
看着墙内无人,侧耳也听不到动静,这才收起小索,轻轻落下。
落地后朝四下里望望,又侧耳倾听,这才朝前面一道粉墙上的月亮门走去。
走了两步,听到身后有响动,徐婷猛回首,同时“唰”的一声拔出剑来,但身后并无人迹,只是自己刚才跃下站立之处,显出一个很宽的黑洞。
徐婷凝望片刻,迈步走了过去,只见那道黑洞深不见底,一股腐烂的泥土味直冲鼻子。
原来她刚才落下的地方竟是一块翻板,上面虚掩着土,土上还长着小草。
徐婷不禁暗自庆幸:好险!倘若不是这机关年久失修,我岂不是一落下就掉进陷阱?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埋伏着什么毒器?她转身要走,又觉得不对劲:纵然我落下的时候用了轻功,总该能触发它,怎么落下时不动,走开之后它反而突然翻转来?这样想着,她用剑去触那深洞旁边的草地,剑尖及处,那片草地“呼”一下子沉了下去,又露出一片黑洞来。原来红墙下的一带草地,竟然都是陷阱!
徐婷心想:倒要分外仔细了!随后转身走向月亮门。
她在月亮门外略停了一下,听听里面没有动静,迈步走进,不想刚一进去,门内侧面人影一晃,兵刃带着风声下来。徐婷向旁边一闪,顺手向那人刀上一挥,只听“嚓”的一声响,那刀断成两截,那人一愣神之间,徐婷飞起一脚,将那人踢翻,娇叱一声:“通上名来!”
话音未落,背后有人说:“是我!”
话到。刀也到。徐婷猛一转身,就势用剑一挡,那人闪过,没料到第二剑接着又到了,只好用刀去搪,“当”的一声,刀也断了。
他想扔刀去砸对方,哪知道徐婷第三剑已经直奔他咽喉刺来,疾如闪电,那人料躲不过了,双眼一闭等死,徐婷却突然将剑撤回,照他心口一脚,那人“哎呦”一声,仰面倒下,疼的满地打滚起来,他也弄不清什么地方疼,只觉得喉咙已经被人家通了一个窟窿。
徐婷碰上的第一个抽冷子给她一刀,误以为是吴曦,便让他保字号,看见第二个又是使刀,觉得自己可笑:“断不会有两个吴曦,况且功夫都平常,”谁都有妻儿老小,仗着自己武艺高,建一个杀一个,这事情不妥,也是仙都派严令禁止的。
看见第二个正在地上乱棍,徐婷上去一脚踩住,正要逼问他吴曦在哪里,却见一群家丁挥舞兵器,涌进了这校园,朝她杀来,徐婷并不畏惧,剑锋一转,从容迎战,一时间一片吆喝声,加上铁器碰撞声,十分热闹,徐婷便战便喊:
“谁是吴曦,你给我站出来!”
这时候开着粉墙已经占了一排人,手里举着灯笼火把,众家丁看清楚是个身材苗条的姑娘,又是只削兵器不削脑袋,一个个的胆子都壮了起来,争先恐后的杀伤。只听她娇声叫阵,一个家丁一边气喘吁吁的挥舞着一条花枪,一边怪叫:
“我们吴大人……已经……已经有了夫人,你看我行不行?”
这个家丁自持力气大,兵器长,不想话没落地,那姑娘不知怎么已经到了他面前,向他一挥剑,那家丁忽然觉得一只耳朵一凉,用手摸时,耳朵没了,只摸了满手血见血才觉得疼痛难当,忍不住嚎叫起来,众人此时才觉得骇然。
徐婷见没有吴曦,心中焦躁,又连叫两声,这才再无人敢应,众家丁只是把她团团围住,小心的同她周旋,兵器没了,就退到一旁调换,再攻上来。
徐婷自然不着调,吴曦早就出来了,正提着他的宝刀在暗处观战。他是武清侯府的家将,不是凡事都要上前的家丁,只要这个不速之客不去伤害武清侯和他一家老小,他自然不用上前。
听到别人喊他名字就上前打仗,这不是家将,是莽夫!对方无非是仇家寻上门来。
不过他虽然没有上前,但是盯得却十分仔细,只觉得对方剑法精奇,似乎是名门正派的剑法,因此不免有些担心,生了立即制她于死地的念头
第937章 鹞子双冲天
此时家丁上前禀报,沿墙四面搜索,不见再有别人,吴曦顿时改变了主意。
自己杀人太多,仇家已经记不清楚了,就这样弄死一个丫头,到头来还是不明不白。不如上前问清楚,然后再杀不迟,这样还可以顺藤摸瓜,将她后面的仇家尽数诛杀。想到这里,宝刀一挺,就要上前,旁边闪过一人,拦住他道:“不过一个女贼而已,何需吴爷出手,我去收拾她!”
吴曦看时,正是家将方赤龙。
这方赤龙出身绿林,因结识了吴曦,被他引荐到武清侯府充当爪牙,他武艺高强,侯府之中,除了石亨和吴曦之外,无人能敌,又有吴曦与他撑腰,不久就当了侯府家将的头目,位仅在吴曦之下。
吴曦见他要上,便点点头道:“你先问清楚她来路,略仔细些,这丫头不弱。”
方赤龙上前吆喝一声,众家丁一起拖着丙嗪退下,徐婷见上来的似乎是个头面人物,又持着单刀,以为是吴曦无疑了,用手一指问道:“你便是吴曦吗?”
方赤龙说:“对付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何需吴爷出马,我这口刀就可以把你送回姥姥家!不过你先说说你的来历,让我知道我宰的是什么人,回头好给你家大人报个信,让他们来收尸!”
徐婷一听,怒火向上冒,也不答话,一招“仙人指路”,宝剑霍地刺向方赤龙的咽喉,方赤龙缩身躲过,钢刀一个“秋风扫落叶”,取她双腿……两人一招一式,战在一起。
徐婷无心和他周旋,一心想削了他的兵器,好打发他下去,引出吴曦来。不了你对方那口刀静如水中鲶鱼一般,一时捕捉不得。徐婷心中闪念:“这红脸汉子看似笨重,但是没想到脚步这么灵活,这口刀使得这么精熟,看来侯府当中有人,吴曦绝不是轻易对付得了的……”
方赤龙也没有料到这丫头如此扎手,想到吴曦吩咐问清楚丫头身份来路,待要开口,却哪里顾得上?
两人都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徐婷十分急躁,谁也未曾料到,此时竟然有意外之事发生。
原来徐婷和众家丁混战之时,家丁当中几个弓箭手早就埋伏到近墙的一片翠竹后面,箭上弦,弓张满,单灯方赤龙一声令下,就乱箭齐发。
吴曦原乡乱箭射死这个丫头,转念想问清来路,这才没让手下人放箭。不想方赤龙、徐婷正斗得正酣时,一个弓箭手竟失手射出一箭,正中方赤龙左臂,方赤龙“哎呦”一声,徐婷的一剑有恰好横扫过来,方赤龙慌乱之中用到一挡,“当”的一声响,刀被削去了一半。剑尖几乎划到腰上,方赤龙也是反应快,立刻身体一晃,跳出圈外,只跑出去。
吴曦不想再拖,伸手向翠竹后一挥,示意放箭!一时间,弓弦响处,利剑“嗖嗖”的响,直接射向徐婷。虚体并不敢怠慢,右手挥剑抵挡,左手一支支去接,只一刻便结论一大把。
此时正值深夜,哪怕灯火通明,到底比不了白昼。徐婷担心时间一长要吃亏,又没有找到吴曦,此时以寡敌众,白费力气,不如暂且退出,再做打算。
这样盘算着,经历稍有些分散,一支箭恰射在她右手手臂上,徐婷右臂一麻,宝剑竟然脱手,“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待要去拾,早有一个家丁用长枪一条,将剑笤帚。
徐婷只嗯呢根痛去拔箭,无法夺回宝剑,估摸着自己就要不支,编一个箭步蹿向月亮门,夺门而出,吴曦见他要逃,一挺宝刀,跟着闯出。
蹿出月亮门,正看见高院墙,徐婷这才回过神来,她已经无法像进来的时候那样从容翻过院墙了。听到脚步声就在身后,他也顾不得后果,一个“鹞子冲天”向上跃去。
他知道再迈一两步就是陷阱,不敢近墙,起步的地方距离院墙太远,再则酣战多时,体力早耗去了大半。这墙他原本就无法跃过,又多了这两个不利之处,如何过的去?刚刚飞起来一半,就觉得身体下沉,脑中一闪:“完了!”
就在这一刹那,徐婷只觉得身体被人抓住,又朝上一抛,自己也无法控制,竟飞得高出那墙一两尺,直接摔到墙外面去了。
徐婷虽然失去平衡,到底武功有根基,眼看头就要触底,她急用双手一弹,一个“鲤鱼打滚”,便站起来了。
墙里面的吴曦目瞪口呆。
上乘的轻功他也见识过,是这样连着两个“鹞子冲天”,却听都不曾听说过。第一次跃起是脚踏实地的力气,第二次身体悬在半空,她脚踩着什么,竟然这么一次接一次的往上跃,那岂不是要跃到天上去了。
徐婷回到客栈,悄然走进自己的房里,燃起蜡烛,木然坐在床头,虽说糊里糊涂的逃出来,却把宝剑丢了。前次失落在自己家中,这次竟然落到仇人手里。
仇人躲在侯府,那府里戒备森严,主人又是天子红人石亨,连于谦都被他们杀了,自己赤手空拳,如何再去寻它?
而且就算自己再找一柄宝剑寻进侯府,势必比这次还要难上千百倍。
用了多日心血,费出九牛二虎之力,连仇人的面都不曾见到!再看自己手背,是强弓劲弩在近处射的,筋肉翻开,鲜血淋漓,动了动手指,剧痛钻心,连拳头都握不紧。
况且天明之后,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就会挨家挨户的搜查,自己只怕躲不了太长时间。
八年寒暑,昼夜苦练,原以为凭着精湛的剑术,充沛的血气,不难置强敌于死地,谁知道连侯府里面一个寻常的家丁也久战不下,不是那人被己方误射,还不一定怎么着呢。
徐婷越想心绪越乱,越想越觉得路窄,自己在祖宗面前立下誓言,三日之内不报血海深仇就以死报答亲人,如今取吴曦人头之事已经成为泡影,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下去。
想到这里,徐婷站起身来,解开包袱,取出白绫衣带,将木凳放在几案上,踏上木凳,拴好白绫,然后双手拉住白绫,闭上双目,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滚落下来,她说了句:“爹、娘,我就去想你们谢罪去了!”
随即将脚下木凳踢开。
万没料到,木凳滚落,人也直滑了下来,摔到地上。
徐婷爬起来看,白绫带子打的死结竟然已经挣开,徐婷不由得一阵纳闷:“我打的结子从来不开,,怎么今天扎不牢了?”
想来想去,或许是自己一手负伤,活动不便,便再次爬上去系,她上了几案,去踩凳子,却踩了一个空,低头看时,凳子不翼而飞。
徐婷顿时吃了一惊,低头看时,那凳子不知何时到了地上。
徐婷不由得自言自语的说道:“莫非老天爷不让我死?”
第938章 鲁莽懵懂有人知
徐婷话刚落音,外面有人搭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不希望你死,你的父母在天有灵,更不愿意看着你去钻死胡同。”
徐婷一惊,习惯性的伸手去背上拔剑,却捞了一个空,窗外又是淡淡一笑:
“你的剑,在我这里呢。”
徐婷这才听出是个年轻人的声音,走上去开了门。
外边的人随即背着手走了进来,正是日前还她宝剑的那个少年,只见他含胸拔背,气凝如山,手里提着一把剑,正是徐婷的那把“秋水宝剑”。
见她惊愕,少年开口笑道:“不用害怕,这次不收你银子说好了买一送一的。”
说着,便把宝剑放在桌子上。
徐婷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少年说:“你白日里又不是没见过,自然是一个小乞丐,我叫封舟,和秃子兄弟一起在街上讨饭,随便干一些扶危救困的好事,比如帮老太太过大街,把迷路的小孩子领回家,将丢了剑的姑娘找回宝剑,街面上人称‘慷慨豪迈二人组’,现在知道了吧?”
徐婷问他:“你这剑是怎么弄到手的?”
封舟道:“呵呵,说来话长,我那秃子兄弟今天做了好事,高兴地睡不着觉,跑出去疯了,半夜都不回家,他有一身力气,我怕他为了给于谦大人报仇,就去武清侯府捣乱,于是我就去那里寻他,看前门有几个官兵,就想是不是我那兄弟用小绳子挂在墙头上翻过去玩,要是万一那边墙根下有个深坑怎么办?就在这时候,墙里头扔出一个东西来,竟然是这把宝剑,你说巧不巧?”
几句话说的徐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心里明白,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从她进入侯府到逃出来,一直在场,而且还救了她,这少年不但是个异人,还有侠义心肠,品行高洁,当真是人间君子。
于是跳到陷阱上却没落进去,逃出侯府是被一双无形大手给扔出去,看来都是他出手相助,再加上前番深夜石头狮子跳起来抓人,这少年卖剑时候的种种怪异,和今夜这事连起来,徐婷就算再傻也明白了。
封舟脸色淡然,徐婷却是满心感激,待要说出,又不知如何说出口,看他这两日的行为,分明是在帮我,却又不肯明说。
真人不露相,他既然不愿意讲出这些,我也不能勉强让他承认……这样一想,徐婷纵然满腔柔情,万分感激,也不好表示了。
封舟指了指她的手:“你那里像是碰破了,我这里有治外伤的药,十分名贵,敷上立刻就好,别人要用,一次十两银子,你就不必付了,一则是我和秃子住着你的房子,房租还没有交,二来我送剑本来每次只收两文钱,两次四文,你昨日给的太多了,还有剩余……”
他嘴里算着账,右手一晃,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篮子,掏出一个小篮子来,放到几案之上,伸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纸包。看他打开纸包,徐婷伸出手背,由着封舟把药粉敷上,把纸按在上面,轻轻一阵揉搓。
待封舟把纸张揭下来,不仅伤口全然不见,而且红肿全消。动了一动,屈伸自如,就跟这只手从未受过创伤一样。
徐婷此时再也忍耐不住,内心深处的少女柔情,被万分感激的环绕中翻涌而出,都化作眼泪,泉涌一般流出来。
封舟看她哭了,无奈的摇摇头,坐在她面前说道:“今夜这事,姑娘实在太过鲁莽了,且不说吴曦不会放过你,而且就算杀了吴曦,你觉得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会瞑目吗?”
徐婷一怔,一双美目怔怔的看向封舟,问道:“难道吴曦不是杀我父母的凶手?”
封舟心中叹息一声,便罢了和她说石亨才是幕后凶手的事情。
因为这个女孩子,人情世故实在是浅薄,只怕江湖经验也为零,估计和大多数人觉得一样,以为杀岳飞的是秦桧,赵构只是一个昏君而已。
所以在她心里,吴曦是杀她全家的凶手,而武清侯石亨,什么都不知道。
她徐婷只要杀了吴曦,便能为自己父母报仇。
既然她这么单纯,那么又何必给她说这些呢,说了她也未必明白。
想到这里,封舟笑道:“吴曦自然是杀人凶手,但你父母盼望的却是你不要被仇恨蒙蔽心智,要好好的过日子,能够长命百岁,平安开心。这也是天底下所有父母的期盼。”
徐婷听了他说“要好好的过日子”,心中一动,不由得看了封舟一眼,内心如小鹿一般撞了一下。
不过随即压抑住。
毕竟眼前报仇雪恨最为重要。
她转念又想,眼前少年直接说她做事鲁莽,显然是把她当家人一样看待了,心中不免对封舟又亲近了一层。
此时心中已安,便开口问道:“你说你们如今住在我家,可是真的?”
封舟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他便从父母双亡讲起,一直到昨夜住进徐家宅院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这其中自然略去了定兴县对付白莲教的事情,至于他如何会这等神通,徐婷知道江湖规矩,也不多问。
徐婷也向封舟讲了自己经历,无非是在外婆家被仙都派宗师看重,带她上山练武,悉心指导,艺成下山来京。
封舟听了,不免叹息。
纵然大明朝富强于世,从朝堂到民间,依旧是好人遭殃,坏人猖狂。
封舟本来想着找到一个突破口,在他进入官场之前,就把石亨、曹吉祥等人全收拾了,省的入了官场,还得通过官场手段行事。
没想到好巧不巧,眼前出现了一个徐婷,怀着深仇大恨来京,恰巧是一个鲁莽懵懂的小姑娘,正好用来当做搅动风云的利箭……
……
却说秃子一觉醒来,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了,他慢慢爬起来,到了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觉得身上十分舒爽。
昨晚封舟说夜里要出去,又执意不肯带他,他有些生气。但半夜里封舟离开的时候,他依旧拉住封舟的胳膊说:“好大哥,你就带我去吧!”
封舟说:“今夜危险,你还是留在家里为好……”见秃子撇嘴,封舟便接着道:“只要你好好睡觉,等我明日回来,教你一两招,日后也好对付坏人。”
秃子听了这话,才高兴地点点头,不再拉扯封舟,躺到床上睡了。
只是他第一次独身睡觉,又是一个人在一个宅院里,外面风哗啦啦的响,他就胆战心惊,浑身颤抖,生怕有鬼出来。
结果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等他醒来之后略微活动一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摸摸那锭银子正在腰间,想到早市上的那些美味吃食,便兴冲冲的走出大门。
第939章 秃子戏耍大将军
只可惜秃子运气不佳,刚刚拐出巷子,就见到大将军赵九迎面走来。秃子胆怯,浑然忘了自己的力大,又不敢掉头逃走,只好低了头,悄悄跟在一个行人背后。
大将军赵九东张西望,早见他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喝了一声道:“秃子你过来!”
秃子料逃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躬躬身,满面堆笑道:“四爷息怒,给四爷请安了。”
赵九将两手往腰上一叉说:“你少给我来这一套!我且问你,你小子可是跟着那个新来的坏小子,叫什么封舟的,跑到我宅子里睡了?我这两夜有些事情,在朋友家居住,你小子狗胆包天,竟敢到四爷那里讨便宜!”
秃子听得问他,先是害怕,及至听他说起两夜没回去是“有些事情”,又暗自好笑,想起赵九怕鬼模样,他胆子顿时大了起来,胡诌道:
“我早听说那宅子闹鬼,又没有四爷镇鬼的本事,休说夜间去睡,就是白日里,如没有极重大的事,怎么敢进那个院子?”
“只因为那日晚上听封大哥讲,二爷将他装进袋子里打,不知怎么,二爷自己钻进那袋子里去了。我听了害怕,说;‘哎呀,封大哥,这事可不好,虽说是二爷自己钻进那袋子里吃打的,到底是因为要打你。他日后伤好了,岂能饶过你?我看四爷是个大好人,咱们去求求四爷吧,请他老人家替你向二爷求情,且饶过你这一次。’我那位封大哥一听也吓得慌了手脚,跟了我到四爷家里去求四爷讲清。不料等到天黑也不见四爷回家,我俩也都累了,就躺在外屋里等,不想一下子都睡着了,醒来看时,却到了半夜三更。”
秃子讲道这里,间赵九脸色变白,故意停住不说。早就急着低声问道:“你们可看见了什么?”
秃子也学他,满脸惊恐,四下里看看,凑近赵九耳边说:“可了不得!我睁开眼睛时,桌子的四条腿正离开地面,飘飘忽忽,竟自己起来了!”
赵九脸色由白转青,却有耐不住问道:“后来呢?”
秃子说:“后来我就捅了捅封大哥,我一看,他也醒了,就问他:‘封大哥,你看那个桌子怎么四条腿离地了?’他说;‘可不是嘛,这多半是闹鬼!’我说;‘咱们赶紧走吧!’他说;‘都半夜了,我也懒得动了,咱们又没有装鬼吓死过人,正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咱们躺着,接着睡。’”
赵九听到这话,又惊又疑,摸摸自己胖脸,斜着眼问:“那个封舟还说了什么?”
秃子也不多重复,只说:“他让我尽管睡,不必理睬那桌子,没想到他话刚说完,地上就有个东西飞起来,‘叭’的一声打在他脑袋上,我看那东西,原来是个火镰。”
赵九急问:“是个什么东西?”
秃子说:“是个火镰。这一下封大哥也怕了,他说;‘兴许我干过什么亏心事,自己也忘了?要不,怎么鬼打我?咱们赶紧给这屋子里的祖宗牌位磕头,求祖宗保佑我们吧。’他一说,我俩就趴在香案前头,磕头如捣蒜一般,连说好话,结果磕完了头再看,桌子也落下去了,火镰也不飞了。”
赵九哼了一声道:“你接着讲。”
秃子说道:“我们起来,见到桌子上有个坛子,我们猜了半天,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封大哥就想打开坛子盖闻闻,哪知道刚一伸鼻子,暗处就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他鼻子捏住了。我仔细看,原来黑影里是个小孩儿,我说;‘你撒开手,封大哥刚来京城,你要捏就捏我的。’他便松了手,也没捏我。我就问;‘你是谁啊?’他说;‘我叫刘飞,我死得好惨啊。’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仇找仇人去报啊,我们不认识你。’他说;‘那你们认识一个叫刘童的叫花子吗?’我说;‘当然认识了,那是你什么人?’他说;‘那是我哥哥,既然你认识,我有件大事,正想让他知道呢,你告诉他吧!’
赵九听到这里,急忙问道:“他告诉你什么了?”
秃子想了想说:“他还没说呢,忽然刮起一阵阴风,他就不见了!”
赵九听到这里,并不再问,向秃子一挥手说:“也不要再讲了,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就走。
秃子见他神色不好,也不晓得他什么意思,没奈何,只好跟在他后头,心里七上八下:“莫非我说出什么破绽来了?”想想心里害怕,后悔自己惹事。
原想着大将军赵九虽然凶恶,但是个蠢货,过去一向受他的气,今日借机耍笑他几句,也算小小的报复一下,谁料想生出这结果。
到了僻静地方,赵九停住,劈胸揪住秃子,怒喝一声:“你说的是真是假?”
秃子翻着白眼珠子说:“自然是真的,我怎么敢在四爷讲假话?”
赵九低声何文:“你听谁说我装鬼吓人?”
秃子叫屈:“我没说四爷装鬼吓人啊!”
赵九想了想,秃子确实没有说过,可是总觉得秃子刚才那些话大有问题,他和封舟遇见鬼也就罢了,怎么那么像碰见的那些事,莫非前日是这两个兔崽子装鬼吓我?
不对啊,火镰飞起来打我脑袋,我搜过香案底下,没有人!酒坛子悬在半空,要不是鬼,谁能办到?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这事我连二爷、三爷都没有告诉,这个小崽子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当时躲在我屋里?
看来这事要是不问秃子,还是闹不清,我得从他嘴里掏出真话来,他不说,我往死里揍他!
想到这里,赵九揪着秃子胸襟的手并不松开,只是朝前一推,又向后一抡。赵九本想着这个小瘦猴子被他这么一招必然趴下,摔一个鼻青脸肿,借这个下马威镇住他,再一脚踩住他的后腰,踹一脚,问一句。
可是他万没料到,这一推一抡,秃子竟然脚下生根一般,纹丝没动,只是“嘶”的一声响,把他衣服扯下一件来。
赵九性起,拉出一个骑马蹲裆的架势,右手把秃子的腰一揽,意思是要举起秃子,往地上攒!
秃子没有挨过,可是深知这位大将军赵九的这一招极其厉害。
他这一招叫做“刘备摔孩子”,说是摔孩子,。可是只有摔大人的时候才用,一百六七十斤的汉子被他拦腰一抱,双手擎过头顶,接着狠狠想地上一攒,吃它这一招的轻则骨折肢断,重则一命呜呼。
秃子见大将军赵九使出这一招,一时情急,双手揪住赵九的腰带,死都不放,是想赖在他身上,免得被摔一个粉身碎骨。
他这么一揪,竟把赵九拽了过来。
第940章 秃子学艺
秃子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把赵九这么一个胖大身躯抱着离开地面了,他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力大,索性朝上一端,吧个高大肥胖的大将军赵九举过头顶。秃子意犹未尽,又用力朝上一抛,大将军直飞上去,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哇呀”一声,落到一处院墙里头去了。
秃子听到那叫声不对,心里又害怕起来,万一摔出一个好歹,闹到官府,须要我抵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趁着四下里无人赶紧溜吧。
秃子不敢停留,转身就走,也忘了自己是肚子饿了找东西吃的。他直奔家中,进了辕门就将门闩紧紧插住,不想听到院子里有人问他:“你鬼头鬼脑,往外看什么呢?”
秃子扭头,见是封舟,就喘着气把方才的事情说了,封舟笑着说道:“你不必害怕,那家伙浑身是肉,晾他也摔不死,你还是先回屋里,看看谁来了!”
秃子推门进去,建一个姐姐正站起身来,笑眯眯的看着他,看那眉眼似曾相识,想想,正是那买剑的姑娘,隐患上一个女孩儿装束,自己一时没有认出。
封舟笑道:“这位姑娘叫徐婷,昨夜闯了一些祸,怕是今日有官府追查,店里也住不下去了,我就劝她回自己家里来住,让她住在里屋,咱俩在外头。”
秃子听了,非常欢喜。他爱热闹,三个自然比两个更好,又见徐婷和颜悦色,很像一个姐姐,说不定将来会变成嫂子。
有个姐姐,该是何等的福气!
秃子多年孤单,总羡慕有姐姐的人,心里这样想,嘴里却说:“我当是只我闯了祸,原来还有个陪我的呢。”
徐婷却觉得惨然,勉强笑笑道:“你闯了祸,一走了之,我闯了祸,还有大事没有办成呢!”
秃子一拍胸脯道:“我有的是力气,你有天大的事,交给我来办!”
徐婷顿觉心头一热,一手搂住秃子的肩膀道:“好弟弟,有你这话,我就不难过了。只是这事只能由我亲自去办,别人谁也代替不得。”
封舟道:“这些且都不讲,吃饭要紧,我去买些吃的来!”
封舟出去,不一刻回来,三人围着桌子吃早饭。秃子惦记着昨夜的事情,问封舟道:“你昨夜出去的时候对我说什么来着?”
封舟道:“我说让你乖乖的在家里睡觉。”
秃子说:“你说要是我乖乖的睡觉,等你回来,你就怎么着?”
封舟道:“啊?想起来了,我说你要是乖乖的睡觉,明天早晨我就出去买牛肉大饼给你吃。”然后一指桌上说:“喏,这不是买来了?”
秃子叫起屈来:“你耍赖皮,你不是这么说的!”
封舟问:‘我是怎么说的?’
秃子偷偷看了徐婷一眼,并不答话。封舟暗暗称赞:这秃子果然是个明白人,懂得这等法术有些奥秘,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提及!这个缘分,果然妙极。
他每逢一个世界,都喜欢收一个弟子,悉心指导。
不过上一个红楼梦世界,他却没有遇上可造之材。
如今来到这这个世界,这么快就遇到一个根骨心性都不错的,看来运气不错。
当下封舟就不再问他,秃子果然不重提此事。
三人吃罢饭,徐婷把桌子收拾了,封舟看了一眼秃子抬脚就往院子里走。
秃子心中大喜,欢欢喜喜的跟着封舟到了院子里。
徐婷看这光景,料想是他们兄弟间功夫上的事情,她是仙都派的弟子,江湖中的规矩十分明白,自去里屋收拾自己的房间,打扫洗涤,虽然不免进进出出,但对两位搞什么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却说封舟带着秃子来到院子里,问他道:“你想学什么呢?”
秃子心想:封大哥昨夜说的是教我“一两招”,他的招数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我亲眼见得就已经数不清了。倘若论我兄弟间的情谊,他必然悉数教了我。想是那仙术极难,多了我只怕学不会,所以只教我一两种。又或者他师父有过嘱咐,只许他传出一二种去,我也不能贪心太过重,坏了他的规矩,就学“两招”,也就足够我用了。不过,这“两招”,我倒要挑选最有用的……可到底学哪两招好呢?
封舟见他不答,拼命在那里翻白眼珠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小子原先挺老师的,现在也学坏了,准定是在想什么鬼点子,盘算着把我这里最好的招数学去吧?”
秃子一乐道:“我天天只是跟封大哥一起,要说‘学坏了’,只怕说道你头上去了!要是你什么都教我,我也就不用费心思了。可惜你只教我“一两招”,我自然要挑最有用的,我看你一忽儿就不见了,谁也找你不着,你就把这个法术教我吧!!”
封舟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顿,说道:“这个法术道士挺有用,你再去偷鸡,谁也休想抓住你了。”
秃子笑道:“我现在力气大了,没有钱花就去卖力气给人家干活,保准谁都爱雇我,我还偷东西干什么?”
封舟道:“那好,我给你施加一个禁咒,只要你偷一次东西,学得到的法术就再也不灵了。所以我并不怕你去干那勾当。”
说完这话,封舟便将隐身法的口诀和要领教与他,不曾想这秃子学不会,单是那口诀,他就无论如何也念不出,封舟见他练得满头大汗,告诉他说:
“隐身法虽然是小术,但也要沉下心来,耐住性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去念。”
秃子又念了一顿饭光景,到底把口诀念熟了,照着封舟说的要领去做,试了多次,最好的一次知识把身子隐去了,一个秃头和一双脏脚露在外头,封舟只无奈的摇摇头。
要知道封舟已经是准圣,会的都是移山倒海、斗转星移的神通,区区隐身法小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术法,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秃子连这个都不能入门。
可是他的根骨和品性都不差,身上也没有什么禁咒,可是为什么就是学不会呢?
封舟又试着教他另一种,演习了半日,依旧学不成。
他堂堂准圣,为了成圣而穿越历练,经历世间沉浮,品悦红尘繁华喧嚣,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一个根骨品性都不错的孩子,竟然学不会小小的法术!
最后秃子也大觉泄气,不过见到封舟在哪里苦苦思索,心里也过意不去,连忙开口安慰。
“封舟大哥,你也不必难过,我搬来就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虽说想要学隐身,可自己就不相信能够隐藏起来,学了一下,果然是这个样子,别的我估计学不会的,但有一招;你用手一指,火镰就飞起来打人,我却能够学会的……”
第941章 你就叫李赤水吧
既然秃子想学这一招,封舟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他这般天赋根骨,居然连隐身法都学不会,这指物打人的本事能不能学会,连封舟这位堂堂准圣都没有把握。
不料想封舟将口诀教了秃子,秃子竟然一下子就记住了,封舟又教他动作要领,要他练习。
秃子默念了口诀,用手朝院子中的一块小石头一指,只见那块小石头“嗖”的一声飞起来,竟然朝自己头上打来,“啪”的一声,竟然打在自己脑门上。秃子吓了一跳,用手摸时,脑门上已经鼓起一个大疙瘩,痛不可忍。秃子跳起来大喊:“怎么练了是打自己的?我不干啦!”
封舟却是哈哈一笑:“这就好了,初练之人都是如此。”
当下指点道:“皆因你只让石头飞起,并没有告诉它打谁,它自然就去问你。下次打人时,你可默念打谁,打他什么部位,它就朝那地方打去了。”
说话的功夫,恰好徐婷洗好了一件衣服,拿出来晾晒。秃子默念口诀,心想:“我也打徐姐姐脑门试试。”
用手一指地上的一块湿泥巴,果然那块湿泥巴飞起,直朝徐婷打去。
徐婷原没有注意到他们在那里搞什么鬼,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忽觉一股劲风,知道有暗器打来,将头微微一侧,不了竟没有躲开,拿东西正中他的前额。
徐婷顿觉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用手去摸,竟然是湿乎乎的一块烂泥巴黏在那里,徐婷脸上顿时发出红云,待要发作,剑秃子手足失措,惊惶不安,火气也就消了一大半。
秃子跑过来,深深的一揖说:“姐姐别生气,是我没规矩。”
徐婷红着脸说:“也是我自己功夫不到家!”
封舟在一旁道:“这与你功夫无关……”
徐婷只道封舟替他开脱,却不知道这飞石打人的招数确实是功夫再好也没用。原来那飞起的东西会追人的。
因为封舟在传授秃子法术的时候,还将一股灵气输入他的体内。
以灵气为内,以法术为外,内外结合,自然比白莲教那种只会术法之道的小神通强多了。
因此这石头也就有了精确制导的功能,让人无论向何方躲闪,它都会打中。
若是一般暗器,方才徐婷这一侧头,早躲过去了,但是那块湿泥巴却拐了一个弯,扔拍在他的脸上,只因为速度太快,拐的角度也不大,徐婷并未察觉他变了方向。
看见徐婷进屋去了,封舟埋怨秃子:“你拿她试试,有用的是软物,这也就罢了,怎么没轻没重?我看她脸上都红了一片。”
秃子辩解:“我又没想用力,它自己飞起来去硬撞,我有什么办法?”
封舟叹道:“你看你,又不用心!我教你要领,你不肯仔细听,还有话讲!这指物打人,和你用手掷物一样,用力可大可小。都像你这么用力,那火镰打在赵九头上,岂不是要打穿他脑袋,害他性命?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乞丐,不管日后能否有一番事业,这身世清白是必须的!除非你已经高居人上,不顾忌人言。”
说到这里,封舟便把那控制轻重的要领重新讲了一遍,让他练习。
哪知道无论怎么练习,秃子竟也学不会,打出的东西又重又急,连封舟这位堂堂准圣都无法可想。
明明天赋根骨都是上佳,也认识几个字,更难得的是品性很好,可是偏偏连最弱小的技巧也学不会。
最后封舟叹息道:“看来再无别的办法!你以后使用这招,不可轻易动用大、重、硬的东西,再一个就是,不可轻易的打对方要害的部位,这两条你务必记牢!”
秃子连声答应,就在院子里不停地演练他新学的功夫,把两面墙打的坑坑洼洼,院门也几乎被他打穿。
秃子无限欢喜,封舟却暗自叹息:“天赋根骨如此,竟然学不会法术!只怕他的神通技巧,也就仅限于此了,”
惋惜了一阵,心中又想:他力大无穷,根基深厚,正好可以学习武功,岂不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虽说若论武功,自己早已经超脱武侠世界,任何一个世界都能称雄,不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教导好秃子。
不过不要紧,如今有一位名门正派的弟子就在身边,她剑法超群、武功精粹,正好可以指点秃子,
毕竟他俩,才是正常的人类嘛!
想到这里,封舟当即去找徐婷,将自己的想法同他说了,秃子听见屋里提他的名字,不由得把头探进去听,恰好徐婷用手一指他说:
“他用泥巴摔我,这仇我还没报呢!”
秃子赶紧跑进去施礼:“大人不记小人过,姐姐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徐婷“噗嗤”一笑,扭头对封舟说:“只怕我功夫不济,倒误了秃子兄弟……”
秃子乖觉,听出有允诺之意,立即跪下给“师父姐姐”磕头,反倒是把徐婷羞的满面通红。
看着封舟一本正经的拜师,封舟却是沉吟起来。
不管怎么说,秃子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小弟,总不能“秃子”、“秃子”的这么叫吧。
或许他不以为意,但是一个乞丐也是有尊严的,也是应该有姓名的。
更何况如今徐婷收了秃子,那他就是仙都派的弟子了,总不能在仙都派的系谱当中,他也是“秃子”吧。
他个人或许没有意识到什么,但仙都派的其他弟子,只怕对此心里又鄙薄之意。
想到这里,封舟便开口问道:“秃子兄弟,你可是有名讳?”
秃子怔了怔,说道:“我早忘了。”
封舟道:“你以前乞讨,被人欺凌,连名字都记不住,这也不怪你,可是从今日起,你有我和徐姑娘两位师父,你徐师父更是仙都派的正宗传人,日后仙都派的剑术要发扬光大,还得指望你呢,总不能人们日后提起来,说仙都派第一高手,名叫秃子吧?”
徐婷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秃子也红了脸,挠了挠脑袋,说道:“我姓李,依稀记得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一直喊我‘大本事’,但按个名字似乎不是我的正经名字……”
李大本事?
这名字好啊!
一看就是穷苦大众的名字。
既然如此,这名字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封舟便道:“你如今这么大了,又是仙都派的再传弟子,名字不能这么随便了,若是你愿意,我便给你取个名字,你看如何?”
秃子大喜,又冲封舟一揖,说到:“封大哥读过书,一定能给我取个好名字!”
封舟点点头,略一思考,开口道:“那你就叫李赤水吧!”
第942章 姐姐,你怎么啦?
为什么要给他起一个名字叫李赤水。
如果要解释的话,封舟有一百八十种说辞,足以让秃子和徐婷闭嘴。。
不过这一次,他一句没有说。
秃子和徐婷问起,他也只是说随口想起来的,在没有其他说辞。
不过即使如此,秃子也是十分满意,觉得李赤水这个名字实在太好听了,似乎很符合他的心思。
名字取了之后,三人在宅院里安顿下来。
当日封舟和李赤水出去察看动静,只见大街上戒备森严,凡是年轻女子行路,都受盘查,至于武清侯府门前更是防范更紧,不仅有带刀护卫,更有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驻守,可谓是针泼不进。
原来吴曦想石亨禀报夜间之事,不说仇人寻他,只说刺客越墙,看来是要杀侯爷,被他打伤逃遁。
当初石亨联合徐有贞、曹吉祥等人,从南宫迎出朱祁镇,发动“夺门之变”,复位登基,将于谦等朝野重臣诛杀,成为天子红人,不但被封为忠国公,他的弟、侄家人冒功进官者五十余人,其部下亲戚、朋友等攀亲骗官者多达四千余人。京师大臣,常被他借故逐出朝廷。
他还收受贿赂,提升孙弘为太仆丞;陈汝言、萧璁等六人为郎中;刘本道为侍郎。一时间,石亨势焰熏天,利令智昏,一些企图升官的人都拜在他的门下,时有“朱三千,龙八百”的歌谣。他竟然挟私愤杀死坚持抗击外侮的于谦、范广等重要辅臣,把曾给他提过意见的给事中成章、御史甘泽等九人贬黜官职。不仅如此,还大兴冤狱,诬陷耿九畴、岳正入狱,将杨宣、张鹏赶至边关。将朝廷文职巡抚全部撤换成武将充任。
他将一切大权独揽,为所欲为地干预朝政。每日进见皇帝,即使不召见,也借故入宫。所言之事、稍有不从,便骤然变色。出宫之后,他大张声势,鼓吹自已的权柄。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石亨的府邸虽然依旧是“武清侯府”,但是皇帝已经给他新建宅邸“忠国公府”,富丽奢华堂皇几不亚于皇宫,只等着府邸一成,他就可以搬进去了。
因此,石亨听闻此刻虽是女流,却武艺超群,出入侯府高墙如履平地,当真是心惊胆战。
毕竟他刚刚陷害于谦不久,还没有彻底将朝中文武百官给清理一遍,所以心怀鬼胎,猜想是于谦旧部派高手寻上门来。
那于谦的旧部周淮安,在江淮江南一带威望极高,当初京城保卫战,周淮安率江淮义士北上勤王,在于谦于少保的统帅下,南口一战,八千人马大破瓦剌两万,立下汗马功劳,其威望名声,几不亚于当初的武清侯,今日的忠国公石亨。
此人手下有大批的义士,被于谦和周淮安所感召,不畏权势,不贪金钱,这要是大批上京,此起彼伏的前来刺杀,哪怕他石亨武功盖世,也挡不住啊!
想到这里,不觉心惊胆战,便有心与盟友,大内司礼监太监曹吉祥详谈此事,最好让曹吉祥动用东厂势力,诛杀周淮安一伙人。
想到这里,石亨便厚赏吴曦,表彰他退敌之功,命他在府里日夜巡查,又派了京营将军驻守,并写了书信通知锦衣卫,请他们在京城之中挨家挨户的搜查刺客。
徐婷听说了这情况,又兼封舟、李赤水劝阻,也不再想贸然去闯,一连十几日,就待在家里教李赤水学武,这李赤水跟着封舟学奇术不成,学徐婷教授的武功却一点就明,每日都有长进。
不只是封舟,连徐婷都感到惊异,这李赤水又勤奋,徐婷教了,他就练个不停,夜里也独自在院子里练习,不是徐婷来拉他,断不肯回屋休息。
最令徐婷感到惊奇的是李赤水的力气,当真是力大无穷。
“这孩子的力气不仅远在我之上,就是武林中那些出名的大人物,内功深厚之人,只怕也无法同他比较。可是力气都从筋骨或内息上来,可是他年幼矮小、又骨瘦如柴,即便从娘胎里磨炼,也不可能有这般力气!这或许与封舟的指点有关系,但是那又是个什么关系。”
徐婷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已经向李赤水传授了仙都派的真实功夫,与他有师徒之谊,也就不再避嫌,一次问他道:“你是哪里来的力气?”
李赤水张口就道:“是吃了封大哥给的大仙桃。”
徐婷一听,心中不快:我教你功夫,毫无保留,你对我却少一些真意,明明在那里胡扯一气,还一本正经,不觉丝毫羞愧!
李赤水见她面色不悦,着急地说:
“要骗你,我是一个大王八!那桃子极大,见都没见过,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就装在他的那个小篮子里,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小篮子时而能见,时而看不见,偏偏装的东西还挺多,那日我吃了一个,就把那个石头狮子搬进院子里来,还把那棵树拔出来你别看它现在好好地待在那里,哪天可是让我连根拔起,整棵树倒在地上。”
徐婷见李赤水说的认真,而封舟那个凭空出现的小篮子的神奇他也见识过,便有些信了,看着徐婷脸色缓和,李赤水又道:“可惜封大哥说那桃子都被我们吃光了,要不,我准定给封大哥讨一个,给师父姐姐尝尝鲜。”
徐婷灿然一笑:“你少拿空话讨人欢喜,要是那桃子还在,你还不给我说呢。”
话说这一日封舟出去了,徐婷手持一把竹剑,在院子里交手李赤水仙都派正宗三十六路剑法,教了几式,指点一番之后,让李赤水自己在那里练习,他回到房中,坐下出神,想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父母兄弟惨遭杀害的深仇大恨不知道何日得报,心中十分郁闷。
吴曦那老贼龟缩在侯府,那侯府又守得铁桶一般,如何进去?
那日在客店,封舟告诉他,即便是出入皇宫大内,也是出入自如,区区侯府更是不在话下,可以帮她报仇。
可是报仇雪恨这件事,是能找人代替的吗?
就算是封舟也不行啊!
何况她徐婷和封舟不过是朋友而已。shuoci
所以自己谢绝帮助,是理所应当的,但话又说回来了,没有封舟的帮助,单凭自己,确实是一筹莫展,想来想去,心中悲伤,眼泪不觉又流了下来。
那李赤水正练得满头大汗,停下来喘口气,却觉得屋里有啜泣之声,屏住呼吸去细听,正是“师父姐姐”在屋里哀哭。
李赤水惊慌,直接跑到里屋,拉住徐婷的手说:
“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第943章 引蛇出洞
李赤水不问还好,一问,徐婷用手将脸掩住,并不回答。
李赤水道:“姐姐的心事我们知道,你想出去,不能出去,我们替你去办,你又不让。这么大的事放在那里,心中怎么不急?可是你空召集也于事无补,急坏了身子,就什么也办不成了。”
劝解了一番,看徐婷还哭,李赤水想想,站起来说:“你不让我们替你办,我就听话,不去办!我只出去替你打探消息,要是吴曦那小子出来,我就回来告诉你,你就拿了宝剑找他,把他脑袋削下来……”
李赤水说完,转身朝外走,徐婷急了,上去抓他胳膊,却抓了一个空,李赤水直接跑出大门去了。
可是等到了大街上,李赤水就有些茫然了,说两句话劝劝人,这事说起来容易,当真去做,就如登天一般了!
先说这个吴曦,他就不认识,就算迎面走来,他也不知道是谁!再说吴曦住在侯府,这个武清侯府在哪里,虽说鼻子下有个嘴,可以打听。可是自己是个穷叫花子,眼下问侯府在哪里,岂不是惹人生疑,坏了事!
到时候有心人一查他这个小叫花子住在哪里,反而把徐婷隐藏处暴露了!
就算找到那个什么武清侯府,又怎么进去?在大门口叫唤“吴曦你小子出来,在这儿等着,我回去叫我‘师父姐姐,让她把你脑袋割下来”?这只怕也是没边的事!
李赤水在大街上没头的苍蝇一般胡撞了一气,撞到方桥集上,也没有撞出什么结果来,他站住愣了一会儿,一抬头看见封舟在人群里站着,怀里抱着一把剑,剑上插着草标。
李赤水一看就乐了,挤上去说:“你已经骗了师父姐姐一大块银子,还嫌不够本儿是怎么着?什么时候又把她宝剑骗出来了?”
封舟也笑着说道:“我赚了银子也是你的,你少给我废话!”说着,凑到李赤水耳朵上,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李赤水听了,喜从天降,一溜烟走了。
原来,封舟虽是准圣,但既然是历练尘世的,当然不愿意直接出手擒来吴曦,或者斩杀石亨、曹吉祥,为自己老爹老娘报仇什么的,那样太没有艺术感了。
所以这日早上吃过早饭,他信步走出家门,拐出巷子,脚步加快在,直奔侯府,在僻巷中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豪阔公子打扮,被这个包袱,隐起身形,就站在侯府门口等候。
堂堂武清侯府,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门,封舟以神识笼罩,就等着有人出来。
工夫不大,一旁角门处走出一个人来,封舟一见,扭头就走。
这人是武清侯府的家将,也是石家的家生子,名叫石孝。这些日子侯府紧张,石孝一直不得脱身,这几日略有些松动,他告假一天,到街上寻那热闹处闲逛。
走出侯府大门没几步,他见前头有个衣着华丽的小公子,被这个包袱,摇摇摆摆的往前走,看样子包袱沉重,有些吃力。石孝急着去街上寻开心,步履轻快,眼看就要赶过那个小公子,却见那小公子把滑下肩的包袱向上一颠,只这一颠,一个闪亮的东西掉了出来,石孝见了,心中一动,那小公子并未察觉,只管向前走。
石孝放慢脚步,低头细看,竟是一个金锭子!石孝弯腰捡起,拿在手心,心中又惊又喜。
这个少年一直不曾回头,看着左边有个小巷,石孝悄悄拐了进去,回头看四处无人,仔细看那金锭子。见有“足赤”字样和银号印记,石孝不由得心花怒放:我那去打双金镯子送我婆娘,不知道她有多欢喜呢!
想着这些,他把金锭子放入怀中,紧走几步,忽然又生出新念:那包袱不大,却显得十分沉重,里面定然都是金子!再往前走就是陋巷,我脑后一掌将这少年打昏,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去哪里寻我?
想到这里,石孝掉转身大踏步往回走,边走便后悔:怕是那少年已经走得远了……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呢!
走出巷子,石孝突然又缩了回来原来那小公子就在巷口外不远处的一个石头台阶上坐着喘气。
石孝高兴,躲在巷口外等,只听那小公子叹口气,自言自语道:“父亲这次也太老糊涂了,这许多金子,让我一个人拿,他不怕把我累坏了也就罢了,就不怕有人一拳把我打昏,把金子抢走?”
石孝听了,心里一惊,又听那小公子说:“离家还那么远,我得选一条路走。走人多的地方,准会有人看出我背的是金子,挤来挤去,谁把手伸进我包袱里,偷一个金锭子出去,我连知道都不知道。他得了便宜,我回去定会挨骂,我还是挑僻静的小巷子走才好,僻静巷子里没人,谁也不知道我带着金子呢……”
石孝听了暗自高兴,再听听没有动静,他从巷子里面探出头去,见那小公子已经背起包袱,朝前走去,便也随着拐出小巷子,悄悄跟在后头。
那小公子走了一段,果然钻进陋巷。石孝四顾无人,紧走几步,就想下手。不料追到离那小公子五六尺光景,便再也无法靠近也不知怎么回事,眼看着那孩子就在面前不远处慢慢的晃悠,自己拼命奔走也追不上。
追了一阵,出了巷子,却是方桥街的闹市,那小公子拐进人群,竟不见了。石孝想,他除了集市,必然还要穿巷,因舍不得放弃,便挤进去找。
石孝在人群里面撞来撞去,撞得头昏眼花,还没见到那小公子。
想到找不到的不是那个少年,而是一大包金子,石孝不由得十分懊丧,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总算拾到个金锭,也不枉我跑了这么一通儿。心中想着,手里不由得去摸腰间。
这一摸不要紧,头上冷汗立刻冒了出来,原来那一锭金子竟不翼而飞!石孝发疯一般,将自己身上馊了不知道多少遍,哪里还有金锭的影子?
石孝猜想恐怕是刚才挤来挤去找那少年的时候,被人掏了去,这才是“黄雀在后”呢,不由得感叹之际晦气,也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出集市,胡听见一声吆喝:
“谁要买宝剑,秋水宝剑哦……”
石孝听了,心中猛然一动,扭头看去,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怀里抱着一柄插着草标的长剑,那看剑柄、剑鞘上镶嵌着宝石,古色古香,和那晚闯入侯府的刺客用的宝剑十分相似。
石孝不由得大喜:“财神爷来了!今番地定然发财!”
第944章 请君入瓮
那一夜刺客进侯府,侯府统领吴曦得了一把宝剑,石孝在火把下看见了,那剑柄就是少年手持的模样。
那剑身能发出清幽幽的光来,令人一见难以忘怀。
后来那剑再混乱中不见了,吴大人万分惋惜,说那剑唤做“秋水”,是一件极难得的宝物,那贵重似乎还在吴曦的宝刀之上。
如果这个叫花子卖的剑真的是此刻失落的那一把,把它弄到手里,吴大人准要赏赐一笔银子。况且此刻失剑并不曾失落剑鞘,那这剑鞘哪里来的?倘若能从剑鞘上再追查出此刻下落,怕是连国公爷也要赏赐了!
石孝连忙上前,对那穷困少年说:“拿你剑来我看看!”
那少年递过剑来,石孝接了,拔剑出鞘,只见青光闪闪,寒气逼人,上头果真有“秋水宝剑”是个篆字。石孝不问剑价,却问这穷叫花:“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那人说道:“你买剑只管买剑,问我名字,问我干什么的,这又是何意?”
石孝道:“你莫非不敢讲吗?”
穷叫花子道:“敢讲,敢讲,我叫封舟,是专门打看门狗的。”
石孝一愣,心中大大的不爽。
因为石亨扳倒了于谦,因此在百姓当中名声极差,再加上侯府的家丁作威作福,因此他们常被街上的人称之为“看门狗”。
所以石孝听了“看门狗”三个字,难免有些扎耳朵,他便用眼睛盯住封舟问道:“你说你是干什么的?”
封舟呲牙一乐说:“我是个要饭的,我们沿街乞讨,看门狗看见就咬大腿,就须预备个打狗棍,专作打看门狗之用,因此这要饭的,也就是‘专打看门狗’的。”
石孝冷哼一声,说:“这也罢了。你这剑买下了,你跟我去拿银子吧!”
封舟道:“你还没问这剑卖多少钱呢!”
石孝看着手中剑道:“我这人最爱的就是刀剑,我看你这把剑是好剑,也不拘多少,我就留下了。只是不曾想在集市上遇上这样好东西,身上没带许多银子。你跟我到你家里,要多少银子,我都付与你。”
封舟所:“听你这话,是个大大的好人。越是好人,我就越不该不给你讲清,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这里索你一万两,你还我十两,我也许就卖给你了。到了你家,我要一万两,你已同我讲了‘不拘多少银子,我都付与你’,你只好给我一万两银子,岂不是吃了大亏?”
石孝心想:这孩子难缠!他拿出蛮横劲,一挥手说:“我让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说完转身就走,他心里很有把握:“我拿着你的剑,也不由得你不走!”
走了几步,石孝回头看,那少年叫花子依然站在那里,怀里抱着宝剑。石孝猛省:“我的剑呢?”也不知何时,他早变得两手空空。
石孝不解,方才明明剑在yiji我手里,怎么一时又回到他手里?
石孝不信有这种怪事,或许他有交还了那穷叫花子,自己狂喜,一时忘了。
他转身回去,一把夺了剑又往前走,走了几步,剑又没了。回头看那穷叫花子,若无其事的抱着剑,脸朝着人群,高声吆喝道:“有买宝剑的没有……”
石孝顿时骇然,他是石家家生子,从小练武,虽然稀疏平常,但是仗着石家关系,战场厮杀、江湖争斗的绝技也知道不少,料定这个少年叫花子武功高强,剑势他夺回的,凭这么快的身手,自己怕是不易对付,况且大庭广众,也不宜用强,他若有同党在侧,更是容易打草惊蛇,还不如立即回侯府去,禀报吴大人,自己也是一份功劳。
至于通知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等差役的事,石亨的家人高高在上,根本不愿意这份功劳落到他们手里。
想到这里,石孝对那穷叫花子说道:“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去拿钱,也就作罢,你告诉我这剑要卖多少,我回去取银子,你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
封舟说:“这样才好,我这剑索钱五千两,若是付银子,你就给两千两,你也不用带来多少,有一千两差不多了,可是你若是想拿二三百两银子就卖了去,我也不会卖的,你也休要这么打算!”
石孝听了连连点头,料想为了一千两银子,这个年轻的叫花子也不会离开,便飞一般的回侯府找吴曦去了。
封舟看着大鱼就要上钩,待要转身回去告诉徐婷,远远看见秃子李赤水走过来了,就站住等他,告诉他让他带着徐婷,去富源巷等候仇人。
却说李赤水走了不久,封舟就见石孝挎着腰刀,拨开众人,挤了过来,他后头跟着一个红脸大汉,也挂着腰刀,封舟一见他,不由得摇摇头,原来是那熟人。
原来那人就是侯府里的高手方赤龙,那夜缠住徐婷,被封舟设计中箭的那位,再看稍远处,还有一个身躯高大、浓眉虎目的大汉,正是方赤龙。
封舟看着他们走近,掉头就走,石孝见封舟仍旧站在那里,心中高兴,见他转身,立即加快脚步,还回头告诉吴曦:“那小子要溜!”
吴曦早看见那抱剑的穷少年快步走在石孝之前,石孝话还没有说出,吴曦已经冷笑一声,按住腰上宝刀,一个“旱地拔葱”,从人群当中跃了起来,掠过人群头顶,落在一道长墙排挡之外,向前紧赶几步,守住市集的出口处。
他停住脚步,眼睛在人群当中搜寻,不见了那抱剑的少年,再回头,却见那孩子早就出了集市,正向远处走去。吴曦顿时诧异无比:“这小子脚步有点门道,竟然比我还快!”此时也无暇细思,直接追了上去。
封舟回头一看,见吴曦追了上来,撒腿就跑,虽说出了集市,街上行人仍旧不少,吴曦觉得碍手碍脚,不得施展,看前头那穷孩子却十分灵活,如同水草间一条游鱼,窜来窜去,全无阻碍。眼看就要追赶不上,幸喜那家伙有些发慌,竟然摔了一个大马趴,一时挣扎不起,剑叶抛出去很远,
吴曦暗自高兴,追上去一把按住,哪知道那孩子如泥鳅一般滑溜,一下子滑出他手,跑了几步,从地上抓起宝剑,拐弯进了一条巷子。
吴曦追进巷子,又欢喜起来,原来那巷子虽宽,却是一个死巷子,尽头处是一段高墙,想必是这家伙慌不择路,以至于进了死路。
眼看就要到了尽头,那穷叫花忽然喊道:“抢劫啦!抢劫啦!有人抢我宝剑啦!”
喊声未落,靠尽头处一个门洞里忽然闪出一个着紧身衣的姑娘和一个小叫花子,正在奔跑的穷孩子随手将手中宝剑抛给那个姑娘,那姑娘“唰”的一声亮出三尺青锋,吴曦脑中一闪:“果然追到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