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人生天平,爱情砝码至上
上午九点,一回公司打开电脑,我就看见李锐的qq头像在拼命闪个不停。我往斜对面李锐的座位看了一眼,她也正好回眸朝我一笑。那笑容,像向日葵遭遇太阳一样,灿烂无比。吓我一跳,我还是第一次见李锐有这么迷人的微笑,心想,那家伙找我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窗口一弹,我看见她厚颜无耻的留言:“苏繁嫣,这周末人民公园有个大型的相亲派对,陪我一起去!!!”
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可我偏不。
凭什么啊?周末我事多着呢,要睡觉,要和顾小辰去买戒指,筹划结婚这一人生大事,还要去探望我的未来婆婆顾小辰他妈!忙得不可分身!
我迅速回了两字:“不去。”
“靠!”我看见屏幕上李锐回了这个字,仿佛也听到了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坚决地关闭了窗口。不料,李锐的头像死不罢休地又在屏幕下方一闪一闪。我无奈地点开了。
“亲爱的,就陪我去吧。姐相一次亲不容易,这次是鼓足勇气了。”
“我去当电灯泡啊?”
“当参谋。姐知道你向来眼光好,挑人准。”
李锐这话倒说得没错。我苏繁嫣看男人还挺准的,不图钱、不图貌,就看人品和性格!像俺家顾小辰,根正苗红,绝种好男人。大学读书时就入了党,思想觉悟高,不抽烟、不喝酒、不花心、不胡来。我们谈了整整六年恋爱,大学四年加毕业两年,马上就要修成正果,迈入婚姻的神圣殿堂了。
很多朋友都羡慕我们,等着吃我们的喜酒。唯独李锐,老泼冷水给我,说什么哪有男人不偷腥!眼看七年之痒快到了,要防止感情出现危机!一板一眼,说得我心中怒火直烧。我相信顾小辰,相信我们的爱情。毕竟六年了,有深厚的感情基础了,哪能说掰就掰!
不过我们之间,确实隐藏着一个不稳定的因素顾小辰他妈。这个老太太,不是一般的难搞,而是相当的难搞。中国人向来说婆媳关系最难处理,我算是提前领教了。老太太一贯看我不顺眼,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嫌弃我家是偏远小县城的,她家是大城市的,觉得我高攀了顾小辰。
我当初知道这个原因时,恨不得抡圆了胳膊上去和老太太辩论一番。要知道,我苏繁嫣在校读书时,虽说不是校花级别,倾国倾城,可也是花容月貌,鲜花一朵,追我的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了。我们宿舍常年芳香四溢,就是那些追求者送我的鲜花。
可我心眼实诚,不贪图富贵、不爱慕虚荣,一心只想找个踏踏实实的人过一辈子。顾小辰说实话,长得还可以,家境也就一般。在北京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里,和退休的父母住在三环内的一个小区,两房一厅,70多平方米。就这样,老太太还牛逼得不得了,优越感不断地膨胀,每次都说,我们北京人,我们首都人民,活生生把我鄙视下去。
我太软弱了,从来都迁让她,不敢和她硬碰硬。只是有一次忍无可忍,才红着眼说道:“我家虽说在小县城,可住的房子多宽敞啊!三房两厅的平房,还带一个大院,养花种菜,喂鸡圈鸭,丰衣足食,生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老太太听了,气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说我在暗示她家房子小,骂我不识好歹。“你那破地方能和北京比吗?北京可是首都,皇城,天子脚下。房价是你那破地的几倍。我们家在三环内,你知道是什么概念不?”老太太耀武扬威地竖了一个大拇指,“三环内的房子,都是几百万几百万的,能买你那里的多少块破地了?”
她一口一个破地,就差没喊我破鞋了。我听得想发飙,可顾小辰死死按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冲动。我只好屈辱地噙着眼泪,二话不说。顾小辰是个大孝子,他就像周杰伦,只听妈妈的话,看在他的份上,我唯有憋屈地忍了。只是想到如果结了婚,和老太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那以后的人生就暗无天日了。
我妈听我说到这个情况,气不打一处来。好歹养了20多年的女儿,平常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宝贝得不得了,哪能容忍别人这样欺负,还欺负到头上来。我妈坚决地说:“婚后不能和那老巫婆住一起,不然得给她整死!”
我哭丧着脸:“不住一起那咋办?”
“自己买房子呗。”
听我妈如此轻松的语气,我抓狂了:“买个鬼,哪里买得起?北京五环内的房子最少都百来万,你和我爸省吃俭用几辈子,也掏不出那钱!”
“闺女,妈教你”我妈走了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这样,你们在北京找一个好点的公寓,我们长辈们出首付,你和顾小辰两人一起供。”
“你们能出多少?”我爸妈这辈子勤俭节约,我知道家里是存了一些钱的。
“20万,行不?”我爸也踢踏着拖鞋,走了过来。
我一听,20万!可不是小数目了,相当于我在北京不吃不喝两年半的工资。在我们老家这经济落后的小县城,要混多久才有20万啊。我感动地看着老两口,还是亲爹亲妈好啊!
我妈接着一脸严肃地说:“让顾小辰的父母也拿20万出来,凑够40万先交个首付,剩下的你和顾小辰自己去解决。”
我掐指一算,如果买个百来万的房子,给了二、三十万的首付,剩下的七、八十万就起码要二、三十年才能供完。我现在在广告公司做策划文案,月薪6千。顾小辰刚考上公务员,薪水稍微低点,5千。我俩加起来,超过一万。
北京消费多高啊,除了坐车便宜,其他一律贵得离谱。像我们写字楼底下的那个面馆,同样是一碗拉面,北京要20元,我家县城才5元,不愧是首都水平。除去交通费,生活费,我平常也挺省的,不逛街,不买高档衣服和化妆品,专挑超市、商店换季大甩卖时去买。
像上次和李锐去**店看衣服,一件黑色大衣足足让我盯了一分钟。我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眼里充满柔情蜜意,连李锐和店内卖衣服的小妹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地劝我买。我悄悄地翻了一下领子后面的标签,不看还好,一看吓得我的小心脏狂跳,900元!足够我吃45碗拉面了!我立场坚定,誓死不从,一咬牙,一跺脚,拉着李锐迅速逃离,强烈感觉出店小妹轻蔑的目光尾随着我。
后来,我和顾小辰逛街时,又经过了那家**店。正好店铺转让,低价处理仓底货。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件大衣,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这个现在多少钱?”
还是上次那个小妹妹,但她不认得我了。她眼都不眨一下,说:“90元。”
我一愣,以为听错:“多少?”
“90元。”顾小辰重复了一遍。
我一听,心情激动狂喜地无法言喻。幸亏当初明智啊,现在价格整整少了一个零。我瞥了一眼顾小辰:“赶紧买,上次我来的时候,要900元呢!”
顾小辰边付钱边听我说出上次的遭遇,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正好奇时,他才缓缓地说道:“繁嫣,以后我会努力赚钱,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看着顾小辰认真的样子,眼泪差点掉下来。这就是我喜欢顾小辰的原因,有上进心,踏实稳重,有安全感。虽然中间横亘着顾老太太,但我一直坚信,我和顾小辰的未来是美好的。
我正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低头一看,李锐在电脑那边拼命抖动我的qq窗口。我回过神,看见她已经发了n个愤怒的表情过来。
李锐是我的铁杆同事,自打我毕业后进入这家公司,作为小组长的她就一直带着我,勤勤恳恳地工作,兢兢业业地为公司做贡献。
李锐原名叫李芮,台湾著名歌星苏芮的“芮”,我亲眼看见她的身份证上写的是这个名。可是李锐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说那个“芮”字太女性化了。
我当时反驳她:“你本来就是女的嘛,你爸妈没起错名。”
可李锐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所以就擅自将“芮”改成了“锐”。
确实也是,我和她相处了两年,从来没把她当姐们看待。她性格刚烈、豪爽、事业心强,活脱脱一个胜世傲男。也正是如此,今年28岁的李锐至今名花无主,还没正式谈过男朋友。
公司里的同事都开玩笑说:“李锐,你这么彪悍,哪个男人敢娶?”
于是李锐在我的帮助下,确切说是在我的姑姑苏嘉怡的帮助下,相了几次不靠谱的亲。
苏嘉怡在一婚恋网站里做婚姻咨询师,专门帮一对对的夫妇解答婚姻疑难杂症,业余时间也做下红娘,帮人介绍对象。
我以前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职业,后来就觉得是忽悠人的。一个小时就收咨询费200元,比心理医生还好赚。收费如此之高,排队上门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从这也可看出,现在这个社会上,有大部分人的婚姻存在问题。婚姻的稳定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社会的稳定,苏嘉怡功不可没。这么多年来,从她手上挽救的婚姻,高达300多宗。我没听过她的教导,不知道她是怎么糊弄的。
由于表现出色,苏嘉怡在单位里,年年被评为优秀员工。可就是这么优秀的人,看男人的眼光却不咋地。帮李锐介绍了三个对象,专挑有钱的暴发户、有权的政府官员。一般混到有权有势的层次,几乎都是大龄男人,甚至是老龄男人。所以李锐的三个对象,平均年龄38,不是离异的,就是死了老婆,带个拖油瓶的。
有一次,李锐磨破嘴皮,才哄得我陪她一起去相亲。那男人,35岁,开了台宝马过来,约我们在某高级会所吃饭。
他一走进会所的大门,我和李锐就大跌了眼镜。那男的长得油光满面,腆着个大肚子,神情肃穆地向我们走来。
吃饭期间,那丫目不斜视,瞄都不瞄李锐一眼,只和苏嘉怡聊得火热,偶尔和我寒暄下。李锐深受打击。还有更打击的事情,就是丫走的时候,根本无意和李锐交换名片、互留联系方式。李锐气得掉头就走,我赶紧追上。
走到大街上,我问李锐感觉如何。她火冒三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贱的男人。他以为他是谁?李嘉诚啊?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姐不稀罕,姐也能赚钱,赚得也不少。”
我点头附和:“就是。”
刚说完,手机就响了。我一看,是陌生的号码。好奇地接听了:“苏小姐,你在哪啊?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你哪位?”
“黎明啊!”
“哪个黎明?”
我突然看见李锐的整张脸都绿了,她在旁边气急败坏地说:“就刚才和我相亲的那个死胖子。”
我恍然大悟,估计手机那头的黎明要吐血了。
那家伙有病啊,怎么说要送我回家?我没搭理他,直接就掐断了手机。
第二天,苏嘉怡打电话告诉我,说黎明没看上李锐,看上我了。
我崩溃。
为了这事,我一个月没和苏嘉怡说话,谁要她随随便便就将我的手机号码给陌生人,弄得死黎明骚扰了我几次。
李锐知道后,挺受伤的。倒不是她喜欢黎明,而是这件事说出来,挺雷人的。带朋友去相亲,结果对方相中了朋友。她颜面何存?
不过这事丝毫没影响我和李锐的友谊,只是她认为苏嘉怡严重不靠谱。靠人不如靠己!从那时起,李锐就积极关注相亲派对的新闻,希望赶在30岁前嫁掉!
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赶紧回复了一句:“你还敢让我去?不怕我坏事?”
“不怕,这不关你的事,完全是那些臭男人的问题。”
多么通情达理的李锐!
“别废话了,去不去?”
“去!”我终于答应了。
和李锐刚聊完,我就听见我们的创意总监林春香叫我进办公室。别误会,林春香,名字女性化,可是十足的纯爷们。
我们这公司,就他和李锐特另类。一个明明是爷,却起了个娘娘腔的名;一个明明是姐,却改了个男人名,真是字如其人,名也如其人。林春香,为人和蔼,性格温和、沉稳,对我们下属关怀备至,不像我们的执行总监高森林那样,老摆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们都喜欢林春香,他是公司的一块宝。
走进办公室,林春香指了指桌面上的一个信封,那是我的辞职信,表情严肃地问了一句:“你想好了吗?”
我心情沉重地低下了头。顾老太太不喜欢我的第二个原因,就是我的工作。我是策划文案,经常要加班加点想创意、写方案、拟广告语,而且在广告公司,加班是家常便饭。不信晚上在北京的写字楼附近转悠,灯火通亮的窗口,肯定90%都是广告公司。最气愤的是,摊上一个变态老总高森林,因此公司也是十分变态。比方6点下班,没人敢走,手头有事没事,都要磨蹭到7点。一接有大项目,全公司员工进入高级戒备状态。晚上10点下班很正常,通宵赶进度也很正常。所以有很多同事,都将毛巾牙刷啊带到公司来。
那次我印象特别深刻,有一家地产公司要楼盘宣传语要得特急。我们好几个策划文案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让对方公司满意的广告语。一急之下,高森林把全部人都锁在了会议室,发狠话,想不出就不给我们回家!
那晚正好顾老太太过60岁大寿,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差点想破窗而逃了。可往下一看,16层,彻底晕眩了。
我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林春香。他被我盯得不好意思,赶紧打电话给高森林说了我的特殊情况。可高森林牛逼烘烘地说:“再重大的事件,也比不上公司的利益。今晚想不出来,一个都不能走。”
我恨得咬牙切齿。我是来打工的,不是签卖身契给公司的。林春香无奈地摇摇头,爱莫能助。
我只好打电话向顾老太太道歉。我话还没说完,她就哐当一声,挂了电话。后来顾小辰说他妈妈很生气,说我破坏了气氛,破坏了心情。
我也很生气。那晚,熬到深夜十一点,我才突然灵感涌现,刷刷写下了十来句宣传语。林春香看后,一个劲地叫好。高森林也满意得不得了,当场放了人。据说后来对方公司的老总乔墨阳称赞不已,加大了和我们公司合作的力度。
高森林一高兴,奖了1000元奖金给我。我欲哭无泪,这1000元,买不回顾老太太的生日,更买不回她的心情。
虽然我尽量减少加班,但顾老太太对我的工作依然很不满意。她老说以后结婚了,顾小辰怎么办?难道要他一个大男人晚上自己在家做饭吃,而老婆在外赚钱?成何体统?
顾小辰打政府工,是标准的上班族,朝九晚五。起初他对我的工作无异议,加班就加班,也没什么。只是后来我的工资由第一年的3千慢慢涨到4千、5千时,顾小辰的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嫌我工资高过他,让他没面子,没男人的自尊。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我理解中国男人的大男子主义,必须要女主内,男主外,女比男差,才叫般配,才叫合理。长达2000多年的封建传统思想,根深蒂固,即使在21世纪也根除不了。
为了稳固我和顾小辰的感情,我只好被迫辞职。在我人生的天平上,爱情的砝码远远重于工作的砝码。
林春香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挺舍不得我的。我是他的得力干将,这两年,在他的悉心指导下,我圆满地完成了公司的许多重大项目。他多次在公开场合上表扬我,说他有了我,如虎添翼。说得这么暧昧,搞得公司里的同事都以为我和他有一腿。有几个女同事,看我的眼神都饱含了恨意。跳进黄河洗不清,我也懒得解释。
林春香长得牛高马大,一表人才,我曾暗示李锐要想办法拿下他。李锐一脸的不屑:“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辩解:“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后来我发现,李锐这一款女生,严重不对林春香的口味。
有一次我和林春香吃饭时,我特地套了套他的口风,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林春香眼都不眨,一本正经道:“圆脸蛋、大眼睛、有才气、有气质,最好有一头乌黑长发。”
我一听,这不是刘德华在卖洗发水广告吗?
于是我回道:“林总,你的要求还真高。”
他嘿嘿一笑:“我小时候的梦中情人就是林青霞。”
“那你要找个林青霞似的女生太难了。”
“像你这样就可以了。”
我差点喷饭,赶紧解释:“我名花有主了。”
“知道,我开玩笑的。”林春香没看我,低头扒拉着饭。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和他讨论爱情了。
“林总,我还是得辞职。”我鼓起勇气说道,“很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怀和照顾。在这个公司工作,我很开心也很充实。至于为什么想离开,我在辞职信上也写得十分清楚了。”
我看着林春香,他正认真地倾听我的讲话。
“我”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林春香打断我。
“快了。”
“婚后不工作吗?做家庭主妇?”
“要工作。”我的语气很坚定,“我们在四环买了一套房,百来万,得供。”
“那你还辞职?”
“我在辞职信上写了!我男朋友他妈不喜欢我的工作,说我老加班,照顾不了家庭。”
“繁嫣”林春香站了起来,正视着我,“其实我和高总都非常看好你,你很有发展前途。只要你还在这公司做,你的事业会越来越好的。”
“我不要事业。”我幽幽地说。
“哈,只要爱情?”
“嗯。”我点头。
“你这个小女人。”
我不做声。一个女人,如果没有了爱情,即使让她拥有辉煌的事业,那又如何?最终,她都是寂寞的。
林春香批准了我的离职请求。高森林见我去意已决,也不好多做挽留,很痛快地就签名答应。不过要我做到这周结束,交接好工作才能走。
今天是周一,还有四天,我就要离开这间呆了两年的公司了。这里的人和物,一切一切,都让我留恋和难忘。尤其是李锐,这个朝夕相处的好姐妹,让我内心充满了不舍。
好!周末我就陪她去相亲,希望能帮她找到幸福。
下了班,我打了个电话给顾小辰,想告诉他离职的事已办妥。电话通了,没接。我失望地挂了,收拾东西回家。
Chapter2 结婚一定要有个窝住
我的家在五环的一个小区里,单身公寓,一房一厅,就我一个人住,月租1800元。北京的房价确实高得吓人,动不动就一平方两三万。对于我们这些毕业没多久的80后来说,买房成了人生中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如果不是因为结婚,要在北京安个家,打死我父母都不会拿出这一笔钱。他们就我一个女儿,一旦我嫁了,老两口无亲无故,就只能靠那点钱傍身了。我家的经济状况一般,父母没权没势,在小县城里经营着一家小茶叶店。好不容易供我去北京读大学,原指望我学成归来,在小县城里找份安稳的工作,陪在父母身边。可没想到,毕业后,我选择留在了北京,还找了一个北京男人。
我爸妈见过顾小辰。大四回老家,顾小辰专程陪我回去拜见了我父母。两位老人对顾小辰相当满意,觉得他实在、可靠,我跟着他,绝对放心,因此也默许了我们的交往。
其实毕业那段时间,我相当迷惘,一度犹豫我是否要留在北京找工作。对这座城市,我没有特别的好感,天气寒冷,沙尘暴多,冬季皮肤干燥得涂了几层保湿霜都不管用。而且交通严重堵塞,不是听过一个笑话吗?某人送朋友去机场坐飞机,结果两个小时后,朋友到达目的地了,打电话来告知,而这人还在北京的大道上塞着车。很多不知情的人就当一个笑话听了,可我知道,这是事实。每天上班,我都要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北京的马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车,就像蚂蚁一样。你有看过蚂蚁爬得很快的吗?
因此我不喜欢大城市。
我和李锐曾讨论过一个很沉重的话题该不该在大城市里奋斗。
我说在一个小城市里,工资不高,消费也不高,人们的步伐不会太匆忙,精神压力也不会太大。可以买得起房子,然后安家乐业,平静地生活。可是在大城市里,物价飞涨,房价高升,一个月拿着微薄的工资,处处艰难,竞争激烈。身边的人几乎都戴着假面具,找不到一丝的温暖和快乐。买不起房子,永远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我情愿在内蒙古大草原里放羊,看云卷云舒,过心灵宁静的生活。”
“苏繁嫣,你太天真了。”
“李锐,你说,人们为什么要在大城市奋斗?”
“为了过上幸福的生活。”
“那在小地方,一样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何必跑到大城市来呢?”
“听过一句话没?大城市有大的**,小城市有小的**。这视乎一个人的**与追求。”
我无语,李锐概括得很准确。我之所以留在北京,是因为我在追求爱情。顾小辰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他不可能放弃北京的优厚条件,和我跑到小县城里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即使他愿意,顾老太太也坚决不会同意。
毕业后在北京找工作,我曾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睡过郊区唐家岭阴冷潮湿的地下室,每天三餐就着开水吃面包。还没结婚,顾老太太不给我去她家住,我妈也不答应我未婚同居。我知道我妈的想法,她是怕我吃亏了,担心到时如果顾小辰不要我,那我不是给白白糟蹋了?在我妈的潜意识里,我也是高攀了顾小辰。
顾小辰很爱我,一直帮我找工作,找房子。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是顾小辰通过朋友介绍的。小区很安全,也很清净。我和房东签了两年合同,眼看要到期了,而且我和顾小辰也快结婚了,所以我妈就一直催着我们买房子。
顾老太太很不情愿儿子婚后搬出去住。说到底,是不想掏那笔钱。为此,我妈还亲自打电话给顾老太太,挑明说了:“我的女儿嫁人,起码在北京要给一个窝住,是自己的窝!”
顾老太太也不是软柿子,她说嫁过来,和公公婆婆住,难道就不行吗?非要浪费钱去买房子?“北京的房价有多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没有让你家全出首付,我们也掏一半钱出来。”我妈坚决不让步。
顾小辰也和我商量过,能不能先和他爸妈住一段日子,再另做打算?“总不能娶了新娘,不要老娘吧?”
我看着顾小辰为难的样子,心里也想妥协了。可是我妈说什么都不答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巫婆的秉性,住一块,你还有好果子吃?”
“妈。”我一个劲地批我妈,“你也不要总是老巫婆老巫婆地叫,她好歹是顾小辰的妈,我的未来婆婆。”
“她有当你是她儿媳吗?”
我妈这么反问,我哑口无言了。顾老太太对我确实不咋地。快结婚了,她竟然跑去一条胡同里找算命瞎子合我和顾小辰的八字,预测我们的婚姻。
合就合,反正我的八字又没啥问题,不克夫,不破财。不料那算命佬合了半天,神情特严肃地告诉老太太:“你这个未来儿媳破年。”
老太太问:“啥叫破年?”
“就是克你,与你合不来。”
老太太当场就黑了脸,扔了20元给算命佬后就走了。
回家后,老太太大发雷霆,骂顾小辰瞎了眼,找了个这样的货色。我当时还不知情,每次向老太太献殷勤时,她总是横眉竖目的,弄得我莫名其妙。后来在我的追问下,顾老爷子才告诉我来龙去脉。我气得整整一个星期吃不下饭。拉了顾小辰去胡同找那个算命佬算账,可找了半天,也不见那可恨的瞎子。
我愤怒地向顾小辰投诉:“没想到你妈这么迷信。告诉你们,我的八字好得不得了。”
这话不假,有一次去香港出差,李锐特地带我去黄大仙那里算命。黄大仙看了我的八字,啧啧赞叹:“以后谁娶了你,是八辈子的福气。”
“为什么?”我和李锐异口同声地问。
“哈哈,旺夫啊!”黄大仙向我们解释,“你出生于阳年阳月阴日阳时,此命有财官之势,属于顺从丈夫的温顺典型命造。喜大运水金旺地,旺夫旺子命造。”
虽然我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道那些专业术语是啥意思。但我心花怒放,因为我听懂了这四个字:“旺夫旺子。”
黄大仙再怎么样,也比胡同里的瞎子要算得准吧。我气呼呼地和顾小辰说出黄大仙的话,他扑哧笑了:“你也迷信。”
“哼,总比你妈要强。”
回去后,顾小辰也将黄大仙的话转述给老太太听了,连顾老爷子也在旁边附和:“我看繁嫣的面相就很不错嘛,小辰娶进来准没错的。”
老太太将这些话都当成了耳边风,看我像看阶级敌人似的。我自知回天无力,也坚定了决心,婚后不和老太太住一块,一定要搬出去。
为了房子的事,我们两家心生隔阂,左右为难的顾小辰最后好说歹说,老太太才同意掏出10万给我们,凑够预首付。
去年我们就计划结婚,结果找房子找了将近一年,才在中介的帮助下,在四环旧宫中心地带的一楼盘物色了一套两房一厅、75平方米的二手房。虽说是二手房,但屋子很新,装修得也好。据中介介绍,原来的主人才住了一年,就准备出国了,所以才急着要卖。环顾四周,南北座向,对流通风,我非常满意。一问价格,150万!这个数字让我几天都合不了眼。顾小辰一再犹豫,可咬咬牙,我还是决定要买。我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我和顾小辰贷了100多万的巨款,打算30年供完。最近刚办理好贷款手续,准备接下来就去办房产证。但人生中有许多意外,我们都无法预测,就像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这个房子会让我背负上沉重的负担。
等到快要睡觉,我的手机还一直安安静静地躺着。顾小辰搞什么名堂,这么久了都不回我电话,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的心有点忐忑,按捺不住,又赶紧拨打了顾小辰的手机。可响了一下,就被狠狠地掐断了。我疑惑地盯着手机,很快就来了一条信息,是顾小辰发的:“我陪领导去应酬了,不方便接电话。”
哦,原来是这样。
于是我回复道:“那你不要忙太晚,早点回家休息。”
又等了十来分钟,顾小辰没下文了。我想他可能真的在忙吧。关了手机,我上床睡觉了。躺在床上,望着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我心里挺感慨的。这间单身公寓,我住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虽然比刚毕业时睡在地下室好多了,但是这里依然没有给我家的感觉。空荡荡的房子,只摆放着房东提供的一套沙发、一张大床和一个洗衣机,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我自己一个人,也懒得做饭,经常是下班后与顾小辰一起去小餐馆吃饭,或一个人到大排档买盒饭将就一下,因此家里也没有买什么厨具。
上次逛超市,看见亮锃锃的炒锅和铲子,我突然心血来潮,坚持要买回来做饭。顾小辰一个劲地摇头:“到时你肯定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我哈哈大笑:“买回来,我天天做饭给你吃,雷打不动。”
谁知还真的给顾小辰说对了,买回来的那段时间,我的确天天对着菜谱研究菜式,正儿八经地做饭,刚开始做最简单的菜,像什么番茄炒蛋、小葱拌蛋。
顾小辰吃了几餐后,强烈抗议:“繁嫣,你天天弄这两菜,不累吗?”
于是我苦心造诣,翻新花样,一天一个菜式,结果吃得顾小辰不敢踏入家门半步。那也是,谁叫我将牛肉做成了羊肉味,将黄瓜炒成了苦瓜味。搞得那些天,我和顾小辰的肚子天天翻江倒海,比吃碧生源还管用。所以顾小辰也从来不敢叫他的朋友、同事们上门吃饭,总是和他们说:“我家繁嫣不会做饭。”
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我决定金盆洗手,彻底不干了。那些可怜的厨具从此就堆放在一个角落里,长了毛,发了霉。我妈来过一次我住的地方,看见这个简陋的家,眼泪刷刷就下来了。我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在一个举目无亲的大城市,要想活得滋润、活得出色,谈何容易?能不饿死就不错了,可为了能和顾小辰在一起,再大的苦我也愿意承受。
第二天上班,我迟迟进不了工作状态,老想着结婚的事。结婚,是人生中最重大的事情,尤其对女人来说,它更是意义非凡。李锐老说:“选择一个人就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为此要慎重。”我想了很久,觉得我和顾小辰性格挺合的,他稳重,我低调。但一想到顾老太太,我又挺没信心的。我感觉自己好像患了婚前焦虑症,对即将结束单身生活,步入婚姻殿堂有点不知所措。
正胡思乱想时,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装修工人打的。现在新家那边正在装修,其实也不用怎么装修,就是粉刷下墙,将原来的瓷砖地板换成木地板就行了。本来装修的事刚开始都是顾小辰在负责,后来单位派他出差一段时间,就由我全权操作了。现在那些工人都听我的,一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问我怎么处理。
装修工人在手机那头问我,房间要刷成什么颜色的。我想了想,还是先问下顾小辰的意见。在q上晃他,他简单地回了几字:“你决定就好。”
什么意思嘛,现在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我继续问他:“书房刷成蓝色,主人房刷成黄色,行不?”
很快,顾小辰的qq头像就灰了,不知道是隐身还是掉线了。我气呼呼地拨打了他的手机,没接。这家伙,怎么回事?最近莫名其妙的。
中午吃饭时,我和李锐说了这事。李锐注视着我,深思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看情况不大妙。”
“说什么呢?”我瞪了她一眼。
“苏繁嫣,你得机灵点。”李锐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当一个男人对你不冷不热时,就说明他的心思没放在你这。”
“胡说。”我赶紧解释,“我和顾小辰都快结婚了,他的心思不在我这,那会在哪?”
“那要问你。”李锐还在那扮专家研究,“你们在一起快七年了,七年之痒,知道吗?也就是说,他现在估计烦你了。”
越说越离谱。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李锐一把将我拉回座位:“别走啊,我还没说完。”
“我不听你挑拨离间。”
“靠,苏繁嫣,我可是为你好。”李锐朝我郑重地说。
我叹气,坐了下来。
李锐问:“最近你有没有发现顾小辰有什么异样?”
我摇了摇头。
“那你之前找他时,他的态度如何?像现在这样吗?”
“不是。他一直很在乎我,我说什么他都听。就是这两天”我想了想,这两天找顾小辰,打电话不接,在q上发信息不回,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啊。工作上一忙起来,都会这样。我以前加班赶方案,忙得不可开交时,不也经常疏忽顾小辰吗?他也没说什么,也能理解。为什么我偏偏小心眼呢?他一没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我就疑神疑鬼,有病啊?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李锐否定道:“这很正常啊,谈恋爱不就这样嘛,在乎一个人才会紧张,才会时刻惦记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乎才会乱想,不在乎连想都不会想。”
我听了,扑哧一笑:“李锐,说你没谈过恋爱,还真不相信。”
“唉。”李锐神情黯淡地说,“我是空有理论,没有实践。”
“那赶紧找一个人实践去。”
“哪有这么容易,感情的事,还真得靠缘分。强求不来。”
“事在人为嘛。缘分也要靠自己去争取,不然有机缘,没抓住,有缘也变成无缘。”我想起当初和顾小辰认识的时候,就是彼此主动的。那次我在图书馆看书,看的是《我和狗狗的10个约定》,那故事很感人,我边看边落泪。后来旁边有一男生递纸巾给我,我当时正看得入迷,没多想,就接过纸巾了。看到闭馆时,我才发现,我用掉了那男生的一包纸巾,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赶紧说了一句:“一起吃饭吧。”就这样,我和顾小辰认识了。我们边吃饭边聊这本书,越聊越投机,大家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最后顾小辰说:“这本书拍成电影了,也非常感人。这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去看这电影。”一来二去,性格相近的我们情投意合,就在一起了。我总觉得,我主动说的那句话,就是我和顾小辰缘分的开始。
李锐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在分析我会不会遭受七年之痒的危机:“繁嫣,和你说一件真人真事,发生在我一朋友身上的。”
“嗯。”我点头。
“我这朋友,是女的。她和男朋友谈了七年恋爱,感情一直很好,很稳定。去年12月结婚,今年6月份就闹离婚了。”
“啊?”我诧异地追问,“为什么?”
“那男的有外遇了。”说到这,李锐一脸的忿然,“那贱男人有一次出差,勾搭上了一女孩,回来后就提出离婚了。你知道吗?”李锐看着我,表情依旧愤慨,“最贱的是,当初两人共同出钱买的房子,现在那男的说,坚决要回房子,只补几万块给我朋友。”
“那怎么办?”我听李锐这么说,也挺替她朋友着急的。
“两人闹上法庭了,法院正在审理。”
怎么有这么差劲的男人?作为过错方,不仅没有内疚之意,还变本加厉,竟然要回房子?我心想,李锐的朋友也真是可怜,瞎了眼,认识了这么一个贱货,还谈了七年,青春都白搭了。
“哎。”李锐一个劲地叹气,“那贱男人以前对我朋友很好的。可一旦闹翻了,最后就变得十分绝情,千方百计要夺回房子,还把我朋友赶出去。”
今天听到这个负面消息,实在影响我的情绪。我看着碟子里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当一个人不再爱你时,你连呼吸都是错。”爱到最后,成了陌路,成了仇人,是不是一种深入到骨髓的悲哀?
李锐的一番话让我整个下午都精神恍惚,也弄得我眼皮直跳,老担心顾小辰出什么事。没到下班时间,我实在等不及了,就偷偷溜出办公室,赶紧坐车奔赴顾小辰的单位。
到的时候,正碰上顾小辰下班了。我在大门口截住了他。他见到我,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我幽幽地说。
看见门口人来人往,顾小辰一把将我拉到门外的一个角落:“你怎么了?”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我望着顾小辰,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这两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顾小辰淡淡地说。
我沉默地看着他。我们相处了六年,顾小辰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特别透明、没有隐藏任何秘密的人,可是此时此刻站在我的面前,我却突然觉得他有点陌生。
见我一言不发,顾小辰开口道:“走吧,打的我送你回家。”
默默地坐上了的士,一路上,就只有那司机在胡侃乱吹,我和顾小辰像一对怨偶那样,彼此无语,都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风景。夜幕开始降临,路上车水马龙,喧嚣无比。矗立着的写字楼和大型商场,熠熠生辉,霓虹灯绽放出璀璨的光彩。可是我的内心,却空荡荡的,像被人洗劫过一样。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顾小辰,他的侧脸在灯光的映照下,轮廓清晰无比,带有些肃穆,也带有些忧郁。我的心顿时有点疼,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患了婚前焦虑症?面对两个人的未来,我们是否都做好了准备?
的士停在了小区门口,顾小辰没有送我进去,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今天很累,就不陪你吃饭了。”
“好。”我下了车,看着的士绝尘而去。走了两步路,我猛然转身,赶紧跑到路口,拦了另一辆的士,坐了上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有这样的冲动,就是觉得心里忐忑不安,想知道个究竟。
“小姐,去哪?”
“追着前面那辆牌号556的的士。”
司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就踩了油门。
“我是不是疯了?竟然不相信顾小辰?”我的心七上八下,发现自己临到结婚,越来越情绪化,有点不正常了。
正焦灼着,我妈打电话过来了。“繁嫣,我和你爸商量了,日子初定在下个月八号。你问下顾小辰他们家”
“亲戚都通知了吗?”我打断我妈的话。
“都口头通知了,等日子正式定下来,就发喜帖给他们。”我妈喜气洋洋地说。
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亲戚都挨家挨户地住一块,我要结婚的事,经我妈一宣扬,全都知道了。昨天姑姑苏嘉怡还打电话问我,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心想,有啥婚礼,无非就是摆下酒,宴请亲朋好友。其实我想要的结婚仪式很简单,就是两个人跑到云南丽江去,一起看那里的夕阳。
苏嘉怡骂我脑子进水:“结婚可是女人这一辈子最轰轰烈烈的事情,不搞隆重点,对不起自己啊!”
“要那些形式干嘛?”我说,“两个人幸福才是真的。”
“傻帽。”苏嘉怡唉声叹气,“你啊,太廉价了。”
我知道苏嘉怡当初的婚礼就弄得很轰动。她和经商的姑丈经人介绍,一见钟情。姑丈有钱,给礼金时也是大手笔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据我妈说,结婚那天,姑丈和他的朋友开了好几台奔驰过来迎亲,风光无限地把苏嘉怡娶进家门。那时在农村,很多人都没见过奔驰,个个都哇哇地赞叹不已,羡慕到苏嘉怡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白费。直到现在,苏嘉怡和我说起她那红极一时的婚礼,眼里还带有泪花。“终身难忘。”她用四个字总结了女人这辈子最盛大的事情。
挂了电话,司机和我说:“到了。”
我反应过来,看见顾小辰在自家门口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
我绷紧的神经瞬间释放了。我骂自己,太不可理喻了,心像针眼那么小。
“小姐,要下车吗?”
“往原路开回吧。”
一大清早到公司,高森林就把我叫进办公室狠批了。“苏繁嫣,做人要有始有终,知道吗?虽说你准备离职了,但只要你还在公司一天,你就是公司的员工,不能这么没纪律,是不是?”
我结结巴巴地解释:“高总,其,其实……”
高森林没听我的话,继续开骂:“不要以为你背后有林总撑腰,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我知道你能做事,但你做人的态度严重有问题。你说,你放着这么重要的方案就走人,对得起我和林总,对得起公司吗?”
我战战兢兢地点头,接受批评。
最近经常和我们合作的那家地产公司又建了楼盘,让我们策划方案,写宣传语。本来这个艰巨的任务主要由我负责完成,可林春香知道我要离职,就安排给李锐去做了,只是让我协助下李锐。我昨天擅自旷工,害李锐加班加点写方案写到凌晨两点,结果方案一出来,发给对方公司的老总乔墨阳看,他很不满意。
“靠。”李锐大骂,“那乔墨阳诸多要求,严格得要死,这里不行,那里不行,真不知道他想咋样。”
乔墨阳是一神秘人物。和他们公司合作这么久,我们都没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每次会议,都是他的秘书代替,他没有自出马过,就在背后指点江山,垂帘听政。而且听说那人超低调,很少在新闻媒体前露面,没登过报纸,没上过杂志,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要不还是我来弄吧。”我说。
“算了。”李锐摇头,“你还有两天就要离职了,还是不要接这个烂摊子。”
我怜惜地看着李锐,她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女人在外打拼,身边也没有一个肩膀依靠。有时想想,我们女人也真是脆弱,即使外表表现得再怎样刚强、怎样彪悍,内心深处也不可避免地渴望温存、渴望爱护。我知道在李锐强大的躯壳下,有一颗柔软的心灵。
不说乔墨阳那个让人扫兴的家伙了。在仅剩的两天里,我将手头上的工作都交接给李锐。周五快要下班时,林春香号召大家为我举办一个欢送会。正准备打电话选地点时,该死的乔墨阳又像催命鬼似的打电话来追方案了。于是全体加班。除了我,这个再也不属于公司的一份子可以先行离开,其他人依旧得在岗位上孜孜不倦地打拼。
林春香眼里充满着内疚:“我们改天再聚聚,行吗?”
“没问题。”我爽快地回应。
向大家挥手告别,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些失落,有些难过。我在这公司工作了两年,与它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对公司的每一个地方,我比对自家还熟悉。会议室书架上广告学的书,具体到哪一本放哪个位置,我闭着眼都能找到。这份工作也给我带来了无限的成就感。我总忘不了我在会议室上发言,演示ppt里的方案时,林春香脸上挂着肯定的微笑,就连高森林也经常点头示意。而如今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明天,我会在哪里呢?想到这,我的心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苍凉。
Chapter3原来地久天长,只是误会一
睡了一天,周日八点整,我家的门铃准时响了。
我挣扎起来去开门,看见李锐时,吓了一大跳,丫打扮得像只孔雀,连我都差点认不出了。
“有女人味不?”李锐摆了一个s造型,妩媚地看着我。
“有”。我点头,“越来越像芙蓉姐姐了。”
“去死。”李锐抓起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我接住,趴着继续睡。
“苏繁嫣。”李锐使劲掐了一下我的手臂,“有没有搞错,姐亲自上门接你去参加派对,你还这样对我。”
我呲牙咧嘴地站了起来。
这个李锐,真拿她没办法。
9点到公园,人山人海,彩旗飘飘。
“靠。”李锐冲我一笑,“刚才有一男的问我年龄时,我还不好意思说是8字开头的。你看”李锐指着前面几个穿职业装的女性,在我耳边轻声说,“那几个都是70后的,有一个还是71年的。”
“呵呵,心里平衡了吧?”
“那当然,好歹我还是80后。”
说得起劲,眼前猛地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定睛一看,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是顾小辰!!他来干嘛?
正纳闷不已,再一看,连顾老太太也来了。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女孩。
怎么回事?我挽着李锐的手霎时变得冰凉。
李锐见我远远地注视着,也好奇地循着我的视线望去。我们都共同看到了顾老太太和那女孩有说有笑,顾小辰站在那里,表情有点木讷。
我甩开李锐,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
“小方,我觉得你和我们家顾小辰挺合的。”顾老太太眉开眼笑地说,听得我的耳朵“嗡”的一响。
顾老太太继续说:“什么时候上我家去吃饭?”没等那女孩开口,顾老太太又咯咯直笑,“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一样,麻木得说不出话来。我和顾小辰在一起这么久,顾老太太就很少给过我好脸色看,更别说像妈妈一样面带微笑地对我说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失败,讨不了她的欢心。可是接下来的事,让我更加觉得自己的人生败得一塌糊涂。
顾老太太和那女孩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一旁的顾小辰无所事事,望了望四周,就望到了我。
四目相对,我呆呆的,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走上前去,我终于开口了:“你怎么会在这?”
顾小辰嗫嚅着,神色有些慌张。
“说啊!”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几个分贝。
顾小辰低下头去,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我的内心怒火直烧:“顾小辰,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顾老太太不干了,一下子从顾小辰的后面窜了上来,对着我劈头盖脸地说,“苏繁嫣,我来告诉你,我们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不让顾小辰娶你,不让你当我们家的儿媳妇。”
“为什么?”我的泪水哗一下就下来了,“我和顾小辰好好的,为什么要拆散我们?”
“因为我不喜欢你。”顾老太太直言。
“可我嫁的不是你!”我忍无可忍,指着顾老太太,语气特冲地说,“我和顾小辰谈了整整六年恋爱,我们就要结婚了,你凭什么说不结就不结?”
“就凭我是他妈!”
我望着顾小辰,他一声不吭地站着,面如死灰。这是我爱了六年的男人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认识他了?
“顾小辰”我咬牙切齿,“你要是个男人,你就说句人话。”
“繁嫣。”顾小辰费力地张了张嘴,“我们分手吧!”
话音刚落,我仿似听到自己的心脏啵的一声,碎了。
“繁嫣。”一直跟着我身后的李锐上来拉了拉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没理会她,而是愣了几秒,才晓得晃过神来,弱弱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繁嫣。”顾小辰注视着我,眼里似乎弥漫了难过,“爱情和婚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爱情是两个人的结合,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你是说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我冷笑,“我一直都高攀了你,是不是?”
“有你在,我妈不会幸福。” 顾小辰讪讪地说。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以前很多男女谈恋爱时,女方都会问男方一个很弱智的问题:“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湖里,你会先救谁?”我总认为问这个问题的女人,脑子进水,特傻逼,所以我从来没问过顾小辰。现在我才知道,我是真正的大傻逼!在我和顾老太太之间,顾小辰选择了他妈,即使我为了他留在北京,辞去工作,睡地下室,赴汤蹈火,他最终也无视我的付出,活生生一脚把我给踹了。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疼得支撑不住,我赶紧蹲了下来,眼泪也随之泛滥。
李锐一把将我拽起来,大骂顾小辰:“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苏繁嫣为了你,将工作都辞了,你现在才说不要她,你让她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吗?”
看着顾小辰一脸的静默,我忽然觉得自己在人群中变得格外没有尊严。挣脱开李锐,我转身就跑,泪水肆无忌惮绽放,像花一样,洒满一地。
回到家,我没有开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脑子像一团糨糊无法思考。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在做梦?
我使劲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很疼,随后有一丝腥甜渗入我嘴里。我一摸,嘴唇流血了。我看了看手指上的鲜血,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不是梦,这是现实,血淋淋的现实,我被顾小辰抛弃了!
老天真残忍,让我的人生在同一时间段遭受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大打击:失业兼失恋!我的全身,从皮肤到骨髓,都感到像沉浸在冬日的寒冰里,冷得无法呼吸。蜷缩在沙发里,我问自己:“我该怎么办?何去何从?”
一夜无眠,我的泪水仿若决堤的海岸,连绵不断地往下倾斜,打湿了枕巾。
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让你流泪,让你流泪的人不值得你爱。顾小辰呢?初次相识,初次牵手,初次怦然心动……他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太多关于第一次的回忆。而如今,他却要全部完完整整地收回,只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我,想到这,我难过地无以复加。
一大清早,装修工人又给电话我了。忍着头痛,我挣扎着坐起来接听:“苏小姐,我们弄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看下,顺便把剩下的款项结了?”
我心如刀绞:“你们找顾小辰要钱,别找我。”
说完,我直接关机了。
这又是一件让我想起来要撞墙的事:我们买的房子怎么办?100多万怎么还?
浑浑噩噩在床上躺了一天。
傍晚时分,李锐来敲门了。
看见我的眼睛肿得像核桃,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话题:“吃饭了吗?”
听李锐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饿了。是啊,我已经整整一天没喝水,没吃过一口东西了。
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李锐上来轻轻地抱了我一下,柔声地说:“一起去外面吃吧。”
走到大街上,夹杂在人来人往中,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种彻头彻尾的孤寂感,茫然感。我不属于北京。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我没有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我更没有自己的根,走到哪,漂到哪。以前还有个顾小辰牵着我,现在他彻底放手了。
我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风筝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北京的天空。
找了一间人少的餐厅,我和李锐坐了下来。
“吃什么?”李锐看着餐牌,问我。
“随便。”我漫不经心地说。此时此刻,即使山珍海味,对我而言,也是嚼之如蜡。
在等待上菜的空隙时,我和李锐相对无言。昨天因为我和顾小辰的搅局,李锐没能相上合适的对象,对此我挺内疚的。我缓缓地说道:“对不起啊,又害你没相成。”
“说什么呢?”李锐淡淡一笑,“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倒是你,怎么办?”
我的心像被人拿针刺了一下,一下子疼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要不还是和林总说下,让他安排你再回公司?”
我摇摇头。
“他还是很器重你的,不舍得你,只要你愿意回去”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冷冷地打断。
“唉。”李锐拿起一双筷子,拼命戳着桌子,“那个顾小辰,真该千刀万剐的。”
我看着她一脸怒容,她肯定是将桌子当成顾小辰了。
那我呢?我也恨得顾小辰牙痒痒吗?那个一个月前还在和我耳鬓厮磨,与我商量去看婚纱、买戒指的男人,怎么说变就变,比老天变脸还快?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我看着李锐,还是她说对了:男人对女人而言,永远是不可信的太阳。
“李锐。”
“嗯?”
“我今年25岁了。”
“嗯。”
“快没人要了。”
“哪有?”李锐一本正经地纠正,“28岁以上才没人要,像我就是了。”
“可我上次看报纸说,25-27岁被称作‘剩斗士’,28-31岁是‘必剩客’,36岁以上就是‘齐天大剩’。”我苦笑。对我而言,这一直只是一个传说。以前在书城看见各式各样关于婚恋的小说、实战书,我总是不屑一顾。眼泪不是无情物,只因未到伤心处。当自己即将和李锐一样,成为这些大龄女青年的一员时,我觉得是老天对我无情的嘲笑。
菜来了,李锐夹起面前的一大块猪肉,就往我碗里塞:“繁嫣,我和你说,别听媒体瞎扯。我觉得划分这些年龄,本身就是社会对女人的一种歧视和不公。凭什么我们上了28岁就一根草,男人上了40就一枝花?”李锐滔滔不绝,义愤填膺,“现代社会,女人也顶半边天,甚至女人比男人还优秀能干,做的贡献要更大,更杰出。为什么就单单在爱情、婚姻问题上揪着我们女人不放?靠。我李锐就从不避讳自己的年龄,我今年就28,快30了,那又怎样?我是嫁不出去,可这不是我的问题,找不到合适的,是因为我太优秀了,那些男的太犯贱了。”
我默默地听着,李锐的这套言论,我并不陌生。以前就听她宣扬过,我当初就告诫她,不要太挑,眼光要放低些。
李锐回应:“凭什么要我委曲求全,以我的优秀附和男人的平庸?”
说实话,李锐确实很优秀。硬件很硬,毕业于名牌大学热门专业,大四时就凭借自己的努力杀进4a广告公司。要知道,4a可是最好的广告公司,就像五星级酒店那样。做了一年,被老总高森林物色中,高薪挖到现在的公司。而且李锐1米65的提拔身材,穿上职业装,确实一副女强人的模样。
相比之下,我就逊色多了。毕业于北京一所三流院校,大学毕业后,曾一度找工作困难,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都揣着张不起眼的文凭穿梭于各大招聘会。没强硬的社会背景、没良好的社会关系,靠着自己的毅力死死地坚守,一路挣扎走了过来。当初背后还有个顾小辰在支撑,才不至于流落街头。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还真是苦不堪言。毕业后,被学校赶出来,在地下室睡了整整半年,里面阴冷潮湿,一到晚上,就有不知名的虫子爬出来啃噬我,弄得我整晚整晚都胆战心惊、辗转难眠。现在,打死我都不住地下室了。像李锐这种土生土长、过惯尊贵生活的北京人,是永远没有办法体会到一个漂泊者的卑微和低贱的。所以其实我的骨子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自卑,特别是和李锐在一起,她的强势时常让我觉得自己异常渺小。为此我不敢像她那样,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找个优秀的男人。就连顾小辰这样的经济适用男,我都高攀不上,更别说那些条件优越显赫的男人了。
我情绪低落地嚼着那块硬硬的猪肉,估计我的吃相让李锐看不下去了。她一边看着我,一边叹气:“想开点,不就男人吗?何必作践自己?”
我忍着,活生生将眼泪逼回去:“还有房子,我们贷了100多万,分30年还清。”
李锐大骂,“妈的顾小辰,真不是人。当初我怎么就没看出他是一白眼狼呢?”
“别说你。”我恨恨地说,“就连我和他处了六年,直到昨天,我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我也不知道。”我很无助。
“找他谈判。”李锐的语气很坚定。
世界公园,那是我和顾小辰经常牵手相拥的浪漫场所。今天看来,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点一滴的回忆,都在凌迟着我,让我痛不欲生。
下午三点,顾小辰准时到了。
我坐在湖边,看着湖面上泛舟嬉戏的一家人,心里充满了羡慕。曾几何时,我和顾小辰也做过这样的憧憬,以后要生个胖娃娃,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在一起,永不分离。誓言犹如在耳,可惜一切都已破碎。幸福原本就是一个幻境。
我先开了口:“装修工人问你要钱没?”
“要了。”
“你给了吗?”
“给了。”
“房子你打算怎么办?”
“卖吧!”
我抬眼看了一下顾小辰,他的神色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卖房?这可是我和他跑断了腿才物色中的房子,就这么轻易地卖了?
我忍住怒气说:“为什么?”
“不想要的东西何必留着?”顾小辰轻描淡写地说。
我站了起来,正视着顾小辰的眼睛,没能从里面看出什么内容。这个男人,一直清澈似水,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恶心了?为何我迟钝得毫无察觉?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没有。”
“那女孩是谁?”
“就是那天在公园相亲时才认识的。”
“为什么要去相亲?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我的眼泪无法遏制地滑落脸庞。
“繁嫣,我有想过和你结婚,一直都有这个念头。直到上周末,我还犹豫着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买婚戒。”
“犹豫?”我的鼻子有些发酸。
“你知不知道,在很早以前,我们之间就已出现了裂痕?”
“比如”我泪眼迷离地问。
“当你加班,而我一个人在你住的空房子时;当你的工资高过我时;当我妈说你太抢眼,不适合做老婆,婚后我没法驾驭你时,我就有过犹豫,你知道吗?”顾小辰的脸上呈现了痛苦的表情,“结婚对象,其实应该找的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我们处了六年,到今天你才来说我不适合你?”我难以置信。
“苏繁嫣,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你自己。你的心很大,我在你的心中,只是占据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可是我为了你连工作都辞了。”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你会觉醒,会不满足你的现状。而我”顾小辰冲我苦笑,“我拴不住你。”
“你这是屁理论。”我哭着说,“都是你妈蛊惑的吧?”
顾小辰摇摇头,转身走了。
我在公园里坐了整整一个下午,一直在想这件荒诞的事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老天瞎眼了吗?为什么偏偏选中我苏繁嫣来折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在北京的大街上,像我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偏是我落魄?
越想越纠结,直到公园里的游客渐渐离去,周围安静下来,我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林春香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说约了一大帮同事今晚去k歌,为我补办欢送会。
我的心有点疼,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前两天他还说,要喝我的喜酒,眨眼间,我就成了一个被狠狠抛弃的女人,真可笑。他如果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吧,不但他会笑话,其他同事肯定都会。即使不敢在我面前表露,背地里也会骂我是大傻瓜,傻到家了。工作一辞,接着也被甩了。我开始怀疑我今年犯小人了,不知道谁在背后诅咒我,不然一个人的运气怎么背到如此地步?
我在电话里头犹豫着,林春香估计忙得晕头转向,一向心思细腻的他竟没发现我的不妥,大大咧咧说了一句:“就这么定了,今晚八点,王府井k歌王见。”
挂断电话,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钟头。站起身来,我一个人默默晃荡在寂静的公园。往前走,就是一条林**,我曾和顾小辰牵手走过无数遍的地方。现在即使闭上双眼,我也能走过去。然而如今物是人非,空剩下毫无意义的回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最后一次走过,告别我的初恋。
踩着泛黄的树叶,脚下发出的声音。
“当你漫步在一条林阴小道上,你觉得路的尽头会有什么呢?”我难过地想起顾小辰曾在这里问我的一道心理测试题。
“有五个答案哈。”顾小辰故作神秘,“a是大城市;b是普通的家;c大楼;d游乐场;e没有尽头的绵延下去,选哪个?”
我当时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第二个答案。
顾小辰哈哈大笑,很满意我的选择:“选择b,说明你是个非常重视家庭的人。守护家庭的责任是非常艰巨的,因此婚后的你会变得特别积极进取,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般,令周围的朋友都跌破眼镜!不过对你来说,这根本就是很自然的事。”
现在家没了,我的奋斗目标又在哪呢?站在这条林**上,最终尽头会是什么,谁又能告诉我?
在k歌王时,同事们见到我都很兴奋,一个个嬉皮笑脸地叫我发喜糖。
我强颜欢笑,抓起桌上一个麦克风转移了话题:“大家唱歌吧。”不等他们应答,我自己先唱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了刘若英的《为爱痴狂》,不知道谁点的。
为何总是这样
在我心中深藏着你
想要问你想不想
陪我到地老天荒
如果爱情这样忧伤
为何不让我分享
日夜都问你也不回答
怎么你会变这样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你说过那样的爱我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
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
唱着唱着,眼里不知何时噙满了泪,随后我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怎么了?”林春香第一个好奇地问。
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了声“对不起,失陪了”,就赶紧冲出了包厢。
跑到大街上,风很凛冽,吹得我的眼睛疼得睁不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对情侣。我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无休无止地淋湿了整个脸庞。
我再次鼓起勇气打了个电话给顾小辰,我想挽回我们之间的感情,毕竟都谈了这么多年了,要谈婚论嫁了,哪能轻易说散就散?
手机响了很久,没人接听。我不甘心,反复拨打了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贱,可是为了我的感情,我要妥协。在爱的世界里,总有一个人要学会让步,所以我忍了。
终于,电话那头有人说话了,但不是顾小辰,而是顾老太太。“你烦不烦?顾小辰都不想接你电话了,你还死不要脸地打。”
“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让顾小辰说。”
“还说什么啊?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对,我就是不明白。”
“那我再明明白白告诉你一次。”顾老太太言之凿凿,“你不适合顾小辰,不适合我们这个家庭。你嫁过来,大家都不会幸福的。”
“可我和顾小辰谈了六年了。”我哭着说。
“你不就是想要什么青春损失费吗?”顾老太太在电话里轻蔑地笑,“开个价,你想要多少?”
“我的青春,是无价的,你们给不起。”我迅速地掐断了手机,心里的疼痛大面积地蔓延开来。
林春香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听他的语气,似乎很紧张。我挺感动的,但是我不想见这些朋友们。
我躲在街头的一个角落里,只想一个人安静片刻。
手机又响了。
我低头一看,是我妈。
迟疑了一会,我还是按了接听键。
我妈正在看电视剧《金婚》。她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和我说剧情,“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多不容易啊,你看,他们争吵了60年,依然能够白头到老。”
我默默地听着,见我妈仍在乐此不疲地说道,我打断了妈:“妈,我不结婚了。”
电话那头太吵,电视声音太大,我妈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只听见她笑声不断,问我:“繁嫣啊,你们什么时候印喜帖啊?”
“妈,我……我不结婚了。”
“什么?”
我对着电话声嘶力竭地喊:“我不结婚了,我和顾小辰分手了。”
“真的?”我听见我妈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颤抖。
“真的,分了。”
“为什么?”
“他们家看不上我。”
“老太婆”电话那头传来我爸呼唤我妈的声音,语气异常慌张。
“怎么了?”我也一下子慌了。
“繁嫣,你妈心脏病犯了。”
Chapter4 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向
坐了20个小时的火车,我终于赶到了老家。我已经有一年多没回来了,去年春节,正赶上公司最忙的时候,只放了三天,然后就匆匆上班了。老家离北京很远,单是来回在路上奔波,都要去掉两天。一年多不见,出站后,站在广场上,我突然发现这里的变化还挺大的。马路都铺上沥青,干净整洁,还比之前宽敞了,由原来的两车道变成了四车道。绿化带上花团簇拥,艳丽一片,俨然一个中等城市的发展面貌。上次好像听我爸说,我们这座小城正在参与“最具幸福感城市”的评选活动,因此政府花大成本重金改善市容市貌。我心想,一个人的幸福感真正应该取决于心境,而不是环境。你看,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大都市够繁华了吧,可我敢说,那里的人们大部分都不幸福。首先就是房价飙升得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望洋兴叹。如果在一个地方,连套房子都买不起,谈何主人翁的感觉,又谈何归宿感?其次大城市人才济济,竞争压力大,每天都要为保护好自己的饭碗胆战心惊、忧心忡忡。这种内心不安宁的生活,怎么可能幸福?相反,在我住的这座小县城,你永远都看不见行人神情紧张、步伐匆匆的样子,他们悠闲得让人感觉时光仿佛在这里静止一样。每天都可以看见一群小老太在公园里唱歌跳舞,中午的时候,就看见下班的人回家午休,或是坐在大院里打牌、喝茶,日子过得相当惬意。在北京工作了两年,老家的这种生活总让我倍感羡慕和怀念。
我正准备拦一辆的士时,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循声望去,竟然见到小海哥。
小海哥是原来我们村村长的儿子,和我是初中同学。那年中考,我考到了县城的重点高中,我家也随之从村里搬了出来,在城里买了房子。而小海哥成绩太差,什么学校都没考到,就辍学了,年纪轻轻就南下打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和他联系,听说他混得挺好的,在村里盖起了三层高的小洋房,还买了车。
“你怎么来了?”我很惊讶地问。
他打开了车门,冲我一笑:“在车上说吧。”
我看着他,他变化似乎不大,依然瘦瘦的,只是剃掉了以前标志性的胡子,显得更年轻了。我看了他的座驾,别克君威,20多万。
“小海哥,你混得很不错嘛。”
“哪有。”他腼腆地笑了,一脚踩在了油门上。
“载我到医院吧。”
“嗯,我知道。”
原来前两天小海哥回老家探亲,听村里人说我快要结婚了,就打了电话问我爸,没想到我家竟然出了状况。
“你爸和我说,你今天会到,所以我就来接你了。”
我没说什么,情绪很低落。小海哥也察觉出我的不快,就补充了一句:“放心吧,你妈没出什么大碍,现在就在医院里静养。”
我妈的心脏一直不太好,说是中度的心脏病,不能受刺激。可这次这件事,即使对没有心脏病的我而言,也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我望了一眼小海哥,难过地说:“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繁嫣,别想太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轻轻地叹气,随即转移了话题:“别说我那些倒霉事了,说下你吧。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怎么说呢。”小海哥倒吸了一口冷气,“就那样吧,在外打拼,什么苦都吃过,现在总算捱过来了,开始看到曙光了。”
“呵呵”。我说道,“除了事业的曙光,爱情的曙光看到没?”我记得前两年回来过春节,我妈告诉我,村长在村里找了好几户姑娘家去相亲,帮小海哥找媳妇,就不知道相成没有。我顺便说出了这事。
小海哥哈哈大笑:“两年前了,我都不记得这事了,都是我爸妈在瞎折腾。”
“那你看没?”
“被强迫看了一次。”
“感觉如何?”
“一点感觉都没有。”
“啊”我说,“好坏总有感觉吧?”
“嗯,非要说感觉,我就觉得那女孩胖了点,虎背熊腰的。”
我笑了:“农村不都喜欢这类型的女生嘛,好生养。”
“可我不喜欢。”
我饶有兴趣地盯着小海哥,发现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说笑。我记得中学时代的他,玩世不恭,老爱耍酷,和一群小混混瞎搅在一起。为这事,村长曾多次教训他。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确实感受到了时间在小海哥身上留下的痕迹。这次看他,觉得他成熟稳重多了,可正因为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也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加之心情不好,老想着我妈,所以我们就这么一路静默着,直到医院。
下了车,小海哥轻车熟路地把我带到了3楼最里间的病房。
“你来过几次啦?”我有点诧异,凭我和他的交情,还不至于熟稔到这地步。
小海哥腼腆一笑:“这两天我正好闲着,就都来探望阿姨。”
进门时,正碰上我爸扶着我妈坐起来。看到他们,委屈了多时的我,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滑了下来。
我妈抬头看到了我,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繁嫣。”
我赶紧扑了过去,这几天一直强忍着的痛苦、失望、迷茫全部释放了出来。
“快跟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妈抹了抹眼泪,问道。
我吸了吸鼻子,望了望我爸和小海哥。我爸对我使了个眼色,暗示我不要说,我明白地点了点头,“妈,你先休息,等身体好了,我们回家再说。”
我妈看了一眼小海哥,估计认为有个外人在,不好说家丑,也默许着,没有追问我。
小海哥出去打热水的时候,我爸将我偷偷地拉到一边,告诉我这几天多亏了小海哥的照顾。“这孩子现在变得很懂事了,和年少时判若两人。”小海哥当初的叛逆在村里可是闻名的,所以连我爸都知道。
我爸接着说:“小海很关心我们,天天都来医院嘘寒问暖,你看”,我爸指着床头柜上的苹果,“这都是他买的。”
我顺着我爸的手势望去,果真看见了两大袋新鲜粉嫩的红苹果。
“你妈出院后,你要好好答谢人家。”
“嗯,我知道了。”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我整个人累得差点虚脱,眼皮也在不停地打架,快支撑不住了。我爸一个劲地赶我回家休息,说医院有他就行了。
告别了父母,坐上了小海哥的车,我终于回家了。
躺在床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想起这短短的几天内发生的事情,失业、失恋、妈妈住院……这些年来,我总认为自己过得虽然平淡,但还算幸福。父母双全,男友贴心,从不操心未来。可是此时此刻,我却有种深深的恐惧感,我不知道明天的路该如何走下去,未来,有谁愿意与我一起携手面对?
一周后,我妈出院了。办手续结账时,护士告诉我:“已经有人买单了。”
“谁啊?”我很意外,拿过单子一看,结款人的名字竟是张小海!
他发什么神经啊,干嘛帮我买单?正准备质问他时,我看见他笑呵呵地搀着我妈下了楼梯。
“小海哥。”
看见我走了过来,小海哥知道我要说什么,赶紧打断我:“上车吧。”
在车上,我们一家三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告诉小海哥,这钱我们坚决要还!尤其是我,态度更是强硬,我绝不白白接受别人的恩惠。
一路上,小海哥很沉默,一直在听我们说话。到最后,他才回头朝我妈说了一句话:“阿姨,你就安心养病,钱你们到时要还再还。”
估计是我妈住院这几天,小海哥忙里忙外的,给她留下了好印象。一回到家,我妈就喋喋不休地在我面前夸奖小海哥,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还说小海哥现在有房有车,长本事了,哪个女孩跟着就享清福了。
说完,我妈朝我挤眉弄眼:“咋样,对他感冒不?”
我盯了一眼我妈:“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哎。”我妈唉声叹气,“反正你和顾小辰都掰了。”说到这,她把我拉到沙发上,表情很严肃地说,“现在你就彻彻底底地告诉我,你和顾小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妈。
她听完,大怒。
我立即按住了她的胸口:“妈,别激动,你刚出院呢!”
“哼。”我妈仍气不打一处来,“这顾小辰真不是男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妈,你还不明白吗?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一回事。”
“那也是,幸亏结婚前看穿他家的真面目,不然嫁过去就惨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谈了六年恋爱,原以为可以修成正果,但没想到,事情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我妈还在担忧地说:“都不知道怎么办好,都通知亲戚来喝你的喜酒了。”
我欲哭无泪,我家的亲戚大部分还在村里,特别是我那个婶子,大嘴巴一个,她肯定将消息传遍整条村了。
农村人思想传统保守,最忌讳这个,如果传开了,不仅我臭名昭著,连我爸妈一辈子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乡亲们一定会在背后说三道四:“你看,老苏家的女儿,临结婚前被人家给踹了。”
想到这,我的冷汗直冒。
我妈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我一在家,她就像祥林嫂似的,问我接下来要怎么打算。
我被我妈问得头疼,感觉在家里呆不住了,就打了个电话给李锐,让她帮我留意下工作,我准备回北京。
我妈一听到北京这两个字,整个人就跳了起来:“不许去,你回北京干嘛?你现在在那里已经没有家了。”
“那你又问我怎么打算?”
“反正不许回去,一个女孩孤零零在大城市闯荡,多可怜!”
“那我去哪?”
“留在老家这里。”我妈认真地看着我,帮我分析形势,出谋划策,“你和顾小辰协商下,将你们一起买的房子卖掉,退回那20万,然后离开,回县城这里,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我妈说得一板一眼,我确实动摇了一下。是啊,反正我在北京混得不如意,还不如直接打包回家,再怎么样,家总比外面要强。
我妈见我若有所思,接着说:“回家后,找份安稳的工作,找个本分的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吧。女人这一生,不就是这样吗?”
“要找合适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眼光这么高干嘛?要求放低点,一抓一大把。”
我反问我妈:“要低到什么程度?”
“三个字,对你好就行了。”
我诧异地看着我妈,什么时候,她的思想觉悟提高了?以前在她看来,我找对象,必须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起码有一套房子。可就是这么个要求,放在北京、上海、广州这些大城市,肯定一棍子打死了很多年轻的80后男生。毕竟刚毕业两三年,只要不是富二代或特牛逼的,有谁买得起房子啊?顾小辰不也买不起吗?在城市,一套房子足以掏空两家的家底,所以顾老太太当初不愿意掏,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我出了这档事后,我想我妈也醒悟了。钱啊,房子啊,神马都是浮云。找一个死心塌地对你好的人,才是真理。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我妈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早已物色好了目标!
这次回老家,我明显感到陌生了许多。这座经济欠发达的小县城,正在一点点地蓬**来,铺路、建楼、植树,一步步朝现代化的都市迈进。我一直都很向往安静的地方,可现在看来,这里也开始不安静了。换句话说,这个小县城的骨子里也埋藏着不安分的因子,在蠢蠢欲动了。世界和人类之所以会进步,是因为**在推动,而我的**在哪里?
小海哥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里,说我这么久没回家,要带我去逛逛。我想着要还钱给他,就一口答应了。
这次住院,我妈一共花了五千多元医药费。坐上车后,我直接掏出张银行卡给小海哥,说:“密码是八个六。”
小海哥看了我半天,神情有点落寞地说:“繁嫣,你能不能别和我太见外?我不缺这钱。”
“但我也没理由白白要你的钱,这说不过去啊!”
“我们都曾是一条村的乡邻,我和你又是同学。这些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朋友借钱都要还,何况你没有必要帮我,我家里又不困难。”我的态度十分坚决,我可不随便接受别人的恩惠。
“那到时再说吧,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小海哥把卡强塞进我的包里。
我知道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赶紧制止:“我不去。”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里?”
“回村里看看,是不?”回来这么多天,我一直都在县城里溜达,不敢回村里去看望那些亲戚。他们一旦知道我退婚的事,风言风语肯定会硝烟四起。农村,就是个嚼舌根的地方。很多人看你过得不好,都在背地里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这个我太清楚了。我在那里出生长大,早就清楚这些。
小海哥嘿嘿一笑:“没关系。我带你在村里兜一圈,你就坐在车上走马观花看下。”小海哥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们不和他们打招呼。”
看见小海哥热情的样子,我也不好再拒绝了,点点头答应了。这些年来,在外求学、工作、漂泊,一直都没什么闲情逸致回村里看下。现在就趁此机会散散心吧,反正最近整个人烦透了。
车一路飞驰着,窗外的美景却没能调动起我的心情。驶进村子大牌坊时,我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好久没来这里了,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我真不敢想象。
“没事,别担心。”小海哥突然出声。
“你有多少年没回来了?”我问小海哥。自从初中毕业,我和他分道扬镳后,我们之间就很少联系。关于他的消息,都是从我爸妈口中的只言片语得来。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不清楚彼此过得是怎样的人生。
“我就是这两年没回来,以前年年都回家里过年。”
“哦。”我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此刻,车已经驶入乡间公路上了。记得小时候,这里非常安静,确实是名副其实的乡村。有着大片大片的农田,还有着映入眼帘的牵牛花,夜晚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蛙声。坐在池塘边,抬头能够看见点点繁星,呼吸到最新鲜的空气。这是我热爱的生活。可现在,我发现往日那片宁静的乡村已不复存在了。农田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矗立的楼房。池塘也被填了,让一条笔直的公路横穿而过。小车、摩托车,拼命按着喇叭,发出刺耳的噪音。这里已经没有我童年的影子了,我突然觉得很失落。想起大四那年特地带顾小辰回村里玩,他还采了一朵特别娇艳的牵牛花给我,我乐得屁颠屁颠的。那时太天真,以为幸福都是永恒的。如今才知道永恒的是天与地,而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终究要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在一条寂静的小路上,小海哥冷不丁停车了。
“走吧,下车看看。”
推开车门,我惊讶地发现,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大片金灿灿的向日葵,正迎着耀眼的阳光,绽放出最美的容颜。
我兴奋地奔了过去,没想到,村里还有这样一片世外桃源。
“不是说村里的土地都分给村民建房子了吗?”我回头看着小海哥,好奇地问。
“是啊,这一块土地就分给了我家。”小海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不过我将它拿来种向日葵。”
“为什么?”我特别诧异。
小海哥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慢悠悠地拿出打火机将烟点上了:“繁嫣,你想知道我这些年来是怎么过的吗?”
“想啊。”我笑嘻嘻地说,“说说你的奋斗史,我也好向你学习。”
“你就调侃我吧!你一大学生。”
“大学生又怎么样?”我心里难过了一下,“我混得又不好。”
“那你说,怎么样才叫混得好?”小海哥吐出烟圈,反问我,“有房、有车、有钱?”
“不是。”我幽幽地说,“究竟什么才是幸福,每个人的衡量标准都不一样。我要的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一份好工作,有一个好爱人,这样就行了。”
“嗯,其实我也一样。”小海哥哈哈大笑,“我想要的生活是农妇、山泉、有点田。”
“真的?”我忍俊不禁,“那你找到了吗?”
小海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我?”
“谁啊?”
小海哥闭口不谈,转移了话题:“我和你说说我这些年来的经历吧。”
我听得云里雾里。
“后来,我和朋友合伙承包了许多地皮。你知道广州的珠江新城吗?”小海哥转身问我。
我说知道啊,亚运会不就在那里举办吗?
小海哥点头:“你别看那里现在这么繁华,以前可是一片毛荒之地。早几年,我们在那个地方买了一块地皮,结果去年转手,赚得盆满钵满。”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海哥,在心里不由地暗暗佩服。
“繁嫣,你看这一片欣欣向荣的向日葵”小海哥指着我眼中的这片世外桃源,微微一笑,“它们总是朝着有阳光的方向生长,就像我们人类一样,朝着有希望的目标前进。所以每次当我遭遇挫折时,我就会告诉自己,要和向日葵一样,永远向往阳光,向往希望。”
我向小海哥投去了感激的一瞥,我终于明白,他今天带我来这里,讲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没错,我最近运气背得连喝水都塞牙,也一度质疑我的人生了无生趣。可是小海哥却通过他的经历告诉我,感情的纠结比起生活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我也应该像向日葵那样,蓬勃地面对未来。
这些天来,为了一个顾小辰,我吃不好、睡不着,觉得人生没希望。在向日葵地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的心情好很多了,也算彻底想通了。
一回到家,我妈见我满面春风的样子,朝我坏坏一笑。
“妈,你干嘛?”我感到很困惑。
“繁嫣,你知道刚才谁打电话来?”我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我怎么知道。”
“是村长一家。”我妈生怕我不清楚村长是谁,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小海他爸。”
“我知道小海哥他爸啊。”我很纳闷,“他有什么事?”
“呵呵。”我妈显得很激动,“繁嫣,俗话说,上帝在关闭一扇门的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窗。”
我不耐烦地打断:“妈,你别兜圈子了,有话快说。”
“好,我说,他家求婚来了。”我妈望着我,不像开玩笑。
“啊?”我大吃一惊。
“真的。”我妈以为我不信,赶紧接着说道,“村长就说小海一直都暗地里喜欢你,说这些年来没找对象,其实是为了等你。”
“怎么可能?”我觉得村长在瞎掰。
“怎么没可能啊?”我妈振振有辞,“他不喜欢你的话,为什么对我们家这么好,还帮我们出医药费。”
我想起下午小海哥说到感情的话闪烁其词,讳莫如深,敢情农妇是我啊?
就在我觉得莫名其妙时,小海哥的父母村长和张大妈,闪亮登场了!他们提着大包小袋的东西直闯我家的客厅。
这么多年没见,村长明显老了,头发都白了,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而张大妈见到我,就眉开眼笑地朝我打招呼:“繁嫣,也在啊?”
我妈向我使了个眼色,暗示我进房间。
我很顺从地离开了。
关上房门,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回北京。
正困惑时,李锐打电话来了,兴冲冲地说她帮我找好了工作。
我吓一跳,心想这速度还真神。
李锐解释,是一家还算大型的地产公司招内刊编辑,正急需人手。她一朋友,恰好是这家公司的人力部主管助理。于是李锐就通过她的关系帮我递了一份简历,中文专业、有两年的工作经验,有良好的文字功底。主管一看,立马拍案要人了。还问我什么时候能上班,希望越快越好。
我一听,还真有点犹豫。我妈的话对我不是没有一点影响,我也正在考虑回北京的意义。顾小辰都不要我了,我还回北京干嘛。
李锐听完我的想法,对我破口大骂:“苏繁嫣,你丫这辈子就毁男人手上了。做女人,得独立,知道不?”
“怎么样才算独立?”
“起码经济上得独立,有一份自己的工作。”
“那我在老家也可以随便找一份工作。”
“问题是那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李锐质问我。
我叹气:“李锐,我不像你,非要做什么女强人。我只想找一份安稳的工作,找一个好人嫁了。你说我庸俗也好,渺小也罢,我追求的人生就是这么平淡。”
“苏繁嫣,这不像你啊?”李锐苦口婆心地劝我,“以前在公司斗志昂扬、激情万丈的你去哪了?一个顾小辰就把你彻底击败了?”
我静静地听李锐说下去:“你啊,就当以前的人生误入歧途了,现在重头来过吧!赶紧回北京来上班!”
“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吧。”
“还几天?人家公司缺人哪,急着要。”
“好吧,我尽快给你答复。”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有点沉重。看来,想和北京撇清关系,还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客厅里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尤其是张大妈的笑声,爽朗朗的,像遇到天大的喜事似的。有这么开心吗?我好奇地走到了门边,悄悄地开了一条缝,想听下他们在说什么。
我一听,脑袋都大了,这闹的是哪出啊?这事先也没有通下气,突然就杀上门了,真让我措手不及。
想起小海哥,坦白说,我挺感激他的。做同学时,他就对我很关照。记得那会学校外的小混混特多,可因为小海哥的关系,他们都不敢招惹我。我亲耳听见小海哥对那群混混说:“苏繁嫣是我妹子,谁惹,我和谁急。”
是的,我就是他的妹子,他就是我的哥哥,我们之间没有爱情!
既然没有爱情,那小海哥的父母提什么亲,不是瞎搅吗?
“那好吧,你们考虑下,我们迟点再来。”这是张大妈的声音。
我赶紧开门出去,想澄清事实,不料我妈一把站了起来,拉住了我,笑呵呵地说:“繁嫣,送下村长他们。”
我狠狠地瞪了我妈一眼,心里很不痛快。
客人走后,我们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商议我的终身大事。
我妈很高兴,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她肯定想不到我们家会钓到一金龟。
说小海哥是金龟一点都不过分。众所周知,他在村里有一栋小洋楼,刚张大妈还说,他们在县城还买有一套200平方、四房两厅的房子,有房有车,家里没负担,长辈心中的乘龙快婿,估计这回我妈做梦都会笑醒吧。按她的话说,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小海哥显然对她口味。
我妈一脸喜气洋洋:“繁嫣啊,咱家终于否极泰来了。”
我不忍心扫她的兴,就沉默地坐着。
我妈继续说:“你看,这头你刚吹了婚事,那头就有人来提亲。老天啊,就是爱捉弄人。”
“哦,对了”我妈像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补充道,“刚才小海家硬放了五万元礼金在这。”
“妈,你怎么能收人家礼金呢?”我不高兴地指责我妈,“我们又没答应这门婚事,这钱不能收。”
“我也知道。”我妈将一大沓钱放回袋子里,“这不就征求你的意见嘛。要我和你爸说,小海这孩子真不错,比顾小辰要好。”
“别提顾小辰。”我现在一听到这名字,心里就冒火。
“我还真是要说下。”我妈一副不说不罢休的架势,“你看,顾小辰啥都没给我们,没礼金”
“这不还没结婚嘛。”我爸纠正。
我妈白了我爸一眼,继续说:“没戒指,如果不是我态度强硬地让你们买房,你们还没房子,裸婚了。”
“妈,你现在不是不介意这些吗?你说找一个对我好的人就行了。”
“是啊,小海就是真心对你好啊。旁观者清,我看得清清楚楚。”
“可我和他不合适。”
“哪不合适?”我妈不明白地问。
我爸在一旁很沉默,片刻,他才开口:“让繁嫣自己做决定吧。”
还是我爸通情达理。
人生大事,当然得我自己做主!
我决定找小海哥谈谈。
小海哥将我带到了我们县城的一家名为“好运来”的餐厅。这间餐厅足足有两层,装修得挺时尚、挺高档的。此时正好是中午时分,吃饭的客人特别多,生意十分红火。
小海哥拉着我上了二楼的一间包房,冲我神秘地一笑:“我介绍餐厅的老板给你认识。”
我环顾着四周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心想这老板一定忒有钱。
推开房门,一个明显发了福的中年男人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我一看,怎么这么面熟?
“繁嫣,还记得我不?”那男子赶紧走过来和我握手。
我上下打量,在脑海里搜索着信息。
“不是吧?去了大城市,就不记得我们了?”
谁啊?我想半天都想不起来。
“咱班同学,以前坐在你座位后,老爱拽你辫子的。”小海哥提醒我。
“哦。”我恍然大悟,“是二毛啊!”
“现在才想起来?”二毛佯装一副很受伤的样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不是。”我赶紧解释,“我记得读书那会你瘦得跟竹竿似的,现在可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架势,我都不敢认了。”
“哈哈。”二毛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我发现我挺悲哀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是混得最不起眼的一个。那些同学,男的要不就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有房有车;女的要不就嫁人生子,衣食无忧。不像我,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挣扎,看不见未来。读了这么多年书,究竟是为了什么?找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工作,省吃俭用还房贷,这一辈子还有什么乐趣?
想到这些问题,我就觉得很伤感,连二毛招呼我坐下我都没听见。
“有心事?”二毛关心地问。
我摇了摇头,掩饰地说:“看见你开了这样一间餐厅,给震撼住了。”
二毛嘿嘿一笑:“你还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吧?”
“不是你吗?”我惊讶地问。
“我是小股东,真正的大股东”二毛望了小海哥一眼,朝我努了努嘴。
是小海哥?
小海哥不好意思地点头:“二毛说要开家餐厅,缺点资金,我就投点钱进来,权当支持了。”
“哇。”我羡慕地看着小海哥,说:“你搞的项目还蛮多的。”
三个人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中,过了一会儿,还是二毛打破了寂静:“你觉得小海怎么样?”
我看见小海哥的脸刷一下红了。
二毛立即哈哈大笑,转向我说,“繁嫣,你还不知道吧?小海和人打架时可是很凶狠的,但一见到你,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别乱说。”小海哥赶紧踹了二毛一脚。
“你不要不好意思承认,我都和你说过很多遍了,喜欢就要主动去追,要敢于表白。”
“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
“繁嫣。”小海哥望着我,轻轻地说,“二毛的话,你别介意。包括我的父母去你家提亲,你也别有压力。我不勉强你,真的。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
听到小海哥的话,我的眼圈顿时湿热湿热的。我爸妈说得没错,小海哥确实是一个好男人,我很谢谢他这么为我着想。可是对他,我没有半点爱情的成分。他只是关心我,呵护我的邻家哥哥。
“你真的不给张小海一个机会?”我决定回北京的前一晚,我妈再次问我。
“妈,我说了,我和他不合适。”
“那五万元怎么办?”
“退回去呗。”
“哦”,我突然想起了小海哥帮我们垫的那5000元医药费,赶紧掏出了银行卡,递给我妈,“顺便把5000元一并还了。”
“嗯。”我妈应道。
我边收拾东西边将想法告诉我妈:“我还是得回北京处理我和顾小辰的那套房子,做个了断。至于是否留在北京,我再认真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我妈嘟囔着嘴,“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说你回北京干嘛?没房子、没男友,一个女孩孤零零在外,又辛苦又危险。”
走的那天,小海哥来送我了。见我爸妈都在,他欲言又止。于是我妈知趣地拉着我爸走开了。
小海哥望着我,一副挺难受的样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这样,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是不是我家人的举动吓到你了?”小海哥似乎鼓足了勇气,开口问。
“当然不是。”
“如果你离开是为了躲避我,大可不必这样。”
“说什么呢?”我注视着小海哥,认真地告诉他,我还得回北京处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其实下定决心回北京,不仅仅是因为那套按揭的房子,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些天的思考,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爬起。北京曾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但也带来了更多的疼痛。我承认我是一个失败者,可正因为失败,所以我得回北京找回属于我的成功。
我记得以前我们宿舍有一女生,也是谈了我们学校的一北京男生,两人处了整整四年。结果毕业时,那男生把她给踹了。她伤心绝望了很久,然后就离开了北京。从此和北京的同学断绝了一切联系,包括我们这些死党。有时在q上见她在线,无论我发什么表情或说什么话给她,她都置之不理。我想北京是她的伤心之地,她不和我们联系,或许是想忘了北京的一切吧。
但我不会这么偏激,顾老太太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吗?那我更得在北京活得好好的,证明给她和顾小辰看,我苏繁嫣,也是有人爱的。没有了他们,我照样可以活得很好,而且还活得出色。
我要在北京证明我的人生价值,这就是我回去的真正目的。
“繁嫣,我有没有给你带来很大的困扰?”沉默片刻,小海哥问。
“没有。相反你给我带来了很大的信心。”我微微一笑,“还记得在向日葵地你说过的话吗?你说,人应该时刻充满着希望。这就是我回一趟老家,最大的收获。”说完,我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小海哥,和我爸妈道别后,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不久,小海哥回南方了。这一切恍惚得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醒后,大家各奔东西,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奔跑着,为了虚无缥缈的明天。
Chapter5 开始我的房奴生涯
回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顾小辰摊牌,问他那套150万元的房子究竟该怎么处理。
顾小辰这个胆小鬼,羞于见我,派顾老太太出场和我谈判。顾老太太的态度很坚决,说一定要卖了房子。我妈打电话给我,也一个劲地赞成要卖。
我环顾了新房,全装修好了,焕然一新。蓝色的窗帘、奶咖色的墙纸、浅棕色的沙发、紫色的被褥……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和顾小辰亲自采购回来的。当初为了找那种带有满天星图案的窗帘,我几乎跑遍了北京的大小商店。可现在,我们还没正式入住,就要这样卖掉,我的心里有太多的不舍和不甘!
谈判的结果是,我让顾老太太给我一周的时间考虑。顾老太太答应了。可就在我左思右想的时候,中介竟然打电话给我,说顾老太太将房子挂到了他们那里,并扬言,要高于150万元的价格才能出售。
我气不打一处来,心想顾家都是什么鸟人!房产证上写有我的名字,凭什么不经我的同意就擅自将房子挂在中介?太不把我当一回事了吧。
我生怕房子给他们霸占了,那天匆匆退了原先租的地方,将东西全部收拾完后,我直接就杀进我和顾小辰的新居。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很不安生。中介三天两头就带客户来看房,对房子品头论足、指点一番。有一胖大妈还拉着我,对着那窗帘挑三拣四:“哎呦,这窗帘好难看啊!房间挂什么冷色调啊,阴深深的。”
我鄙视地瞥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冷色调啊!更可恨的是,那帮人连鞋都没脱,就踩上了我们崭新的木地板,看得我的心像被针刺一样。
周六那天,我心中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那天中午,我躺在床上睡觉。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有人使劲地按门铃。打开门一看,又是中介那位哥哥带着一大帮家子来看房。我在心里默数了一下,竟然有7口人。
“你什么意思?中午还给不给人睡觉?”我朝中介哥哥劈头盖脸地骂道。
“还睡什么?”哥哥直接招呼那帮人进屋了,“你妈说要赶紧卖了这套房,我们心急啊!”
“谁是我妈?”我瞪了哥哥一眼,“顾老太才不是我妈,我也没有这样的妈妈。”
“好好好,不是你妈,是我妈好吧!”哥哥一把推开我,将客人带到了大厅。
我看了看那大家庭,简直晕死!一对夫妇,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老人!那些孩子估计都在7、8岁左右,调皮得要命,拿着只水枪在那里射啊射。
我没好气地说:“能不能不射?弄得到处是水,我很难收拾的。”
孩子的妈妈赶紧抢过那只水枪,赔了一个笑脸给我。
就在这时,另一个小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了画笔,准备朝一尘不染的墙壁划过去,我赶紧冲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再也忍无可忍,发飙了:“滚,都给我滚。房子我不卖了。”
中介哥哥一脸诧异,想走过来和我解释,被我粗暴地推了出去。
关上门,我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在我毕业那年,有一个词非常流行,那就是“蚁族”。所谓“蚁族”,指的是“高校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这些九成是80后,平均月收入低于3000元的大学毕业生,蜗居在位于北京郊区的唐家岭艰难度日。后来唐家岭被称作是“蚁族”蜗居地的代称。而我,则在唐家岭住了整整大半年。我一直没有告诉我家人和身边的朋友,我曾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蚁族”。
毕业那会,我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学中文的我梦想着进报社、电视台,可是人家一看到我的学历,普通院校的本科生,就朝我挥了挥手。
我记得在人才市场面试的那次,一主考官牛逼哄哄地问我:“你知不知道北京的高校,我们报社只要哪几所?”
我没做声,等着那主考官说下去:“北大、清华、人大、广院,哦”那死主考官还以为我不知道,纠正了一下,“就是现在的中国传媒大学。”
我那时刚踏进社会,脸皮特别薄,被人家这样不动声色地羞辱了一番,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后来实在没办法,就找了一份帮公司写软文的兼职做着,一篇文章写千字,有100元,一个月规定我写20篇。于是我每个月都能领到2000元。
拿着这2000元,我蜗居在唐家岭里一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终日见不到一缕阳光。每天出门,我都可以看见和我年纪相似的同龄人,那张彷徨无助的脸庞。我当时就在想,什么时候我才能脱离这个鬼地方?而什么时候,我才能在北京真正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眼看梦想就要实现,可现实却活生生泼了一盆冷水给我,告诉我,房子、爱人,都是虚幻的;告诉我:“你辛辛苦苦在社会上奋斗了两年,现在老天要全部收回去了,让你重新回到原点,回到刚毕业的时候。”
可我不想回去了,再也不想了。现在一听到唐家岭的名字,我就毛骨悚然。我无法再想象自己住在那种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形同鬼魅的情形。既然选择留在北京,那我必须得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必须得和城市里的所有精英一样,呼吸到北京天空最新鲜的空气。
第二天,我打了个电话给顾老太太,明确无误地和她说:“房子我不同意卖。”
“不卖要干吗?”
“我自己住。”
“那你要自己供。”
我操起放在桌上的计算器啪啪地飞快算了一下,还款总额196.045 万元,分30年还清,那每个月月均还款为 元。
天啊!在广告公司,不吃不喝,我一个月也才6000元。如今李锐帮我介绍了一份工作,据说月薪也才5500元,那我还怎么供楼?
顾老太太见我犹豫,冷笑道:“没有那么大的头就不要带那么大的一顶帽。”
顾老太太的讽刺虽然难听,但却在理。没错,以我现在的能力,确实难以支撑每个月不菲的按揭。当初是想着我和顾小辰两人加起来有万把块的工资,供起来不会太吃力。可如今顾小辰撤了,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惟独这房子,留给我难言的痛。
见我不做声,顾老太太追问:“到底卖不卖?”
“不卖。”我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两个字。
“行。不卖的话,那你就把我家出的10万元首付还给我们。”
“那房产证上顾小辰的名字必须删去。”我气得以牙还牙。
“你还钱,我们删名。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顾老太太干脆利索地说。
“好。”我也斩钉截铁地应道。
放下电话,我的心情在瞬间变得格外沉重。还10万元给顾家,我应得轻松,但问题是我哪里拿得出这笔钱?我爸妈都掏20万出来了,我不忍心再问他们要老本,我这两年来的工作积蓄,也都投到这房子上了。怎么办?
愁得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中介哥哥的电话吵醒。
“苏小姐,你们的房子要不要卖?有客户要看房,约十点行不行?”
“不卖。不行。”我简单明了地回答后,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睡在大床上,望着我最爱的满天星窗帘,我的内心全是难过。要想在大城市立足,要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真的需要付出代价。而这代价,我如果承受不起,就只好趁早滚蛋。
想了想我坚定了信心,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电话给苏嘉怡。
她正在上班,我听到电话那头嘈杂的声音。我问道:“姑姑,忙不忙?”
“还行!说吧,啥事?” 苏嘉怡说话从来都是开门见山。
“嗯。”我顾左右而言他,“姑丈最近身体还好吧,好久没见他了。”
姑丈赵峰开了间服装公司,一到年末,订单就特别多,忙得团团转,生意好得不得了。他曾邀请我去他公司做文秘,被我婉拒了。我最不喜欢帮亲戚打工,不自由。
“繁嫣,有事你就说,我等会要去开会了。”
我犹豫了一会,怯怯地问了一声:“姑姑,能借10万给我吗?”
“什么?”我听见她惊讶的声音,“多少?”
“借10万给我,可以吗?”我重复道。
“你要这么多钱干吗?”
我将房子的事说了,苏嘉怡听后火冒三丈:“你和顾小辰说,10万不能退。就当是分手费和你的青春损失费。”
“我的青春没那么廉价。”我不高兴地反驳。
“你一分钱不要,才叫廉价!”
“你借不借?”
“繁嫣,不是我不想借,而是不能借。这借了就等于顾家对你没拖没欠,没补偿了。”
“我不要补偿。”
“你脑子进水。” 苏嘉怡骂道,“你爸妈知道不知道这事?”
“他们不知道,你千万别说。”
“不说的话,到时要骂死我。”
“求你了,姑姑。”
“你确定要留在北京?”
“是的。”
“哎。”苏嘉怡叹气,“你一个女孩子,何必将自己折磨得那么苦?”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借钱给我,一切就搞定了,我就能安心地留在北京打拼。”
“供30年,疯了你。这辈子就做房奴了。”
“不然怎么办?”
“退掉房子,找个有钱人嫁了。”
“我这种姿色,嫁不进豪门。况且,不是说,现代女性要学会独立吗?经济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独立?”
“屁!”苏嘉怡愤愤地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你看我”
我打断:“我知道你活得很滋润。”
“所以说女人这辈子找对老公很重要。而且不是我说你,你有套房子,其实还难嫁些。男人一般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你看,现在很多女强人,都整得和灭绝师太似的,哪个男人要啊?”
我烦透了,开口问苏嘉怡借钱,她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不靠谱的话。我很悲愤,但又不敢发作,只好弱弱地问了一句:“你借不借?”
“哎,不是我不想借”
晕,又兜回去了。我赶紧借口信号不好,挂断了电话。
我一直觉得苏嘉怡是个幸运儿。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现在的姑丈。用当今社会流行的话说,就是顺利地傍上了一个大款。当年,苏嘉怡和姑丈也是经媒人介绍的。作为校花的苏嘉怡,被姑丈一眼相中,两人闪电结婚。据我妈说,他们相识时间前后不到两个月。!这速度绝对惊人!
我曾私底下问过苏嘉怡,为什么这么快就私定终身了,不给段时间考验考验?
苏嘉怡嗤之以鼻:“考验个屁!”然后她开始以情感专家的口吻教导我,“爱情和婚姻其实是两码事。谈恋爱时,再怎么痴、怎么疯都无所谓。开心就好,玩得就是心跳。可婚姻不一样,婚姻就是找一个过日子的人。这个人要确保能让你过上安定舒适的生活。”
苏嘉怡向我头头是道的分析:“你姑丈这人,最大的优势就是经济条件好。有房有车有钱,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这说明什么问题呢?有房有车,起码生活衣食无忧。有钱有事业,表示这个男人能让你看到未来,让你感到生活有奔头。一个人只有满足了物欲,才能去谈其他,不然都是扯淡。没钱没房,谈什么海誓山盟,都快饿死冻死,还有心情谈情说爱?”苏嘉怡感慨,“还是古人说得好,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物质基础,再恩爱的婚姻迟早有一天也会坍塌。”
我当时对爱情充满了憧憬,困惑地问了句:“那前提是两个人有感情才行吧。没爱的婚姻是不道德的。”
苏嘉怡摇头:“你还是小女孩,情感还处在初级阶段。这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看以前中国封建社会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稳固得很。”
“可徐志摩不离了吗?”
“徐志摩是傻子。你看,他最后幸福了吗?”
苏嘉怡最后对我总结道:“不要怪女人现实,这叫务实,没什么不好。人都有本能让自己过得幸福。”
“那你幸福吗?”
“你说呢?”我看见苏嘉怡的脸上写满了优雅和淡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太认同她的这种观点,我不觉得物质能取代一切。或许,正如苏嘉怡所言,我对爱情仍充满了憧憬。在我心中,我永远向往一份纯洁的、没有杂质的爱情。
回北京一周后,终于见到了李锐。她最近忙得要死,天天在公司加班加点赶方案。而我就被那套房子搞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在今天,大家都抽出时间见了一面。李锐还把单位的前台文员杨菁菁也叫了过来。
杨菁菁一见到我,立即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还好吧?”她问。
“挺好的啊。”我笑着说。
“繁嫣,我和你说,现在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社会上离婚的也一大把。”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随后恨恨地瞥了一眼李锐。
李锐赶紧摆着手解释:“我可没说。”
“哎呦。”杨菁菁呵呵一笑,“不关李锐的事啦。是我男朋友想考公务员,我就打了个电话向顾小辰咨询一下。问起你,顾小辰才说你们分手了。”
我没做声,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杨菁菁还在那一个劲地说:“我说繁嫣,你也是,我们都是朋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吱一声。幸亏我今天听到你和李锐通话,才央求她带我来见你。”
杨菁菁在我们单位,可是有名的大嘴巴,心里藏不住一点秘密。什么事经她一宣扬,整个公司肯定都人尽皆知。我很不高兴,心想我的事,公司的人一定都知道了。果然,杨菁菁说:“林春香很关心你呢,老向我打听你现在状况如何。”
李锐也补充道:“这倒是真的。他还问我你找到工作没,如果没有,就回公司吧。公司还是很需要你的。”
怎么可能回去?我觉得这帮家伙说话真不经大脑。以我现在的情况回去,公司那些人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呢。好歹我还是有尊严的。
我望着李锐:“我不回去,我明天就去你介绍的公司上班。”
“也行。那就重新开始吧。”李锐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杨菁菁劝道:“繁嫣,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回来吧。你看,你在公司多受器重。林总和高总这么看好你。而且那个乔墨阳上次破天荒来我们公司了,他竟然也问起了你。”
“啊”乔墨阳是我以前一合作公司的老总,他怎么也关心起我来了?这让我有些小小的吃惊。
李锐点头:“是啊。上次提方案的时候,他亲自过来了。一到场就问林春香,你们公司最优秀的文案苏繁嫣呢?”
“就是,弄得我们羡慕死了。”杨菁菁一脸兴奋地说,“那个乔墨阳好帅哦,眼睛长得很像吴尊。”
“吴尊是谁?”李锐好奇地问。
“不是吧?你是不是刚从山里出来?”杨菁菁咯咯地笑,“地球人都知道,他是飞轮海的成员。飞轮海你也不知道吧?一乐队,有四人,吴尊是里面最出名的。”
“切。我从不追星。”
这不能怪李锐。干广告这行,基本上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整个人忙得像陀螺一样,脑子里全是文字、创意,确实没有闲暇时间去考虑其他事。何况李锐也是一宅女,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家里公司两点一线外,就宅在家了。生活圈子小,没参加什么社交活动,所以现在28了,也没遇到合适的对象。她妈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天拿着李锐的照片上婚介所,泪眼婆娑地说:“闺女长得又不赖,又有本事,怎么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据李锐气愤地反映,她妈还背着她帮她相过几次亲。
其实这在大城市,早见怪不怪。尤其在北京,这事普遍着呢。就是子女平常工作忙,没时间去相亲,父母就拿着孩子的相片亲自出马。满意了,才让子女去看。不过李锐的妈要求也高,相了几次,都没相中。
想到这,我扑哧笑了出来,问李锐:“最近还有去相亲吗?”
李锐摇了摇头,神情黯淡地说:“哎,我是彻底绝望了。去年相到现在,包括我妈帮我相的三个,我一共相了十个,没一个成。”
“怎么会这样?”杨菁菁诧异地问。
“这有什么奇怪。无非是三种情况。一是我看不上人家,二是人家看不上我,三是互相看不上。”
“就是。”我点头认同,“要是两个人对上眼,早成了。”
“你们说,怎么找个合适的对象这么难?”李锐叹气,“还是以前旧社会好啊,父母包办婚姻,不用自己操心。现在说什么自由恋爱,找一个合适的对象都难于登天。”
“谁叫你要求高?”
“我总不能是个男人就要吧。”
“好男人还是很多的,就看你会不会找。”
“那你教下我怎么找。”
我听见李锐和杨菁菁你一言我一语地辩论,觉得蛮好笑的,但好笑的同时,我自己也有些伤感。年一过,我也26了,在北京还混得一事无成,还背负着150万的巨债,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见我沉默着,杨菁菁就安慰道:“繁嫣,别担心,赶明儿我也帮你介绍个,条件准好。”
我微微一笑,以为杨菁菁是说着玩,于是我也没当真,就随口应道:“好啊!”
不料在不久后,杨菁菁真领着个男人来见我!
Chapter6 遭遇青蛙王子
李锐介绍的这公司,位于三环内的一高档写字楼里。
周一上午九点,我准时出现在人力部主管的面前。他打量了我一番,言简意赅地说道:“你们部门加上你,一共四个人。一个是主编,两个文编,还有一个美编。你负责的工作就是采访我们企业的人和事,然后写报道。”
“好的,明白。”
主管问我:“你在媒体工作过吗?”
“有”。我点头,和主管简单说起了我的工作经历。其实要真说起来,还颇有些悲壮的味道。读大学时,每年放暑假,我都没有回家,而是流窜于北京的各大报社、电视台,做实习记者。可毕业那年,我竟悲哀地发现,凭借我的能力却进不了北京的主流媒体。在大首都,高校如云、人才济济,我那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的导师告诉我,不要埋怨社会的不公,作为普通院校、普通家庭的孩子,要想出人头地,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咬着牙关,学会面对各种困难。
我毕业时,正倒霉地碰上金融危机,企业到处在裁员压缩,但国家每年在不断扩招大学生。我那一届,恰巧是毕业大学生最爆棚的一年,几百人、几千人争抢一个职位。我印象深刻地记得,那年顾小辰报考公务员时,一个职位有几千号人竞争。而我,那年揣着张皱巴巴的毕业证,在人才市场整整滞留了三天。每天就拿着矿泉水、面包,向各摊位的招聘主管推销自己。
就这样,终于碰上了伯乐林春香。当时,他正好代表公司去招策划人员。我怯生生地递上简历后,他仅瞥了一眼,就问了我三个问题。第一,你的理想是什么;第二,你认为什么样的人生才有意义;第三,你平常都看什么书?
与广告行业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问题让我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我神态自若、滔滔不绝地阐述了我的观点。
十分钟后,林春香拍案而起:“好,就要你了。”
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合适,或许我的回答对他口味吧!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入了广告行业,我的职业生涯有了一个质的提高。我开始学会了如何施展自己的才华、怎么与客户沟通,更学会了向上司表达我的idea。在广告公司的两年,是我精力最充沛、也是迅速成长的时期。而现在,离开那个公司后,意味着我必须找到一个更广阔的平台。于是我对主管说:“我会努力地去适应新工作,一定会做好的。”
主管见我如此自信,也赞赏地点了点头:“好吧,你去工作吧。”
“谢谢。”
就这样,和顾小辰分手一个月后,我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我挑了一张桌面空空如也的办公台坐了下来。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都对着电脑目不转睛,没有人搭理我。
我拿纸巾轻轻地擦拭了桌面,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只一直跟随我的小玩意,奥特曼。
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每次看到这只充满斗志的奥特曼,我就会觉得我的人生充满了激情。
我拍了拍奥特曼圆鼓鼓的脑袋,微微一笑:“加油。”
估计是见我一副很脑残的样子,坐在我左边的一女孩朝我鄙视地看了一眼。
我没理会她,又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盆绿色盆栽,鸭跖草。这是两年前顾小辰买给我的,当初他说我老对着电脑,辐射大,因此特地买了这植物放我桌上。两年来,我一直悉心呵护,这鸭拓草长得勃勃生机,绿意盎然。
我看了看它,一股悲凉不由从心里窜了出来。随即质疑自己,我还留着这个东西干嘛?触景伤情吗?现在物是人非,一切和顾小辰有关的记忆我都要想办法清除!于是我狠狠地咬了咬牙,将鸭拓草重重地扔在了废纸篓里。
正在我对面埋头工作的一男子被吓得立即抬起了头,阴阳怪声地说了句“你干嘛?”,随后他把视线移向了那个废纸篓。
“哇。”他眼睛一亮,“这么好的盆栽都不要?”
我没做声,见他弯腰将那小盆鸭拓草捡了起来。
那家伙上下打量了一番,爱不释手的。
我说,你要的话就送给你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突然做了一个让我瞠目结舌的动作。大拇指和中指捏合,其余三指展开。
我呆呆地看着他,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兰花指?
他无视我吃惊的表情,一脸笑呵呵地问道:“你是新来的编辑吗?”
“对”。
“我姓兰。”
兰花指?
晕,他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补充了一句:“我是这里的主编。”。
我的背脊直冒冷汗,天啊,这娘娘腔竟然是我上司!
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对着电脑,眼睛痛得有点睁不开,看来鸭拓草还是有一点效果的。那丢弃的盆栽此时正端端正正地立在兰花指的桌上,他看一会电脑就望一会盆栽,还不忘对我笑一下:“谢谢哈。”
这家伙还蛮可爱的。
下班后,我寻思着去花卉市场选一盆绿色植物摆上。刚出写字楼的大门,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曾经,这个身影无数次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为之神往、激动。而今,我却觉得如此面目可憎!
我当做没看见,径直从顾小辰身边走过。
“繁嫣。”他叫住了我,并绕到了我面前,“李锐告诉我,你在这里上班。”
“有事吗?”我的语气冷得就像一块冰。
“你姑姑打电话到我家了。”
我一愣,这个苏嘉怡,她要干什么?
顾小辰说:“她指责我们不应该让你退回那10万元。”
我一听,怒火噌噌直窜。苏嘉怡就会胡闹!自己不仅不肯借钱给我,还打电话多管闲事,这不摆明抹我尊严吗?我对顾小辰说:“你放心好了,那10万元我分文不少地退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顾小辰赶紧解释,“繁嫣,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这10万元就当是我的补偿,好不好?”
我诧异地问:“是不是我姑姑这么告诫你?”
“就算她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顾小辰望着我,眼里写满了认真,“真的,我的心里一直很内疚。”
“还说这个干嘛。”我瞪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男人,想不明白,当初怎么会死心塌地爱着他,还爱了这么久,整整六年!
“所以那10万元,你不用还了。”
“你妈不会答应的。”
话音刚落,我果真就看见了顾老太太跑来了。她边跑边嘴里大骂:“你个兔崽子,我说了那10万不能给她,你还真想给啊?”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顾小辰,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这就是你妈的态度。从我和你谈恋爱的那一刻起,你妈就处处看我不顺眼。”
顾老太太气喘吁吁地停到顾小辰的面前,那愤怒的表情就像恨不得把顾小辰给生吞活剥了。半晌,老太太才开口:“这10万是以后给你娶媳妇用的,打死都不能给苏繁嫣。她算老几?现在她和咱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怒火直烧,但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的,今早给我白眼的那女孩也走了过来。怕给同事看见,影响不好,我赶紧将顾小辰拽到了一边,低声说:“让你妈马上走,我不会要你的10万元。”
顾老太太踉踉跄跄地跟了过来,朝我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苏繁嫣,我告诉你,别再迷惑我儿子,我们家是彻底和你断了。”
我冷笑:“我妈说得对,幸亏没嫁到你家,不然得活生生给你折磨死。”没等顾老太太反应过来,我扭头便走。
坐上公车,我忍不住打电话骂苏嘉怡:“你真多管闲事,要你来掺和吗?”
“好心当驴肺。”手机那头苏嘉怡的声音也愤愤不平,“你被顾小辰欺负了,我帮你讨回公道,有什么不对?”
“怎么讨?让他妈来羞辱我吗?”
“那老太婆也去找你了?”
“你以为呢!他们家就没一个善类。”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他们赔偿10万元的青春损失费。” 苏嘉怡振振有辞。
“我说过了,10万元买不回我的青春!我的青春是无价的,不能用金钱衡量。”我发现很多时候,我和苏嘉怡也没法沟通,我们的价值观有偏差。
“那你想怎么办?”
我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姑姑,把那10万元借给我吧。我真的不想和顾家有任何纠葛了。”
“你真打算自己供那套房子?”
“百分百确定。”
“那你爸妈那边怎么交代?”
我妈一直不赞成我留在北京。当初我是借口处理房子的事,我妈才同意我回北京的。房子处理完了,她还等着我回去呢。现在我完全违背了她的意愿,我可不想她再犯心脏病了。想了想,我说:“这事我先告诉我爸吧,看怎么弄好。你先借10万来,我打欠条给你。”
“哎。”苏嘉怡叹气,“你从小到大就这样,倔得要命。真拿你没办法。”
两天后,苏嘉怡转了10万给我,我数了数,1后面确实有5个零。没来得及感受这沉甸甸的分量,我就刷一声,将这笔钱划到了顾小辰的账户里。
10万元,彻底了断了我和顾小辰六年的爱情。
从此这个人将永远退出我的人生舞台。我将一个人唱着独角戏,面对未知的生活。
那天,我突然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下来。除去我爸妈的那20万,虽然我背负着100多万的巨债,但是我终于真正体会到一种主人翁的感觉。因为我在北京有家了,在这座大城市里,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再也不用做蚁族,住唐家岭了。也不用东搬西挪,一个月交纳让我心疼不已的房租。
坐在广场上,我兴致勃勃地仰望天空,第一次觉得北京的天空是如此地高阔辽远和清澈透明。
或许是在广告公司混久了,习惯了忙里忙外。一来到这新公司,我还真适应不来,整个人闲得发慌。这里做内刊,两个月才出一次杂志,而且杂志的内容除了一个叫财富人物专访的栏目需要原创的稿子外,其他都是公司内部宣传手册的资料和网摘。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上网搜搜文章、复制、粘贴,去头去尾加工一下就可以了,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这与我当初在广告公司时刻追求的创意、新意大相径庭。几天下来,我就厌倦了这份工作。
办公室的气氛也是相当的压抑。除了兰花指时不时找我说下话、发发牢骚外,其他那两女人,一个是我报到的第一天,给我白眼的文字编辑,叫林娅丽;另一个是每天都穿12寸高跟鞋在办公室踩得咚咚响的美编美眉,叫曾艳娜。
这两人对我是趾高气扬,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让一向人缘极好的我极其纳闷。我刚来,和她们无怨无仇,为何这样漠视我。
兰花指安慰我,别理她们,她们搞小团体主义,就那副德性。
我想着毕竟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处僵了终归不是好事。于是曾向她们示好了几次,结果是碰得一鼻子灰,从此我们就横眉冷对的。
压抑的办公环境、冷漠的同事关系,再加上毫无创意的工作,我感到很难受,觉得年纪轻轻,就在这里虚度年华。
在q上向李锐倾诉苦恼,她才啪啦打了一行字,就失踪了。半天才回复我:“不好意思,刚才在忙。我们最近接了几个项目,忙得要命,天天加班。”
我的心里一阵失落,这也曾是我的工作状态,充实而富有激情。可现在,我回不去了。
一旁的林娅丽边聊q边咯咯的笑,坐在我后面的曾艳娜,不用猜,我都知道她在网上看韩剧。我曾好几次撞见她偷偷摸摸地打开网页缩着一个小窗口,在那里边嚼零食边乐此不疲地追看韩剧。一听到脚步声,她马上就条件反射地一本正经。
而兰花指,则在埋头搞创作,他倒是一副正大光明的样子。他和我说,写出一部惊天地、泣鬼神的作品,他就辞职不干了。
我不好意思打击他,你以为你是曹雪芹?不过兰花指的志向确实不小,他一直想靠写字买房子、买车子,实现一个男人的辉煌梦想,证明给他前女友和准岳母看,他也有能力让女人过上幸福的日子。
办公室的三个人都活得怡然自得,只有我,身上背负着一副沉重的十字架过活。没办法,现在我的短期和长期目标就是还债!按揭已经办下来了,每个月雷打不动地要往银行打进元。我一个月的工资税后5000多点,这份工作要再没了,我不喝西北风去!可是单靠这死工资,我是没能力供这套房子的。我想了想,还是计划找兼职来做。反正这里这么空闲,我做完工作再接些私活,也完全能应付。
于是我上网搜了几个兼职工作,可都不太靠谱。都是要求在论坛发帖,按量给钱的,太少了,每个帖才给五毛。还是给广告公司写方案好,这工作我擅长。
我q李锐,她人脉广,北京的广告公司八成都曾经和她打过交道。我问她:“能不能帮我介绍兼职,打发时间兼赚取家用?”
“要不你还是回来吧,林春香又问起你了。”
“不去,走了就不吃回头草。”
“那好吧,我帮你留意。”
没来得及回复李锐,我就看见杨菁菁的qq头像在一闪一闪的。这家伙找我干嘛,我好奇地点开,看见一行大大的字:“繁嫣,我帮你介绍了一个男孩,约在明晚,是我男朋友的同事。”
天!杨菁菁还来真的!
我说算了吧,我现在没有心情谈恋爱。
信息刚发完,我的手机立即就响了。我掏出一看,是杨菁菁打的。
“繁嫣,我第一次帮你介绍对象,你就忍心拒绝我啊?”
“不是。你不知道我现在压力大吗?我得供楼!哪有时间和心思去谈恋爱?”
“哎呦,你脑子进水啊?”杨菁菁在手机里大叫,“找一个人和你供啊。我和你说,我介绍的这个人,经济条件好得不得了,网络工程师,专门弄电脑程序的。月薪一万呢,供你那套房子绰绰有余。”
“菁菁,算了吧。要不介绍给李锐?”
“他比李锐小两岁啊,属牛,你属虎,正好,大你一岁。”
“我现在不是很想谈。”
“你还小啊?25了!再不赶紧找,过28就没人要了。”杨菁菁见我迟疑,就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想着顾小辰?”
“不是。”这确实是实话,回了一趟老家,我彻底想通了。
“那你犹豫什么?就这么说定了,我都和人家约好了,明晚七点翠香酒楼见。”
“菁菁”
我还没答应,杨菁菁就迅速挂了电话。
唉,去就去吧。25了,的确也拖不起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我就选了件粉红色的连衣裙穿上,稍施粉黛,装扮了一番。这应该是第一次相亲吧,好歹得打扮得漂亮点。
果然,一回办公室,林娅丽就投给了我一个诧异的眼神,紧接着轻蔑地走开了。
兰花指看到我,忍不住赞美:“my god,天使下凡了。”
my god是他的口头禅。
我微微一笑,说了句:“谢谢。”
“怎么今天穿得这么漂亮?”
我不好意思说去相亲,就说去见一个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吧?”他朝我又翘了兰花指。
“是普通朋友。”我没多做解释,径直打开电脑工作了起来。
今天倒是不空闲,因为接到了一个任务让我去采访一地产公司的老总,财富人物栏目需要一篇采访稿。兰花指主编就把重任交给了我。
我接过资料翻看,一愣,竟然是乔墨阳,杨菁菁说他的眼睛长得很像吴尊的那位,还真碰巧。
“什么时候去采访?”我问兰花指。
“约了周五上午。你可要好好消化资料啊!my god,他可是个人物,不能随便应付的。”
资料足足有20页,介绍了乔墨阳的个人经历和公司的基本概况。我认真地逐字逐句地看着,发现乔墨阳还确实不简单。1980年出生,大学毕业后就自己创业开办公司。经过几年的发展,公司已逐有规模。他最爱看《毛**传》,座右铭是**说过的一句话:“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我心想,这家伙也狂得一塌糊涂。
整整看了一天资料,傍晚六点,我准时离开公司赴约,开始了第一场相亲。
出三环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公车在转弯的立交桥下苟延残喘,堵了半个多钟头。七点十分,我才到达翠香酒店。
透过玻璃窗,我看见林菁菁早就到了。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个身板子略显单薄的男生。我赶紧走了进去,上前打了声招呼,一看,妈呀!那男的额头前秃、颧骨高突、双目鼓起,典型的“青蛙王子”。我心一凉,杨菁菁什么眼光?介绍的就这个货色?
“青蛙王子”看见我,脸立即红得像番茄。
“你好。”我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你,你好。”他结结巴巴地说。
“哎呦。”杨菁菁赶紧打圆场,“小陈这个人,一见到女孩就脸红。呵呵,没谈过恋爱就是这样。”
我不吱声。一看到这家伙长成这样,我连说话的**都没有。
“你们先交换下名片吧。”杨菁菁自顾自地说,“我介绍一下哈,苏繁嫣”她指着我,“曾是我们公司的才女,现另谋高就,跑去一企业做编辑了。今年25,正值花样年华。”
我朝他俩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接着,杨菁菁又指着“青蛙王子”,向我津津道来:“陈国民,it行业的精英,十足好男儿,不抽烟,不喝酒。最难得的是,从小到大,还没谈过恋爱呢。呵呵,还是处男。”这位叫陈国民的“青蛙王子”的脸刷一下又红了,还神情极为扭捏地低下了头。
我白了一眼杨菁菁,这个人说话就是大大咧咧,不经大脑。
吃饭的时候,桌上一点氛围都没有。我只顾埋头苦吃,置之不理。陈国民则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全场就杨菁菁一个人在拼命活跃气氛,像话痨似的,喳喳说个不停。
见我们都沉默似金,杨菁菁又调动她的幽默细胞:“我讲一个笑话给你们听。今年不是堪称寡妇年吗?一男生就对一女生说,我们干脆明年再结婚吧,今年是寡妇年。结果你们知道那女的怎么说吗?”
“不知道。”我轻描淡写地说。
陈国民也腼腆地摇了摇头。
“那女的回答,切,那又怎样,反正死的不是我。”说完,杨菁菁哈哈大笑。
有那么好笑吗?我依然吃着东西,没做任何反应。
陈国民也一脸木然。
气氛有点尴尬,杨菁菁估计也觉得空气有些冷了,坐了一会,就找了个借口上洗手间,将时间留给我和陈国民。
我一见陈国民愣头愣脑的样子,心里就来气。第一次相亲,见识个这么次的货色。我低着头吃东西,没搭理他。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是信息提示音。
我按下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
居然是坐在我对面的陈国民发的:“你好,我叫陈国民,很高兴认识你。”
这丫有病吧?我就坐在他对面,他竟然怕得连话都不敢和我说,只能用发信息的方式和我打招呼,什么人啊?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懒得回他,冷冷问了一句:“刚才信息是你发的吧?”
“嗯。”他看了我一眼,羞得像出嫁的新娘。
我放下碗筷,等了五分钟,杨菁菁才回来。
“菁菁,我晚上还有点事,先走了。”实在受不了这个神经兮兮的男人,我赶紧找借口开溜。
“等会嘛。”杨菁菁笑得一脸灿烂,“让小陈送送你,他有车。”
“不用了。”我赶紧摆手拒绝。
“改天联系。”我头也不回地跑了。
飞奔到车站,接到了李锐的电话:“嘻嘻,怎么样,相亲相得如何?”
我气鼓鼓地说出了陈国民的长相和行为,李锐一个劲地咯咯直笑:“不是吧?有这么害羞的男人吗?”
“我第一次见。”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李锐电话刚完,杨菁菁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询问我的想法。
我直言不讳地将刚才和李锐说的话重复了一:“我不想找一个木头。
“哎呦,两人相处久了熟悉了,就不会那样嘛。他整天对着电脑,没和什么人打过交道,性格是有点内向,要不也不至于拖到现在都没谈。”
“我和他不合适。”
“他条件不错的,有房有车,供你那套楼,完全没问题。嫁给他,衣食无忧,感情稳定。”
“一句话,我对他不感冒。”我挂了电话。
Chapter7 钻石男的迷信
曾经,我以为爱情是一件需要靠缘分才能促成的事。直到现在,我依然这么觉得。可相亲,在很大程度上说,不靠谱,功利性太强,大家都是奔着彼此的条件而去。而除去条件下的光环,有谁愿意爱你最初的容颜?
但生活就是这样,不靠谱的事接二连三地来。
两天后,苏嘉怡打电话给我,也说安排了一场见面。
我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苏嘉怡气炸了,跑来单位找我。
中午休息时分,我赶紧将苏嘉怡堵在了大厅门口,不给她上去。
她气呼呼地说:“别不知好歹啊!这次介绍的这个条件可是no.1”。
又是条件!
苏嘉怡罗列出条件:“香港人,做珠宝生意,全国开了几家分店。”
“姑姑。”我求饶地说,“我真的没兴趣。”
“你别忘记你身上背负着100多万的巨债。” 苏嘉怡戳我的痛处,“我那10万,我也不急着让你还,但你每个月要供5000多,哪里撑得住,我这不是雪中送炭吗?”
“那男的一把年纪了吧?”
“胡说!今年才32,风华正茂。”
“32还不结婚?”
“有钱人,挑着呢。”
“那他肯定看不上我。”
“不一定,就试试呗。” 苏嘉怡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妄自菲薄,这种事情纯粹靠撞运气。运气来了,就成了。”
“介绍给李锐吧。”我说,“你看你之前介绍的那几个,严重不靠谱,这次弄个靠谱的给他。”
“你傻啊?”苏嘉怡狠狠地敲了下我的额头,“肥水不流外人田,懂吗?”
我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脑袋,无可奈何地听从了苏嘉怡的安排。
为了采访好乔墨阳,我这两天认认真真地看资料、列提纲,生怕第一次采访就黄了。现在的老总挑得要命,没做足功课,还真不敢轻易和他交谈。
周五上午十点,我准时出现在乔墨阳的公司里。
等了半个多钟头,他的秘书才走过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乔总上午都在开会,不方便接受采访。”
我真想骂人了,第一次采访就被放鸽子。我不高兴地问:“那什么时候有空?”
“你先回去吧,到时我们会通知你的。”秘书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我留下名片,讪然地离开了。
乔墨阳给我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我记得之前在广告公司时,就知道他是一个异常挑剔的客户。我们写的文案,一般情况下,至少要前前后后修改三次,而且每次还必须有亮点、有新意,否则进不了他的法眼。所以每次接他的单时,全公司的人都高度紧张。很多时候,林春香还亲自操刀,势必将他服务得妥妥帖帖。没办法,拿钱办事,遇上再挑、再无理取闹的主,我们也只能忍气吞声,谁叫我们是吃一口饭的?
这次以为能一睹乔墨阳的庐山真面目,不料丫狂到这地步。没时间接受采访,好歹亲自出来解释一下吧。这倒好,不仅不露面,还让秘书摆着脸下逐客令,着实让我心里不爽。
我发誓下次见到乔墨阳,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
回到公司,我无精打采地对着电脑,大脑一片空白。自从来这公司上班后,我一直进入不了工作状态。每天无所事事,聊q、上网找找资料、复制粘贴打发时间,就为了赚那5000多元的工资,然后再还5000多元的房贷,年复一年下去,这样的人生有何意义?
或许连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都认为我是一个彻底的傻瓜,认为以我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支撑这种生活,所以才纷纷介绍男人给我。问题是,男人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女人的命运吗?当女人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悲哀?
经历了顾小辰的事后,现在的我不再轻易相信男人、相信爱情。与其找一个男人解决生活的后顾之忧,倒不如自立自强,靠自己去追逐幸福。这样想到,我突然又充满了斗志。
苏嘉怡安排的见面尽管在我看来,是一场很无聊的活动。但为了不落她的面子,我还是咬咬牙见面了。
咦,这次出乎我的意料,感觉有点靠谱了!
那男人,西装革履、戴着副金丝框眼镜,温文尔雅、气质迷人,果真像钻石男。
第一印象很好。
但我今天打扮得很随意,穿了一件t恤和牛仔裤,一条马尾松松垮垮地束起来,没浓妆艳抹、没亭亭玉立,看得苏嘉怡眼里冒火。她在电话里三番五次交代,让我一定要穿得漂亮点、时尚些。最好穿上她曾经买给我的一套雪丝纺裙子,再搭配韩国版高靴,这样才显得高挑,不然以我的身材,绝对不能示众。
我将苏嘉怡的话当成耳边风。今天见到这钻石男,我心里暗暗后悔,心想我这村姑模样,肯定让他鄙夷了。
苏嘉怡倒是很会说话:“呵呵,我这小侄女啊,一向崇尚自然清新的装扮。她平常很少逛街的,勤俭节约、特贤惠,不像其他女孩子,就喜欢买衣服、买首饰,打扮得像妖精似的。”
钻石男点点头,笑容可掬:“朴素才好。我就喜欢朴素的。”虽说是香港人,但钻石男的普通话说得还挺标准的。我又加多了一层好感。
苏嘉怡的脸上立即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还给了我一个媚眼,意思是这个估计有戏了,让我积极表现下。
我有点郁闷,不知道该怎么展示自己。
苏嘉怡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心想,就随便聊聊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有钱人喜欢什么样的话题,就胡乱说说,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拉倒。我对嫁个有钱人没太大的**。
于是我说道:“是啊,我这个人很闷的,平常很少逛街,除了工作就是宅家。”
钻石男微微一笑:“那苏小姐在家里一般做什么?”
“看书、上网看电影啊。”
“哦。”钻石男点点头,“平常喜欢去看音乐会吗?”
“我哪看得起啊。一张票都这么贵。”
我刚说完,苏嘉怡就剐了我一眼,赶紧补充道:“有去看的。一有空我就拉她去。”
见鬼。苏嘉怡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她倒是经常去看音乐会,可惜不是拉上我,而是和她的宝贝女儿赵妍。
说起赵妍,也是一人物,她继承了苏嘉怡身上的全部优缺点。这小妞今年23,出落得像一朵花,大学四年,就顾着谈恋爱,其他一事无成。她还美其名曰这样做是不要浪费青春。要在该恋爱的年龄就恋爱,因为青春是短暂的。为此逃课、补考,司空见惯,最极品的是谈了八个男朋友,平均速度是半年换一个。
我当初义正言辞地批评她:“你以为男朋友是手机吗?更新这么快?”
她还笑嘻嘻地回应:“手机我可是两个月换一部的。”
听说赵妍最近又搭上了一男生。不过我没打听什么来路,对赵妍的破事,我实在不感兴趣。
这时服务员走了过来,问我们要添加什么饮料。
钻石男笑眯眯地说:“要红酒吧,红酒美容。”接着他转向我,问道:“苏小姐,平常爱喝红酒吗?”
我摇摇头:“很少喝。”我说的是实话,我家开茶叶店,从小到大我就只喝茶。不知道我的这个答案是不是让钻石男不太满意,他低下头看着酒杯,没有说话。
等服务员斟满酒后,钻石男的脸上重新恢复笑容:“苏小姐,忘记问你了,你今年芳龄多少?”
“25”。
“25?”钻石男反问,“属虎?”
“对。”我点头。
他的眉头顿时一皱。
我不明就里地问:“怎么了?”
“苏小姐”钻石男表情有点严肃地说,“我这个人说话很直接的,希望你不要见怪。”
我和苏嘉怡都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钻石男说:“我们的属相不太合。”
“为什么?”苏嘉怡问。
“苏小姐属虎,我属羊。在我们香港,是最讲究男女双方的八字的。你们说迷信也好,胡说也罢,但我们就相信和遵守这一规则。”
我还是不明白:“虎和羊又怎么了?”
“你还不懂啊?”钻石男解释,“羊入虎口嘛。我们一般不敢娶属虎的女人,太强势了。”
我一听,怒火直烧:“你看我很强势吗?”
“看你的样子倒不像。但”钻石男一脸肃穆,“你的属相还是让人害怕,我以前有一朋友,就出过这种事,也是娶了一属虎的女孩,结果结婚半年就”
我噌的站了起来,气得说不出话。神经病,我还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莫名其妙的事。还说是老总,没想到和顾老太太一样,这么迷信。
苏嘉怡赶紧拉了拉我。
我甩开她的手,半天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失陪了。”
25岁,站在青春的尾巴上,我的容颜确实渐渐不再年轻。李锐说,这不是我们女人的问题,找不到合适的,是因为我们太优秀了,那些男人太平庸了。可我不敢这么说,我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我渴望有一份温暖的爱情,但为什么现在的我越来越无力地感觉到,爱情这个词离我太遥远,甚至太飘渺,我根本都抓不住它?
苏嘉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语气里流露出无限的惋惜:“哎,多好的条件啊,就这样吹了。”
我说:“这能怪我吗?”
苏嘉怡叹气:“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钻石王老五。他告诉我,你朴素的外表挺打动他的,感觉你和其他女孩不一样。但对你的内在条件不太满意。”
“什么意思?”
“他说你没啥品味。”
我冷笑一声:“喜欢听音乐会、爱喝红酒,这就叫品味?我告诉你,这叫附庸风雅。”我没说错,苏嘉怡就是一个例子。她每周都和赵妍去听音乐会,可我不知道她们听出什么名堂来。
上次我故意问赵妍:“世界名曲《夜曲》是谁写的?”
赵妍一愣,惊讶地看着我:“这你都不知道?”
我呵呵一笑:“你知道,那你说。”
“方文山啊!”赵妍还煞有介事地补充,“周杰伦的歌不也这样唱道吗,‘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
我当场就雷倒了。
苏嘉怡也知道我在暗指她,于是在电话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这也没什么,他也说了,这不是最主要的,品味可以慢慢提升嘛。”
“是的。最重要还是我和他的属相相克。”不提还好,一提我就大为恼火。难道属虎的女人都嫁不出去吗?林志玲不也属虎?她还堪称“台湾第一美女”呢,怎么不见得没人要?
我没好气地对苏嘉怡说:“姑姑,拜托你以后不要叫我去相亲了,我真的怕了。”
“你才相了几次,就怕了?我和你说,相亲就是这么回事,越怕你越要去看,多看,多比较,你才清楚自己想找什么类型的,也才能在比较的过程中,挑出一个最适合、最优秀的对象。”
“我感觉很不靠谱。”
苏嘉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繁嫣,你以为找对象这么容易啊?一相就中?不花点时间和心思,哪能嫁的如意郎?”
“感情的事靠缘分,强求不来。”
“你不走出去看,难道缘分就掉到你头上?”
我长吁一声,终于体会到了李锐内心的痛。
苏嘉怡安慰我:“没事,咱们再接再厉,下次姑姑再介绍个好的给你。”
李锐帮我介绍了份兼职。其实要多亏林春香,他听李锐说起了我现在的处境不大好,就处处留意兼职的机会给我。前两天,他们公司又接了乔墨阳的一单业务,说在北京怀柔那边兴建了一整栋公寓,需要张贴大幅的广告语。林春香知道我擅长写这类东西,就私下向乔墨阳推荐了我,乔墨阳一口答应了,而且给的条件很丰厚,只要写得让他满意,酬金3000元。
我一听,心花怒放。近百字的广告语,报酬就这么可观,真的比我每天在这里起早贪黑上班要强得多。
我爽快地应承了。
可在单位里干私活,终究要低调点。但再怎么低调,该出事还是得出事。
那天,我完成好兰花指布置给我的工作后,就悄悄翻开了李锐拿给我的关于新楼盘的详细资料。
正看得起劲,合计怎么写时,眼前的资料上突然现出一大块阴影,我吓得立即回过了头,只见办公室主任冯中华正眼神犀利、表情恶毒地盯着我。
冯中华,别看他起了个爱国的名字,可样子就像十足的汉奸,总梳着个二八头,翘起两撇小胡须,极其猥琐。
冯中华的管理也堪称苛刻,每天上下班时间,他都拿着一把椅子,在打卡机旁正襟危坐,让我们严格遵守时间,稍微迟到、早退一分钟,就扣工资,往死里扣。同时,他还经常巡逻办公室,不给我们喧哗和做其他私事,像班主任对待小学生一样,令我们极其反感。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冯中华,他阴沉着脸,半天都不说话。
兰花指赶紧走了过来,对着冯中华赔笑脸:“主任,你看我们最近的工作也不是太多”
冯中华没做声,而是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资料,冷冷地念道:“朝阳地产有限公司?”
我立即起身:“主任”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冯中华严厉地打断我。
我看了一眼坐我身后的林娅丽,她的眼里全是挑衅和幸灾乐祸。
我的心隐隐作痛,想到如果我被开了,那怎么供楼?
冯中华望了望我,那眼神凌厉得让我有点毛骨悚然。
我颤巍巍地站着,听他说话。
“你就是来了一个多月的新员工吧?”
“两个月了。”我小声地纠正。
“快转正了。”
“嗯。”
“那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定?”冯中华白眼一翻,“在我们这里,只要触犯了公司管理条例的,我们随时可以让他走人。”
“主任,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说到这里,我的鼻子不禁发酸。
“以后你要记得,在我们公司工作,是不允许接私活的,更不允许在办公室堂而皇之地干私活。”冯中华瞪了我一眼,“念你是初犯,而且平常表现还算不错,这次就惩罚一下,不追究你的其它责任了。”
“怎么惩罚?”我虚弱地问。
“扣工资,你去看下办公室管理条例,像你这种情况,要扣500。”
我的头有点疼。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一下子没了500元,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乔墨阳公司的资料,我按捺不住难过。这个乔墨阳,看来我也和他相克,怎么和他一沾点边,就会倒一下霉?
兰花指走过来问我事情的结果。
我愁眉苦脸地说了。
他一声叹气:“繁嫣啊,别看我们这个编辑部才4个人,可里面的水浑着呢!”
“什么意思?”
兰花指使了个眼色给我,暗示我出去说。
我和他走到天台上。
兰花指告诉我,刚大学毕业那会,他也很单纯,不太懂办公室政治,所以受了几次伤。
“什么伤?”我不明白他的话。
“也像你这样呗。遭小人算计、陷害。”
我轻声地问了句:“怎么今天冯主任这么巧就看到了我在干私活?是不是林娅丽告密的?”
“除了她和曾艳娜,还有谁?我们也就才4人。”
“林娅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一直纳闷,自打我进这公司后,林娅丽和曾艳娜两人就对我充满了敌意,处处看我不顺眼,和我过不去。
兰花指解释:“理由其实很简单。林娅丽比你早来一年,一直觊觎主编的位。”
“主编不是你在做吗?”
兰花指叹气:“我迟早要走的。”
“为什么?”
“我顶多在北京呆两年。”兰花指幽幽地说,“在这座城市,我买不起房。只要没有房子,我在这里就没有根,没有归宿感,所以迟早要离开的。”
我记得兰花指告诉过我,他来北京已有两年了。那他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吗?
兰花指看出我的心思,就点点头说:“没错,我准备要走了。”
“去哪?”和兰花指相处了两个月,我觉得他人品挺不错的,虽然有些娘娘腔,但为人处事还挺爷们的。
“回老家吧。”兰花指朝我笑笑,“回我们的小镇去,起码买得起房子,娶得上老婆。”
“真的?”我问他,“你不写作了?”
“写啊!不过这种事能成就成,不成也没办法。”兰花指眺望远处,目光深邃,“我只是想回老家过一种安逸的生活。不然一个人在北京打拼,没什么意思。”
我记得刚毕业时,我的一个导师和我说,要想清楚以后在哪座城市扎根奋斗。我那会还没考虑得太周详,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后来为了和顾小辰在一起,我留在了北京。再后来又为了一套房子,我最终选择了北京。一步步走到今天,说不上后悔,只是觉得有点无奈。感觉人的命运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子牵着在走,茫然地走,看不到前方的路。
兰花指见我不说话,就语重心长地说:“你好好在北京奋斗吧。如果还想在这单位干,以后就多留个心眼,提防下那两个女人。”
“好。”我点头。
我承认,我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在广告公司时,我就和李锐大大咧咧的,从不考虑办公室政治、人情世故等这些复杂的问题。我们只是一味埋头苦干,以为只要凭借做事的能力和态度,就能在这社会上生存。可是,我进来新单位后,遇到了林娅丽,她的嚣张告诉我,要想在这个社会生存,光懂做事是不行的,还得会做人。
看来,我还不会做人,还需要一步步地学习。
Chapter8 有缘千里来相会
周末睡得正香时,苏嘉怡又来电话了,不用猜,都知道是那事相亲。
我现在一听到相亲二字,太阳穴就疼得像有人拿钻刀在使劲地钻。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次是第三次了。前两次的失败让我心灰意冷,要再来一次,我担心自己没有足够坚强的承受能力。
苏嘉怡笑呵呵地说:“没关系,相亲都这样。屡败屡战嘛!”
“姑姑,你不知道人的心里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吗?”
“你这才几次?”苏嘉怡不以为然地说,“不是有一部电视剧的剧名叫《101次求婚》吗?你看人家坚持了101次才成功,你要学学嘛!”
“姑姑。”我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不成的话,以后你别再弄这事了。”
苏嘉怡一听,急了:“你这人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好心帮你介绍对象,你以为容易啊?感谢都没一句,还这样说。”
“我是害怕了。”前两天打电话给我妈,我和她说了我去相亲没成的事。
我妈听了,叹了半天气,才开口说:“要找一个比小海好的人,难啊!”在我妈眼里,小海哥就是最好的。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对我好。我妈的观念就是,找对象关键就是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其他都不重要。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在困惑,爱情究竟是什么?自己到底想找一个什么类型的人?很多人都说,适合的就是最好的。可什么条件的人才适合我?
每次在空落落的房子里想起感情的问题,我都纠结得不能入睡。我妈给我下了死命令,务必在28岁前嫁出去。
我问她,为什么要限定在28岁?
我妈解释,女人一上了28,就掉价了。
“繁嫣,知道什么叫掉价不?”
我说那当然知道。就是年纪大了,条件也变差了,选择的机会小了。
我妈在电话里唉声叹气:“是啊,再踏上30,就更难了。”
听我妈这么说,我也替李锐担忧。李锐眼看就要29了,爱情还遥遥无期。怪不得她妈那么着急,天天上婚介所打听情况,弄得北京的几家大型交友网站和婚介所,都听闻李锐的大名。
上次李锐自我调侃:“我现在在婚介所比在广告界还出名。”
我安慰道:“你应该高兴才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一个白马王子听到你的大名,驾着匹白马来了。”
“你听过一句话吗?”李锐苦笑,“驾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白马王子,有可能是唐僧。”
现在我和李锐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越来越能体会到她心里的感受。她表面老是笑嘻嘻地说没压力,不着急。我想,她的内心肯定也和我一样焦灼和难受。毕竟女人一上年龄,还不嫁,外界就会用异常的眼光看着你,像看怪物似的。李锐还好,地道的北京人,在城市,30岁没嫁的一大把。这倒显得没什么。倒是苦了我,我相信我今年春节回老家,尤其是回村里逛一圈,说三道四的人肯定一大把。
想不来那么多了,感情的事就靠缘分,说来就来,不来也没办法。这是我一直以来的观点。
我妈似乎对我抱有很大的信心:“繁嫣,还有三年的时间,这个任务对你来说,应该可以完成。”
赶在28岁前嫁掉,这是我妈的目标。
25岁那年,这也成为了我的目标。
所以我想了想,又答应了苏嘉怡。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相亲,不成的话,以后我就不让别人帮我介绍对象,我自个儿找。
这次我听从了苏嘉怡的话,翻箱倒柜,认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
赶到目的点时,只碰上苏嘉怡一个人在那坐着,悠然地喝着茶。
“姑姑,他人呢?”
苏嘉怡抬头看我,眼前一亮:“哇,今天这个模样才叫标致。”
我笑了笑,心想既然最后一次相亲,就绚丽登场吧。
苏嘉怡让我耐心等会,说那男的刚在开会,所以迟了,现正在来的路上。
相亲,可是最忌迟到的。尤其是男方迟到,更加不该。
我心里有点不高兴,问苏嘉怡:“这次男方是什么来头?”
“条件好得不得了。”苏嘉怡眉开眼笑地回答。
又是这句话。之前帮李锐介绍对象,也是一个个说条件好得不得了,可一见面,没几个是像样的。
我都不好意思打击苏嘉怡,你是什么眼光?
苏嘉怡自顾自地说:“这次我帮你介绍的这个对象,真的很棒,你打着灯笼在北京城都难找。80后,年轻有为,长得又一表人才。”
“你是怎么认识的?他也在你们网站登记资料,要求找对象?”我真的好奇,现在的人都怎么了?既然条件这么好,为何还单着呢?
“不是。”苏嘉怡摇头,“这男生就是条件太好了,估计也太挑了,所以30了还没女朋友。他妈妈着急嘛,就偷偷地将她儿子的资料放在我们网站,让我们的工作人员帮忙介绍对象。繁嫣”苏嘉怡眼带笑意,“还真的是缘分耶,我上次只是随意打开我们的网站,浏览一下,没想到一眼看到了他的资料,就觉得他特适合你。”
“他的资料写什么?”
“有钱有房有事业咯。”
“切。”我以为什么,搞不好又是一个变态的钻石男。
“你不要不以为然。”苏嘉怡看着我,“我之前和你说的择偶条件,他都具备了。要不是看他的资料上附有一段话,我还真想把他介绍给赵妍。”
“什么话?”
苏嘉怡喝了一口茶,想了想,才说:“就是在择偶类型那栏上,他妈妈帮他填了他的内心想法。”
“什么想法?”我催促苏嘉怡,别吊胃口了,赶紧说。
“他写道,我喜欢的爱情应该是细水长流的,爱的人一定是最适合我的那位。向往的爱情境界:在冰天雪地等待你,在荒山野林追逐你,地老天荒陪伴你。”
我心里顿时一软,这个男人的内心怎么也这么浪漫?
苏嘉怡笑笑:“我一看到这段话,估计这家伙也曾是一小文青,和你一样,骨子里有股气质,所以就觉得你们合适。”
我点了点头,那也是,苏嘉怡总算做了一个明智的举动。不然以赵妍的个性,肯定不适合那种喜欢细水长流的男人。赵妍读了四年大学,也混足了四年。和我一样,专业学的是中文,但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这小丫头,今年要毕业了,连论文都不写,上次屁颠屁颠地打了个电话给我,让我帮她写论文。我一口回绝了。后来和她详聊了一会,才发现她读了四年中文,连戴望舒都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我很生气地将事情告诉给苏嘉怡,苏嘉怡听后,勃然大怒。一到周末,就把赵妍锁在家里,让她认真读书。不知道有没有成效,我只是觉得,城市里的女孩子太娇宠了,读书是这样,谈恋爱也是这样。像赵妍,谈了这么多个男朋友,每一个都像流星,稍纵即逝。赵妍还有理地解释:“我要的就是轰轰烈烈的爱情。”
而我,追求的是细水长流。
现在,我就要看下,这个同样追求细水长流的男人,有没有缘分和我走在一起。
可等了足足半个钟头,对方还没有出现。
我心里一下子泄了气,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这场相亲。
苏嘉怡也等得不耐烦了,就打了个电话问男方。那男的好像说已经到了,正走进来。
“姑姑,我觉得他太没诚意了。”我和苏嘉怡说。
“也别这么说。他能来算不错了。”苏嘉怡说,“昨天我打电话给他时,他愣了一会,说不接受相亲,说既然是他妈妈放的资料,就只能说明是他妈妈一厢情愿的想法,和他没关系。我好说歹说,才劝他来。”
“你怎么说?”
苏嘉怡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我这么告诉他,我帮你找到了一个在冰天雪地等待你,在荒山野林追逐你,地老天荒陪伴你的人。”
我敬佩地看着苏嘉怡,她确实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正说完,一个男人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我站起来,迅速打量了他一会,白衬衫、黑西裤,衬得身材格外修长,脸上还挂着温暖的笑容,显得特别儒雅。眼睛一看,咦,也有点像吴尊哦。
“你好。”我礼貌性地伸出手来。
“你好。”他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我叫乔墨阳。”
“乔墨阳?”一听到这个名字,我跳了起来。
“对。”
“朝阳地产的老总?”
“是的。”乔墨阳点头。
晕,这个世界好小啊。
我对乔墨阳说:“我是苏繁嫣。”
“哦。”乔墨阳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的上司叫林春香吧。”
“他是我的前上司。我现在已经不在那公司了。”
“对。你最近还帮我们写一个广告语。”
“嗯。”
“你们认识?”苏嘉怡挺惊讶的。
“不认识。”我和乔墨阳不约而同地说,“没见过面。”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我和乔墨阳会以这种方式认识。不是在工作场合上,不是在朋友聚会里,而是在相亲中见面。而且媒人还是我的姑姑苏嘉怡。这也太戏剧了。
估计李锐听了,也会惊愕得瞪大眼睛吧。
乔墨阳微微一笑:“苏小姐在广告界可是如雷贯耳了,一早就听闻了,只是没见过人。今天很荣幸认识你。”
我说过,见到乔墨阳,一定要灭下他的威风。何况像乔墨阳这样的条件,我可高攀不上。既然高攀不上,我就不用给他面子。于是我语气淡淡地说:“乔总,您过奖了。应该是我有幸认识您。”
“之前看你的文字,应该是一个内心特别感性的人。”乔墨阳的笑容格外灿烂,“平常有什么爱好?”
我正准备开口回答,不料苏嘉怡抢先说了:“她啊,就喜欢听音乐会,看看话剧、品尝红酒、打打高尔夫。”
我一愣,心想苏嘉怡脑子短路了吧?我什么时候喜欢这些?打高尔夫?我可连摸都没摸过。
“听什么音乐会?”乔墨阳问。
苏嘉怡用眼神制止我回答:“繁嫣啊,就喜欢听古典音乐的音乐会。”
“哦,那看什么话剧?”
“《雷雨》啊、《茶馆》这些。”
“那喜欢喝什么样的红酒?”
“意大利红酒,她最喜欢了。”
我听乔墨阳和苏嘉怡一问一答,心里很不爽。看苏嘉怡摆出一副巧言令色的样子,我更是有点气愤。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怕我出差错了,等会乔墨阳又像上次的钻石男一样,来句:“这个女人没什么品味。”
靠!可这是我相亲啊!不是苏嘉怡!于是我装出一副特老实的样子说:“我实话实说,刚才说的那些,我几乎一样都不了解。我除了工作,然后就是宅在家看书。”
片刻,乔墨阳抬起了头,笑了笑,我第一次看见男人有这么迷人的微笑。他说:“苏繁嫣,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
说完,乔墨阳招了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结账。”
我知道,“结账”二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的相亲失败了,他无意发展。
我打了个电话给李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她说了。
“你们最后有交换联系方式吗?”李锐问。
“没有。”上次去乔墨阳的公司时,没见着他本人,我将自己的名片留给他的秘书了,还不知道那秘书有没有转交给乔墨阳。我在电话里将我的想法告诉了李锐:“相亲时,如果男方没有问女方要联系方式,肯定是没看上女方。”
“也不一定。”李锐不屑地说,“上次那个死黎明不也没问你联系方式吗?但他一样看上你了。只要看上你,费尽心思都会找到你。”
“你还记得这事啊?”我自己早就忘记黎明这档事了,没想到李锐还念念不忘。
“耻辱的事情,终生难忘。”
晕!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李锐这个人就是太好强了,从来都不允许自己有一丁点的失败。
李锐继续说:“繁嫣,所以接下来的两周内,你得看乔墨阳的表现。”
“什么表现?”
李锐和我分析,相亲后,成或不成,要看接下来的两周表现如何。如果男方对女方有点意思,就会在这两周内完全表现出来。“两周之内,大部分人都抱有比较高涨的信心,想要跟对方好好发展,也愿意给对方更多的机会,但两周过后,若是自己的这种信心没能得到正面的满足,便会想到放弃。”
“哇。”我啧啧赞叹,“李锐,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什么时候你也久病成医了?”
“我这是在报纸专栏上看情感作家分析的。”
两周内?我心里暗笑,乔墨阳肯定也不会主动联系我。
今天回办公室,竟意外地看见冯中华朝我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孔。我心里通通直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小苏啊。”冯中华笑眯眯地看着我。
“主任,有事吗?”我装出镇定的样子。
“上次公司派你采访朝阳企业的老总,今天他的秘书亲自打电话来了。让你下午三点到他们的公司去,说他们的老总亲自接见你。”
我瞪大眼睛望着冯中华,不相信这个事实。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冯中华下命令了:“我已经和你们的主编说了这事,下午你就直接过去。”
李锐说,相亲过后,如果男方在短时间内找女方,就说明这男的对女的感兴趣。可凭我的直觉,乔墨阳对我应该没啥兴趣。可他竟然打电话给我了,莫名其妙!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兰花指赶紧叫住了我,说一般这些企业的老总都不好打交道,叮嘱我一定要沉下气来好好采访。
我感激地点了点头,走出了办公室。
在走廊里,正好迎面撞见了林娅丽。她今天打扮得很娇艳,玲珑浮凸的身材,让人浮想联翩。狭路相逢,我犹豫了下,还是朝她点了点头。可她居然哼了一声,给了我一个幽怨的眼神,像女鬼似的。
我心中顿生怒气。前几天听兰花指说,这林娅丽来公司两年多,一直想往上爬。本来很有机会做主编的,可没想到有一次去采访客户时,态度有些嚣张,得罪了客户。客户一气之下,打电话到公司去投诉。这一投诉,主编的位也没有了。公司只好招了兰花指进来。但林娅丽依旧不甘心,总屁颠屁颠地讨好冯中华。
这个冯中华虽说是办公室主任,看似来头不大,可在公司里却被叫做“大内总管”。据说是公司内资格最老的员工,从公司诞生之日起做到现在,所以老总都给他几分薄面。人一旦给点颜色,他就灿烂。这冯中华也是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在单位里呼风唤雨,我们都不敢开罪他。林娅丽一来二去,就和冯中华打得火热,关系很铁。像我上次的事件,十有**就是林娅丽告的密,冯中华才来惩治我。自从来了这个公司后,林娅丽从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就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我郁闷极了。在单位里,一旦出现人事纠纷,那工作肯定没法做好,心情还大受影响,一点意思都没有。有好几次,我都萌生去意。可一想到离职,供楼就陷入困境,我只好咬咬牙忍了下来。
向李锐说起了这事,李锐很不屑地说:“走什么走?她牛你不会也牛吗?凭什么给她让路?”
我想想也是。
李锐又安慰道:“现在去哪个单位,情况都差不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优胜劣汰嘛,社会的规律。”
我叹气。想起我毕业后进了高森林的公司,他和林春香都对我不错,那时只要认真工作就行了,不用疲于应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但一换个环境,立马就面临严峻考验了。
或许正如苏嘉怡曾告诫我那样:“在北京这座大城市立足,不剥层皮,你就无法破茧成蝶。”
对的,我既然选择了在北京打拼,一切的痛苦和困难就必须独自承受。
于是我挺了挺胸,快速地按电梯下楼,拦了辆的士,去到乔墨阳的公司。
他的秘书一见到我,笑容可掬地打了声招呼:“苏小姐来了。”
我心想,这社会上的人就是这副嘴脸,地位稍微有些提高,有些人就成了变色龙。
我淡淡地说:“你们乔总呢?”
“在办公室等你呢。”秘书边说边领着我,走向乔墨阳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我看见乔墨阳正在倒水泡茶。
“坐吧!”乔墨阳对我微笑了一下。
我坐下来,打量他的办公室。出乎意料,办公室不大,装修得也很简单、朴素。办公桌上堆了厚厚的文件。还有我定睛一看,是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女孩的照片,那女孩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挺清纯的。
我呆呆地看了一会,乔墨阳见状,有点尴尬,赶紧走了过去,将相框倒扣在桌上。
我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转移了话题:“乔总,你很务实啊!办公室都装修得这么典雅。”
乔墨阳倒了一杯茶给我,我轻轻地喝了一口,知道这是扬州最上等的斛珠茶。我家开茶叶店,对茶我可是了如指掌。于是我说:“谢谢乔总招待这么好的茶。”
乔墨阳看了看我,说:“上次你说要采访,其实我从来都不接受采访的。”
“为什么?”
“不喜欢张扬。”
“那这次呢?”
“嗯。”乔墨阳迟疑了一会,应道,“可以采访,写这个行业就行了。不用提及到我,反正你们也是内刊,目的也是宣传学习。”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准备的采访提纲都是针对个人的,谈公司,谈行业,我可一点把握都没有。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乔墨阳抬起手看了看表,“等会我还有个会议。时间有点紧,尽快吧!”
我有点慌张,努了努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上次你不是指责我们地产公司造成房价高的局面吗?那我想问下你,你对中国的房地产了解吗?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况?”
这家伙,我是采访对象吗?
乔墨阳继续问:“你觉得中国未来房产的走势会如何?”
我的脸有些发烫,对这些问题,我真的一知半解。我只知道国内一线城市的房价很高,至于为什么高的深层次原因,我一概不知。
乔墨阳又穷追不舍地发问:“你认为房价还会使劲飙升吗?”
我镇定下来,想起兰花指的话,只好随机应变道:“乔总,这些问题都应该由你来回答。你是专业人士,对这些问题肯定有透彻的理解。如果我都知道答案,何必采访你呢?”
乔墨阳似乎惊讶了一下,我想,他一定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乔墨阳呵呵一笑:“也是,应该由我来说。”
我暗呼一口气,以为扔了个烫手山芋。不料乔墨阳滔滔不绝地讲述了房产行业的情况后,又转回来问我:“知道北京最近出台了一个政策吗?”
“什么政策?”我一脸朦胧地问。
“购房政策啊。”乔墨阳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我摇摇头,最近确实很少看新闻。
“你可是在北京买房的人,平常对这些政策要时刻关注才行。”乔墨阳用教导的口气说。
我不吭声。
“苏小姐,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先回去好好研究、琢磨下这个行业。不然我们没办法对话。”
我不高兴地听着。这个乔墨阳,是不是伺机损我,存心让我难堪?什么叫没办法对话?摆明就是不想和我说话。我腾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好的,我回去一定好好用功。”
回到单位,我很沮丧地告诉兰花指采访失败的事。
他看着我,像看一个外星人:“my god,你就这样回来了?”
“不然怎么办?”我将乔墨阳针对我的事情全盘托出。
“哎。”兰花指皱眉,“那就惨了。这期杂志要求下周末就出片印刷了。现在就等你这篇救命稿了。”
我听兰花指这么一说,心里也十分着急,想了想,就开口问:“乔墨阳说他不接受个人专访,但可以报道行业和公司。我手头上有他公司的资料,能不能就根据资料整理篇文章出来应付?”
“my god!当然不行啦!这个栏目叫‘财富故事’,就是专门写企业家的成长故事的。你写行业和公司,不就和栏目的定位不协调了吗”
我苦恼地看着兰花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主意来。现在换稿,肯定不行。这本内刊每个月就要求有一篇原创稿,而这个原创稿,又指定是为这个栏目服务的。换采访对象,也不行。采访这些老总,通常情况下都要预约的,人家那么忙,不是我们随时想找就能找到的。
彼此都沉默了一会儿,兰花指才做出了一个不是决定的决定:“繁嫣,你再和乔墨阳好好沟通,想办法务必要上这篇采访稿。”
我一听,顿感头疼。这个乔墨阳,可不好弄啊。兰花指望着我,露出一副从未有过的正经表情:“繁嫣,你一定要心平气和、认认真真地做好这次采访。这是你难得的机会。”
“为什么?”我不明所以。
“这期杂志完成后,我就要离职了。”
我一愣:“怎么这么突然?”
兰花指解释:“在北京太没意思了。混不出任何名堂来,早走早好。”
这句话一下子刺痛了我,让我的心情在瞬间变得格外低落。我又何尝不是?谁在北京能混得风生水起?不一样要看人脸色,苟且偷生吗?我难过地问了一句:“那就是月底离职吧?”
“对!我已经递交辞职报告给人事部了,他们也批准了。所以这些天我做完手头的事就算完成使命了。哦”兰花指眼睛一亮,朝我一笑,“我已经向冯中华推荐你了。说等我走后,最好能安排你当主编,然后再找一个应届生来。”
我感动地看着兰花指,没想到,他还挺为我着想的。于是,我特真诚地说了句:“谢谢主编。”
“客气啥。大家都是讨生活的,都不容易。尤其你一个女孩子,我能帮就帮吧!”兰花指拨动了下我第一天进公司时送给他的盆栽,“这个我能带走吗?就当是做个纪念。想想北京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一件幸事。”
“能,当然能。”我迅速地点头,“这个盆栽早就是你的。”说完这句话,我的心里一阵难受。来这个单位,唯一能让我感觉心情愉悦的就是兰花指。他就像林春香、高森林那样善待我。职场上,如果有人愿意关照你,眷顾你,那意味着职业道路也会走得顺畅许多,从这点上说,我觉得我苏繁嫣运气还算不错。
可一想到乔墨阳的事,我霎时泄了气。兰花指让我和他好好沟通,怎么沟通呢?无奈下,我只好再次拨通了乔墨阳的电话。
他一听我的声音,就哈哈大笑:“这么快就琢磨透了?”
我语气平和地说:“当然没有。”
“那还有什么事?”
“有。”我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想法,“乔总,看在我们合作了几次的份上,能不能破例登一下你的个人专访?”
“我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可以写公司,写行业。”
“但这不符合我们的栏目。”
“那换别人吧!”乔墨阳不让步。
我心里一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乔总,你是成心的吧?”
“你说什么?”
“我知道上次相亲......在这里,我可以向你赔礼道歉,但请你要对事不对人,一码事归一码事。”
乔墨阳大笑:“我至于这么小气吗?”
“那求你了,帮帮忙吧。”我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显得有点无助,“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
那头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喂了一声。
“我在听。”乔墨阳平静地说。
“能帮忙吗?”
乔墨阳沉吟半响,终于说了句:“你发采访提纲过来吧!”
Chapter9 逃离北上广
李锐说约我出来,说杨菁菁帮她介绍了一个对象,让我去参谋参谋。
乔墨阳的那通电话让我心情大好,我爽快地答应了:“在哪里见面?”
“呦,小样。”李锐笑呵呵地说,“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不想和她说乔墨阳的事,赶紧就转了话题:“那男的是做什么的?”
“听杨菁菁说,好像做销售。”
“哦,行,那见面再说啦。”
这应该是李锐的第11次相亲了。说起相亲,我现在深有体会。像我们这种条件的,高不成低不就,又不甘心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就只能寄托在每次虚无缥缈的相亲中。越相越无望,直到最后,对爱情死了心。
李锐却是个顽强的“剩斗士”,打击过后,越战越勇,令我相当佩服。
下午四点,李锐打电话给我,怯生生地问了句:“能不能提早一个小时下班?”
我说干嘛?
“先陪我去美容院做个spa吧,不然我这张老脸不好意思见人。”
我心里吃了小小的一惊。这李锐去相亲,从来都没啥顾虑。虽说见一个败一个,但心态依然乐观。怎么这次好像忧心忡忡?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没啥事,就是去做美容嘛。”
“紧张了?”
“哎,能不紧张吗?我都相了十次了。”
“我没听错吧?”我调侃道。李锐语气沉重地说,“我妈说我再这么挑下去,这辈子指定做灭绝师太。”
“你妈竟然知道灭绝师太?”
“少废话,去不去?”
我为难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管理制度苛刻。”
“想办法吧!五点我在老地方等你。”李锐干脆利索地挂了电话。
李锐口中的老地方,就是我们以前去光顾过的一间美容院。
顾小辰喜欢我清纯的样子,说清水芙蓉最美。我傻了吧唧地听信了他的话,一听就听了六年。认识李锐后,李锐向我灌输了许多女人要爱护自己的观念。她的经典语录就是“女人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怎么能奢望男人来爱你?”我是个耳根特别软的人。一听她的话有理,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上美容院保养了。那时的心态很从容,知道自己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现在,真的经不起岁月的折腾了。
我望了望手机,四点十五分。要去的话,现在就得走了。怎么提前开溜呢?冯中华这个人可是很变态的,一听员工要请假,就会用刀子似的眼神瞪着你,直到你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我在q上偷偷地告诉了兰花指情况。问他有什么办法?
他迅速回道:“冯中华下午都没在办公室。”
“真的?”我心花怒放。
“千真万确。他家有点事情,我看见他中午就走了。”
“下班帮我打下卡。”我赶紧关了电脑,拿起包包,一股烟溜了。
去到美容院时,李锐正躺在那敷面膜。见我来了,她指了指手表,说:“迟到15分钟。”
“拜托,我能来就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公司那非人的制度,你还不晓得吗?”
走出美容院,李锐给了我一个像花一般的笑容:“怎么样,年轻吗?”
“你从来都不显老。”我称赞道。
“真的?”李锐皱了皱眉头,“我老对电脑,皮肤都没光泽了。”
“哎呀,白领不都这样吗?”我挽着李锐的手臂,“你想做事业女性,又想保持年轻,收获爱情,其实真难。”
“那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李锐握了握我的手,“繁嫣,我们两个都要加油。”
“好。”
李锐和我满怀期待地来到了杨菁菁约定的那间咖啡馆里。
一见到我们,杨菁菁和她旁边的那位男生就迅速站起来做迎接状。之所以叫他男生,是这家伙长了一副娃娃脸,看上去有点孩子气,挺年轻的。不过穿着一整套西装,又有一股成功人士的范儿。不会又是钻石男吧?不过以李锐的条件找对象,钻石男当然是首选啦!我在心里祈祷,千万别弄出上次那个变态男人出来。先观察看看。
娃娃脸气宇轩昂,很有礼貌。一见到李锐,就热情地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嗨,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高健。”
“你好。”李锐的眼睛霎时发亮,笑眯眯的。看来她对高健的第一印象不错。
“哦”李锐指着我,补充道,“这是我朋友苏繁嫣。”
我和高健彼此点了点头。
坐下来,大家都寒暄了几句。高健开始步入正题了:“李小姐,听说你在广告公司工作?”
“是啊。”李锐也打开了话匣子,“在广告公司做文案,平常很忙,脑子不停地运转,一天到晚都得想创意。”
“那不是很辛苦吗?会对健康造成不好的影响哦。”
“习惯了。”李锐满不在乎地说。
“你有买健康险吗?”高健问。
“啊?”李锐和我面面相觑。
“是这样的。最近我们公司推出一款保险,里面含有健康险”高健边说边从皮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展开来,指着上面的文件说,“我和你详细介绍下这个险种”
“停”李锐赶紧打断,“你是做保险的?”
“对啊。”高健嬉皮笑脸,“哦”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这是我所在的公司。”
李锐接过一看,脸顿时绿了。我立马凑过去,只见名片上写道“中国平安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业务代表高健。”
“你不是来相亲,是来推销保险的?”李锐冷冷地问了一句。
“是相亲。”高健一个劲地点头,“但感情工作两不误嘛。”
李锐凌厉地扫视了杨菁菁,杨菁菁讪笑着,弱弱地解释:“你不是喜欢事业型男人嘛,这种工作狂不正合你意?”
“你说是做销售的?”
杨菁菁回答:“保险也是销售行业嘛。”
“什么玩意?”李锐满腔愤怒地将名片甩到桌上,喝了一句,“繁嫣,我们走。”
生活总是很残酷。当你满怀希望地去期待一件事能成功时,它却往往事与愿违。希望落空比没有希望更令人痛苦。所以我特别理解李锐内心的痛楚。尤其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看见她的qq空间更新了一篇日记,题目就叫《无人共赏》,我更体会到她的疼痛与无奈。
李锐在日记里说:“毕业五年,事业小有起色,可感情生活仍一片空白。曾坚定地相信缘分,相信有一个美好的男人在前方等着我。所以奔波在相亲的路上,前仆后继,锲而不舍。可惜啊,我或许是月老遗弃的人,他迟迟未将幸运的红绳缚在我的身上。因此我的憧憬终究变成一个神话,令人不再相信。”
看完日记,我的心酸酸的,发了一个心碎的qq表情给她。
她回了我一个拥抱的表情。
过了半个小时,我看见她的qq个性签名改成了这样一句话:“请转告王子,老娘还在披荆斩棘的路上,还有雪山未翻,大河未过,巨龙未杀,……叫他继续死睡吧!”
这个李锐,太彪悍了!我算彻底服了!
“苏繁嫣。”背后冷不丁冒出了林娅丽的声音,“冯主任叫你。”
我的心突突猛跳了一下,这冯中华找,准不是什么好事。果不然,我听见林娅丽加多了一句:“兰主编,冯主任也让您过去。”
这个“您”字,林娅丽还刻意打上了重音。
我顿时明白了,一定是昨天下午兰花指帮我打卡的事被冯中华知道了。不用猜,背后小人就是林娅丽。我提早离开办公室,她就坐在我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哎,防不胜防。
“还不快去!”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林娅丽,径直朝冯中华的办公室走去。
冯中华正悠哉悠哉地喝着茶,见我和兰花指来了,脸色立即黑得像乌云。
我颤巍巍地走到他的面前,小声地问了句:“主任,有事?”
“何止有事?还是大事呢!”冯中华的声音阴阳怪气,听得我直打冷颤。
“你昨天几点下班?”冯中华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
“嗯。”我迟疑了片刻,缓缓答道,“不是有打卡吗?”
“是有打卡,可卡是你打的吗?”说到这,冯中华将视线移到兰花指,阴森森地问了句,“兰主编,你说呢?”
“my god !”兰花指又重复了一下他的经典动作,“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冯中华冷笑。
我看着冯中华,心想这家伙肯定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就老实交代吧,没必要拖兰花指下水。于是我说:“是我早退了,让兰主编帮我打了卡。不关他的事。”
“my god !”兰花指用同情的眼光望了我一眼。
“苏繁嫣。”冯中华从桌上的一文件夹里抽出我的入职申请表,“我记得你快满试用期了。你”冯中华哼了一声,“还想转正吗?”
我不做声,只点点头。
“你已经不是初犯了,上次我就告诫你,要表现好,才考虑和你签合同。”
“是我错了。”我自知理亏,只能态度诚恳地道歉。
兰花指在一旁也赶紧帮我说好话:“主任,就再给苏繁嫣一次机会吧,谁没犯过错呢!”
“事不过三。”冯中华面无表情地说道,“下次再出错,你就滚蛋吧!”
这件事还有一个令我倍受心痛的结果:再次扣除500元工资。500元,对很多白领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背负着沉重压力的房奴而言,500元,意味着可以交一个月的水电费、煤气费;可以充四个月的手机话费;可以买5件廉价的衣服;甚至可以吃50顿午餐。自从供楼的那一天起,我每时每刻都在精打细算过日子,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都被我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残酷的现实生活中。因为这是我在北京,在这座钢筋水泥城市生存的成本!
前两天,我妈还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为什么迟迟不回老家。我没敢告诉她真相,就说接下来北京的房价还会继续走高,我想在房价最巅峰的时候将房子卖出个好价钱,再离开北京。
我妈叹气:“现在的房价已经很高了,赶紧卖了房子,回来吧!”
我搪塞着,一个劲地说好。
我妈又告诉我,最近我爸老了许多,两鬓都白发苍苍了。
我听了,心就像被掰开两瓣似的,活生生的疼。我爸知道我供楼的事,也知道我欠苏嘉怡10万元。那天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说完所有的事情,我爸就沉默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开口:“繁嫣,要是在北京混不下去了,就回来吧!再怎么样,只要有爸妈在,就饿不到你。”
我的眼泪刷刷滑下,这是我第一次对着我爸哭。
我爸的声音也哽咽了:“好孩子,坚强点。既然选择了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就混出个样来。实在没办法了,再想退路。”
我答应我爸,信誓旦旦地说:“迟早有一天,北京会有我的立足之处。”
回到办公室,我二话不说地埋头工作。
兰花指走过来,关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qq突然响了一下,我望过去,一个小喇叭在电脑右下方不断地闪烁。我点开来,是加好友信息。一看名字,竟是乔墨阳。
我赶紧通过了申请。
他言简意赅地写了一句话:“问题已回答好,传给你。”
我立即接收了,回了一个握手的表情给他。
乔墨阳又问:“方案写好没?”
“好了。”我将方案传了过去。为了做好林春香给的这份兼职,我花费了好几个晚上,才用心炮制出来,就不知道对不对乔墨阳的口味。乔墨阳说了,验货付款。就是说,方案必须他认可了,才能结钱给我。否则,我就当练笔了。
十分钟后,乔墨阳回复了:“把你的银行卡号给我。”
“啊?”
“你写得很好,通过了。”
我心花怒放,差点就狂呼起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哈,这头冯中华扣了我500元,那头乔墨阳就发了3000元给我,这样一计算,我心里顿时平衡许多了。
我立马给了卡号他:“希望合作愉快。”
“好,改天请你吃饭吧!”
我的心微微一愣,当一个男人发出邀请的信号,意味着什么?
我用力地晃了晃脑,甩掉了胡思乱想的念头。
下班在站牌候车的时候,竟意外碰到了大学舍友春妮!这女生是东北的,长得格外粗犷、豪放。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很少保持联系,这次彼此见到,都异常惊喜。
春妮激动地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地往前走,说要请我到前面的餐厅吃饭。
我望了望春妮,这丫头一点都没变,依然剪着齐刘海,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读大学那会,我俩是上下铺,关系特铁,彼此知根知底。毕业那年,她说她要回东北教书。我也一直以为她回去了,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她。
坐下来的时候,我好奇地问春妮:“你不是回去了吗?”
“哈。”春妮笑了笑,“老家那边工资太低,想了想,还是回北京闯荡几年再说。”
“还一个人吗?”
记得读书时,春妮的虎背熊腰,让很多男生望而却步。所以大学期间,全宿舍就春妮一人没谈恋爱,为此她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老是安慰她,说要相信缘分,要相信前方有一个美好的人在等待自己。春妮破涕为笑,然后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繁嫣,你真幸福。有一个这么好的男友。”
顾小辰对春妮而言,并不陌生。因为很多时候,顾小辰都在女生宿舍门口等我。春妮那会还期待将来也要找一个像顾小辰这么体贴的男友。
听到我这个问题,春妮满面春风:“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我惊呼:“恭喜恭喜。对方是谁,干什么的?”
“呵呵。”春妮的笑声特别爽朗,“我的一个老乡。在北京我们都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慢慢就走在一起了。”
“他对你好不?”
“很好。”春妮的脸上弥漫了幸福的光芒,“他在一公司做小职员,月薪不高,但我们在一起很快乐。”
“那就好。下个月摆酒吗?”我问。
“不,我们打算裸婚。”
“啊?”
“登记结婚就行了,其他都只是形式而已。”春妮笑着解释。
我呆呆地看了看她,想起苏嘉怡曾说过的话“结婚可是女人这一辈子最轰轰烈烈的事情,不搞隆重点,对不起自己!”,突然哑然失笑。幸福,真的与浪漫无关。
沉默片刻,我对春妮敞开心扉:“我和顾小辰分手了,你知道吗?”
“知道。”春妮竟然这样回答。
我一愣。
“前些日子从其他同学的口中得知的。”
“嗯。”
“繁嫣。”春妮看着我,突然一副欲语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春妮叹气:“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不说我心里又不舒服。”
“你说。”我平静地看着她。
“我上次回校,听说你的表妹赵妍最近在追顾小辰。”
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响,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棒。
“真的?”我难以置信。
春妮点点头:“估计是赵妍一头热而已,顾小辰应该没那意思。”
靠,我想骂人了。这个赵妍,真犯贱!
我给了春妮一个惨淡的笑容:“现在轮到我羡慕你了。”
“别这样,繁嫣。”春妮关切地注视着我,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你会遇到真正的幸福的。”
和春妮分道扬镳后,我心里窝了一肚子的气。
我跑到苏嘉怡家,准备大闹一场,质问赵妍这个不要脸的人,明知我被顾小辰甩了,为什么还要招惹他?两姐妹纠缠于一个男人,光荣吗?
到门口时,我使劲按门铃。
开门的是苏嘉怡。
她见到我,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苏嘉怡自从上次和我闹别扭后,我俩就一直没联系。我以为她真生气了,现在看来,她肯定是知道赵妍的事,所以故意躲着我。
越想越气,我一把推开了她,大声嚷嚷:“赵妍呢?”
“她在学校啊!”
“别蒙我了。”我气冲冲地说,“她今年大四了,不是没住宿吗?”
“上个星期又回校住了。”苏嘉怡赶紧打开赵妍房间的门,“不信你看。”
我冲进房间,果然看见赵妍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的,丝毫没动过的迹象。于是我回头用特不友好的语气问苏嘉怡:“那贱人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说话的?”苏嘉怡脸色一沉,十分不高兴。
“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
“你女儿勾搭上了顾小辰!”我悲愤地说。
苏嘉怡的脸刷一下白了。
“繁嫣,你别误会。”苏嘉怡立即解释,“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也骂过赵妍了,让她赶紧断了这念头。”
“赵妍有病啊?她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顾小辰的事。”
“这次确实是赵妍过分了。”苏嘉怡望着我,赔笑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给你一个交代。”
我仇视地瞪了一眼苏嘉怡别扭的笑容,扭头就走。
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拦了辆的士,我赶到学校找赵妍。
七点十分,正值学生赶着上晚自习。整个校园人声鼎沸,喧嚣无比。我在1号教学楼的走廊上正好截住了去上课的赵妍。
她见到我,表情也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我的语气冰冷得估计周围的空气都被凝固了。
“我怎么知道?”赵妍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
“好。既然你不好意思说,那我说。”我瞪着赵妍,一字一句地问,“你现在和顾小辰是什么关系?”
赵妍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哎,繁嫣。你不是早就和他断了吗?还关心那么多干嘛?”
“我是关心你。”我冷笑着。
“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赵妍神态自若地说。
“你不是正火热地追求他吗?”
走廊上人来人往,许多学生都向我们投来好奇的一瞥。
赵妍忙说:“回家再说。”
“原来你也要脸啊?”我咄咄逼人。
“你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你明知道顾小辰和我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招惹他?”
“你们现在有关系吗?”赵妍反问。
我被她这么问到,心一堵,顿了一下,才开口:“无论如何,我和他都曾谈过对象。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的男人,你又为何揪着一个顾小辰不放?”
“我喜欢他不行啊?”赵妍没脸没皮地说。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我警觉地问了一句,“不会是我们没分手前吧?”
“我是最近才喜欢他的。”赵妍没好气地纠正。
“你喜欢他什么?薄情寡义?忘恩负义?”
“你不要管那么多了。”赵妍朝我挥挥手,赶我走,“爱情一旦来了,我有什么办法?”
我气得心窝子直疼,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
“说什么?”赵妍脸色铁青。
“说你骚!”
“你又好到哪去?”赵妍指着我,句句如刀刺,“和人家谈了六年,被人一脚踹了。现在还背负着一身的债。哦,对了”赵妍阴阴一笑,“你欠我们家10万,什么时候还?”
我被赵妍戳到软肋,竟噎得说不出话来。
仿佛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望向我,像是对我无情的嘲笑。
我无精打采地走到车站,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都摆着一副疲惫而麻木的面孔。混迹其中,我突然有种深深的孤独感。
旁边一男子鬼鬼祟祟地望了望我,迅速递过了一张小传单后,溜之大吉。
我莫名其妙地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传单上的内容:“世外桃源夜总会,招公关小姐。月薪高达五万!”
我的心顿时蹦蹦一跳,五万?好诱惑的数字!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这种不正经的工作,赚不干净的钱,打死也不能去。
我随手将传单扔进了垃圾箱
回去上班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想着赚钱还债的事。赵妍的话太伤我自尊了,终究到底,还是金钱在作祟。
我在q上一个劲地问李锐,还有没有什么好的兼职介绍?她说她自己都烦得要死,哪还有心思介绍工作?
我说怎么了?
她在q上发了一个抓狂的表情给我:“就是杨菁菁介绍的那个做保险的,天天打电话给我。”
“不是吧?”我差点笑出声来,“找你恋爱还是推销保险?”
“那个神经病,一天到晚叫我买保险。”
“你可以不接他电话嘛。”
“我设为拒接来电了,他又打我办公室电话。”
我真佩服这厮,杨菁菁没说错,果真是工作狂。
李锐估计是心烦,不想聊天了,就给了我一个建议:“你找下林春香吧,他的资源比我广多了。”
说起林春香,我还真的有很长时间没联系他了。自从离职后,除了李锐,我就不再想和前单位有任何瓜葛了。因为我混得不好,我敏感的自尊经不起那种可怜兮兮的关怀。
冯中华走了过来,扔下了一沓资料给我:“这是公司的内部手册,禁止外传。你整理一下,弄个宣传方案出来。”
我看到厚厚的一叠手册,怯生生地问了句:“有电子版吗?”
“在电脑共享里,你自己去拿,拿完立即删除。”冯中华的脸崩得紧紧的,“都是内部资料,千万不能外传,否则后果自负。”
“明白。”我翻了翻资料,再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台历,还有两个星期,我的试用期就到了,应该签合同了。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我在心里暗自祈祷。
兰花指将身子凑了过来,小声地对我说了一句:“我等会就要走了。”
“啊?”我很吃惊地看着他。
“这期杂志已经做好了,所以我可以走了。”兰花指朝我呵呵一笑,低下头去收拾东西。我看见他将我送给他的盆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纸箱。我的心有点酸楚,来这间公司,就只有兰花指一人对我比较关照。于是我轻轻地说了一句:“我去送送你吧。”
走出写字楼,发现外面阳光灿烂,一片明朗,天空湛蓝湛蓝的。这是北京最难得的好天气。兰花指捧着一个大纸箱,淡淡笑道:“来北京两年了,我搬了四次家,从三环一路搬到五环外,依旧混不出任何名堂。”
我赶紧安慰他:“很多人都这样,不单是你。”
“是啊。”兰花指点头,“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要想在大城市生存下去,没有两把刷子还真不行。”
我没做声,想起现在有越来越多怀揣梦想的人背井离乡,奔赴到北上广这些大城市生活,可真正坚持下来的,又有几人?
我记得我们那个班的大学同学,有四成的人回老家了,剩下的六成,也有部分在蠢蠢欲动,随时准备着一旦混不下去,就收拾包袱走人。其实在内心里,我偶尔也会羡慕他们,因为他们都有退路,但我没有了。现在有一套房子捆绑着我,让我只能心无旁骛、义无反顾地向前冲,哪怕冲得头破血流,我也必须在这座城市找到我的位置。
兰花指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繁嫣,我觉得你吧,能坚持下去就坚持,坚持不下了,也别勉强自己,就找个人嫁了吧。”
“嗯。”
兰花指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女孩子嘛,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你不是挺提倡女人要独立的吗?”
兰花指叹气,“现在这个社会,男人混得都不容易,何况女人?”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买了明天的车票,要离开北京了。”
“然后呢?”我关心地问。
“回到我家那个闭塞的小镇,找一份不忙碌的工作,继续写作,争取实现我的梦想。”兰花指抬头仰望了一碧如洗的高空,语气轻快地说。
“祝福你。”
“谢谢。”兰花指和我握了握手,转身离去。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突然横生感叹,在我们这个依然看似年轻本该固执的年纪,为什么会缺少了坚持的勇气?
Chapter10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兰花指离去,使得公司内部主编一职空置。开会的时候,冯中华说要招多一个编辑进来,然后在我和林娅丽两人中,选一人出来做主编。其实我还没签转正合同,来公司时间最短,资历最浅,按理说是没有任何竞争力的。但由于兰花指临走前一再推荐我,而且林娅丽曾经遭过客户投诉,犯下一个挺致命的错误,所以公司一再权衡,还是决定给我们两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冯中华坐在正中央,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们,说出了考核的标准:“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表现,看谁最有能力胜任主编一职。”
林娅丽冲我冷冷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倒是比较感兴趣的是,做了主编后,就意味着加薪了。一个月能多2000元。这样我供楼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看在钱的份上,我全力以赴吧。
李锐对我的这个想法很认同,她说既然要做,就做最好的。宁愿自己欺负人,也不被人欺负。
我哈哈大笑,李锐,确实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她的强势,不仅体现在工作上,同时还体现在爱情上。今天她打电话,气呼呼地告诉我,有一朋友要介绍一对象给她,要求见面。李锐不想浪费时间,就先打听那男生的情况,看是否合适,再决定要不要见面。结果一问,当场把李锐气得差点吐血。
我很好奇让李锐吐血的事是什么。
李锐满腔怒气地说:“我那朋友真是有病,介绍一个身高1米6的男生给我。这不寒碜我吗?”
我一听,像qq表情那样冒了一滴冷汗。李锐1米65,如果再穿上高跟鞋,不整整高出那男生半个头吗?
李锐愤愤然:“我的条件很差吗?怎么找对象就这么艰难呢?介绍的人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我说:“现在靠谱的男人很少了。要不就是名花有主了,咱不能去抢。要不就是特优秀的,咱抢不到。”
“你这话,我怎么觉得好像听过很多遍了?”
“事实如此嘛。”
“谁说抢不到?只要有合适的,我就去抢。”
我当听笑话一样,没把李锐的这句话放心上。可许久后,当这话应验的时候,我还真吓得不轻。
为了争取表现,我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激情投入到工作中去。每天早出晚归,踏踏实实。冯中华对我的积极状态很满意,破天荒地在会上表扬了我,还扔了一份劳动合同过来,说准备签约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
就当我觉得我的人生逐渐有起色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迅速摧毁了我。
那天,我一早回到办公室,就发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冯中华一脸黑炭似的走了过来。然后站立在我面前,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去会议室。”我心里咯噔一响,预感到了不妙。
果然,会议室黑压压的坐满了一些高层管理员工,就连平常我们根本见不到的老总也来了。这阵势,让我忍不住心惊肉跳。
我刚坐下,一排犀利的目光就齐刷刷地向我扫来。我心里纳闷极了,到底出了什么事?两分钟后,老总的一番话终于揭开了答案:“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过来开会,是因为公司内部发生了一件大事。”
老总沉吟了一会,接着说:“我们公司的内部资料全部泄漏了。”
我一听,脑袋嗡的一响。内部资料?难道是冯中华共享里的那份文件?
我看着老总,他一脸沉重:“这些资料,都是公司的机密文件,打死都不能外传的。可是今天在网上,却被人完完整整地披露了出来。”
完了,那份文件貌似只有我和冯中华接触过。现在大家都将怀疑目标锁定我了。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接下来,我就听见老总用批判的口吻指责我:“据了解,这份资料一直是办公室主任冯中华在管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出过什么差错。最近,公司要做一份宣传简介,冯中华就将任务交给了内刊编辑部的新人苏繁嫣。就在前两天苏繁嫣完成了这项工作后,资料就外泄了。在这里,我想问下苏繁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都将视线朝向了我,我看见他们的目光里,纷纷夹杂着错愕、质疑和愤怒。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我措手不及,脑海一片空白,面对着全公司人的质问,我只好胆战心惊地站了起来,无助地看着这一切。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我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见我愣愣地站着,老总气愤地拍了拍桌子:“我要一个说法!”
我呼了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那份文件我当初的确看过,但我从共享拿出来使用后,就立刻删除了。所以我不知道它怎么会泄漏出去,可我坚决发誓的一点是,我没有将公司的内部资料上传到网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是不会去做的。”
我刚说完,冯中华就噌的站了起来,横眉立目:“不是你,还会是谁?难道是我?就我们两人动过那资料。”
我有理说不清,垂头辩解道:“我真没泄漏资料,我没有必要做这件事情。”
“好了。”老总发话,“现在我们已经让警方介入调查了,会尽快查明真相的。”
散会后,我赶紧跑回办公室,查看电脑。可是来来回回检查了几次,我并没有发现异样。应该没人动过我电脑啊。我心思飞快地转着,会不会是有人栽赃陷害?难道是?我望了一眼林娅丽,她正甜滋滋地吃着早餐,看样子心情大好。我顿时明白了,一定是她。在公司,就只有她处处和我作对,除了她,没有人会这么无聊弄这事。
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走了过去:“林娅丽,高兴了吧?如愿以偿了?”
林娅丽依旧悠哉地吃着东西,过了一会,才泰然自若地说:“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我大骂,“是不是你把资料传上去的?”
“嘿。”林娅丽瞥了瞥嘴,冷笑道,“你刚才不是有去开会吗?难道没听见老总说只有你和冯主任两人看过那资料吗?听清楚了,是两人。不要扯上无辜的我。”
“一定是你。”我咬牙切齿道。
林娅丽看着我,表情莫测高深:“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有可能触犯法律了。应该是泄漏商业秘密罪,你最好上网看一下这条法律,看怎么脱身才好。”
我心里隐隐一痛,意识到这次估计遭遇我人生中最大的坎了。我打电话求助李锐,问她怎么办。
李锐一个劲地安慰我:“你别急,我下班后立即赶过来。”
我挂了电话,如坐针毡地挨到了下班。
晚上见面时,李锐还带来了一个懂电脑技术的朋友。那朋友查看了网上的帖子,皱了眉头:“可以查出ip地址,但是查不出发帖人的任何信息。”
我的背脊一阵发凉,下午我在办公室特地查看了林娅丽所说的泄漏商业秘密罪的相关条例,知道这的确是触犯了法律,要承担责任的。
想到这,我感到一阵昏眩,差点就站不住脚跟。李锐赶紧扶住了我,随后大叫了一声:“哇,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我颤巍巍地靠着沙发坐下,愁眉苦脸地望着她:“李锐,这回我可死惨了。”
“别太担心。”李锐拍了拍我的肩膀,企图给我力量。可我的内心却有着无法掩盖的恐慌与无奈。
李锐回头朝她朋友问了一句:“还能通过什么技术检测到吗?”
那朋友摇了摇头:“只知道ip地址显示的是北京,具体人无法查清,我估计是在公共网吧发帖的。”
李锐眉头一皱:“繁嫣,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我气鼓鼓地回应:“除了那个林娅丽,我在公司还真没仇人。”
“林娅丽就是和你竞争主编的那女人?”李锐问。
“就是她!”
“嗯。”李锐点头,认真地分析,“那她有明显的作案动机。栽赃你,就可以击败你这个对手。”
“说这些没用,警察不会信的,他们都讲证据。”我无力地陷在沙发里,太阳穴钻心似的疼。
“现在我们就要找证据,证明事情不是你干的。”
“怎么找?”
“你们公司有监控录像吗?”
“没有。”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我们的办公室没有装摄像头。”
现在看来,所有不利因素都指向了我,我没有办法为自己洗脱罪名。万一公司真以泄漏商业秘密罪起诉我,那我真的要面临灭顶之灾。我将这层担忧告诉了李锐。
李锐听后,也忧心忡忡。片刻,她才说:“不行的话,就找律师吧。咱们请最好的律师。”
“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我帮你啊!”
我握了握李锐的手:“谢谢了。可问题是律师有办法帮我找证据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别想那么多了。”李锐宽慰道。
此刻,我真想嚎啕大哭,但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以前一遇到难事时,总有顾小辰在身边陪伴我,为我打气:“没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现在天已经塌下来了,可有谁为我支撑呢?
我眼睛一阵酸涩,仰起头来,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几天回公司上班,所有的同事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我,没人和我打招呼,没人和我去饭堂吃饭,更没人愿意搭理我。我像一个弃儿,融入不进这个所谓的大家庭里。
期间,我和冯中华都去了公安局录了一次口供。
我私下向警察打听,问有查出什么名堂没?
警察淡淡地回了一句:“还没什么进展。”
我心想,再没进展的话,公司估计就要起诉我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周五下班,我收拾完东西后,赶紧离开了这个冰冷的地方。
无精打采地走在大街上,我迟迟不想回家。路过一人行隧道时,我看见有一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在神情专注地唱歌。
我找了一台阶坐了下来。
每次看见这些流浪歌手,我的心都会酸酸的痛。不为什么,只因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怀揣梦想来北京打拼的人。我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在北京实现我们的光荣与梦想。可为什么这座城市连我们小小的梦想都无法包容呢?我第一次为自己再次来北京的这个选择感到后悔。如果当初听我妈的话,那么现在我就不会被逼到这绝望的境地。我想起了兰花指的话:“要想在这座城市立足,没两把刷子还真不行。”于是他走了,而我,到底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流浪歌手一脸忧伤地唱着,我一字一句地听着,心里荒芜得就像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歌曲一首一首地回荡,但我的心情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手机突然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愣了一下,是乔墨阳打来的。
疑惑地接了电话。
他好奇地问道:“你在哪?怎么听见有人在唱歌?”
“我在隧道这里。”我的语气很黯淡,提不起任何精神。
乔墨阳也察觉出了我的不妥:“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
乔墨阳话音一落,我伪装已久的坚强忍不住土崩瓦解,积埋已久的痛苦也纷纷逃窜了出来。然后我忽然在他面前失去控制地放声大哭,就像一个孩子那样,很伤心,很无助。
乔墨阳着实吓了一跳,问清了我所在的位置后,他说:“我现在马上过来。”
半个小时后,乔墨阳果然到了。
我哭得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他看了看我,眼里充满了困惑:“怎么回事?”
我抽搭着不说话。
乔墨阳靠近我,坐了下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我只轻轻地说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你写我的那篇报道我看了,觉得写得不错,就打个电话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
“嗯。”乔墨阳冲我一笑,“那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吧?”
我点头。
“既然是朋友,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墨阳的话再次触碰了我内心的痛苦,我的眼泪情不自禁汹涌而下。
“别哭呀!”乔墨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给我。
我接过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把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他。那一刻,我只想抒发,抒发这些天来深藏已久的痛苦。
乔墨阳一直静静地听着,就像一个忠实的听众。
说完,我泪眼迷离地问他:“你相信事情不是我做的吗?”
“相信啊!”乔墨阳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的?”我有点不相信。我和乔墨阳仅有几面之缘,远远谈不上深交。自从上次和他相亲后,我的内心一直隐藏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应该没看上我吧?像他条件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相中我呢?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一直装糊涂地和他相处。
乔墨阳笑了笑,露出了整齐而干净的牙齿:“我相信我的直觉,你不会做那种事。”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即使是陌生人的信任,对我来说,都倍感温暖。
沉默了会,乔墨阳起身,说:“现在挺晚了,先回家吧。接下来再静观事态发展。”
我环视了四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可那个流浪歌手依旧抱着吉它忘我地弹唱。他一脸忧伤的样子让我的心也有着莫名的难过。我站了起来,缓缓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放了50元在他的面前。
他对我点了点头,含笑地说了声:“谢谢。”
走上台阶,乔墨阳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拒绝道,“我去车站坐公车就行了。”
“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全。”乔墨阳坚持自己的意见,并打开了车门,示意我坐上车。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在网上查了北京一律师事务所的电话,准备咨询下律师的意见。
就在我拿起手机的时候,竟看到了林春香的来电。
我微微一惊,还是接听了:“林总。”
“繁嫣。”听林春香的声音,似乎很焦灼,“李锐和我说了你的事,我想问你,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叹气:“还查不到证据,可能公司要起诉我了。”
“别着急。”林春香关切道,“我有一律师朋友,可以帮忙。”
我惊喜万分:“真的吗?”
“对,你今天有空吗?我们出来谈谈。”
今天是周末,当然有空。我爽快地答应了。
林春香的这通电话,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心想,大不了撕破脸皮和公司打官司,总之一定要维护我的权益,还自己一个清白。
地点约在了林春香朋友的律师所里。我上网查了那地方,发现离李锐的家挺近的。于是我打了个电话给李锐,让她陪我一起去。李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小时后,我们到了律师事务所。林春香早就等候在那,几个月不见,他依然没有多大变化。倒是我,被他说了一句:“最近怎么瘦了?”
李锐揶揄道:“一个劲地想着赚钱,能不瘦吗?”
我不好意思地替自己解围:“就当是减肥吧。”
“唉。”李锐趁机说道,“林总,为了不让繁嫣这么辛苦,你好歹多介绍兼职给她。”
林春香不明白地反问:“做兼职不就更辛苦了吗?”
“有钱赚不辛苦,没钱的时候,一心想着赚钱才辛苦。”李锐一本正经地说。
“繁嫣。”林春香看着我,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现在生活压力很大吗?”
我摇摇头:“还好,还能承受。”
李锐顿时反驳我:“别硬撑了,你不是说供楼压力大得压死人吗?”
我瞪了一眼李锐,脸有点发烫。这个李锐,在林春香面前,挺口无遮拦的。也是,以前在公司时,我们这些员工从来不将林春香当成一个老总看。他没有老总的威严,整天就喜欢嘻嘻哈哈,和我们打成一片。林春香听了李锐的话,神色有些凝重。我赶紧冲他一笑:“别听李锐瞎掰,现在供楼,不都这样吗?”
话音刚落,林春香的律师朋友就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李锐突然在我耳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哇,好有型啊!”
我一看,这家伙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一脸精英男的长相,确实不赖。
林春香笑呵呵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叶凡。现在专门负责民事诉讼案件!”
我立即走了过去,和他握了握手,并焦虑地问道:“叶律师,你认为我的案子严重吗?”
叶凡哈哈大笑:“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
林春香也在一旁信心十足地说:“叶凡是这方面的专家,处理类似的案件得心应手。繁嫣,你别太担心。”
我点点头:“我相信你们。”
“那你现在就和我说下事件的大致情况。”叶凡收起了笑容,表情顿时变得很严肃。
我坐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详细地告诉了叶凡。叶凡边听边做记录。看他专注的样子,我感觉这律师应该靠谱。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李锐,霎时吓我一跳。这丫头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叶凡。我心想,不会是来电了吧?
苏嘉怡曾告诉我,女人28岁时,相亲成功率最高。李锐今年就28了,只要看到精英男,两眼就开始发亮了。以李锐优越的条件,她的择偶要求一直都非常明确,也非常完美。要求有房有车、身高178以上,学历至少是本科,还要求是事业型男人。总之一句话,李锐要找一个可以让她仰视的男人。找不到,就宁缺毋滥。套用一句流行语,就是宁可高贵得发霉,也不愿将就得腐烂。
我对李锐的择偶观,有明显的排斥心理。我找对象,条件就很简单,性格合得来,谈得来,心灵能沟通,相处开心自然就行了。
李锐曾不屑一顾,说我不思进取。苏嘉怡也嗤之以鼻,说我不懂得利用找男人的机会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女人有改变命运的几次机会,而嫁人,就是最重要的一次。嫁得好,这辈子顺风顺水。嫁不好,这辈子彻底完蛋。
对我曾经的初恋男友顾小辰,李锐和苏嘉怡就很不看好。李锐说,顾小辰1米七,身高不占优势。且在北京和父母蜗居在一块,可以列入无房无车族。如果婚后一起供楼,一起奋斗,那日子会过得相当惨烈。苏嘉怡说,顾小辰只是一个小公务员,算工薪阶层,以后别指望大富大贵。我当初将她们的话都当成耳边风,我谈恋爱,讲的是感觉。可没想到,最后我还是看走眼,顾小辰终不是我的那盘菜。
我在桌下暗暗踢了李锐一脚,李锐立马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看着我。
我装作不知道,继续和叶凡商议官司的事。
叶凡看似很有把握,基本了解情况后,他就给我打了一针强心剂:“问题不大,我有胜算。”
我和李锐、林春香听了,都不约而同地眉开眼笑起来。
“呵呵。”叶凡也笑了,“林春香是我哥们,他的忙,我是帮定了。”
李锐也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我有点羞涩地低下了头,心想这哪跟哪啊?我和林春香,啥关系都没有!
走出律师所,接近中午时分了。林春香说:“一起吃饭吧。”
叶凡也在一旁提议道:“我们律师所的后面,就是一文化宫。待会吃完饭可以去运动下。”
我没什么兴致,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李锐。
李锐似乎很兴奋,一脸的期待:“好啊好啊,现在就去吃饭吧。”
我不好再说什么,就默默地跟着他们去餐厅。
单位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我总觉得浑身不舒服。我想这或许就是恐慌吧,对未来的不确定。现在一想到我的工作即将不保,明天虚无缥缈时,我就觉得人生没啥意思。
点菜时,我们要了两个菜牌。
李锐装作小鸟依人的样子,甜腻腻地笑:“客随主便,就让林总和叶律师点好了。”
我望了望李锐的样子,暗自在心里偷笑。这丫平时飞扬跋扈、雷厉风行惯了,没想到这次竟然栽了。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
林春香将菜牌递到我的面前:“繁嫣,你看吧。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摆了摆手,将菜牌推回给他:“林总,我无所谓的,吃什么都行。”
“呵呵。”林春香笑道,“那我就先点几个。”
林春香一口气点了五个。
李锐赶紧在我耳边小声地说:“这不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吗?”
我的脸慢慢红了,装糊涂不做声。我没想到林春香竟然知道我的口味。
李锐又絮絮叨叨地说:“看来,林春香以前很关注你。”
我支吾地解释:“我是他的属下,经常和他吃饭,他知道也很正常。”
“那我也是他的属下,也经常和他吃饭,他怎么不知道我的口味?”
我无话可说,大脑一时迷糊,一把抓起杯子就往口里靠。
“繁嫣,等会”林春香赶紧叫住我,并迅速起身夺过我的杯子,“这个杯子还没消毒的,我让服务员拿一个新的过来。”
我一愣,再仔细一看,果真这个杯子是事先拆封的,里面有水。
林春香的紧张样让在场的李锐和叶凡忍不住掩嘴而笑。
我顿时觉得很尴尬,低下头在看地上是否有条缝,好让我钻进去。
林春香倒一脸淡定,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杯子后,倒了一杯水递了给我。
我默默地接过,连声“谢谢”都没说。
静了片刻,叶凡才打破气氛:“五个菜肯定不够,我再点三个。”说完,面向一旁的服务员,动作敏捷地指了指菜牌:“这、这、这。赶紧上菜。”
李锐看呆了,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叶凡。
我用手肘捅了捅她,轻轻地说:“眼珠子别掉下来了。”
“神经!”李锐听我这么一说,才将视线恋恋不舍地移开。
吃饭的时候,李锐空前地活跃,话题都围绕着叶凡。
“叶律师,做你们这一行会危险吗?”
“很辛苦吧?每天要接多少案子?”
“平常要加班吗?”
叶凡也一副好脾气,有问必答。
李锐笑了笑,突然看了看我。
我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不对劲。眼神包含了深意,似乎有话要说。我心思飞转,立马明白过来了。李锐是暗示我打听下叶凡的个人事。
晕,让我做丑人。
我沉思了片刻,只好硬着头皮问叶凡:“叶律师,像你平常这么忙,有时间陪女朋友吗?”
叶凡哈哈大笑。
林春香在旁边打趣道:“我们的叶大律师,是工作狂,暂时没有女朋友。”
打完球后,林春香说要送我们回去。李锐挽住我的手,朝他摇了摇头:“我家就在前面,走15分钟就到了。繁嫣要去我家玩,就先不回去了。”
我知道李锐是有话要对我说。于是我也谢过林春香和叶凡,挽着李锐走了。
走了百米后,李锐笑眯眯地说:“那个林春香真关心你。”
“那又怎么样?”现在说到感情的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怎么样?”李锐反问,“好的话,就考虑下他嘛。”
“他是我上司,我不搞办公室恋情。”
“你有病啊?”李锐骂我,“现在你们都不在一个公司了,怕什么?”
“但我还一直将他当成我的领导。”我回应道。我承认,自打我进前单位后,林春香作为我的上司,一直都很关心、很呵护我。我也知道,他没有女朋友,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往那方面想。以前是因为顾小辰,现在?我的脑海里冷不防闪过乔墨阳的身影,吓我一跳,我赶紧甩了甩头。
“干嘛?”李锐好奇地问。
“没事。”我不动声色地解释,“最近对着电脑时间长,颈椎不舒服。”
“哦。”李锐也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只顾自说道,“繁嫣,我说你别太傻了。林春香再怎么样,都比顾小辰要好,对不对?你”
“顾小辰是过去式了,不要老翻出来说。”我不高兴地打断。
“好好好,不提顾小辰。”李锐继续劝慰,“繁嫣,我现在觉得吧,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别人介绍的,始终不靠谱。要靠自己去寻找,去猎取。”
“呵呵,你是说叶凡吧?”
李锐的脸顿时红了,片刻,才幽幽地说:“他的确不错。”
“那你要不要去争取?”
“要,肯定要。”李锐斩钉截铁。
就当叶凡踌躇满志准备帮我打官司迎战时,公司竟然通知我,不追究我的责任了。
星期一一大早,我一回单位,就被冯中华叫进了办公室。他黑头黑脸地告知我:“公司领导层经过商议,决定不起诉你了。”
我纳闷地问:“是不是找到凶手了?”
“凶个屁?”冯中华对我横眉冷对,“警察查不出什么名堂。但我们都知道,作案人是谁!”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很不高兴,按捺住怒火。
“什么意思,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你们还是认为是我做的?”
“别装模作样了。”冯中华敲敲桌子,大声呵斥,“就我和你看过这份保密文件,难道会是我做的?”
“但确实也不是我做的。”我辩解道。
“哼。”冯中华冷笑,“我没想到你这丫品质这么坏。我告诉你,要不是乔墨阳和我们的老总是朋友,是他委托我们不要追究你的责任,否则你还会安然无恙在这里吗?”
“乔墨阳?”我心里一惊,他怎么也参与进来了?
“这次算你命大走运!”冯中华瞪圆了眼,切齿痛恨。
“冯主任,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我再次申明。
“我不想听到这话。”冯中华不耐烦地朝我挥挥手,“赶紧出去,见到你就烦。”
下班前,我将辞职信放到了冯中华的桌子上。
他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公司没赶你走,你倒要自己走?”
“是的。”我点头,很认真地说,“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你想清楚了,你准备签合同了。”
“我就是想得很清楚,才决定要走。”
“那好。”冯中华快速地扫视了一下辞职信的内容,说,“是你自己要走,不是我们逼你的。到时乔墨阳问起,你也要如实地说。”
“和乔墨阳有什么关系?”我诧异地问。
“我不知道你与乔墨阳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他挺关心你的。”冯中华顿了顿,表情淡淡的,“他让我们不起诉你,还让我们继续保住你的饭碗。”
我一怔,没想到前几天和他诉苦了一场,他倒真心帮助我。这个乔墨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真有点看不透他。
沉默了片刻,冯中华开口:“行吧,我批准你离职。你现在可以去财务那里结算工资了。”
“谢谢。”我盯了一眼冯中华,从牙缝里好不容易挤出这两个字。
走到门口,我想了想,转身望向冯中华,态度十分诚恳地说了一句:“冯主任,最后我要再一次申明,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我是清白的,我发誓。”
冯中华愣愣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结算完工资,我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就静悄悄地走出了公司。这次的离职,实在太窝囊,太憋屈了,我都不敢面对同事们的目光。不过换个角度想,离开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既然一直做得不开心,又何必勉强呢?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流泪,就一直往前走。走到隧道口,又看见了上次的那个流浪歌手。他依然抱着吉他,在忧伤地唱着: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
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我一直安静地听着,从读大学到工作,我在北京整整呆了将近七年。这七年的时间里,我终于买了房子,在北京落户了。可是为什么我却一直无法融进这座城市呢?
前两天在网上看帖,写一群外地人漂在北京的感受。里面有一网友说的话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他说:“北京是一个你可以爱,却永远无法拥有的恋人。”他还说:“北京是一个高傲冷艳的女人,她习惯于高举着扫帚把一大群狂热的追求者扫地出门。”
于是我就想起了这些年来,我混在北京的艰难日子。曾住地下室,忍受没有暖气的令人窒息的潮湿和冰冷;常被催缴房租,无奈看房东的脸色;常被沙尘暴吹得脸蛋都破了皮;拿着一瓶矿泉水、几片薄面包穿梭于人才市场;爱情遭到背叛;工作遭人算计……现在失了业,又背负着一身债,艰辛地供着一套我快要住不起的房子,眼看一切都破灭了。
我妈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我还要留在北京活受罪?卖了房子,回老家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找一个男人嫁了,安分守己地过日子不就挺好吗?起码做人没有那么累。为什么我就要这么犯贱,在北京苦苦挣扎,直到伤痕累累?
我坐到隧道口旁边一广场上,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感受北京这座钢筋水泥城市传递给我的寒意。
在这个城市里,通常来说,去一次茶坊50元,在饭店吃顿最普通的饭120元,去影院看一次电影80元,**店的一件衣服不打折至少也得100出头。
而我现在,却没有了薪水。
明天我该怎样供楼?该怎样交水电、煤气、物业管理费?该如何还苏嘉怡的10万?
头痛中,脑海里恍惚飘来那句歌词“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忧郁的嗓音若隐若现,落在我的心上,开出一朵绝望的花来。
Chapter11 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
昏睡了两天,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找工作。下楼去附近的报摊买了一份报纸,看招聘版,然后上网挨个浏览人才网站的招聘信息。
李锐敲门的时候,我正在吃方便面。
见到我这个样子,她皱了皱眉,低声地问了一句:“繁嫣,你至于吗?”
“我懒得做饭而已。”匆匆将面吃完,我直接把纸碗扔进了垃圾桶。
李锐知道了我的情况,她张罗着要帮我介绍另一份工作,我婉言谢绝了。上次她介绍的这个单位,和我闹得这么不愉快,无形中也让她难堪了,现在何必再折腾她?
我认真地告诉李锐,我自己找工作就行了。现在这个社会,好工作难找,但随便找份千来元的工作,还是没有任何难度的。有手有脚,饿不死。况且再怎么样,我也有文凭,有一技之长,能靠文字勉强养活自己。
李锐听了,有点难过。她看着我,说:“繁嫣,我觉得你越来越坚强了。”
我淡淡一笑:“都是被逼的。”
正说着,乔墨阳突然来电话了。前两天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他呢,于是我拿起手机,轻声地说:“乔总,前两天”
乔墨阳迅速打断了我的话:“你离职了?”
“对。”
“为什么?”乔墨阳的语气透露出一丝不明白,“他们逼你?”
“没有。是我自己提出的。”我平铺直叙的语调,听不出任何的感**彩。
“你不是很需要这份工作吗?”
我顿了顿,缓缓地说:“我做得不开心,觉得没意思。”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心里有点小小的惊讶,怎么乔墨阳还挺关心我?我想了想,才说:“再找其他的工作吧。”
“呃”乔墨阳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愿意来我公司工作吗?”
“什么?”我诧异地问。
“是这样的。我们公司也准备做一本内刊,目的也是为了宣传。但我希望找一个有能力的人,不但能做好这本内刊,而且最好的情况下是能将它转成一本面向市场的杂志。”乔墨阳滔滔不绝地说。
我犹豫了会,说:“上市的话,没那么容易。杂志必须要有刊号。”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乔墨阳挺有信心地说,“我初步和一报业集团达成协议了,只要我们做得好,到时可以归到它们底下的子刊里去。”
我一听这工作,还蛮有挑战性的。只是和乔墨阳共事,我一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别扭。这种感觉很奇特,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见我迟迟没有答复,乔墨阳说:“要不你好好考虑下吧,行吗?”
我脱口而出:“不用了,乔总,谢谢你的好意。你另找他人吧。”
“你都还没考虑!”乔墨阳的声音里夹杂着责备。
“不用考虑了,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合。”
“对自己没信心吗?”
“乔总,你应该知道我离职的原因。难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乔墨阳在电话里爽朗地笑了,“如果你是担心这事,大可不必,我说过我相信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繁嫣,你想太多了。”乔墨阳很直接地说,“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你是清白的,无辜的,所以我能帮就帮,没有其他想法。至于让你到我的公司工作,是因为我觉得你的能力可以胜任,我是一个爱才的人,对人才我会想尽办法将他笼在我的旗下,仅此而已。”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太多了”、“没有其他想法”、“仅此而已”,这些字眼,分明向我透露出一个信息,乔墨阳对我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为此我也找到了上次和他相亲的答案,那就是他压根就没看上我。也对,他条件这么好,怎么可能看上我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呢?赵妍和我吵架时,总拿这句“像你这样的女人,在街上一抓一大把”来伤我自尊。是的,我就是一普通女孩,没有天使的面孔、没有魔鬼的身材、没有过硬的家庭背景、没有名校的学历,我只是众多默默无闻的小人物里的一员,在北京追逐着梦想,渴望着幸福。
“苏繁嫣,你在听吗?”见我一直沉默着,乔墨阳忍不住问道。
“在。”
“你好好考虑吧。考虑好了,给我电话。”
没等我开口,手机那头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我心情复杂地合上了手机。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在乎乔墨阳的想法?反正相亲失败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何今天偏偏对乔墨阳刚才的那番话耿耿于怀?
一旁在听我说话的李锐一直好奇地打量着我,见我挂了电话呆坐着,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繁嫣,你什么时候和那个乔墨阳有联系的?”
“哦。”我向李锐隐瞒了我和乔墨阳见了几次面的事实,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上次你们不是介绍一兼职给我吗?就是替乔墨阳写方案,你忘了?”
“噢。”李锐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他找你干嘛?要帮你介绍工作?”
“嗯。他让我去他的公司上班。”
“哇,繁嫣。”李锐两眼发光,羡慕地看着我,“我觉得你的贵人真多,林春香也一直怂恿我,让我鼓吹你回来上班。怎么都有男人为你铺路啊?”
“别乱说。我都不会去的。”
“为什么?”
“我不想靠别人,尤其是男人。”
我要依靠自己,拼出一个属于我的未来。
心态摆正后,我开始积极地找工作。
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刚踏进门口,我就看见散落了一地的收费单据。我拿起来一看,煤气费60元、电费120元、水费30元,按揭元……我的头一阵昏眩,赶紧冲进大厅坐了下来。
缓过劲来,我才想起这一整天都没有吃饭。打开冰箱,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好又拿起一碗方便面。
门铃骤然急促地响起。
我纳闷地打开了门,竟看见气急败坏的赵妍。
这个赵妍,自从上次和她吵架后,我就没和她联系了,包括苏嘉怡,我也没有再搭理她。今天赵妍突然不请自来,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我瞪着她,没好气地说:“你要干嘛?”
“苏繁嫣”赵妍粗暴地推开我,径直走了进来,“你以前和顾小辰谈恋爱时,是不是经常说我的坏话?”
“什么坏话?”
“他知道我换过多少男友,知道我经常逃课?”
我想起来了,以前和顾小辰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确有和他抱怨过苏嘉怡一家。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和顾小辰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于是我说:“赵妍,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事。至于你和顾小辰怎样发展,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
赵妍蓦地抬高声音,“都是你害的,所以顾小辰迟迟都不肯接受我。”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明知道我和顾小辰曾经有那层关系,你还偏偏要招惹他,他不接受你,活该!”
“你说什么?”赵妍眼冒怒火,张牙舞爪地朝我奔过来,“苏繁嫣,你不让我活得开心,我也不会让你过得快乐。我告诉你,你还欠我家10万元,赶紧还!”
我厌恶地推开了她。
赵妍勃然大怒,死死地抓住我的手,一个劲地说:“还钱。”
我被赵妍晃得头昏脑眩,耳边一直回荡着“还钱”二字,狠了狠心,我咬了咬嘴唇,满口答应了:“我还。”
“好。”赵妍终于松开了手,“我给你两个月的期限,如果不还,我就找你妈要。”
我知道赵妍说到做到。欠苏嘉怡10万元这事,我一直不敢告诉我妈,她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如果赵妍真打电话问我妈要钱,我担心她又犯心脏病了。
可两个月的时间,我去哪里找10万元?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幸的事全都扎堆了。
赵妍走后,我迟迟静不下心来。有人说,用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难事。可对我来说,所有的难事都与钱有关。要怎么办呢?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
前两天我爸偷偷打电话给我,问我身上还有钱吗?是否够用?
我的心挣扎了很久,还是隐瞒了他。我说我过得很好,月薪不菲,能养活自己。
我爸粗枝大叶,没有听出我的异样。听我这么说道,一个劲地呵呵笑道:“那就好。”
找了半个月工作,情况都很不理想。赵妍打了几次电话给我,使劲地催债。
那天我在等车,她又打电话给我了。我硬是掐断了手机,没有接听。旁边一戴鸭舌帽的男子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瞥了他一眼,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片刻,他递了张传单给我,压低声音道:“小姐,你看下是否有兴趣?”
我低头一看,“世外桃源”夜总会招聘公关小姐!咦?不是前些日子我扔掉的传单吗?
那男子嘶哑着嗓音继续说:“我看你长得挺漂亮的,可以尝试做下。一个月做的好,月薪可达5万。”
男子刚说完,我的手机又响了,我烦躁地看来电显示,又是赵妍!这家伙,是要往死里逼我了。
心烦意乱下,我的脑海里倏忽冒出一个很荒谬的念头。要不就尝试做下?反正只是陪酒而已,又不是做不正当的交易?做够两个月,刚好能还赵妍10万。
可很快,这个无耻的想法就被我否定了。
那男子见我没反应,不甘心地递过一张名片:“想通了,就找我。”
我没接。
他将名片一把塞进我的手心,然后迅速上车走了。
我把名片握得紧紧的,想扔,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扔出去。
回到家,站在镜子面前,我呆呆地注视着自己,思想斗争了很久,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苏繁嫣在北京会混得如此难堪,居然走到今天这一地步。催款单、按揭、赵妍的夺命电话……都像一双双无情的手,把我逼到绝望的境地。
思前想后,我决定豁出去了!做两个月,然后立马走人!
于是我果断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名片上那位叫高明男子的电话。
我言简意赅地表明了想法,他也简洁地回答道:“行,你明晚过来上班吧。”
我再次重申工作的时间:“我只做两个月。”
“嗯,可以。”高明答应了。
挂了手机,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摊开手心,发现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汗珠。
第二天晚八点,我如约来到了“世外桃源”。
高明接待了我,他简单地和我聊了两句后,就把我带到了一个名叫玲姐的领班那。
玲姐长得很一般,粗眉小眼的,但身材很高挑,尤其是上半身,波涛汹涌的,让人想入非非。
她看了我一眼,表情很平淡:“还可以,就是矮了点。”
我的脸有些发烫,估计这里面的气氛也太high了,劲歌热舞的,我感觉全身热乎乎的。
玲姐盯了我两三秒,眼神有些犀利:“你穿得太多、太保守了。你看这里面的女孩有谁穿得像你那样?”
我木讷地站着,不敢接话。
还好高明在一旁帮腔:“她初来乍到,啥都不懂,玲姐你就多多包涵。”
“是要好好****。”玲姐说完,回头叫了一女孩进来,然后指向我,“阿may,你带她去换套衣服和鞋子。”
阿may点头,随即做了一个跟着走的姿势。
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
在走廊时,阿may和我搭讪,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
“啊?”大厅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嘈杂喧嚣的声音彻底掩盖了她的说话声,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阿may于是大声喊道:“你是外地人吧?”
我没有回答,感觉不方便透露我的个人信息。
“我和你说” 阿may带我进了一间小房间,嘴里絮絮叨叨的,“你也别难为情。这里的女孩嘛,都好现实,都奔着钱来。很多人都好吃懒做,又想不劳而获,所以就出卖下色相和**,这样钱来得快,又轻松。”
我冷冷地打断她:“我不是来卖身的。”
“我知道。”阿may递过一件露背裙给我,笑了笑,“公关嘛,说好听是公关,说白了,就是陪酒的。” 阿may将头凑过来,靠近我,“这里的客人,有几个是老实的?你陪酒,还不得给人摸来摸去啊!”
我一听,冷汗全飙了出来,转身就想走。
“喂,你干嘛?” 阿may一把拉住了我,“赶紧穿上去,等会要带你去见客人了。”
我拿过衣服,一看,袒露得有些厉害,于是我扔了回去,态度很坚决地说:“我不穿。”
“你傻啊?” 阿may狠狠地白我一眼,“不穿的话,你能见客吗?就你土里土气的样子,不是摆明赶客吗?”
“我换件行吗?”我的语气软了下来。
阿may 看了看我,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自己去挑。”
我左挑右选,才物色了一件看上去还算正经的裙子穿上。
片刻后,阿may迅速拉我到玲姐面前。
“嗯。”玲姐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打扮起来,还是能上台面的。”
我战战兢兢地站着。
“好。现在带你去见客。”
我跟着玲姐,穿过大厅,步入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一路上,我都有点胆战心惊。七转八拐后,我们走进了一个包厢里。
“哎呀,陈总。”玲姐的声音一下子高亢起来,“好久不见了。”
“呵呵。”那陈先生露出了难看的笑容,我一看这模样,就有点反胃,肥头大耳的,活像一头猪。
陈肥猪开口了:“玲姐,有没有新货色啊?之前那群妹子我都看腻了。”
“有啊!”玲姐立即推我出去,“你看,这是我们店刚新来的姑娘。”
我一听这话,感觉怎么这么别扭,仿佛回到了古代。
陈肥猪盯着我看,色迷迷的,我不禁毛骨悚然。
“去。”玲姐拍了拍我的后背,“赶紧陪陈先生喝两杯,陈先生可是我们的贵客。”
我咬了咬牙,走了上去。
“这妹子不错。”陈肥猪对着玲姐直点头,“够清纯,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类型的。”
“喜欢就好。那你们慢慢聊。”玲姐朝我使了个眼色,就推门出去了。
我心一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陈肥猪猛然将身子不老实地凑过来,贴近了我:“怎么称呼你啊?小妹妹?”
我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
“干嘛?”陈肥猪笑嘻嘻的,拉了我坐下,“别怕呀,我们交个朋友。”
我坐得远远的,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陈肥猪不甘心,又挪了挪身子,尽量靠近我。
我抿紧嘴唇不说话。
“要不我们来喝酒?”陈肥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倒了杯啤酒给我。
“我不太会喝酒。”我拒绝道。
“一回生,二回熟嘛。”陈肥猪用力拽过我,粗暴地把酒灌入了我的口中。
我被呛了一口,难受极了。
“没事没事。”陈肥猪的手冷不防伸了过来。
我大叫一声,马上推开他:“你要干什么?”
“大家玩一玩嘛,何必大惊小怪?”陈肥猪猥亵地看着我,霎时整个人扑了过来。
我被抱得紧紧的,透不过气来,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唯有拼命地挣扎着。陈肥猪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我忍无可忍,朝他肥腻腻的手臂使劲咬了下去。
“啊!”我的耳边骤然响起声嘶力竭的喊叫。
我赶紧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夺门而逃。
跌跌撞撞冲到大厅,迎面一个黑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抬头一看,是玲姐!她正凶神恶煞地注视着我,我顿时感觉双腿酥软,快要站不住了。
玲姐见状,一把揪住了我的手臂,狠狠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出来了?陈先生呢?”
“在里面。”我的声音轻微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走。”玲姐不顾三七二十一,使劲拽着我往包厢的方向走去。
她的力气很大,我的手臂被她捏得生疼。我拼命想挣脱,可是无济于事。玲姐边走边骂骂咧咧:“高明这个王八蛋,找的是什么货色?让我怎么和客人交代?”
玲姐连拖带拽地把我带回了虎穴。
陈肥猪正坐在沙发上,呲牙咧嘴地按摩着被我咬伤的手臂。
见我来了,他大怒,指着我谩骂:“死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妈的活腻了吧?”
玲姐在一旁一个劲地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管教无方,下次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还敢有下次?”陈肥猪铁青着脸,说,“有下次的话,我直接砸了你们的招牌。”
“是是是。”玲姐嬉皮笑脸地点头。
我胆怯地看着这场面,心想,这陈肥猪到底是什么人?有何来头?正困惑时,玲姐松开了我的手,对我高声喝道:“还不赶快道歉?”
“诶”陈肥猪突然皮笑肉不笑,“要道歉,可以啊!但必须陪我喝完这瓶酒。”
“我真的不太会喝。”我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
“不会喝?”陈肥猪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脸上气得青筋直现,“那你来干嘛?”
玲姐朝我的脸蛋狠狠地掐去:“你今天不喝也得喝!”
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受过这等委屈。那一瞬间,我脆弱得不堪一击,眼泪不住地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玲姐生气地大骂:“别哭丧了!你以为你的眼泪很值钱?”说完,斟了满满的一杯啤酒递了过来,“快喝,向陈总说声对不起。”
陈肥猪阴笑地看着我。
无奈下,我只好咬咬牙,仰起脖子将酒全部喝下。
“好!”陈肥猪鼓掌,“这才爽快!”
我的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就像孙悟空拿了根金箍棒在里面放肆搅合。
陈肥猪不罢休,又倒了满满的一杯酒,让我继续喝。
我的头有些昏昏沉沉,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他赶紧掰开我的嘴,一骨碌地将酒倒了进去。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到走廊外的阶梯口狂吐了起来。
吐到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我才感觉舒服了许多。玲姐和陈肥猪没有追出来,估计是觉得我太扫兴,太不听话了。可我知道,这事没完,他们一定还会找我算账的!这是我离开学校、离开单位后,真正见识到社会最黑暗的一面。
我就这样一个人坐在阶梯通道上,这个地方很隐蔽,没有什么人经过,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大厅里传来的欢叫声。我想起我来北京后的所有遭遇,再想到我不可捉摸的未来,我难过地潸然泪下。
不知过了有多久,我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在叫我。
我费尽力气睁开眼睛,恍惚中看到了阿may。
“你怎么睡在这?” 阿may一脸的好奇,“这里这么阴凉,待会生病了就不好了。”
我没说话,摇晃地站了起来。
阿may扶住了我:“赶紧回家睡吧。”
“几点了?”我小声地问。
阿may掏出手机,望了一眼:“凌晨两点了。”
我知道,早已下班了。高明和我说,这份公关工作,上班时间是晚上8点到12点。每天四个小时。那玲姐也应该走了。她们领班的,是轮班制,应该比我们早下班。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阿may的眼里充满了关切,“是不是客人欺负你了?”
“嗯。”我没有解释。
“哎。”阿may叹气,“刚开始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
凌晨两点的大街,风大,阿may和我都哆哆嗦嗦的。等了十来分钟,才有一辆的士朝我们驶来。
“上车吧。”阿may向我挥了挥手。
在后视镜里,我看见她的身影越变越小,突然觉得我们这种人生苍凉得让人悲叹。
上了一个星期班,我渐渐适应了夜总会这里的生活。起码不会这么抗拒喝酒了,勉强也能撑上几杯。阿may很关照我,经常让玲姐安排和我在一起,替我挡了不少酒。
我惊叹她的酒量,她喝白酒、洋酒,眼都不眨一下。我问她:“怎么这么能喝?”
她呵呵一笑:“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嘛,生活不逼你一把,你不知道自己的能耐。我就被逼出来的。”说到这,阿may的神情黯淡了下来,“刚来的时候,我的酒量还逊过你。玲姐硬是逼我天天喝,天天练,我也想着要在这地方生存下来,所以就咬咬牙坚持下去了。”
我佩服地看着她,心想这个阿may还真不简单。或许是吧,生活不逼迫我们一把,我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潜力。
我问阿may:“一个月真能赚5万吗?”
阿may嘻嘻地笑:“谁告诉你的?”
“我看见传单上这样写的。”
“所以你就来了?”
我点头。
阿may咧着嘴大笑:“你太天真了。它不这么写,能吸引到人吗?”
“你意思是月薪根本没有那么高?”
“顶多两万,绝对没有传单上说的五万。” 阿may很直接地告诉我。
阿may看了我一眼,有点不屑,“你以为现在钱这么容易到手吗?两个月赚10万?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咱们这里还不给踏破门槛啊?”
我沉默不语,阿may说得对,现在这个世道,就连我们这些大学生都只能赚微薄的收入,更何况这群没文化没学历的小姑娘?一个月拿两万,对她们来说,确实是天价了。
我的情绪异常低落。晚上有客人来时,我都躲在小房间里不愿出来。
玲姐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得咯噔咯噔的,格外响亮。
我赶紧起身。
“你怎么回事?”她看着我,满脸怒容,“客人都已经来了,你还躲在这里干嘛?我告诉你,今晚的客人又是陈先生,他专程来捧你的场,你赶紧给我出去,招呼好他。”
阿may立即打圆场:“没问题,我们现在收拾下,马上就出去。”
“快点!”玲姐瞪了我们一眼,扔下这句话。
见玲姐走远,阿may嗔怪地看着我:“你也是,客人都来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傻坐。”
“我心情不好。”
“来这里工作的人,有几个心情能好?” 阿may用教训的口吻指责我,“你既然想挣钱,就得落下面子豁出去。像我一样,忘记自己是谁!”
我不做声,心里酸酸的,总觉得自己放不开。何况今晚的客人是那只陈肥猪,我更豁不出去了。上次和他闹了矛盾,我估计他怀恨在心,这次要伺机报复我。
我把顾虑告诉阿may。她拍拍我的手,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呢,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只好握紧了阿may的手,和她走了出去。
进了小包间,灯光昏暗迷离,陈肥猪正和一客人交头接耳地私语。
阿may上前,甜甜地叫了一声:“陈总好!”
陈肥猪和那客人顿时抬起头来。
我一看,心跳突然定住了。
是乔墨阳!
乔墨阳也看到了我,他明显一愣,眼里弥漫了诧异和困惑。
我们就四目相对了整整几秒钟。
最后,还是陈肥猪打破了寂静:“乔总,你们认识吗?”
我赶紧回道:“不认识。”
在这种场合,我可不想让乔墨阳难堪。
乔墨阳努了努嘴,仿佛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张口。
“哈哈。”陈肥猪笑了起来,“乔总,是不是心动了?我刚才就和你说嘛,这地方,就这个新来的妞不错,够纯正。”
我的脸在发烧,感觉很别扭,真想过去扇陈肥猪几个耳光子。
乔墨阳看了看我,脸上肃穆得没有一丝笑容。
我有点难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乔墨阳的面前出尽洋相。
陈肥猪丝毫没有察觉出我和乔墨阳的异样,一个劲地放声大笑:“小苏,阿may,你们两个赶快倒酒,今晚我们要和乔总一醉方休。”
“好好好。”阿may笑眯眯地连声答应,眼明手快地拿起了一瓶威士忌。
“小苏,坐过来。”陈肥猪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过去。
我扫视了一眼乔墨阳,见他毫无表情,只好不情愿地走到了陈肥猪的身边。
阿may倒好了酒,恭恭敬敬地端给了陈肥猪和乔墨阳。
陈肥猪接过酒杯,回头眼带笑意地打量我一阵子,才开口:“苏小姐,我记得你上次没有陪我喝完哦。”
“那你想怎么样?”我冷着脸问。
“没想怎样,就想你现在和我干了这杯酒。”陈肥猪从桌上拿起了一个杯子,轻轻地倒上了酒。
我二话不说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爽快!”陈肥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苏小姐这次很干脆,我喜欢。但”陈肥猪话音一转,“我刚才说了,要你和我干杯,可是你却自顾自喝完,所以不算数哦。我们再来一杯。”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陈肥猪继续倒酒,看来他今天是有备而来的。
虽然我的酒量不好,但现在几杯酒还是能挡的。我拿过酒杯,从容地看着陈肥猪。
陈肥猪笑嘻嘻的:“苏小姐,我们来点特别的,好不好?”
“什么意思?”我问。
陈肥猪说:“我们来喝交杯酒。”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拒绝。
“又不给面子,是不是?”陈肥猪的脸立即黑了,啪一声将酒杯掷到桌上。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正襟危坐着,不肯屈服。
过了一会,乔墨阳突然说话了:“陈总,苏小姐既然不肯喝,那我们就别强人所难了。”
“我就是要她喝。”陈肥猪恶狠狠道。
“打死我都不会喝。”我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你个臭**!”陈肥猪对我破口大骂,“你装什么清高?”
我迅速站起来,冷冷地说:“我不是**,我只正正经经地喝酒,不做其他事。”
“我就是要你做其他事!”陈肥猪粗暴地拉起我的手,逼着我和他喝交杯酒。
乔墨阳腾地站了起来,铁青着脸:“陈总,放开她。”
阿may也在一旁劝道:“陈总,别这样嘛,有话好好说。”
“不关你们的事,别管。”陈肥猪的手开始不老实地筘住了我的腰。
我拼命挣扎。
陈肥猪更嚣张了,把我抱得实实的。
我动弹不得。
“你还敢像上次那样咬我吗?”陈肥猪挑衅地问。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一声惨叫刺痛我的耳膜。我赶紧回头一看,只见陈肥猪应声而倒,头上汩汩地冒着鲜血。
我一惊,再将视线转向乔墨阳。他手里拽着个破碎的、参差不齐的啤酒瓶,十分冷静。
“你”我的心揪得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走。”乔墨阳扔下半边啤酒瓶,拉起我的手,快步走出了小包间。
匆匆走出了“世外桃源”,我甩开了乔墨阳的手,质问他怎么这么冲动,一下子就拿个酒瓶砸人。
乔墨阳阴沉着脸,不吭声。
见他一声不响,我转身就走。
乔墨阳一把拉住了我:“你要干嘛?”
“我得回夜总会看下情况。”街上风很大,吹过来,我感觉额头凉飕飕的。我虚弱地一摸,全是冷汗。
“不许去。”乔墨阳呵斥道,态度很强硬。
“万一出人命怎么办?”我的语气变得很无力。
“放心好了。”乔墨阳一脸淡定,“姓陈的死不了。”
“你这么肯定?”
“我没有敲中他的要害部位,况且你的同事不是在那吗?”乔墨阳将“同事”二字咬得铿锵有力,像特意强调似的。
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乔墨阳应该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苏繁嫣,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情愿来这个地方上班,也不愿去我公司?”
我看着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没有回答。
乔墨阳接着说:“苏繁嫣,你有这么缺钱吗?”
我继续沉默着,任凭乔墨阳在那里数落我,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不可能告诉他我活得很窘迫,不摆明让他瞧不起吗?何况乔墨阳又不是我什么人,他也帮不了我。
见我没出声,乔墨阳叹了一口长气:“苏繁嫣,从明天开始,不要去那个地方上班了。你这个人,太单纯,在那里呆久了,迟早会出事的。”
“不行。”我开口道,“我签了合同的,答应他们要做两个月。”
“你现在一走了之,他们敢拿你怎么办?”乔墨阳蓦地抬高了声音。
我犹豫了片刻,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我要赚够钱,才能离开。”
“多少钱才叫做够?你知道不知道你今晚的处境其实很危险?要不是我今天正好在,还不知道陈超明会怎么对付你?”
原来陈肥猪的全名叫陈超明。
我问乔墨阳:“他到底是什么人?”
乔墨阳淡淡地说:“他是区国土局局长的女婿。”
“啊?”我惊呆了。国土局局长?那这回乔墨阳不是死惨了吗?
我立即紧张地问:“那你怎么办?你不是开地产公司吗?平常不是要和国土局这些单位搞好关系?”
“还能怎么办?”乔墨阳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风平浪静,“兵来将敌,水来土堰。”
我注视乔墨阳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惊讶和担忧。和乔墨阳接触过几次,坦白说,我对他还没有深入了解过,但每次他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人特从容、特镇定,好像天大的事情下来,他依然有办法扛着。这或许就是女人欣赏的所谓“安全感”吧。李锐曾说过,女人找对象就要找有安全感的男人,这样才能为你遮风挡雨。那乔墨阳,很可能就是这类被女人所向往的好男人。只是,我觉得我和他,我们的人生没有交集。
送我到家门口时,乔墨阳再次苦口婆心地劝我不要回夜总会那乌七八糟的地方了。我表面上答应他了,但第二天,还是我行我素地回去。事情没有完结,我不能就这么撂下个烂摊子撒手不管。
玲姐见到我,气得咬牙切齿,冲上来对我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还敢死回来?”
我没有说话,四周张望着,想看下阿may在不在。
玲姐不依不饶地继续说:“你说怎么办好?现在陈超明被你弄进医院了,医药费可得你赔,与我们世外桃源没有任何关系。”
正说着,阿may就进来了。
见到玲姐怒气冲冲的样子,阿may很快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对玲姐笑了笑,为我求情:“玲姐,陈超明没啥大碍了,所以别再追究苏繁嫣了。”
“医生怎么说?”玲姐挑挑眉,问。
“就说没什么事了,休息两周,就可以出院了。”阿may的双手搭着玲姐的肩膀,装出一副很亲密的样子。
玲姐冷冷地甩掉了阿may的手,对我翻了翻白眼,扔下一句话:“苏繁嫣,这事没完,账还是要算的。”
玲姐走后,阿may吐了吐舌头:“这个玲姐,挺不会做人的。”
我叹气:“责任在于我。”
“喂”阿may捅了捅我,眼神很诡异,“那个乔总,到底是你什么人?”
我还没开口,阿may马上补充了一句:“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我可是不信的。”
我想了想,缓缓地说:“他是我朋友。”
“男朋友?”
“不是。”我否认,“就是一普通朋友。”
阿may笑逐颜开:“我看不像。你们两个对望的眼神,感觉有些暧昧。而且他还为你打伤了陈超明。”
“随你怎么想吧。”我没有作过多的解释,“他真的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
“你可得小心了。” 阿may的语气充满了担忧,“陈超明这个人不是善类,可是一个狠角。”
“他能拿我怎么办!”我心想,倒是乔墨阳,这一关他要怎么过?
Chapter12 爱要主动出击
李锐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为陈超明的事发愁。
李锐显然很兴奋,我听见她的语气流露出无比的欢快:“繁嫣,我和叶凡同居了。”
“啊?”我顿时吓一大跳,“不是吧,这么神速?”
“哈。”李锐在电话里笑得格外得意,“那是,我谁啊?想做的事情没有办不到的。”
我听着总感觉事情也发展得太快了,怕不是什么好事。幸福哪有这么容易唾手可得?
李锐正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有感受到我的担忧,一个劲地在笑:“繁嫣,出来吧。这段时间我全身心投入到恋爱中去,疏忽了你,可别生气啊!”
我想了想,也是,我和李锐有将近一个月没联系了。主要是我在夜总会工作,我也不敢让李锐知道。
李锐见我沉默着,又补充道:“明天周末,我俩聚聚,顺便陪我去看家私。”
“看家私?”
“对啊,我想着今年国庆先订婚,所以先去看下家具吧。”李锐的语气里尽是幸福的味道。
我觉得李锐的恋情来得也太突然了吧,于是我说:“叶凡答应了?”
“还没有和他提这事呢。”
“那你一厢情愿?”
“哎。电话里说不清楚,咱们见面再谈。”李锐约了明天十点在宜家商场等,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李锐和叶凡相恋的消息,我竟然高兴不起来,隐隐约约感觉这事不妥。叶凡给我的印象,就是花花公子,虽多金帅气,但严重缺少安全感,就怕李锐驾驭不了他。李锐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不然凭她的条件,也不至于到了28,还单着。
李锐曾告诉我,她读大学的时候,就有同学追过她,可她以学业为重,拒绝了对方。如今对方早已结婚生子,可自己还形单影只。毕业一年后,李锐在街上碰到了她的这位追求者挽着妻子,一脸幸福地走着,心里蓦地疼了一下,像被人拿针狠狠扎了进去。李锐说,这个世界上,不是谁没有了谁,就活不下去,你看,他不一样另找了人;李锐还说,爱情不会等我们,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这样,在毕业的五年时间里,李锐和爱情彻底绝了缘,有碰见心仪自己的人和自己心仪的人,可总没有开花结果。无奈下,这两年她开始了频繁相亲,可相了十来次亲,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我问过李锐:“绝望吗?”
李锐回答:“不绝望。”
那叶凡会是李锐真正要等待的人吗?
在广场见到李锐时,我吃了一惊。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不假。李锐的肤色越来越好了,红光满面的,精神焕发。
我调侃道:“看来爱情的魔力可不小啊!”
李锐笑容可掬,走过来亲密地搀扶着我的手:“走吧,看楼上有什么漂亮的家具卖。”
我边走边问:“老实交代,怎么这么快就搞定那个叶凡?”
李锐神秘地一笑:“我说过嘛,女追男隔层纱,只要我出手,没有搞不定的。”
“那怎么搞?”我感兴趣地追问,“教下我呗,让我学习下。”
“你肯定要向我学习。”李锐抬头挺胸,像只骄傲的孔雀,走到了一张大床前。
她拍了拍那1米8的套床,招呼服务员过来:“这床是什么材质?”
我倪了一眼价格,3880!吐了吐舌头,小声地在李锐耳边说:“这么贵!”
李锐对我翻了翻白眼:“贵什么?3-8-8-0”李锐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多好的意头。”
“就是。”那服务员也眉开眼笑,殷勤地介绍道,“一分钱一分货,我们这张布艺床,是卖得最好的,材质是实木框架,特别牢固,你看这床垫”服务员有手指按了按,“多柔软。”
“确实不错。”李锐点头,“1米8,够大了。”
“是啊,特别适合新婚夫妇睡。”服务员的嘴像抹了蜜似的,“你看,这床套是大红色的,特喜庆。小姐,你准备结婚了吧?”
这服务员的话正对李锐胃口,李锐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明月,“你看得出来?”
“当然看得出。”服务员甜甜地说,“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我看你的脸蛋白里透红,分明就是被甜蜜爱情包围的人。”
我不得不承认这服务员很会来事。可李锐显然很受用,笑得格外灿烂。
服务员趁机说道:“看好的话,我们就先下单吧?”
“等会吧。”我望了一眼李锐,“买床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叶凡亲自过来参谋下。”
服务员见我这么一说,脸色有点一变,不太高兴,把矛头指向了我:“这位小姐,我可很会选东西,也很会看人。我看你,应该还单身。”
“哈哈。”李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会看相?”
我不乐意地听着服务员对李锐解释道:“相由心生嘛。你这位朋友气色没你好。”
我有点不爽,偷偷对着床头柜上的镜子瞄了一眼自己,面色暗黄,还滋生了几颗痘痘,眼睛下方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果真气色不佳!怎么突然就变老变丑了?我回想到,肯定是这个把月在夜总会上班,老熬夜,熬成黄脸婆了。哎,我轻叹,赚个钱真不容易,连青春都豁出去了。
李锐见我叹气,就安慰道:“繁嫣,没事,你一定是最近想太多了,没休息好。回家补个觉,做个面膜,注意下饮食,就调理过来了。”
李锐头头是道地分析,她不知道实情,知道后估计就不敢这么说了。
一旁的服务员急着做买卖,赶紧转移了话题:“怎么样,要下单吗?”
李锐若有所思道:“还是等我男朋友看了,再决定吧。毕竟结婚是两个人的事。”
“这样啊。”服务员想了想,说,“也行,那你记得到时要找我哦。”说到这,服务员立即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出来,“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记得下次来,就找我,我给你打折,很优惠的。”服务员向李锐套近乎,两个人交头接耳、相谈甚欢。
我无趣地转了一圈,走马观花地看着那些家具。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是顾小辰!旁边还有一个女子,亲热地圈着他的手臂。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满面春风的样子,心里有点触动。
李锐走上前,将脸凑了过来:“怎么了?”
“你看”
顺着我的手势,李锐将视线移向了不远处。见状,她的脸都气青了,嘴里恨恨骂道:“这个顾小辰,怎么还没死?”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走到一张大床前,快乐地比划着。
“估计顾小辰要结婚了!”李锐拉起我的手,咬牙切齿,“走,我们去贺喜下他。”
我甩开李锐,不肯前去。我这张脸这样,给顾小辰见了,不等于自取其辱吗?
李锐见我固执地站着,就恨铁不成钢地斜了我一眼:“苏繁嫣,你太老实了,是我的话,我一定羞辱下他。”
我静静地看着顾小辰,自打我们彻底了断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对这个男人抱有一丝的幻想和眷恋。有人说得对,所谓爱情,就是一个将陌生人变成情侣,又将情侣变成陌生人的游戏。现在顾小辰对我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我对他不爱也不恨。
片刻,我神情自若地对李锐说:“走吧。”
“就这么算了?”李锐很不甘心。
“那你想干嘛?”我把李锐拖出了商场。
外面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格外暖和。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笑言:“李锐,人生还是很美好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值得我爱的男人伤心。”
李锐走过来,认真地望了望我,默然地点头。
吃完饭,李锐以强硬的态度拉我去了美容院。我说算了吧,最近我手头紧,不想浪费钱。
李锐横了我一眼:“拜托,你没有听见刚才那服务员怎么损你吗?去做个护理吧,女人嘛,就要善待自己。”
我无可奈何地跟着李锐进了一间高级的美容spa馆。
一进去,李锐就直奔前台,掏出张会员卡出来:“我和我朋友今天想做个面部护理,把费用都算我账上吧。”
“李锐”我立即拒绝,“不用了,我自己给好了。”上次做美容,也是李锐掏的钱,弄得我已经不太好意思了,这次李锐又这么大方地请客,我实在有点无地自容。
我从钱包里掏出钱来,李锐视而不见,瞟了瞟前台小姐,命令道:“赶紧刷卡。”
我只好讪讪地将钱收回。
“李锐”
李锐打断我:“繁嫣,这点钱就不要和我计较了,我们都这么多年朋友了。”
我想想也是,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都将彼此当成最默契的姐妹,没必要这么客气。再说,李锐也不缺那点钱。现在作为策划组长的她,月薪高达7、8k。她又是北京人,在二环有套100多平米的房子,价值几百万。和父母住一块,不愁吃不愁穿,每天下班还有热汤热饭供应。因此李锐其实活得还蛮滋润的。加之,现在她和大律师叶凡在一起,金童玉女,只要成了的话,我相信李锐的人生就很圆满了。
躺在长塌的时候,我问李锐到底使了什么计把叶凡给弄到手。
李锐眨眨眼,笑得像一朵绽放的花:“凡事都要学会主动出击。只要你想拥有的东西,你就要想方设法去争取。千万别被动,爱情也如此。”
“那你是怎么主动的?”我很好奇。
“我主动约叶凡见面呗。”
“然后他就答应了?”
“别急,听我一一道来。”李锐开始说起了她甜蜜的爱情故事,“第一次见到叶凡时,我就告诉自己,这个出色的男人应该就是我多年来要寻觅的。所以过了两天,我就尝试着开始追求。第一次我找了个借口约他出来吃饭”
“什么借口?”我插话。
李锐呵呵一笑:“繁嫣,你可别生气啊。”
我一听,立马明白过来了。李锐肯定是拿我当道具了!果不其然,她解释道:“我就说你的案子还有些地方要咨询,就委托我过来。”
我装出恼羞成怒的样子,将身边的抱枕飞了过去:“就拿我来过桥。”
李锐潇洒地接过抱枕,乐融融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接着呢?叶凡就出来了?”
“是啊。第一次很容易就被我骗出来了。”李锐慢悠悠地说,“可是吃饭的时候,我看不见他暧昧的眼神和殷勤的动作,心里就知道他对我还没有意思。”
“你沮丧了?”
李锐告诉我,她知道叶凡的态度后,没有泄气,而是过了一周后,再次约叶凡出来见面。
“那这次你找什么理由?”我问。总不能次次都拿我出来说事吧,而且叶凡也知道我的案子,公司已经不追究了。
李锐扯了扯嘴角:“这次我直接开门见山,就说一起吃饭。”
“那叶凡会不会觉得很愕然?”
“他是情场老手了,怎么会愕然?”李锐仰头,轻轻按摩了眼角,“叶凡也不傻,他一下子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就吊起来卖,以显身价。”
“所以第二次约会失败了?”
“对。他没出来,推说很忙,抽不出时间。”
李锐说她接下来就开始了一系列的追求行动。加qq,msn,每天都主动打声招呼,往qq空间里写些煽情的日记,上传性感的照片,可叶凡从不看她的空间。无奈之下,正好打听到有一合作过的大客户最近正和老婆闹离婚,想找律师打官司,争夺财产的事。李锐顿时眼睛一亮,就积极揽了这活,亲自带上客户上律师事务所找叶凡。去的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艳丽无比。一个案子跟下来,起码往事务所跑了七、八次。一回生,二回熟,七八次下来,都不知道熟了几回。就这样,叶凡开始对李锐滋生好感。最后帮上忙的还是李锐的那个大客户,李锐笑嘻嘻地对我说:“叶凡不负众望,打赢了官司,结果律师费赚了一大笔。他自然对我感激涕零,要不是我这么给力,他哪能一下子就抓了条大鱼?”
“那他怎么感谢你?”我嘲笑道,“不会是以身相许吧?”
“去你的。”李锐伸手打我,“他就请我吃饭看电影咯。”
“然后就表白了?”
“没有,是我先表白的。”
“啊?”我挺惊讶的,这个李锐,虽说性格像爷们,可终究还是女儿身啊,就这么豁下脸来表白了?
“那有什么?”李锐不屑一顾,“我都说了,要主动出击嘛。既然他不明确态度,那我就明确好了。”
“你怎么说?”
“我就说,叶凡,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想和你交往,不知你有意向没?”
我的冷汗蓦地就飙了出来。李锐,也太那个了吧?
李锐对我的表情不当一回事,继续说:“叶凡犹豫了一会,就回答道,可以先交往看看。”
“哈。”我大笑。
我必须承认,李锐的主动出击是很有成效的。三下五除二,仅仅一个月的工夫,她就拿下了叶凡。
李锐说,交往了两周后,她就搬去叶凡的公寓,和他同居了。
“那你搬出来,你父母没想法?”我知道李锐生长在一个传统家庭里,父母都循规蹈矩,他们一向反对未婚同居的,就像当初顾老太太一样,坚决反对我去她家住。
李锐的脸依旧红彤彤的:“繁嫣,我又对不起你了。”
我大骂,“你又拉我出来当挡箭牌?”
“没办法嘛。”李锐赶紧解释,“我父母打死都不可能让我出来和男人同居的,虽然他们已经见过叶凡,也对叶凡很满意,但是只要我和叶凡没结婚,他们是不会赞成我们住一块的。”
“因此你就说你和我一起住?”
“是啊,我和我妈说,你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大好,我出来陪你住一段时间。”
我有点生气,我那会被顾小辰甩的时候,郁闷得要撞墙,李锐也没有说搬出来陪我渡过难关。现在为了一个叶凡,不惜再一次在我的心口撒盐,说我失恋,这叫什么事?重色轻友的家伙!
李锐又补充道:“繁嫣,所以你得替我保守秘密。万一我妈打电话给你,你得为我圆谎。”
“是。”真拿李锐没办法。
离开美容院时,正好接到了阿may的电话。她让我去医院探望下陈肥猪,商议下赔偿的事。
我迟疑着,很不情愿去见那个家伙。
阿may强调:“这是玲姐的意思,等会我和玲姐都会过去。”
我想了会,觉得这件事情逃避不了,总该有个了结,于是就答应了。
李锐还想和我一起逛街,我推脱有事,没答应她。
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我:“你有什么事?你现在没工作,不是很惬意吗?”
我吐了吐舌头:“惬意个鬼,没钱的日子,你以为好受?”
怕李锐打破沙锅问到底,我赶紧冲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跳上一公交车。
到医院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太阳正旺,强烈的日光透过百叶窗照射进来,洒下一地的灿烂。
陈肥猪像个大老爷们似的端坐着,玲姐正低眉顺眼地聆听他的“教诲”,而阿may站在一旁削着苹果。
我缓缓地走了过去。
三人听到脚步声,立即齐刷刷地望向我。
陈肥猪的眼里仿佛冒了火,我知道他一定恨死了我。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我从容地接受了他凌厉的目光:“陈总,在这里,我先真诚地向你道歉。”
“哼”陈肥猪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说吧,这事你想怎么了结?”我直截了当地问。
“看到没”陈肥猪指了指头上包裹着的一圈纱布,“你应该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我问你,乔墨阳是你什么人?他凭什么帮你出气?”
“他没有出气,只是路见不平”
“行了,别扯那么多。”陈肥猪的脸色阴深深的,“你老实交代你们的关系。”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对你来说有意义吗?”
“靠,你给我装糊涂,是吧?”陈肥猪发飙,“我已经委托律师了,律师告诉我,如果你们是情侣关系,那这事错的在我,我就不好追究了。如果不是”陈肥猪冷笑,“看我怎么对付你们?”
我听陈肥猪这么说,马上明白了事情的利害关系。看来,他是想摸清我和乔墨阳的底细,再决定是否起诉我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有把握了。
我微微一笑:“陈总,你说的没错,我和乔墨阳的确是情侣关系,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准备年底结婚了。”
我脸不红心不跳,平静地说道。
我看见陈肥猪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我赶紧转身回望。只见乔墨阳正站在光圈下,玉树临风,笑意盈盈,眼里流动着迷人的光彩。
我大窘,一时不知道作何解释。
乔墨阳走了过来,注视着陈肥猪,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话:“陈总,苏繁嫣可是我的未婚妻,你当众调戏她,我自然看不过眼。”
我骇然。
“那你未婚妻怎么跑去夜总会做这个?”
乔墨阳神色自若地说:“她以后要经常和我去应酬,不会喝酒怎么行。所以她自己就跑到夜总会去,说要练习酒量。”
玲姐和阿may都将信将疑地盯着我。
我悄悄倪了一眼乔墨阳,这个大话精,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和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肥猪愣愣的,突然没了嚣张气焰。
乔墨阳接着道:“陈总,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也郑重地向你道歉。”
“就这么算了?”陈肥猪显然不甘心。
“我赔偿你的所有医药费,你答应不再追究这事,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乔墨阳沉吟了片刻,又增加了一句,“这事闹大,对谁都不好。尤其是您岳父那边,我想你不好交代吧?”
这句话好像刺激到了陈肥猪,我看见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陈肥猪的岳父就是区国土局局长,经常和乔墨阳打交道,这事一旦传出去了,的确两家人的面子都拉不下来。我暗暗佩服乔墨阳处事的机变和坦然。
沉默了一会,陈肥猪开口,慢慢说道:“嗯,就按你说的办。”
我心里狂喜,这些天来弥漫在头顶的乌云终于散了。
走出医院,乔墨阳一把拉住了我:“苏繁嫣,你说话不算数。”
“什么?”我不明白地反问。
“你不是说不去夜总会上班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那晚答应我的。”
“我没有答应。”
“那你现在答应。”乔墨阳咄咄逼人。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扭头就走。
乔墨阳叫住了我:“谁说没关系,刚才你不是还在别人面前说我是你未婚夫吗?”
我窘迫极了,脸发烧似的烫。
乔墨阳绕到了我的身边,盯着我看:“那未婚夫说的话,你听不听?”
“喂,你不要太过分!”我不满地嘟囔。
乔墨阳笑了起来:“你现在是不是很紧张?”
“哪有?”
“那我怎么听到你的小心脏在怦怦地跳?”可恶的乔墨阳还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做出跳动的动作。
我大怒:“乔墨阳!难道你的心脏不会跳吗?”
“哈哈。”乔墨阳大笑,“我亲爱的未婚妻,从今天开始,你就听我的话吧,不要去那个鬼地方了。”
我拧紧眉头,瞅了瞅乔墨阳,心湖突然泛起了涟漪。
Chapter13 小三来了
晚上回到夜总会时,阿may把我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神秘兮兮地冲我一笑。
我说干嘛?
阿may笑嘻嘻的:“喂,原来你真和那个乔墨阳有关系啊?”
我觉得没有必要解释,这种事情,只会越抹越黑。
阿may见我不吱声,以为我默认了:“怪不得感觉你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阿may顿了顿,说:“你身上有股气质。”
“什么样的气质?”我奇怪。
阿may接着说:“像我们这种女子,在风月场所呆久了,内心早已失去了纯洁和安宁。可是你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做这份工作的真正动机是什么,但我隐约觉得,你是一个有前途、有未来的人。”
阿may的表情很认真,我感觉出这是她的真心话,但我不想和她说起我的故事。出来社会混的,谁没有一肚子辛酸史?可城市不相信眼泪,再多的苦和痛,也要学会独自承受。这是我毕业后在北京打拼的最深刻感受。
我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望着阿may:“好了,别说我了。我来这里,目的就是挣钱,其他什么都不想。”
阿may轻笑:“那行,那这么说的话,我们的目标一样。”
“还在这里傻愣着?”身后突然传来了玲姐严厉的声音,“客人都等着,还不赶紧去招呼?”
我和阿may面面相觑,赶紧走向了大厅。
“前面102桌”玲姐指着闹哄哄的一桌人,“快点过去,他们公司聚会,找人拼酒呢!”
我们点了点头,顺从地走了过去。
“感情深,一口闷; 感情浅,舔一舔; 感情厚,喝不够啊”男男女女扯着嗓子在叫喊。
阿may拉着我走到他们的身边,抛了个媚眼:“哥们,是不是要拼酒?”
“来来来”那群人立即腾出了空位,让我们坐过去。
我正准备坐下时,不经意抬眼瞥了旁边亲密相拥的一对男女。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彻底凝固住了,怔怔地呆在那。
“还不过来” 阿may招手催促。
我二话不说将阿may拉起身,匆匆地跑到柜台边。
“怎么了?”阿may吃惊地瞪着我。
我喘了口气:“我好像看见我姑丈了。”
“啊?”阿may扭过头去:“哪一个?”
我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胖胖的男子:“那个就是我姑丈。”
“那他抱着的那个年轻女孩是谁?” 阿may疑惑地问,“不会是你姑姑吧?看上去比你还小耶。”
我心思飞转,之前也没听苏嘉怡说起她的婚姻状况,那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到底是谁?小秘?那也太过分了吧?大庭广众之下,还当着公司人的面,两人旁无顾忌地卿卿我我,看到这,我的心中怒火直烧。虽然最近对苏嘉怡有意见,但胳膊拧里不拧外,在要紧关头,苏嘉怡的利益对我来说,还是最重要的。
我愤愤地斜了一眼那对狗男女,然后对阿may说:“你过去帮我打听下那女孩的来路,看到底是什么人。我就不方便过去了。”
“好。”阿may迅速点头。
我坐在吧台边冷冷地看着姑丈赵峰和那女孩缠绵地抱成一团,心里不免替苏嘉怡难过起来。苏嘉怡和赵峰的感情看似不错,至少在外人看来,还算恩爱。苏嘉怡结婚后,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家安心做家庭主妇、相夫教子。后来女儿赵妍读中学后,闷得发慌的苏嘉怡才去了那所婚恋网站做红娘、咨询师,借以打发时间。
我曾和苏嘉怡讨论过这个问题“女人嫁人后,应该做家庭主妇还是职场女性?”
苏嘉怡对这个答案不屑一顾,在她看来,男人就应该在外打拼、赚钱,而女人就必须照顾家庭、在家享受生活。她有一句非常经典的名言:“赚钱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
我反驳她:“那你干嘛还出来工作?”
苏嘉怡叹气:“呆在家,快发霉了,就出来外面晒晒。”所以苏嘉怡从不在乎工作的性质好坏,更不计较单位的福利待遇,因为再不济,她也有赵峰这条退路,这个后盾。不像我,身边没有依赖的人,只能孤身一人闯荡、奋斗。苏嘉怡曾颇有经验地说:“婚姻就是幸福的港湾。”
可是,现在眼看这个温暖的港湾即将沦陷了,苏嘉怡还能怡然自得地享福吗?想了想,我还是决定打个电话给苏嘉怡。
自从上次和她吵了一架后,我们已经有好久没联系了。电话接通后,我有些紧张。苏嘉怡连续喂了几声,我才缓缓地开口:“姑姑,是我。”
苏嘉怡的语气很平静:“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我有件事”我沉吟了片刻,才鼓起勇气道,“想和你说。”
“又是赵妍和顾小辰的事?”苏嘉怡淡淡地回应,“繁嫣,他们没在一起,你放心。”
“我”
苏嘉怡打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我骂了赵妍,她自己也想通了。毕竟你们是姐妹,再怎么样,也不能做这事。她最近正和她的同班同学在发展呢,情况还不错,如果没意外,毕业后”
“姑姑”我插嘴,“我今天不是和你讨论这事。”
“还有什么事?”苏嘉怡顿时警觉地问了一句,“又要借钱?”
我有点生气,心想我苏繁嫣在你眼里,就只认得钱吗?我断然地说:“不是。”顿了顿,我的语气缓和下来,“姑姑,你最近和姑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嘉怡很直接地问,“到底什么事?说重点。”
苏嘉怡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我也不遮遮掩掩了:“我刚看见他和一个年轻女孩在一起。”
“在哪里?”苏嘉怡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酒吧。”
“你怎么也在那?”苏嘉怡有点不解。她知道我一向不泡网吧、不逛夜店,是个十足的乖乖女。
“嗯”我闪烁其辞,“一朋友生日,拉我来的。”
“噢。”苏嘉怡没有怀疑,没再追问下去。
我想,怎么苏嘉怡好像知道赵峰也在夜总会?我问苏嘉怡。
她解释:“今天赵峰和我说,他们公司聚会嘛。你看见的那女孩,是他最近新招的秘书。这个我知道。”苏嘉怡的语气还很淡定自若。
我反问:“那你知道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苏嘉怡不明就里。
我轻叹,这个苏嘉怡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直接掐断手机,然后打开摄像头,对准赵峰和那小秘相拥的背影轻轻按了下去,随即发送到苏嘉怡的手机上,我能想象苏嘉怡看到照片后抓狂的样子。不出所料,片刻后,我的手机就响了。
“你告诉我地址,我现在就过去。”苏嘉怡愤愤地说。
和苏嘉怡说完地址后,我正犹豫着等会要先撤还是坚守岗位时,一个黑影猛然窜到我的面前,足足吓了我一跳。缓过神来,我定睛一看,又是乔墨阳!
“你怎么又来了?”我没好气地说。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在光怪陆离的灯光下,乔墨阳的眼睛闪闪发亮。
“乔墨阳,我的事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好不好?”我不知道乔墨阳到底出于什么动机,怎么最近对我这么关心?他又不喜欢我,那又何必在意我?
乔墨阳没有回应我的话,而是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和站在吧台边的一乐师聊起天。
我懒得理他,静静地观望阿may夹在人群中左右逢源、打情骂俏。
再将视线转向姑丈赵峰,他正拿起一小块西瓜往小秘口里塞。此情此景,让我寒透了心。我妈说,想当年,赵峰追苏嘉怡时,可是下足马力,山盟海誓,才抱得美人归。一转眼,当苏嘉怡变成黄脸婆时,过去的种种恩爱早已成为了泛黄的回忆。
看了看时间,猜想苏嘉怡快到了,我立即拨通阿may的电话。阿may很机灵,一看来电显示,就抬头瞥了我一眼。我做了个招手的姿势,暗示她过来。
乔墨阳突然冲我说道:“嘿,听下这首歌,我送给你的。”
我莫名地盯着他。他笑笑,指了指舞台上。我一听,是阿哲的《爱如潮水》。
阿may从吧台拿起一杯威士忌,一饮而下:“搞定了。”
“快说。”我迫切地想知道实情。
阿may打了个饱嗝,才悠悠开口:“那女孩今年才大学毕业,我听你姑丈公司的人,都叫她三姐。”
“三姐?”
“小三嘛。” 阿may呵呵一笑,“就调侃成三姐了。”
“她真的是我姑丈的小三?”
“千真万确。”阿may点头。
正聊着,苏嘉怡匆匆而过的身影映入眼帘。这个要紧关头,我不好出面吧?于是我立马拉了阿may逃窜到后台去,隐约中,似乎听到乔墨阳在喊我的名字,也听见了那首《爱如潮水》。
我再也不愿见你在深夜里买醉
不愿别的男人见识你的妩媚
你该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答应我你从此不在深夜里徘徊
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
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见鬼,这就是乔墨阳点给我的歌?什么意思?弄得这么暧昧?
我没有搭理那家伙,而是偷偷地躲在角落里静观苏嘉怡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苏嘉怡外表看上去温柔可人、柔情万种,可一旦发起火来,还是挺凶悍的。她走上去前,二话不说,一把将那三姐从赵峰的怀里狠狠地拽起来,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出其不意地就对三姐的脸庞泼过去。瞬间,我就听见赵峰公司那群人刺耳的尖叫声。
“啧啧,看不出你姑姑这么厉害!”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赶紧回头一看,又是乔墨阳!借着暗淡的灯光,我看见他的嘴角边挂着一丝嘲讽。
霎时,我的一股气情不自禁往上冲:“我家的事,与你何干?”
“是啊,是不关我的事,所以我站在一旁看热闹。那你呢?你怎么也充当旁观人?”乔墨阳的眼里闪过不易被人察觉的狡黠。
我语塞,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走。”没等我反应过来,乔墨阳就拖起我的手,紧紧的,我感觉有点疼痛,想挣扎,但他很坚决,丝毫不放松,很快就将我拉到了苏嘉怡和赵峰的面前。
见到我俩,他们一怔。
我被吓倒了,一个劲地往乔墨阳的身后躲。
乔墨阳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动作粗暴地把我推了出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心里抓狂,真想将这个乔墨阳大卸八块。
苏嘉怡说话了:“繁嫣,你说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敢情这位朋友就是乔总?”
我尴尬一笑,紧接着,就听见赵峰朝我当头喝道:“苏繁嫣,是你告的密吧?”
我哆哆嗦嗦地不敢迎接赵峰的目光。老实说,姑丈赵峰对我不错,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苏嘉怡对我要更用心和真诚。记得读大学时,苏嘉怡从不会过问我的生活费问题,倒是赵峰,只要我每次去他们家,他都会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钞给我,态度很爽快。只是自尊心极强的我,不愿意接受他的馈赠。毕业时,找工作困难的我一度陷入困境,赵峰也几度伸出援助之手,希望我去他的公司做文秘。我在想,如果当初我答应他了,那么今天的事是否就不会上演?随即,我就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可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感情出轨,责任不全在于小三。
想到这,我倒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正视这个我曾经崇拜过的男人:“姑丈,事已至此,你还是回头是岸吧。”
“回个屁?”赵峰的语气显得很不耐烦,朝苏嘉怡挥挥手,“你赶紧给我滚,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苏嘉怡的声音蓦地提高几个分贝,“到底是谁丢人现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和你吵架。”赵峰的表情十分冰冷,“快走。”
“我凭什么走?要走也是这个狐狸精走。”
“你说谁是狐狸精?”三姐站了出来。我抬眼看她,苗条的身材,姣好的面容,尤其是那秋水一般的眼波,流转顾盼,挺迷人、挺妩媚的。看着她,我就情不自禁想起《诗经》里的词眼,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难怪赵峰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三姐的头发被苏嘉怡泼洒了红酒,有些湿漉漉的。她拢了拢头发,目不斜视地盯着苏嘉怡,一点都不畏惧。
我的心里写满了担忧:这下,苏嘉怡可遇到对手了!
果然,苏嘉怡愣了一下,旋即就恢复了犀利的本色:“说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你再说一次。”三姐撒野。
“说就说,难道我会怕你吗?”苏嘉怡大冒肝火,“你的年纪和我女儿差不多,算哪根葱?好好的一个人,你偏不做,要去做狐狸精,破坏人家的家庭?你知道你这样的行为,足以下地狱了,赶紧让你父母求神拜佛,不要夜里给鬼拉了去。”
三姐不是可欺负的主,我看见她摩拳擦掌,似乎准备大动干戈。
我一把将苏嘉怡拖到了身边,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姑姑,要不先回去吧。这里这么多人,也给姑丈一点面子。”
“凭什么?”苏嘉怡气愤地剐了我一眼,“我给他面子,谁给我面子?”
就在我们都没留意的时候,三姐冲了过来,猛地给了苏嘉怡一个耳光。
“你敢打我?”苏嘉怡声嘶力竭地喊。
“打你就打你,还要经你同意啊?”三姐不依不饶。
苏嘉怡立即还击,两人抱作一团,打了起来,一时,场面极其混乱。
我赶紧护住苏嘉怡,阿may也冲过来帮忙,双方激烈开战时,突然乔墨阳大喊了一声:“住手!”
我好奇地看着他,他的脸上挂满了怒气:“苏嘉怡,你和你先生的事情,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裸地暴露。男人出轨,女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干嘛?”我推了乔墨阳一把。
“我现在要说你苏繁嫣。”乔墨阳当着苏嘉怡和赵峰的面,严肃道,“你们有没有关心过这个侄女?知不知道她为了还房债,竟然跑到夜总会这个地方工作?”
“啊”苏嘉怡张大嘴惊呼。
赵峰也愕然地望了我一眼。
“走”说完,乔墨阳迅速把我拉出了“世外桃源”,留下一烂摊子让苏嘉怡自己去收拾。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突然、太激烈,我的脑子有些混乱。走到街心公园时,我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乔墨阳站在我的身边,隔着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我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脑子也清晰了许多。
我打破寂静道:“乔墨阳,你这是什么意思?当众损我?”
乔墨阳扑哧一笑:“损你?我这叫帮你好不好?”
“有你这么帮的吗?”我恨得牙关痒痒的,“我的面子都给你丢光了,以后还怎么做人?”苏嘉怡和杨菁菁一样,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什么事她们一旦知道了,就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到处宣扬,比扩音喇叭还管用。
乔墨阳仿佛一点内疚感都没有:“你继续做下去,才叫没面子。我今晚拖你出去示众,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你悬崖勒马。”
“你很空闲吗,为什么老管我的事?”我十分不满。
“我一点都不空闲,相反我很繁忙。”
“那就不要搀和我的事。”我站起身想走。
乔墨阳拉住了我的手,我忽然感觉像有一道电流流遍全身,嗖地就将手抽了回来。
乔墨阳对我这一动作视若无睹,他的脸色依旧平静:“苏繁嫣,古书都说刘备三顾茅庐邀请诸葛亮出山,对你,我好像不止三次了吧?”
我觉得好笑,我说:“我是诸葛亮吗?我可没有他那么有才。”
乔墨阳站了起来:“有没有才不是你自己说的,是我们这些领导认定的。”
我直视乔墨阳,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只好认真起来:“你真的希望我去你的公司工作?”
“求贤若渴,求之不得。”
我突然有点怅然若失。原来乔墨阳最近这么关心我、帮我,也只是想将我笼络到他的旗下为他服务。其实一开始他就说明了他的意图,可为什么我仿佛还有所期待?是自作多情吗?
我赶紧打消这个念头,25岁的女人了,怎么还跟小女孩似的爱幻想?
我想了片刻,才说:“让我考虑一下吧。”
“还有什么顾虑吗?”乔墨阳似乎想了解我的想法,“工作性质、待遇、发展空间?”
我摇摇头,不好意思说是“其实和你共处,我有压力。”
乔墨阳见状,追问:“那是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让我好好想想吧。”我有点疲惫,折腾了一晚上,累了。
“那好吧,我不逼你了,想通了给我答复。”
我点了点头。
或许是最近太累的缘故,整个晚上,我都睡得特别沉。直到第二天中午手机响了第三遍后,我才被吵醒。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来电显示是李锐。
我按了接听键,手机那头立即传来李锐迫切的声音:“繁嫣,今天上午苏嘉怡打电话给我,和我说了你的事,她说你去夜总会工作了?怎么回事?她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我听得糊里糊涂。她让我一定要劝劝你,否则不好和你父母交代。”
我说的没错吧?苏嘉怡就是一大嘴喇叭。
李锐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无端端怎么会去夜总会?”
我正欲开口,李锐又赶紧接下去说:“算了,我还是亲自去你那一趟,你等我!”没等我反应过来,手机里就传出了嘟嘟嘟的声音。
我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蹦到窗前,将密实的窗帘拉开。
一道刺眼的日光立即直射到我的眼里,我微眯了眼,看到窗外阳光灿烂,一片春暖花开,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心情顿时大好,这些天来的阴翳情绪一扫而光。
肚子咕咕叫了,我跑到大厅里,从茶几下掏出一盒方便面,直接泡上热水。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无聊地从沙发上抽出一本过时的杂志,随意翻翻。突然,一个硕大的标题吸引了我:“《等待戈多》”。
刹那间,我就想起了以前读书时,老师曾讲过这篇文章,以及分析了其中的寓意。等待戈多?我若有所思,那我的戈多究竟是什么?
来北京已经有六个年头了,认认真真读大学、拼了命地想留在这座城市,是为了什么?
辛辛苦苦攒钱买房,甘愿做房奴,每月交纳不菲的月供,是为了什么?
爱情?理想?究竟我人生中的戈多是什么?满怀期待地等、盲目地等、迷惘地等、痛苦绝望地等,它终究会来吗?
我的心里弥漫了惆怅感。
吃完午餐的时候,已中午一点。我皱皱眉,怎么李锐还没到?从她那里过来,按理只需半个钟头啊!
正嘀咕着,门铃就响了。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踢踢踏踏地穿着拖鞋走去开门。
一看,李锐和苏嘉怡同时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你俩怎么碰一块了?”
“在小区门口正好撞见。”李锐拉我坐到沙发上。
“和我们说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嘉怡的声音有些沙哑,估计是昨晚吵架吵得太凶导致的。
我装疯卖傻:“什么事?”
“还瞒我?”苏嘉怡有点生气,“我今早特地打了个电话给乔墨阳,他把事情全都和我说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来干嘛?”
苏嘉怡发话:“繁嫣,你听我的劝。找个人嫁了吧,这样才有人帮你分担按揭。”
“找谁?”一说到感情的事,我不耐烦了。我自己也很发愁,找个合适的人咋就怎么难呢?
“乔墨阳啊!”苏嘉怡脱口而出。
我淡淡地回应:“他不喜欢我。”
“谁说的?”苏嘉怡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们上次见面后,我曾打过一次电话问他有何想法。他说你人不错,可以考虑。”
我一怔,还有这事?可回过神来,我想了想,他从来都没有表示出对我有好感啊。我持否定态度:“他大概是不好当着你的面拒绝吧。”
“我今天还地问他了。”苏嘉怡急忙补充。
“那他怎么回答?”我的心里有小小的期待。
“他说先相处看看。”
“真的?”我很怀疑这话会出自乔墨阳的口里。
“千真万确。”苏嘉怡拍了拍胸口,打包票。
李锐也迫不及待地鼓吹:“繁嫣,通常一个男人这么说,就是有戏了。”
“有个鬼!”我没谈过恋爱吗?还不知道感情这回事?如果乔墨阳喜欢我,他就会主动追求我,可是他对我没有抱有任何想法,他只是将我看成所谓的诸葛亮。
见我不为所动,苏嘉怡和李锐共同为我出谋划策:“繁嫣,经我们分析,乔墨阳是一个事业型男人。要征服事业型男人,首先必须得想方设法成为他事业上的好帮手,好搭档,让他缺你不可。其次要无孔不入地渗进他的生活中去,成为他背后不可缺少的好知己、好伴侣。”
“别说得太复杂。”我打断。
“简单说”苏嘉怡总结,“第一步,先打进乔墨阳的公司,好好工作,做他事业上的帮手;第二步,朝夕相处,尽量散发你的魅力,让乔墨阳全方位了解你、欣赏你、接纳你。”
“然后呢?”我追问。
“然后啊”苏嘉怡对这个策略很满意,表现得很自信,“就成功了嘛。”
我不由地**了一下,这个逻辑,行吗?
趁李锐去厨房弄吃的空隙,苏嘉怡终于忍不住一把眼泪说:“我和赵峰彻底闹翻了,昨晚我们足足在酒吧里吵了一个小时。”
“结果呢?”我实在难以想象,苏嘉怡和赵峰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苏嘉怡听我这么一问,突然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吓一跳,赶紧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苏嘉怡。在厨房里听到声响的李锐也立即探出个脑袋,屁颠屁颠地走过来询问原因。
我拍了拍苏嘉怡的肩膀,安慰道:“姑姑,事已至此,就别难过了。”
“我能不难过吗?”苏嘉怡抬眼看我,眼里蓄满了泪水,“狗日的赵峰,当初追我追得那么殷勤,口口声声向我立下海誓山盟,说一辈子不变心,一辈子对我好。现在离一辈子还远呢,他在半路上就想撤了!”
苏嘉怡泪眼婆娑、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得我的心酸溜溜的。
“咋回事?”李锐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转向苏嘉怡问个明白,“之前不是见你俩感情挺好的,怎么现在”李锐小心翼翼地试探,“崩了?”
“崩了。”苏嘉怡猛地提高声音,从嘴里恨恨地吐出这两个字。
“真的要离婚?”我轻声地问。我看着苏嘉怡,已经年过不惑了,虽然平时十分注重保养,风韵犹存,但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袭,眼角边都开始有一道道浅浅的皱纹了,无法与那个风华正茂、肤如凝脂的三姐抗衡。
苏嘉怡拢了拢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吸了吸鼻子,眼神很坚定:“赵峰想离婚,没那么容易。这场战,我和他打到底。”
我和李锐面面相觑。苏嘉怡也不是软柿子,她一旦来真的,力量还不可轻视!但我还是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苏嘉怡会如何打这场战?
送走了苏嘉怡和李锐,我呆在屋子里,认真地考虑了她们的建议。
到底要不要去乔墨阳的公司呢?我心里挣扎着。拿起床头柜的一盒棉签,我开始一根根地拔出来:“去、不去。”
正倒数第十根棉签时,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
我眼皮都没抬,直接按了免提:“喂”
“苏繁嫣,是我。”手机那头,传来了乔墨阳柔和的声音。
我手一抖,剩下的棉签哗啦一下,全掉床上了。该死的,关键时刻出乱子,那到底去不去呢?我语气不大友好地说:“什么事?”
“考虑好没?”
“你不是答应给时间我考虑吗?现才几天啊?”
“时间紧迫,速战速决!”乔墨阳一副命令的口气。
我顿时有点不满,心想你还不是我的领导,就如此目中无人,一旦成为了我的领导,还不作威作福?
“你在想什么?”乔墨阳见我沉默着,好奇地问。
“没什么。”我掩饰道。
“没什么的话,明天给你休息最后一天,后天来我公司报到。”乔墨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挂了电话。
我愕然,哇,什么人啊?
唉,既然乔墨阳死皮赖脸地诚邀,那我就去吧。晚上,我去到“世外桃源”,打算向玲姐辞职。
掐指一算,我在那个地方已工作了一个月零十天,时间真快,仿佛是一眨眼的事。
见到玲姐,我表明了来意。
玲姐扫了我一眼,表情有点漠然:“你不是答应先做两个月再看情况吗?”
“我做不下去了。”我直截了当地说。
让我意外的是,玲姐这次居然很爽快,没有过多地为难我,而是静默了一会儿,就点头同意了。
结算工资的时候,她也没有克扣,实实在在地按我的工作日将钱全额算给我。
捧着一大叠人民币时,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激动地有点想哭。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现金,虽然数额没有高明当初忽悠的那么高,但好歹有三万,都是我的血汗钱啊!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努力赚来,我突然觉得这钱并不肮脏,这工作也没有那么卑贱。
小心翼翼地将钱放进包里,我打了个电话给苏嘉怡。我说我手头上只有三万,能不能先还?剩下的七万,我再慢慢想办法。
苏嘉怡在电话里足足安静了几秒钟,才传来了柔和无比的声音:“那钱你先拿着,不着急还。”
我迟疑了片刻,暗暗猜想苏嘉怡心里肯定是内疚了,才不敢催我要。
苏嘉怡又加多了一句:“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也不迟。”
“好吧。”我挂了电话,计划着到时再赚够七万,一起还给苏嘉怡。
临走前,我去向阿may道别。她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的。
我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心里也不免有些伤感。和阿may相处时间不长,但我总觉得我们挺惺惺相惜的,或许在外飘的人,或多或少都能体会到彼此的不易。
走出酒吧后,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豁然开朗。仿佛走出了长长的、暗无天日的隧道,终于看见了阳光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与愉悦。
Chapter14 生命中的那个他,在哪
按照乔墨阳指定的时间,我如约来到了他的公司。
秘书带我去人事部办理了相关的入职手续后,又带我去见了乔墨阳。
“呵呵,我们终于成为同事了。”乔墨阳爽朗的笑容,让我心头一暖。
我纠正:“同事可不敢,你可是我的领导”。我笑言,“领导,现在有何安排?”
乔墨阳收起了笑容,开始认真布置起任务来:“我之前和你说过了,我们公司要做一本杂志,往小方面说,就是内刊,服务于公司的宣传;往大方面说,就是打造成一本地产类高端杂志,能够上市那种。”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目标当然远大。”乔墨阳的语气很肯定,“但是我也要考虑到公司的实际情况,万事开头难,总不能一下吃成一个胖子吧?”
我领会到乔墨阳的意图了:“我明白了,你是说,一步步来,向着远大的目标迈进。”
“对。”乔墨阳打了一个响指,眼睛里散发出光芒,仿佛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如果你真能将杂志做到上市,那么对你本人,和对公司的发展,都是非常有利的。”
“那你对我有信心吗?”我的工作激情也被点燃了,忍不住这么发问。
“你好像一直都不太自信。”
我一怔,这话听起来感觉乔墨阳似乎对我很了解,我心中有点小小的惊喜,正准备说话时,办公室的电话霍然响了。
“你先等会。”乔墨阳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话筒。
我的视线跟随着他,直到我又再次看到了乔墨阳办公桌上的相架。
相框里依然放着那个女孩的照片,长长的黑发,清汤挂面,大大的眼睛散发出动人的神采,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模样很俊俏,粉雕玉琢,我足足盯了几秒,看得很清楚了。
通话完毕,乔墨阳向我走了过来。
我用下巴指了指,单刀直入地问:“那个女孩是谁啊?”
乔墨阳循着我的方向望过去,表情变得淡淡的:“哦,我前女友。”
“前女友?”我的心里猛地酸酸的,萌发一股没由来的醋意。
“早就分手了。”乔墨阳没作过多的解释,而是递给我一堆的文件,转移了话题,“先好好消化下,尽快了解公司,步入工作正轨。”
分手了为什么还保留着她的照片,还把照片放在办公桌上,日夜相对?我很想追问原因,可转念一想,我又不是乔墨阳的什么人,充其量就一朋友,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呢?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没和乔墨阳打招呼,我径直就走出了办公室。
中午我打了个电话给李锐,说一起吃饭。
挂了手机,抬起头,霍地看见乔墨阳。他朝我笑笑,眉梢一扬:“一起吃饭?”
我心一动,但很快就拒绝了:“不好意思,我刚约了朋友。”
“男的女的?”他竟然这么问。
“女的,你也认识。”
“谁?”
“李锐。”
“噢。”乔墨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是你前单位的同事,很强悍的那个。”
我无语,任何男人见了李锐,都说她强悍。
我问乔墨阳:“男人是不是都不喜欢强悍的女人?”
“呵呵。”乔墨阳笑意盈盈,“不一定吧,每个男人都有各自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我壮了壮胆问。
“嗯”乔墨阳似笑非笑,“你很感兴趣?”
“没有。”我赶紧摇头,“我就随便问一下。”
“那既然是随便问的,我就不回答了。”
我皱了皱眉,这家伙,真是的!
“不说拉倒。”我走出楼道,去按电梯。
乔墨阳追了上来:“苏繁嫣,你那同事我也认识,干脆就一起吃饭吧。”
我撇了撇嘴,心想你来干嘛,我们女人说悄悄话,你在多不方便!
乔墨阳似乎不知道我的心思,又用他一贯的霸道语气说:“就这么定了,走。”
我不满:“那你请客。”
“当然。”
每天睁开眼睛,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到公司,认认真真地策划杂志。乔墨阳很给力,直接任命我为主编,然后配对了三个应届毕业生给我,辅助我的工作。我第一次做个小领导,心里有些忐忑,打电话给李锐,问她做领导的注意事项。
她特别犯贱,估计那会在忙,没时间回答我的问题,竟然将手机递给了林春香。
林春香听到我的声音,似乎很高兴,语气透露出无比的兴奋:“繁嫣,最近好吗?”
“挺好的。”我支支吾吾。
“听李锐说,你去了乔墨阳的公司?”
“对。”我在心里骂死李锐了,这丫什么话都告诉林春香。
“那还习惯吗?”
“还行。”
“那你好好工作吧,过两周我生日了,到时你抽空过来,行吗?”
林春香又补充了一句:“到时李锐和叶凡也会来的。”
“好。”听见林春香这么说,我只好答应了下来。
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李锐突然打电话给我。
我说干嘛?
她在电话里嘿的一声:“繁嫣,你忘了今天是林春香的生日啦?”
我赶紧翻看了办公桌上的台历,一看,星期五,上面圈了一个红圈,附注“林总生日”这四个大字。
我惊呼起来:“天,我才想起,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下班后马上过来,我们在王府井步行街这里订了一间餐厅。”
“我没买礼物。”我抓狂。
“你啊!”李锐叹气,“就这么不把人放心上吗?”
“不是。我最近忙死了。”我看着台上堆积如山的稿件,真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这段时间,彻底忙疯了,哪有心思顾及其他?但说实话,我真享受这种工作状态,一忙起来,整个人就有了精神寄托,不会想太多烦心的事,尤其是感情的事。
李锐有点同情我:“是不是为了乔墨阳,才这么拼命?”
“瞎说什么?为自己,好不好?”
“好,那你下班后去买礼物,我们七点半见。”
下班时间一到,想着晚上的聚会,我立即收拾东西开溜。刚走到电梯口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乔墨阳的声音:“哇,难得今天这么早下班。”
我回头,笑笑:“嗯,今天正好有朋友生日,所以就提早了。你”,我也有些好奇,“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
“哈,咱俩还真巧,今天我表妹也过生日,我赶着去参加聚会。”
“哦。”我点头。
走出写字楼,乔墨阳主动提出要载我一程。我看了看手机,六点十分,想着这时去挤公交的话,肯定得迟到,而且礼物也还没买。
于是我没有拒绝。
坐上车后,乔墨阳问:“你们约在哪?”
“王府井。”我想了想,又加多了一句,“把我放在步行街路口就行了,我还得去商场里选礼物呢。”
乔墨阳呵呵一笑:“咱们怎么这么默契?我也正有此意,也想着去商场挑个礼物给我表妹。”
我顿时心生疑惑,这家伙是不是存心搭讪我?
但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乔墨阳在办公室的时候,话都不多说一句,只知道低头工作。或许是我多心了,人家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这么一想,内心又有些失落。
一路行驶,情绪低落,我沉默着。
转上高速,乔墨阳突然开口问:“累了?”
我摇头。
“我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很辛苦,谢谢了。”车内灯光朦胧,我看见乔墨阳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心里一股暖流瞬间遍布全身。
原来他都知道!
乔墨阳接着说:“公司新设这个部门,开展这项新业务,一切都没步入正轨。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所以你肩负着重任,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我能坚持。”我也认真地回答。
到王府井时,我看了看时间,六点五十分。
和乔墨阳走进商场后,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我才为难,我到底要买什么礼物送给林春香?
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乔墨阳问我:“你要买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一脸迷茫。
“你这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瞟了一眼乔墨阳,心想你怎么这么喜欢问这话?
乔墨阳也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只好说:“是男的。”
乔墨阳听了,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样的变化。
我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就是林春香,你认识的。今晚李锐也有去。”
乔墨阳笑了,那笑容神秘莫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的脸蓦地一阵发烫,想我和他解释那么多干嘛?
乔墨阳顿了顿,说话了:“既然是林总,那就买一个高档次的礼物送他呗。”
“我不知道男人喜欢什么。”
乔墨阳建议:“买条领带给他吧,比较实用。”
我一听,这意见还不赖,没错,林春香经常要接待客户,买条领带给他装装门面也好。
一拍即合,乔墨阳立马拉我进**店挑选。左挑右选,与其说是我在选,倒不如说是乔墨阳在挑。这厮眼光真挑剔,不是颜色不行,就是款式不行。
我有点生气了:“乔总,这领带是送给林总的,不用迎合你的口味吧?”
不料乔墨阳竟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的眼光可是相当高的,你听我的,准没错,买了不会给林春香怨。”
我哭笑不得,他怨什么啊,买礼物给他,感激还来不及呢!
“行,就这条吧。”乔墨阳将一条红黑相间的领带递给了服务员。我抢过来一看,仔细地摸了摸,果真质地柔软、款式新颖、颜色显眼,很适合成功男士佩戴。
我不得不佩服乔墨阳的眼光。
半天我才想起价钱,赶紧瞄了一眼领带上的标签,不由哇了一声,590元!
天!这么贵!想当初我都没买过这么昂贵的东西给顾小辰。
590元,我有点心痛,这真的相当于我一个月的水电费、煤气费了。但想了想,林春香对我一直不错,而且我还是第一次买礼物给他,贵就贵吧!
我掏出了钱包。
就在这时,乔墨阳出其不意地递了一张银行卡给收银员:“刷卡吧!”
我一把抢过银行卡:“你干嘛?”
“我给吧。”乔墨阳的语气不像开玩笑。
“不行。”我断然拒绝,“这是我买给别人的生日礼物,当然是我付款,你给钱就不合情理。”
我很严肃地将银行卡塞回乔墨阳的手里,并义正言辞说道:“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好,不争了。”乔墨阳乖乖地投降。
那位收银员嘻嘻一笑:“你们这对情侣真有意思!我还第一次见争着付款的。”
我的脸没由来地发烧,乔墨阳竟然没脸没皮地说了一句:“你脸红什么?”
我心里那个恨啊!真想狠狠踹乔墨阳一脚!
买完礼物后,我正准备和乔墨阳道别。没想到,他诧异地说:“你不陪我了?”
我愕然,陪你干什么?拜托,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但还是不敢这么说出口,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说:“那你要买什么礼物?”
“我要买条连衣裙给我表妹。”乔墨阳拉着我边走边说,“她身材和你差不多,我想让你帮忙试下。”
晕!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乔墨阳走进了“淑女屋”。
“淑女屋”的衣服非常漂亮,都是以粉红、淡蓝为主色调,穿上去确实显得很淑女。可就是价格太贵,我很少来光顾。
乔墨阳又发挥他无比挑剔的精神,左看看,右摸摸,十分钟后,才抽出了一件粉红色的吊带连衣裙出来。
“你先试试看。”
我接过乔墨阳递来的衣服,无奈地走进了试衣间。
穿出来后,我看见服务员小妹的眼睛明显一亮:“这位小姐,粉红色真的很适合你耶,你看穿上去,显得你的皮肤特别白嫩。”
“是吗?”我疑惑地走到镜子前照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镜子里的我,身材娇小,苗条可人,粉红色衬得我柔情似水、小鸟依人。原来我也是窈窕淑女啊。第一次我对自己的外表怦然心动。
服务员继续推销:“真是人靠衣装,你穿了这裙子,还显得特别精神,特别迷人。”
我被服务员的糖衣炮弹轰炸得有点昏昏然,在镜子前足足照了一分钟。
乔墨阳一直站在我身后,保持沉默。
我转过身,对他嫣然一笑:“怎样?发表意见啊!”
“不错。”乔墨阳言简意赅地蹦出了两个字。
我有点悻悻的,还期待他说出更多表扬的话呢。
乔墨阳望了我一眼:“就这件吧。”
我没有说话,切,反正是你买,我又没权利选择。
乔墨阳动作麻利地结了账。
走出店门口时,服务员还不忘浅浅一笑地向乔墨阳吹捧:“你女朋友挺漂亮的。”
我心里有点得意洋洋,想乔墨阳,我多给你长面子!
但很快乐极生悲。走到滑梯口时,我意外碰到了顾小辰和他的现任女友。
彼此都愣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顾小辰才开口:“繁嫣,来买东西?”
我看他的神情有点尴尬。旁边挽着他手臂的那个女孩,感觉有点熟悉,是上次和李锐在家私广场见到的那女孩,也是在那次相亲大会上见到的同一个人。
这女孩还是顾老太太喜欢的类型!
顾小辰真是个好孩子啊,最终连婚姻大事都听从了妈妈的意见。我打心底里鄙视他,这个没主见的男人!
狭路相逢,我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回答:“对,来买东西。”
顾小辰看到我的表情,有点局促不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
我猜对了。片刻后,顾小辰扯了扯嘴角,才艰难地开口:“繁嫣,我准备结婚了。婚礼在下个月举行。”
我目瞪口呆,仿佛有那么一秒,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虽然不再爱他了,可为什么当他宣布结婚的消息时,我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种尖锐的疼痛呢,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是不是曾经那么刻骨铭心地爱过,记忆还是有残存的伤痛?
努力平复了心情,我才佯装出一副坚强的姿态出来:“这就是你的未婚妻?”
顾小辰瞥了一眼那女孩,点头承认:“她叫方尧尧。”
方尧尧冲我一笑,眼神充满了骄傲:“有空的话,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们在五星级酒店摆酒。”
我气不打一处来,心里使劲骂着这对狗男女。哼,五星级酒店,有什么了不起!
方尧尧似乎不依不饶地彰显她的傲气:“来的话,记得穿漂亮点,不然酒店保安不给进的。”
我怒火中烧,准备反驳几句,不想乔墨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笑容可掬地对面前的那对狗男女说:“何止那天会穿得漂亮点,到时我们还要去三亚举行一个隆重浪漫的水上婚礼呢!也欢迎你们参加。”
方尧尧脸色一变,一时不知所措。
我向乔墨阳投去了感激的一瞥。
顾小辰也愣了一会,才呆呆地问:“这位是”
没等我作答,乔墨阳径直开口:“我叫乔墨阳,是苏繁嫣的未婚夫。”
我愕然!!乔墨阳又在那信口开河了。
但显然顾小辰相信了:“哦,那祝福你们。”
“谢谢!记得来参加,在三亚。”乔墨阳厚颜无耻地编着谎话,还趁机揩油,把我揽入怀中。
我心里恨得痒痒的,但不敢挣扎,唯有配合地露出了虚伪的笑容。
走出商场,我二话不说地甩开了乔墨阳的手。
“喂”乔墨阳似乎很不满,“什么意思?”
“大话精!”我抛下这三个字。
“嘿”乔墨阳扮出一副无辜样,“我是在帮你好不好,你非但不感恩戴德,还过河拆桥。”
“不需要你帮。”我扭头便走。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乔墨阳拽住了我。
我赶紧回身,反抽出手:“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刚才没经过我的允许,就吃我豆腐。”
乔墨阳哈哈大笑:“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你还笑?”
“好,不笑。”乔墨阳收敛起笑容,“假戏真做嘛,这样才逼真,懂不?”
“不和你胡扯了,我得赶紧走了,迟到了。”
“等会。”乔墨阳拦住我的去路,“苏繁嫣,刚才我帮了你的一个忙,可还是有点糊里糊涂。”
“那你想知道什么?”我盯着乔墨阳的眼睛。
他咧嘴一笑:“你总得让我知道个究竟吧,他们是谁?”
我心里一痛,被戳到伤疤了。
见我阴沉着脸,乔墨阳怜香惜玉起来:“好啦,那我不追问了,你赶快走吧。”
我叹了一口气,讪讪然:“顾小辰是我的前男友。”
手机骤然响了,我立即接起来:“李锐,我马上到,再等我十分钟。”
李锐在催促了,我朝乔墨阳挥了挥手:“真得走了,拜拜。”
走到路口时,乔墨阳忽然叫住了我。
我好奇地回头。
只见乔墨阳露出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我觉得你比顾小辰的未婚妻要漂亮!”
我怔了一会,心里瞬间感觉好像有一朵花在肆无忌惮地绽放。
一路上,乔墨阳的话都让我意乱情迷。
到达目的地后,看见林春香、李锐和叶凡,我才晃过神来。
“赶紧坐下吧,菜都点好了。”林春香站了起来,体贴地为我拉开了椅子。
“好。”我坐下后,动作麻利地掏出了生日礼物,“林总,送给你的。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林春香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脸上写满了感动。
“什么礼物呀?”李锐好奇地瞪着盒子看。
“关你什么事?”叶凡流露出不耐烦的语气,“你这么八卦干嘛?”
我吃惊地看着这对金童玉女,怎么不秀下恩爱,反而好像弥漫一股**味?
李锐没反驳,神情落寞地低下了头。
“好啦,我回去再拆,到时告诉你。”林春香安慰李锐,然后对服务员做了个手势,“把我们订的蛋糕拿出来吧!”
心形的草莓蛋糕,好漂亮!点蜡烛时,李锐调侃林春香:“林总,你今年30岁了,真要弄30根蜡烛吗?”
林春香是80后,在80后这群体中,也算一名精英人士了,混得相当不错。不仅在北京买了房,连车子也开上了,不再是孤独的北漂一族。有房有车有钱有地位,难怪我们以前广告公司的好多美眉都对他虎视眈眈、投怀送抱。不过他就是没谈对象,一直单身,这才让众多女性同胞垂涎三尺。
林春香哈哈一笑:“不用,点几根意思下就行。”
于是我们围着心形,象征性地插了6根蜡烛。
“快许愿。”我们催促。
林春香闭上眼睛,做出祈祷状。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吹蜡烛时,李锐又抢先问道:“林总,许了什么愿?”
“不能说,说了就不准了。”我随即制止。
“不说我也知道。”李锐得意地挑挑眉。
“那你说说看。”林春香打趣。
“你的愿望是希望今年能找到你生命中遗失的肋骨。”
“哈哈。”
我饶有兴趣地听着李锐和林春香的对话。令我有点诧异的是,怎么今晚叶凡这么安静?这可不像他的性格。我记得他可是很能说的。
“繁嫣”李锐打断我的思路,朝我挤眉弄眼,“听到没有,林总说了他的愿望。”
“听到了。”
“切蛋糕吧。”林春香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拿起了水果刀。
我接过蛋糕后,李锐又大呼小叫起来:“林总,你看你多偏心。”
“啊?”林春香错愕。
我也一愣。
“你看,繁嫣的蛋糕明显大过我们,而且那个形的怎么给她啊?”
我狠狠地白了李锐一眼,这丫有意凑合我和林春香呢。
林春香被噎得有点无语,缓了会才说:“你喜欢心形,让叶凡下次专门弄给你吃。”
李锐还不放过我们,继续开玩笑:“这个心形是什么意思?林总,你想向繁嫣暗示些什么?”
这个李锐怎么搞的,今晚吃兴奋剂了吧,这么多话说的?我想着反唇相讥时,不料叶凡喝道:“李锐,你烦不烦,整晚就听见你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我吓一跳,立马瞅了一眼李锐。只见李锐阴沉着脸,咬着嘴唇不说话。
叶凡接着骂:“一天到晚就知道闹,也不让人心安。”
我呆呆地盯着叶凡,这丫今晚吃错药了?
大家都沉默了一分钟,我想着说句话缓和下气氛。突然,李锐一拍桌子,声音瞬间提高好几个分贝,弄得全餐厅的人都频频回头侧目关注:“你今晚就是故意找茬吧?什么叫我一天到晚不停地闹?叶凡,今天我们就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摆明不想和我结婚?”
我使眼色给李锐,让她赶紧先坐下来,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争吵,多丢面子!
李锐没理会我的暗示,还自顾自地说:“我不怕丢人,今天就豁出去了,就是要让你给我一个说法!”
“说就说!”叶凡腾地站了起来,铁青着脸,“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想结婚。”
“你给我一个理由!”李锐拉扯住叶凡的手臂,大声质问。
叶凡一下子甩开了李锐的手:“没理由,就是不想结。”
“给我一个理由!”李锐突然声泪俱下。
我慌了,还是第一次见李锐哭呢。李锐的性格一直大大咧咧,出来社会磨练了这么多年,总自喻是一团面粉,被社会不停地揉捏摔打,最后变得非常坚韧,就有了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所以工作上、感情上遇到任何挫折,我也从来没有看见她落泪。这次为了叶凡,她竟然在众人面前呈现出内心最脆弱的一面出来。
我迅速从餐桌上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李锐。
李锐没有接,而是恨恨地瞪着叶凡。
叶凡冷眼相看:“我还没有玩够,不想这么早就受约束。”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出来社会不就是玩吗?”
“我仅仅是你的一个玩物?”
“反正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结婚。”叶凡的语气冷得没有任何温度,我听了都不寒而栗。
“从来都没有?”李锐似乎不相信。
叶凡的眼神很坚定:“没有。”
“包括以后?”
我看着李锐不死心的样子,心有点疼,上前拉住她的手,轻声说了句:“算了,别说了。今晚是林总的生日,你们不要弄得这么扫兴。”
李锐望着叶凡,一字一句地问:“是不是包括以后?”
“对!”叶凡轻描淡写,但他不知道他扔下的这个字有足够的分量刺穿李锐的心。
李锐愣了会,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朝着林春香鞠了一个躬,哽咽地说:“对不起林总,今晚失礼了。”
话音刚落,她抓起包包就咚咚地跑下楼梯。
我回望了一眼林春香,急忙地说了句:“我们赶紧跟上去。”
追到楼下时,我看见李锐正伸手拦截一辆的士。
林春香眼明手快地拽住了她。
“你们不要管我!”李锐哭喊。
“林总,你赶紧去开车。”我死死地拉住李锐不放。
车开过来后,我费好大的劲才将李锐塞进车内。
“我不回去。”李锐歇斯底里,“我要去‘世外桃源’喝酒。”
“世外桃源?”林春香一脸的困惑。
“就是上次繁嫣去工作的那个夜总会。”
我的心顿时一沉,没有说话。
林春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就沉默了下来,没有追问。
车一路驶向目的地,我从车内后视镜里观察到林春香的神情,很肃穆,不苟言笑。我想他一定是听到了李锐的那句话,心里起疙瘩了。
我也没想着要解释,这种事情,越抹越黑。
到“世外桃源”后,李锐一个劲地吵着要喝酒买醉。
我只好带她走了进去。
林春香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走到大厅时,灯光妖娆,音乐喧嚣,眼前晃动着红男绿女,散发出迷离暧昧的气氛。林春香皱皱眉,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锐叫了一打啤酒。
我连忙制止她:“别这样。”
“我心烦。”“砰”的一声,李锐拉开了瓶盖,仰起脖子,径直把酒全倒进口中。
李锐的性格一向很倔,我知道劝说无效,只好睁眼不看,放任自流。
林春香也一语不发地喝着酒。
我们三个人各自揣着心事,与酒吧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随即回头,一看,是阿may。
“嗨,怎么来了?” 阿may对我打招呼。
“陪朋友。”我用眼角斜睨了一眼李锐。
“哦。”阿may笑笑,“最近怎样?还好吧?”
“还行,我找到新工作了。你呢?”我看着阿may,感觉一段时间没见面,眼睛周围都是黑眼圈。看来女人一熬夜,就容易显老。
“我还那样呗。” 阿may的表情淡淡的。
“打算再做多久?”
“看情况吧,想赚更多的钱回去结婚。”
“那你要好好保护自己。”我握了握阿may的手,关心道。
“嗯,彼此都保重!” 阿may朝我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对了”她眼睛一亮,仿佛想起了什么事。
“怎么了?”
“我看见你姑丈带了那个三姐,来了好几次。” 阿may在我耳旁小声地说。
“那我姑姑来没?”
“没看见。”
我心里有些担忧,不知道苏嘉怡和赵峰闹得怎样了,这些天只顾着忙工作,也没心思打听下情况。
阿may和我聊完后,就去招呼客人了。我回头看了看李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林春香还好,估计是考虑到等会还要开车送我们回去,只简单喝了几杯。
我把李锐拖起来,正色道:“不能再喝了。”
李锐朝我傻笑了会,满嘴酒气。
唉,我叹气,被爱所伤的女人。
“走吧。”林春香也起身,用力架起了李锐。
一路搀扶着李锐走出了酒吧,我和林春香说:“送我们回家吧,李锐今晚住我那。”
“好。”
将李锐扶进我的房间,安顿好后,我和林春香走向了客厅。
我抬眼看悬挂在客厅里的时钟,10点半了,有点晚。我客气地和林春香寒暄:“要不要再坐一会?”
“好,我一会再走。”林春香靠着沙发坐了下来,“我现在能拆开礼物吧?”
“当然可以。”我泡好茶,倒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
林春香小心翼翼地拆封,仿佛在对待一件宝贝。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期待的表情。
当那条乔墨阳亲自挑选的领带呈现在林春香的面前时,他的眼睛霎时一亮,似乎感到了惊喜:“哇,不错耶。”
我微微一笑。
“繁嫣,你的眼光真不赖,丝毫不逊色于男人。”林春香啧啧称赞。
我没有接话,总不能说这领带是别的男人挑选的吧?
“我非常喜欢这件生日礼物。”林春香抬起头来,冲我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
“繁嫣。”林春香沉默了一会,突然喊我的名字。
“啊?”
“我们”林春香顿了顿,说,“我们之间能不能不要太拘束?”
我一愣。
林春香补充:“我意思是我们之间应该随和些,自然些,不要是上下级关系,最好是朋友关系。”
“嗯。”我低低地应了一声。说实话,我一直将林春香看成是我的领导,和领导毫无顾忌地说话、相处,我确实挺难做到。
“既然是朋友,那能不能告诉我,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林春香一脸的关切。
“你是想问李锐口中所说的‘世外桃源’的事吧?”我敏感地意识到林春香内心存在的疑问。
“嗯。对,我想知道。”林春香没有掩饰想法,“你为什么会跑到那里去?”
“说来话长。”我轻叹。
“我洗耳恭听。”
我望着林春香,他的神情很认真,很专注,确确实实透露出一个信号:他很在意我。
我心里有点感动,我不是木头,我有血有肉,即使不用李锐提醒,我的内心也非常清楚,林春香对我很好。
可我为什么就是不能尝试和他发展感情呢?是他没有表白,是我顾虑太多,还是我真的没爱上他?
我有些困惑。
“繁嫣,告诉我吧。”林春香再次说道。
我和他对视一眼,没有迟疑地将我的近况都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异乡的漂泊与无助,生存的艰难与挣扎,理想的追寻与破灭,我都说了,没有隐瞒,没有顾忌,就像和一个知心朋友谈心那样,说出了我这段日子以来的茫然和伤痛。
林春香突然坐了过来,转过我的身,注视着我。
我一怔。
他开口了:“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人来分担你的痛苦?”
谁不渴望身边有一个爱人来陪伴自己?
可是,这个人能轻易找到吗?
我低下头,没有回答。
林春香抬起了我的下巴,语气无比认真地问:“能不能让我来照顾你?”
我心一颤,第一次听见林春香向我真诚地表白。以前和他一起工作时,我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对我有好感,然而他知道我名花有主,一直对我是发乎情,止乎礼。彼此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相处着。
可当他真正向我告白时,我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怎么拒绝,也不知道怎么推托好,现在我对感情一点把握都没有。
林春香看出了我的踌躇,又接着说:“我一个人在北京奋斗,虽说现在有房有车,但不是大富大贵,或许无法给你提供特别优越的物质生活,但我会对你好,用心呵护你,爱你,竭尽全力保障你的幸福。所以请你考虑下我,好吗?”
“你”我小声地问,“为什么会觉得我合适?”
“和你相处了两年,我很清楚地知道,你是我想找的那类型女孩。”
“哪类型?”
林春香笑笑:“你以前问过。”
没错,我记得我曾经问过林春香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圆脸蛋、大眼睛、有才气、有气质,最好有一头乌黑长发,像我苏繁嫣这样的。”
“可你当初说是开玩笑。”
“因为你那会有顾小辰,你们的感情很稳定,我不能横插一脚。”林春香解释。
“那现在呢?还是玩笑吗?”
“没有。我绝对是认真的。”林春香扶住我的双肩,我能感觉到他在用力,“世界上的女孩子有这么多,但只有你,有让我产生要保护、要呵护的**。”
我困惑地看着他。
林春香浅笑:“繁嫣,你还记得你当初面试时,我问你的三个问题吗?”
我点点头,我当然记得。那年在嘈杂的人才市场上,我淡定地回答了林春香提出的关于理想、人生意义等问题。我还记得我的答案是,我的理想就是做一名独立、优雅的女性。一个女人可以长得不漂亮,但必须活得漂亮。因此我们应该拥有自己的兴趣和工作,这样即使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婚姻,我们也不至于一无所有,我们依然能在这社会上立足和生存。这样的人生对女人而言,才算得上精彩和有意义。
林春香的眼睛闪现出动人的光彩:“那时我听了你的回答后,心想这个女孩真特别,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如此坚韧的心灵。”
“林总,你和叶凡一样,身边被这么多优秀的女孩子包围。我觉得她们才配得上你。”
“难道你不优秀吗?”林春香反问。
“我”我淡然一笑,“我很普通。”
“你在我心中,就是和她们不一样。”最后那三个字,林春香加重了语气,落在我的心上,足足震了我一下。
沉吟了会,林春香又说:“繁嫣,我和叶凡是不一样的。”
我错愕地看着他。
林春香回望着我,眼神真诚:“虽然我和叶凡是好朋友,但我们两人有很大的区别。我之前也告诫过李锐,叶凡这种男人只可远观,不可亲近。她不相信,非要全身心地投入感情进去,结果就是飞蛾扑火。”
“飞蛾扑火?”我重复这四个字。我不太了解叶凡,但当初凭我的直觉,我也觉得这种优秀的男人过于多情,也过于绝情。
“没错。”林春香点头,“李锐应该知道,叶凡的异性缘很好,他的身边从不缺乏各式各样的女孩。但他只喜欢和人家玩暧昧,却从不轻易许诺。”
“为什么会这样?”有时候我真不明白男人飘忽不定,捉摸不透的心理。
林春香哑然一笑:“有些男人就是这样,对感情过于儿戏,不想去经营,也不愿背负责任。或者说他还没有真正遇到一个能收服他内心的人。”
哎,我叹气,为李锐找了这么个严重不靠谱的人而难过。我闷闷不乐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如果李锐再加把劲争取,那叶凡会同意和她结婚吗?”
“不会。”林春香的语气很肯定,“我太了解叶凡了,他是一个不愿被异性束缚的人。”
“那李锐怎么办?”我担忧地问。
“别担心那么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林春香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应该考虑下自己的未来。”
提到未来,我黯然。明天是不可预料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时针不偏不倚地指向11点,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啦”林春香抬起头看了一眼挂钟,“很晚了,我不打搅你了,赶紧去休息吧。”
“我送你下楼。”
“不用了。”林春香在门口止住了我,“晚上你一个女孩子不要随便出去,危险,知道吗?”
“嗯。”我点了点头,林春香永远都是这样体贴,为人着想。
“今晚”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李锐的事麻烦你了,害你没能过好生日。”
“没事。”林春香摇头笑笑,“今晚我收获很大,不仅有你亲自送给我的礼物,还有我终于说出了压抑在我内心已久的想法。”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我现在无法给他答复。一下子拒绝,太伤人心,毕竟我还是很在乎林春香这个好朋友。
林春香也很通情达理,他没有逼我,而是说:“繁嫣,你好好考虑下,我会耐心等待的。”
送走了林春香,我疲惫地靠在沙发上,脑里一片混乱。自从和顾小辰分手后,我的感情一直处在空窗期。独自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我总在想,这辈子我应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我常和人家说,合适就好。可什么样的条件才叫合适?
Chapter15 你是我人生路过的风景
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毛巾被。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模糊地看到李锐正一脸落寞地坐在我的旁边。
我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地起身:“李锐,这么快就醒了?”
“你看下几点了。”李锐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我一看,上午11点多了。
“你几点起来的?”我打了个哈欠,最近工作很忙很累,一躺下,就不愿起来。
“我9点多就醒了。”
“还没吃早餐?”我望了一眼饭桌,空空如也。
“不想吃。”李锐的语气很平淡,“心情不好。”
“哎。”我轻叹,“你昨晚喝了很多酒,现在还好吧?”
“酒伤不了我。我是心痛,不愿清醒。”李锐安静了片刻,又添加了一句话,“昨晚房间的门没关,你和林春香的对话我基本上都听到了。”
我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你应该知道叶凡的为人吧?”
“知道,林春香剖析得很正确。”
“当初你就应该听他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锐意兴阑珊。
“那你打算怎么办?”
“谈判!”李锐口里不容分说地蹦出这两个字。
记得她当初也让我和顾小辰谈判,可是通常女人和男人谈判,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李锐霍地站了起来,拉起我的手:“走,陪我去找叶凡!”
今天是周末,叶凡估计还在睡觉。按了很久的门铃,他才慢腾腾地走过来开门。
一见到李锐,叶凡整张脸就沉了下来:“你来得正好,收拾完你的东西,就滚吧。”
叶凡的话冷冰冰的,仿佛从寒冷的冰窖里传来。
我和李锐都呆了一下。
叶凡冷漠地瞥了一眼李锐:“听到没?我让你滚!”
“叶凡。”李锐勃然大怒,“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想和我分手?”
“对。”叶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我腻烦了你,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为什么?”李锐大骂,“叶凡,你这个白眼狼,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对你的?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呢?狼心狗肺!”
叶凡没吭气,冷冷地看着李锐。
李锐接着骂:“叶凡,你摸下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
“好了。”叶凡嗖地起身,喝道,“说来说去,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感恩戴德,感谢你曾经为我拉了一单生意,是不是这样?”
李锐因为生气,整张脸都涨红了。
“李锐,你如果耿耿于怀,那这笔提成,我可以给你。我叶凡也不是一个太计较钱的人。”
“我不稀罕。”
“那就算了,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拖欠,趁早断了,各走各路。”
“那你得给我个理由。”李锐双眼怒睁。
“你还要什么理由?”叶凡冷笑,“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腻烦了你。”
“就因为我逼你结婚?”
“对。”叶凡想了想,又说,“但无论你提不提结婚,我都会和你分手的。”
“我不够好?没达到你的要求?”李锐的眼里红红的,快要哭了。
“我以后要找那种小女人过日子,不需要你这种女强人。”
“可我对你的事业有帮助。”
“不需要,我只想找一个普通女人,结婚生子,洗衣做饭就行了。”
“叶凡,我是爱你,但我不能爱得没有棱角、没有光彩、没有自我。”
“所以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叶凡,你真的有病!”李锐指着叶凡的鼻子,怒斥。
“随你怎么说,赶快收拾东西,等会就走。”叶凡下逐客令。
我跟随李锐走进房间,里面一片凌乱。
李锐打开衣柜,猛然不可遏制地放声哭了起来。
我连忙抱住了她,安慰道:“别这样,想开点。”
李锐抽泣地说:“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这次终于找到了我的mr.right,可老天怎么这么对我?我只想要一个以结婚为前提而谈的恋爱,难道也有错吗?”
“你没有错,是你找的对象错了。”我分析性地指出。
“是,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被爱冲昏了头,才会陷了进去。”李锐抹了抹眼泪,哽咽,“我明明知道叶凡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我还幻想我能改变他,能让他死心塌地和我在一起。”
“你一开始就知道他很花心?”
李锐点头:“我刚和他交往时,就发现一到晚上,他的手机就响个不停,都是女孩子找的。我还看见他和其他女孩的暧昧短信。”
“那你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和他在一起?还搬来和他住?” 我深深地叹气。
李锐听我这么说,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我拍拍她的后背,宽慰道:“现在认清他的真面目,是好事。总比结婚后知道要强得多。”
“我曾经犹豫过。”李锐伤心地说,“我也理性地考虑过我和叶凡之间的感情。可那时太天真了,他给了我很多海誓山盟,甜言蜜语,给了我以为能看得见的未来。”
女人就是心软,容易上当受骗。前段时间,苏嘉怡和赵峰闹离婚,她还不忘告诫我一句:“做个女人一定要经得起谎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骗,忘得了承诺,放下一切后用微笑来伪装自己,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别相信男人那张嘴。”
可在男人的诺言面前,又有几个女人能经得住诱惑?
我有点难过,我和李锐的感情都很失败。但,我们最终都会成熟起来。
我和李锐收拾完东西后,走出了小区的大门。我听到彼此的肚子在咕咕叫了。我对李锐说:“去吃饭吧,早餐都没吃呢。”
“吃不下。”李锐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这里很疼。”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既然不是咱的芳草,那咱就再找。女人要善待自己,这样才有男人爱。”我鼓励道。
“我现在越来越脆弱了,我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人。”李锐一脸苦闷。
“亲爱的,你要相信,有一个人正向你走来,他会带给你最美丽、最真诚、最值得信赖的爱情。你要做的只是在那个人出现之前,好好的照顾自己。”
“繁嫣。”李锐看着我,有点不太相信,“你坚强了很多。”
“痛过后,慢慢就会变得勇敢。”我苦笑,“你也可以。”
“好,那我们去吃饭,海吃一顿,然后再变得好好的,让那些贱男人知道,失去我们,是他们人生中最大的损失。”李锐破涕一笑。
“对。”我欣慰地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李锐。
吃完饭,李锐回她父母家了。
走到小区门口,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最近一段日子,忙得不可开交,都没时间问候下她老人家。寒暄了几句,我妈突然告诉我,国庆要和我爸来北京。
我一懵。
我妈在电话里叹气:“听说苏嘉怡正在闹离婚,我和你爸打算去调解下。你说都这把年纪了,孩子都要出来参加工作了,还像小孩子似的闹分手,多丢人。”
“妈。这次错不在姑姑。”
“我知道,是赵峰外面有人了。”
“嗯。”
“所以说”我妈又开始孜孜不倦地教导我了,“女人啊,找对象一定得擦亮眼睛了。”
“姑丈以前都挺好的,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挂了电话,我突然开心起来。想到我在北京孤零零一人,现在爸妈来了,这个空房子终于有家的感觉了,真好。
下个月国庆,我就能见到父母了。
可下个月,我转念一想,不是顾小辰的婚期吗?
我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灰暗起来。
我发现,工作中的女人是最美丽、最有魅力的。一旦有了精神寄托,便不会胡思乱想。这些天,为了杂志的事,我忙得只机械地记住了吃饭、睡觉,其他一概没有心思去考虑。这样也好,活得没心没肺的。
奋战到月底,杂志终于下厂印刷。现在就等出刊看效果了。
下午四点多,我终于忍不住喘一口气休息时,乔墨阳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地说:“走,陪我去谈下广告。”
趁他转身时,我呲牙咧嘴地做了一个挥拳状,心里大骂,真是做死人不偿命。
可发泄归发泄,我还是无奈地拎起了包,跟随乔墨阳走出了公司。
那客户很好说话,其实是很好糊弄,对媒体宣传一窍不通,只是仗着钱多,不吝啬花费。我凭借我的专业能力和当初在广告公司与客户打交道的经验,三下五除二就把客户说得团团转,根本就不用乔墨阳出马。结果,一个小时下来,乔墨阳就只微笑地听我们在胡侃乱吹。
谈到最后,客户很满意,当即签下了合同,从下期开始,连续三期在我们的杂志上登封底广告,当然广告费也是相当可观。
我拿过合同,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给了乔墨阳一个妩媚的笑容。
他稍稍一怔,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走出对方公司,那客户还不忘热情地握着乔墨阳的手,一个劲地称赞我:“乔总,下次来,还必须是小苏,其他员工我不肯的啊!”
乔墨阳扬嘴一笑,连连点头。
电梯里,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繁嫣,我们快到北京了。”
“啊”,我大吃一惊,“不是说国庆来吗?”
“国庆人太多了,肯定要提前几天来。”电话那头熙熙嚷嚷的,我听不太清我妈在说什么,好像是说傍晚六点能到,让我去火车站接。
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二个多钟头。
下了电梯,我急匆匆跑出写字楼。乔墨阳一把拽住了我:“是不是要去接你父母?”
“是啊。”
“上车吧,我送你。”乔墨阳瞬间拉开了车门。
我有点犹豫,带乔墨阳去见我父母,这算什么?我妈肯定又要瞎猜了。
“怎么?”乔墨阳一脸朦胧,“你坐公交多麻烦啊。”
“好吧。”不想让我爸妈等太久,我只好钻进了车厢。
北京的交通让人无语,尤其是下班高峰期,仿若京城的车都出动了,密密麻麻的一片,占据了北京的所有马路。
好不容易六点半到达了火车站。站台上人山人海,我踮起脚尖,四处张望,找寻爸妈的身影。乔墨阳站在我的身边,俨然一个护花使者,替我遮挡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突然一个身影窜到了我的跟前。
我眼睛一亮,兴奋地大叫:“妈。”
我爸提着大包小包也走了过来。
我亲切地和他们相拥。大半年没见,还真想念。
我妈眼睛贼亮地看到了乔墨阳:“这位是?”
我赶紧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总。”
乔墨阳朝着我父母眉开眼笑:“叔叔阿姨好,我叫乔墨阳。”
“呵呵,小乔啊!”晕!我妈第一次见乔墨阳,就忍不住套近乎了。
我小声地俯在我妈耳边提醒:“别小乔小乔的叫,人家以为是美女呢!”
我妈恍然大悟,这小老太,也看过《赤壁》这部电影,她知道小乔是谁。于是立即改口说道:“那我叫小阳好了。”
真服了我妈,我瞬间反应过来,她心里又在打小算盘了。
果然!一上车,我妈就捉着乔墨阳唧唧哇哇地问个不停。年龄、祖籍、家里几口人、住哪、是否单身……像查户口似的盘问。
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频频回头朝我妈挤眉弄眼,示意我的反感。
我妈视而不见,依然对着乔墨阳锲而不舍刨根问底。
乔墨阳摆出一副难得的好脾气,对我妈的问题有问必答、彬彬有礼。
我坐在他旁边,通过后视镜,看见自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极度尴尬!真恨不得打开车窗,插上魔法棒,像个小巫女一样逃之夭夭。
我妈太张扬了,这么做无非会让乔墨阳打心底瞧不起,以为我苏繁嫣恨嫁了。
到小区门口,我们下了车。
我妈抬头仰望了里面十来栋伫立的高楼大厦,惊奇地说:“繁嫣,这就是你买的新房?”
“是啊。”我点头,从车上拿下行李。
“天。”我妈脸上夸张地做了一个诧异的表情,“这楼与楼之间,间隔得也太密集了,住在里面,不就像个鸟笼吗?”
我无语。我妈在乡下住惯了大房子,自然不熟悉城市里的生活。
乔墨阳接过我爸手里的大箱子,朝我妈呵呵一笑:“阿姨,这大城市都是这样的,人多地少嘛,楼层就只能往高处发展,而且占用的面积也会很小。”
“那不是住得很不舒服吗?”我妈郁闷地说。
“在京城,有一个鸟窝已经很不错了。”我揽着我妈的肩膀。
进了房门,乔墨阳把行李安顿好后,礼貌地向我爸妈道别。
我妈一把拉住了他:“小阳啊,今天谢谢你了,留下吃饭吧。”
我瞪我妈一眼,她正笑眯眯地看着乔墨阳,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不用了。我还要回公司处理下文件。”
“再忙也得吃饭吧?”我妈很执着,不肯松手,“你看,现在都7点多了。”
乔墨阳瞟了我一眼,我心领神会,这家伙,看我在,不好意思蹭饭呢。算了,想着他今天既做司机,又做搬运工,无偿服务,我好歹也表示下谢意吧!于是我淡淡地说:“是啊,乔总,吃完饭再走吧。”
我爸也一个劲地附和。
盛情难却,乔墨阳答应了。
“小阳,那你先坐着。”我妈朝我爸使眼色,“老头,你陪下。我和繁嫣去厨房做菜,很快就有的吃。”
说完,我妈赶紧拉着我走进了厨房。
在家里,我妈一向是大厨,我顶多就是个帮手,打打杂。我知道,我妈趁机拉我进厨房,肯定是“不怀好意”。
一围上围裙,我妈果真就开始连珠带炮地发问了:“繁嫣,这么优秀的成功男,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以我的眼光看,这个还真不错,你们认识多久了?”
我一听就头痛,现在我和我妈之间,似乎除了找对象这一共同话题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话来。
我妈见我闷声闷气,就一脸愤然:“我告诉你,这次这个机会你可千万别错过了,现在好男人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多。”
“妈,你上次不是说感情的事要靠缘分吗?缘分一旦来了,挡都挡不住。”我无奈地说。
“傻孩子,这不就是缘分吗?”我妈开炉,将一盆菜都倒了进去,“什么叫缘分?你以为真的是天上掉馅饼?所谓的缘分,也是要靠人为去争取的,争取到了,就叫缘分。”
我不知道怎么去争取,现在我对感情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经历了顾小辰的事后,我心里总有个阴影,总认为男人是靠不住的,女人如果一味地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赌注太大,能赢的胜算也很渺小。因为现在谁都不敢保证,两个人的感情能白头到老,变化因素太多了。所以女人只有独立自强,才能获得真正的尊严和幸福。“一个女人一定要有自己过好日子的能力,要有别人没法拿走的东西,这很重要。”这句话是我和李锐成为闺蜜后,她告诫我的。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这话具有真理性。
我妈一个农村小老太,没见过什么世面,思想简单,以为现今的社会还像七、八十年代那样,父母之命,或组织拉拢,就能随便将两人扯在一起,过着不痛不痒的人生。21世纪的今天,我们的婚姻,要考虑的问题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繁嫣,我上次看报纸,你知道怎么说你们这代人吗?就说你们这些80后,就是活得太明白了,所以什么都得不到。我们当年什么都糊里糊涂,该结婚结婚,该工作工作,现在什么都有。”
我低下头,不做声了,我不想和我妈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
吃饭的时候,我妈特别热情,拼命夹菜给乔墨阳。
乔墨阳平时看一本正经,没想到也挺会来事,对我妈的手艺赞不绝口。
我妈一脸慈祥地回应:“喜欢吃,以后经常来家里哈。”
“好。”乔墨阳和我对视一眼后,吃得更起劲了。
我知道,我妈的目标,从此从可敬的小海哥转到了可恶的乔墨阳。
不知道是不是受我妈的影响还是我为公司拉了一单大业务,帮公司赚了钱,回公司后,乔墨阳突然就莫名地关心起我来。像吃饭时间,见我还在埋头工作,他会看似不经意地在我的桌上放几颗糖,暗示我先补充能量,不要饿肚子;办公室冷气嗖嗖时,他也会走过来,轻描淡写地叫我披上披肩,别着凉。我不是冷血动物,我有感觉,有想法,刚开始感受到乔墨阳对我的默默关怀时,我不以为然。可慢慢地,我忍不住怦然心动、意乱情迷了。那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感觉像朋友那样随意,但又有点像恋人那样暧昧。
我在q上将情况分析给李锐听,苦恼地问她:“我到底是怎么了?”
李锐打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过来:“傻瓜,春心萌动了呗。”
“不会的,我很理性。”想起我当时和顾小辰谈恋爱,他很少给过我这种心跳的感觉。
李锐回道:“俗话说,被爱情冲昏了头,可见爱情一旦来了,人是没办法理性的。”
“那怎么办?”我郁闷极了。
“像我就是这样,当初遇上叶凡,就彻底沦陷了。”
“我可不想像你这么冲动。”
“所以你要淡定,观察一段时间再说,要区分出男人的激情和爱情。”
“怎么区分?”我追问。
“杨菁菁上次告诉我,说有保质期的不叫爱情,叫激情,激情夹杂太多杂质,难以持久。”
“不明白。”我一头雾水,“李锐,你再解释清楚。”
“唉。”李锐发了一个擦汗的qq表情,“姐如果深谙此道,也不至于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我想想也有道理,李锐和我一样,也是爱情白痴,好歹我和她相比,还有六年的恋爱经验。
“不说了,我明天要出差,有空再聊。”
我盯着屏幕,看着李锐的头像由明到暗,心里渐渐释然,李锐说得对,先不要想太多,考察一段时间再说。
下班前,突然qq闪了一下。我慵懒地点开,一看,是顾小辰发的信息:“繁嫣,我下周二结婚,请柬今天已经快递到你的住所了。”
顿时像有盆冷水迎面泼来,我一下子就泄了气,没了心情。
顾小辰继续说:“有空的话,欢迎你来。”
我想了片刻,飞快地敲下键盘:“好的,到时看情况吧。”
顾小辰,这个曾经在我的生命中占据无比重要位置的人,终于有一天,还是成为了别人的新郎。这么想到,我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难受。
一回到家,就看见我妈整张脸阴沉得像被乌云笼罩着。
“又怎么了?”我脱掉鞋子,身心疲惫地靠在了沙发上。
“顾小辰那兔崽子寄喜帖来了。”我妈冷冷地说。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道,“在哪?给我看下。”
“我扔垃圾桶了。”我妈没抬眼看我,直接走进了厨房。
我愣了一会,心想,这小老太比我还恨顾小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