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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鲸蓝旧梦     重返八零初txt下载     重返八零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那些微小的雀跃

    对话发展的方向有些诡异,廖青梅皱眉,看了眼手表,“招待所十一点的门禁,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铭朗没动,目光扫到廖青梅的手上,心底微动,细小的雀跃从心底升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从老家回来后,廖青梅就想办法把手镯取了下来,她心没那么大,没那么厚的脸面带着别人家的信物招摇过世。

    至于手表,刚好前两次见面廖青梅都随手忘在了家里,并没有带在手上,顾铭朗一直以为她是在变相地拒绝自己。

    见廖青梅梅要放下手,顾铭朗伸手把她纤细的手腕抓到眼前,“十点四十二分,来得及。”

    “你!”廖青梅像触电一样,飞快抽回手,脸上冒起热气来。

    见着微微炸毛的廖青梅,顾铭朗心里最后一点毛躁被抚平,这样才算公平,他们两个人总不能总是他一个人生气。

    “口头道谢实在太没诚意一点,不如来点实际的?”顾铭朗嘴角微翘,心情极好的再往廖青梅走进一步。

    不能再退了,再退就快退到小战士眼皮子底下去了。

    廖青梅咬眼,“你说!”

    顾铭朗笑。

    被他的笑惹得更加烦躁的廖青梅紧了紧拳头,如果她在大院门口把顾铭朗揍了会有什么后果?

    “好了,好了。”顾铭朗站直身体,“下周末晚上,县里的雷锋电影院放电影,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不行!”廖青梅的拒绝脱口而出,顾铭朗背在身后的手一紧,又听廖青梅补充着道,“我是说,你在电影院等我就好。”

    周末六点左右是大院里人最多的时候,要是顾铭朗那个时候来接她?廖青梅忙摇头。

    握紧的手悄然松开,顾铭朗还是坚持,“我来接你。”

    顾铭朗的目光看得廖青梅有些心虚,她好像在他那里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我应下了,就一定会去。”廖青梅眼珠子晃了晃,最后一底一横,应了下来。

    意思就是上次的事情其实是她没答应的原因么?

    顾铭朗挑眉,看了她好一会,点头,“好,我等你。”

    定好时间顾铭朗没有再多留,像廖青梅说的,部队招待所十一点的门禁,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走了一段,到底没忍住回头看过去,院门口早没有廖青梅的人影。

    回到家,廖爸廖妈排排坐,廖昊宇也搬个小凳子坐在一旁,廖青梅进门,三双眼晴齐齐地看向她,吓了她一大跳。

    这是要三堂会审?

    期期艾艾地挪过去,廖青梅都做好被拷问的准备了,结果从头到尾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廖爸和廖妈讨论得兴起,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两人明显对顾铭朗十分满意,全程除了点评就是各种夸奖顾铭朗,廖青梅干脆闭嘴听他们说。

    廖昊宇把小板凳挪到廖青梅身边,表示坚决和她站在一边,不过鉴于他今天给她挖下的深坑,廖青梅表示很怀疑。

    嘴巴甜,有眼色,外表出色有才干,廖妈说着还不忘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瞅着身边坐着的俩。

    廖青梅,廖昊宇,“……”

    成熟,稳重,有担当,责任心强,廖爸对顾铭朗更是满意,先前顾铭朗的某些行为就已经戳到了廖爸,今天见了真人,了解了更多的情况,尤其是下过棋后,廖爸对顾铭朗更是赞不绝口。

    总结成一句话就是,顾铭朗不错,这女婿他们认了。

    最后廖爸没忘记问廖青梅的意见,“见面礼给了你哥特意寄回来的钢笔,不失礼吧?”

    “……”廖青梅,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见面礼这事!

    失不失礼什么的,现在再问会不会晚了点!

    按她们这边老家的习俗,给了见面礼就等于是认同了他的身份。

    什么身份?当然是娃娃亲未婚夫的身份!

    见廖青梅目瞪口呆的样子,廖昊宇闷声偷笑,不怪他不厚道,实在廖青梅这副下巴合不上去的表情太少见了,“姐,其实我觉得姐夫……”

    得,叫顺口了,一时还没有拐过来。

    “铭朗哥也挺好的。”廖昊宇吐了吐舌头,凑到廖青梅的耳边,“毕竟能陪爸下这么长时间棋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廖昊宇声音小归小,除了自动过滤掉的廖爸,廖妈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里。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廖妈伸手拍了他一下,看向廖青梅,“我做主给的,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廖青梅弱弱地应了一声,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她能去把东西要回来么!想想也不能了。

    可恨顾铭朗还找她要谢礼!她居然还应下了!

    见此,廖爸廖妈满意地回屋休息,廖青梅深受打击地坐着没动。

    廖昊宇陪着坐了会,同情地拍了拍廖青梅的肩膀,“姐,要不你就从了吧!你想想铭朗哥能耐着性子陪爸连下三盘,而且每一盘都输得半点不露痕迹,既没让爸觉得自己被放水,也没输得特别惨,你……”

    “想想大哥,多聪明,他都被老爸折磨得不轻,再想想你……”廖昊宇摇摇头,赶在廖青梅发飙前跑回房间,关门时从门缝里伸出头来。

    “你要是不嫁铭朗哥,咱爸肯定……”

    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廖昊宇飞快缩回房里。

    廖爸廖妈为什么会对顾铭朗这么热情,其中固然有顾铭朗十分优秀的原因,还有一个是大院里最近有了不好的流言,廖青梅成天呆在院里,多少也听了那么一两句。

    她和方志诚处对象时,方志诚虽然没有正式来大院见过家长,但她也和他一起在大院里同进同出几次,这时节处对象还是很有距离分寸的,但两个人之间的神态骗不了人。

    大院里不少人都知道她和方志诚的事情,自然也知道方志诚因为娃娃亲回家结婚的事。

    方青兰刚回大院的时候,院里肯定有不少等着看好戏的人,不过廖青梅紧跟着廖奶回了老家,等她回来,结果又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就在大家都熄了八卦的心思的时候,方青兰找上门来了。

    那天方青兰来找她,就在大院里,早就被好事者看了过去,而且方青兰回去后就和方志诚吵架的事,也不知真假地流了出来。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的爱恨情仇,廖青梅听了也要咋舌,大院里这些人不去当编剧实在是太可惜了。

    廖青梅不在意这些流言,反正等那些人说得没意思了,或者大院里发生点别的事,大家自然会移开目光。

    何况她每天还有那么多事要忙,根本没心思过多关注,但廖爸廖妈他们呢?他们虽然平时不说,其实心里是非常担心她的吧,廖青梅看了眼父母关紧的房门,心里酸涩不已。

    她一直想要懂事一点,努力一点,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父母为她操,心。

    甚至廖昊宇那一声“姐夫”,说不得也有故意的成份在里面,这是想替她在大院里的人面前找回场子呢。

    真是傻!廖青梅眼窝酸酸,嘴角却高高翘起。

    默默地坐了一会,廖青梅回屋拿衣服准备去洗漱,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走一步是一步吧。

    第二天廖青梅难得晚起,家里已经没了人,桌上摆着凉好的白粥和鸡蛋,衣服也都洗干净晾上了,地上还有半干的水渍,看那洒脱的甩水风格,肯定是廖昊宇的杰作。

    吃过早饭,闲来无事,廖青梅干脆把进了货在房间里铺开清点算价格。

    考虑到晚上大院和旁边村里散步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小孩子也都会在那个时间出来玩,廖青梅在小杂货的基本上还加了点小零食,数量不太多,先试试水。

    摆摊时间也从中午挪到了傍晚。

    如果销得好,量大的话,她以后可以直接托老板给她随车捎回来。

    说实话,她自己昨天坐大巴车跑了一趟,累得可不轻,现在可没有后世那种柏油路,就连水泥路也只有进省城的那一段才有,还被压得到处是坑,和县道的土路没什么区别。

    而且靖北县这边的大巴车也不知道是哪里淘汰下来的车,一股脏腻腻的油味,刚坐进去人就有些发晕。

    她晕车,廖妈也晕车,廖青梅觉得以后如果让廖妈一个人去省城进货有些不现实,还要拖那么多的货回家。

    她在家还好,等她上学了,廖昊宇也要上学,廖爸要上班,家里根本就没有人帮廖妈。

    难道,还是做吃的?

    这几天天气热,廖家人都不苦夏,并不觉得,但她昨天炒菜的时候已经听了好几个邻居阿姨在抱怨家里的人没胃口吃不下饭。

    说起来,现在要是做凉面凉皮生意,肯定能赚。

    她做陕北凉面可是一绝。

    可她现在还有半屋子的货,要不要把摊子铺那么大,廖青梅还真拿不准主意,尤其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

    拿不定主意的廖青梅决定还是把手里的货先清了再说,毕竟她就算想做小吃,那比摆摊还要麻烦,三轮车什么的要买,一些特殊用具还要定做。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很快就到了周末这天。

    一整个白天廖青梅都有些心神不宁,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中午摆摊还差点给人找错钱。

    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电影七点开始,去还是不去?

第三十二章 意外发生得措不及防

    现在才开始纠结去还是不去的问题,已经有些晚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略微纠结过后,廖青梅开始准备出门。

    到不是要打扮,而是要先把晚餐提前准备好,替廖妈省点事。

    把米饭蒸上,青菜洗好,再稍打理一下自己,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廖青梅拜托邻居帮忙看下灶火后,就匆匆出了家门。

    夕阳照红了大片的天空,绚丽的晚霞美得让人惊叹,唯一的不和谐就是厂区方向的浓烟。

    肯定又是哪个厂在烧工业垃圾!

    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厂区里某些厂会集中起来燃烧一些不能回收利用的废物,像廖妈厂里的那些胶和皮革,烧起来气味难闻不说,还有大量烟尘。

    可惜现在的人对环境还不重视,想找个部门来管管也找不到。

    廖青梅拧着眉头,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真该庆幸她们这里没有化工厂,想到后世新闻里那些因为污染致癌的工人,廖青梅心里直打寒颤。

    他们这里鞋厂的老板抠门归抠门,但还不算黑心,至少几十年后也没听说有什么致癌的情况发生。

    这些事廖青梅担心也担心不过来,看了眼时间,时间已经不早,赶紧迎着夕阳一路疾走。

    按她的脚程,应该能在约定时间前五分钟到达电影院。

    廖青梅很有时间观念,不喜欢等人,当然也不大喜欢让人等,更不喜欢明明可以准时到达,却藏着小心思算计着时间晚个几分钟十来分钟的人。

    从大院到县城里要经过厂区,平时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时候,路上多是骑着自行车上下班的人们,但今天路上静悄悄的人,几乎没什么人。

    安静地让人心慌,廖青梅的眼皮突然毫无征兆地跳了起来。

    廖青梅揉了揉眼晴,难道是最近忙着出摊,有些累过头了?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种话法,自从上辈子廖青梅看了个科普节目后就再也不信了,最开始她眼皮跳还担心得要死,后来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正胡乱想着,厂区门口下班的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相携离开,廖青梅嘴角微勾,果然是她想多了。

    为了不迟到,廖青梅加快了脚步,一时也没分出心神去听下班职工们讲话的内容。

    靖北县有个雷锋电影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好像一直就在,但前世今生廖青梅还是第一次来。

    大门售票的窗口边挂了块小黑板,上面上粉笔写着今天要放的电影和场次。

    小县城的电影院里能放的电影不多,廖青梅听任桂云说过,偶尔会有几部港片上映,不过那得看运气,大部分时候都是那几部老片子在循环播放。

    小黑板擦得不太干净,字迹有些模糊,只大概看得清有少林两个字。

    买票的都是两两成双的男女,廖青梅没好意思往近了凑,站在大厅里等着。

    厅里左边售票,右边是卖零嘴的柜台,守柜台的是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烫着大卷发,眉毛画得又细又长。

    默算着零嘴柜台的生意,廖青梅压根就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电影开场了,大厅变得空荡荡了,廖青梅心里还在默算柜台这半小时的流水。

    就算刨除房租走关系的成本,比她摆小摊可划算多了,还不需要风吹日晒。

    可惜这时候像影院,食堂,浴室等这些公家的地盘,没有过硬的关系肯定是拿不下来的,想要廖妈也这么轻松,廖青梅只能在心底想想。

    “小姑娘,开场了,你进不进来?”守放映厅的大爷出来关门,看到廖青梅还在厅里站着,高声招呼她。

    廖青梅惊醒过来,回头看过去,“我?”

    见大爷点头,廖青梅忙摆手,“不不不,我……”

    我是来等人的,可是,人呢?

    后知后觉的廖青梅这才反应过来,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她一个客人,就连守柜台的时髦女人也锁了柜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离开了。

    顾铭朗居然会失约?廖青梅下意识就驳斥掉了这掉,虽然她觉得顾铭朗这个人有些轻浮浪荡,但心里却下意识地相信,只要是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如果没有做到,那一定是有什么不可违逆的理由。

    联想到他的职业,廖青梅摇摇头,廖爸一个文职还有跟着大部队出任务的时候呢,今天看来是等不到人了,抬脚准备回家。

    出了电影院到了十字路口,正要过马路,就听到挽着高个男青年从廖青梅身后走过,影院里那个时髦女人的话。

    “鞋厂火什么时候着起来的?我远远就看到那边冒烟了,还以为是烧垃圾呢,以前也不是没烧过,没出人命啊,哎呀,太可怕了……”

    鞋厂着火?

    瞬间廖青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回响着女人高跟鞋的哒哒声。

    仿佛细细的鞋跟踩在她的心上。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廖青梅抓住女人的手,无意识地用力。

    “咝!你干嘛啊,神经病啊?还不赶紧放开我……”任谁好端端地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揪着手拦住去路心情都不会太好,刘素梅甩了甩手,还没有甩脱。

    皱着眉头正要骂人,还是旁边的青年制止了她。

    实现在廖青梅此时的模样太过吓人,苍白的脸色,衬着血红的眼睛,还有颤抖着的双唇。

    “我……我刚刚,说鞋厂那边发了大火,就没说别的了……”刘素梅的话还没说完,廖青梅手一松,神色恍然地退后两步,才猛然回过神来,拼命向鞋厂方向奔去。

    “疯子!”刘素梅揉了揉泛红的手腕不悦地骂道。

    江景程皱了皱眉头,目光跟着廖青梅仓惶的身影远去,好一会才收回来,“你少说两句。”

    “你看看我的手,这还不是疯子?再说我说说又怎么了嘛~”

    *****

    靖北县有很多厂,鞋厂也有几个,但在厂区内的鞋厂就只有一个,就是廖妈上班的那一间。

    想到出门前看到的浓烟,还有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跳个不停的眼皮……明明已经有了示敬,为什么她半点不对也没有发现,明明她只要随口问一句就好。

    廖青梅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两巴掌,越跑越快,眼泪被风直接吹到了脑后,心里不停地默念着。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鞋厂外一片噪杂,消防、警察、还有医生,还有许多惊魂未定的职工,哭声喊声乱成一片。

    廖青梅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廖妈,她想进鞋厂却被守在门口的消防拦住,同样被拦住的还有好几个人。

    “你们让我进去,我妈妈可能还在里边!”廖青梅看着被大火烧得黑漆漆的厂房,哭喊着想要冲进去。

    她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整个人几乎崩溃,若不是有一定要找到廖妈的念头支撑着她,她肯定会晕厥过去。

    拦住她们的消防大声地说酒厂里所有人员已经撤出,可是没有人相信,她们想要冲进去,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家人。

    “火已经灭了,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求求你了……”

    “妈!爸!”

    “姐姐!”

    “……”

    “不能进去!不能进去!火刚刚扑灭,里边还很危险!请相信我们,鞋厂里已经全员撤离,已经全员撤离!”消防员声嘶力竭地喊着。

    也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抱团围在一起的职工发现在这边,看到眼熟的人,立马扑了过来,急着往里冲的人这才发现,自己的亲人只是混在了人群中而已。

    但廖妈,还是没有出现。

    “真的?”廖青梅强撑着,艰难地问出口,“里面真的没有人了吗?”

    消防员表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已经全员撤出。”

    “那……我能问问伤亡情况吗?我……”廖青梅揪住胸口,那里痛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先前回他话的消护员正要说话,被旁边的那个拦住,看着他们的神色,廖青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鞋厂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肯定有人员伤亡,如果……

    廖青梅眼前猛地一黑腿一软,人就往下跌去,就在脑海里所有坏念头铺天盖地袭来时,她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灰头土脸,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容貌的顾铭朗扛着大捆绳索,单手揽住往下落的廖青梅。

    “阿姨没事,你放事!”微沉的声音在廖青梅的耳边响起,但此时对她来说,犹如天籁。

    “顾铭朗!你说的真的!”廖青梅一字一顿地问出口,自己都没发现,每一个字说出来都哆嗦得厉害。

    她双眼死死盯着顾铭朗的眼晴,不肯放过一丝痕迹,生怕他是为了安抚她在骗她。

    那边已经有人在大喊“顾队”,似乎发现了什么新情况。

    “相信我!”来不及多说,顾铭朗抱正廖青梅,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利落地返身冲入黑洞洞的厂房。

    这三个字给了廖青梅莫大的支持,她想转身去找廖妈,双脚却像被钉子定在了原地,半晌她微微动了动左腿,才发现整个人都木木的。

    她相信她,所以廖妈肯定不会有事。

    廖青梅拖着麻木的身体,一步步往人群方向挪去。

    刚走了两步,伴随着一声小心和巨响,她眼前一黑,人已经被人从身后扑倒在了地上。

    廖青梅心头猛地一跳,往下坠去。

第三十三章 变故突发

    一股热浪从身边窜过,廖青梅侧脸看过去,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浓烟,冲天而起。

    发生了什么?

    身上的重力消失,廖青梅茫然地抬起头来,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道歉,先前拦住她去路的消防员关键时刻掩护好她,见她没事后,倾刻间消失在厂门口,奔向了火场。

    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惊呼,神色凝重的消防战士鱼贯进入火场进行灭火。

    什么时候被人拉起来的,廖青梅半点也不知道。

    她怔怔地看着重新又燃起大火的鞋厂,耳边噪杂的声音远去,脑子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只反复地想着一件事情。

    那个人,还在里面。

    “那里?是二楼的宿舍吧?”旁边的人都担忧地看着火场,没有人挪动脚步。

    他们大多是厂区里的职工,更多的是鞋厂的职工,见到这样的声景,已经有人失声痛哭起来。

    廖青梅整个人都木木的,茫然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是,宿舍有做饭用的煤气罐,肯定是煤气罐爆炸了。”

    “希望那些当兵的不要出事!”有人说。

    “是啊!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及时,整个鞋厂……”说话的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廖青梅心底一酸,期盼地看着出口,希望能快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火被扑灭,鞋厂上方浓烟滚滚,已经开始有消防员陆续从鞋厂撤离。

    还好,大家都是走着出来的。

    廖青梅捂着胸口,把各方菩萨都拜了一遍,突然目光猛缩,厂房门口突然抬出几架担架,其中一个担架上的消防员肩膀上还挂着绳索。

    双腿一软,廖青梅踉跄一下,飞快地跑上前去,“顾铭朗!”

    这时候也没有人拦在前方,廖青梅飞快地冲到担架旁边,走进了才发现,受伤的是个年轻的小兵,不是他!

    其余几个也不是。

    虽然有些愧疚,但廖青梅心底真的松了一大口气。

    但为什么人还没有出来?廖青梅站在原地张望,直到厂区门口空了,再没人从里头走出来,也没有看到顾铭朗的身影。

    “姐!”廖昊宇放学后听到消息吓了一大跳,也赶了过来,刚跑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厂房门口不远的廖青梅。

    微暗的天色下,黑漆漆的厂房,像张着巨嘴的怪兽。

    廖昊宇心底一慌,忙上前把廖青梅拉开,“姐,你怎么站得那么近,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妈呢?”

    廖青梅眼珠子动了动,“顾铭朗说妈没事,可是我没有找到她,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有顾铭朗,他又进了火场,自己在里边还没出来,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听到廖妈没事,廖昊宇松了口气,可看着廖青梅此时的神态,心又跟着提了上来。

    到底是知道眼底的人是弟弟,廖青梅努力镇定了心神,“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廖昊宇心里的担忧不减,但好歹廖青梅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铭朗哥怎么会在里边?”廖昊宇惊讶地问,顾铭朗虽然没说他是什么兵种,但肯定和消防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他大小是个军官,又怎么会出现在火场里?

    “我不知道。”

    廖青梅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昊宇,你快去找妈,确认她好不好,我,我在这里等他。”

    已经有消防车离开,人群也渐渐散去,廖昊宇担心地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廖青梅,艰难地点了点头,“我去找妈,姐你等不到就赶紧来找我们,铭朗哥一定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廖青梅无意识地应和着。

    廖昊宇一步三回头地跑开,廖青梅站在原地没有动。

    人群走得差不多了,停在厂房一侧的指挥车就突显出来,鞋厂老板如丧考妣地坐在地上,他老婆在一边披头散发地嚎啕大哭,旁边站着几位领导样的人冷眼看着。

    廖青梅只淡淡地看了眼那边,目光重又转向厂房,那里黑洞洞的,没有半点光,也没有人再出现。

    身体动了动,旋即廖青梅抬步向鞋厂走去。

    “同志!同志!这里很危险,你不能进去!”走了没两步,立马有人跑上前的制止她。

    廖青梅指了指鞋厂,“里面还有人没出来,我要去看看。”

    “已经都出来了!”拦她路的是个小青年,疑惑地摸了摸头,“里面的职工早早就全部撤出来了呀?受伤的早就送去了医院,轻伤的在那台车上包扎,不应该还有人啊?”

    “同志,要不你去那台车上问问,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属名字,我帮你去查一下,我们都有登记的,你跟我来。”

    说完,往前给廖青梅带路,走了两步才发现人根本就没有跟上来。

    “哎,同志!里面真的没人了!”看着廖青梅黑洞洞的眼睛,小青年也有点难受,想了想,“里面只有一个查探火灾事故的调查组,你相信我,我们已经跟鞋厂老板统计过了……唉,你……”

    小青年苦口婆心地劝着,就见廖青梅眼前一亮,把他吃拨开往前跑去。

    顾铭朗领着一队人从鞋厂里走出来,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天没有月亮,只有旁边电线杆上绑着的白织灯亮着。

    昏黄的灯下光,顾铭朗让手下先走,自己站到廖青梅的面前,黑乎乎的脸庞已经看不见原本的模样,但廖青梅莫名地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地顺眼,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顺眼。

    “怎么还没走?见到阿姨了吗?”顾铭朗没想到廖青梅还会等在这里,心里有些惊喜,却又不敢往那方面想。

    廖青梅没有说话,就睁着一双大眼晴直直地盯着他。

    顾铭朗被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乱动露了怯,见廖青梅脸上有些脏,伸手就想去擦,伸到一半才发现自己的手更脏,讪讪地收回手。

    “顾铭朗,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和我印象里的大不相同?”廖青梅突然问。

    “……?”顾铭朗摇头。

    总觉得廖青梅接下来的话会很重要,顾铭朗期待地看着她,结果关键时刻总有人不识趣。

    廖青梅还没开口,指挥车那边就已经有人在喊顾铭朗的名字。

    这帮子混蛋!顾铭朗怒瞪了傻乎乎被众人推出来喊话的小兵,赶紧挪回目光放到廖青梅脸上,“你说。”

    突然之间,廖青梅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看了看一帮子看不清脸的战士趴在指挥车旁边的栏杆上,围观着他们,突然璀然一笑,摇了摇头。

    “你赶紧过去吧,我没有事了。”廖青梅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顾铭朗没事就好,她还要赶紧去找廖妈和廖昊宇。

    医院里,廖妈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熟了,左手桡骨骨折再加一些擦伤,伤得不重但也不轻,廖昊宇正陪护在床边。

    廖妈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不时会惊一下,右手紧紧地抓着廖昊宇的手,不肯松开。

    “我在这里陪着,你明天要考试,先回家休息,爸下晚班回来,你告诉他妈没什么大事,让他明天送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廖青梅拍了拍廖昊宇的肩膀要他让开。

    廖昊宇拒绝,“姐,你先回去休息吧,你……你的样子不是很好。”

    面上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枯起皮,眼眶红红的,脸上和身上到处是灰印子,廖昊宇印象里,她姐最爱干净,从来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

    廖青梅轻轻摇了摇头,动作柔缓地把廖妈的手接过来,“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妈这里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先回去考试,妈最紧张你的学习,好好休息,明天好好考试,别让妈失望。”

    “那我明天中午过来。”廖昊宇无论如何也放下不心来。

    “你明天……算了,你明天过来吧。”这种时候,不让他来反而让他更不安心,廖青梅想了想,仔细交待他。“你明天早起去菜市场买两根大棒骨,找楼上徐阿姨帮忙炖骨头汤,中午赶回家送过来,别弄别的,我去外面买就好了,钱放在我书桌的抽屉里,你自己拿,还有……”

    交待清楚,廖昊宇又陪坐了会,眼看着快到廖爸下晚班的时间,廖昊宇才匆匆赶回去。

    虽然廖爸不一定会回家,但鞋厂发生那么大的事,还不知道廖爸听到了多少消息,万一回家了还不知道多担心,他得赶回去给他说清楚情况。

    病房里,廖青梅看着吊瓶的水还有水,见廖妈的手冷得厉害,托护士灌了袋热水来,一点一点替廖妈暖着。

    睡着了的廖妈眉头依然紧紧锁着,廖青梅轻轻摸着廖妈右手粗大的关节,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上辈子鞋厂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大的事故,就连她在方家的那些年,也从来没有听到过类似的事情,按照原本的轨迹,火灾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但它偏偏发生了,廖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两世唯一的变数,只有她!

    廖青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想要强行插手改变廖妈原本的人生,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她只知道,如果廖妈发生了什么意外,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她重生回来,要让家人遭受厄运,那她宁愿重复上一辈子的轨迹。

    但愿……

第三十四章 愤怒的母亲

    从事故现场回来后,接连两场会议,直到凌晨才结束,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事情等着他,顾铭朗疲惫地站在走廊窗边,担忧地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他不担心下雨,只担心在医院的廖青梅和廖阿姨。

    想到午夜路过病房时的匆匆一撇,顾铭朗心头微痛,那个背对着他无声抽泣的背影,一直在他眼前晃动,在她那么伤心自责的时候,他却没有办法陪在她身边。

    伸手揉了揉眉心,顾铭朗看了眼手表,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事故的具体原因还需要调查,但造成事故发生的几位主要人物已经外逃,其中是否有遇难者还未确定,还有受伤人员没有统计,还有家属安扶工作需要安排……

    此时医院里廖妈从睡梦中惊醒,一睁开眼晴闺女凌乱的样子就撞进了眼里,“青梅啊!”

    廖妈声音嘶哑,看到廖青梅的一瞬间眼泪就从眼角滚了下来,察觉到廖妈微微颤抖的身体,廖青梅忙握紧廖妈的手,“妈,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劫后余生的廖妈靠在病床上由着闺女给自己喂粥,目光一直没从廖青梅的脸上移开过,怎么看也看不够。

    火灾发生的那瞬间,廖妈想了许多,她还没有看着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个好人家,哪里敢闭上眼晴,但火灾发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鞋厂本就是劳动密集型的厂子,何况县城的一个小鞋厂,各种原材料不仅堆满了仓库,就连厂房里的走道都堆得满满的,廖妈那时刚从仓库点了货出来,几乎只是一瞬间,火就烧了起来。

    她跑的时候撞到走廊上放粘合剂的架子,东西砸下来,她用手挡了一下,当时就知道坏了,但那时候心里又急又怕哪里顾得上手,痛也察觉不到。

    直到仓惶中躲到二楼守库房大爷的小房间廖妈才察觉到疼痛,但火已经大了起来,浓烟涌进屋里,根本就出不去。

    鞋厂老板那么抠门,给库房大爷准备的房间能有多好,房间里就一张小床,只有一个小小的气窗,灯泡都是坏的,整个屋里黑漆漆的……

    要不是大爷屋里有热水瓶,瓶子里还有水,廖妈都不知道怎么撑下来。

    至于什么时候昏过去,什么时候被救出来廖妈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她以为这辈子就交待在那间黑屋子里了。

    “妈,你好好休息,我估计晚点会有人来找你们这些伤者了解情况。”吃完饭,廖妈就有些困倦起来,但一直强撑着眼皮不敢睡过去,就算眯了会也很快会惊醒,目光仓皇地寻找廖青梅的影子。

    “我哪也不去,你安心休息。”

    廖妈这时候特别听话,见廖青梅确实不走,握着她的手缓缓闭上眼晴,廖妈刚闭上眼睛不久,阴暗的窗外就下起了暴雨。

    大雨淋在窗外的玉兰树上,很快把叶子冲得碧绿发亮,而廖青梅则一直望着窗外出神。

    火灾最早是从仓库烧起来的,而廖妈……廖青梅转脸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廖妈,紧了紧指尖,廖妈是最后一个从仓库里出来的人。

    如果事故原因调查不清,那廖妈……

    医院里有好几个受伤的职工,其中有一个冲回去救人的叔叔全身大面积烧伤,现在还在急救室没有出来。

    她晚上去打开水的时候听几个伤轻一些的人在那里说起事故发生时的的事,她记得有个叔叔心有余悸地说,看着火星子从仓库燃起来的。

    还言语复杂地提了廖妈一句,廖青梅眼窝酸了酸,廖妈对鞋厂满是热爱,怎么可能做出损害鞋厂利益的事情,要不是理智尚在,廖青梅差点冲进去和人理论。

    从开水房出来后,廖青梅就拜托医生把廖妈的床位换了,从大病房换到了两人间,一是为了避免让廖妈听到那些没有依据的猜测,二是……廖青梅也担心会有不理智的家属伤害到廖妈,毕竟这次不是小事故。

    抬头闭了闭眼晴,把眼泪狠狠地憋回去。

    廖青梅轻轻给廖妈掖了掖被子,把被角塞到廖妈的手里,才掩上病房门出来。

    大病房里愁云惨雾,已经有警察在那里调查事件的起因经过,不少人说到情绪激动的地方,突然就失声音痛哭起来。

    有人看到了廖青梅,有个陪床默默流泪的阿姨痛哭着扑了过来,“是她!是她妈妈!她最后一个从仓库你出来的,你去问她们吧!我的孩子啊!”

    “啪!”地一声响后,廖青梅脸上生生受了个巴掌。

    病房里的人都震了震,齐齐转头看过来,看到廖青梅都惊讶地张了大了嘴。

    “你怎么还有脸来,你怎么还有脸来!”那阿姨扑到廖青梅身上想要扑打她,廖青梅握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她和廖青都不是罪人,凭什么接受这些莫名的指控,凭什么站在这里白白被人撕打!

    只是刚刚的事情发生得太过措不及防,廖青梅根本就没有机会反应过来,这会左耳还有些蒙,伸手把人推开了些。

    怕她会继续做出过激的举动,旁边做查访的女警察赶紧上前将她拦身抱住,“同志!同志!不要激动,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又皱眉看向廖青梅,“同志,你没事吧!”

    那阿姨却听也不听,嚎哭冲廖青梅伸出手,似乎只要再往一前就可以把她揪住问罪。

    病房里其他人都沉默起来。

    廖青梅目光轻轻扫过上半身大半都缠满绷带的少年,心情沉重地闭了闭眼晴,心里因那一巴掌生起的怒气渐渐消散,皱着眉头一步步往里走去。“我妈妈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话廖青梅是环视着众人一字一句说出口的。

    “我妈妈是不是最后一个从仓库出来的人,还需要警察调查,而我们会配合调查,但坚决不按受没有依据的猜测,除非有人亲眼目睹,是我妈放的火。”廖青梅目光没有半点退缩,一一和所有职工对视,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迫人,大家都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病房里静悄悄的,一时没有人开口说话。

    就连晚上那个说亲眼看到火星的叔叔也没有再开口,他其实也就远远地看见红色的光闪了两下,但仓库里不是没有红色的珠子装饰,有时候太阳照一照也会发出那样的光,他心里其实也不确定。

    就是大家晚上提起来时,忍不住就把心里那点怀疑说出了口,原本也没打算说姚组长的,他和姚组长共同这么多年,对她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大家惊奇鄙夷的目光,就不知不觉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那,你们为什么半夜偷偷溜走?”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大家的目光重新又聚集到廖青梅的身上。

    廖青梅低头默了默,抬起头来,“那是因为,我怕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情。”

    左边的脸颊已经微微浮肿起来,足见刚刚那一巴掌使了多大的力气。

    “怕你们会认定我妈是肇事者,像这样没有理智地伤害她,怕……”廖青梅捂住脸,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妈也是受害者,她不仅骨折了,身上也有烧伤擦伤,伤势并不比在场的你们的轻。”

    能在床房里呆着的人,受的伤都不太重,听到这话,大家都低下头来。

    见大家都不说话了,廖青梅嘴角艰难地勾了勾,转身看向替她拦人的女警察,“我妈现在已经睡了,等会她醒来我会通知你们来了解情况。”

    那女警察点了点头,和满屋子人一起目送廖青梅离开。

    廖青梅一走,频临崩溃的那个阿姨身下一软,从女警察手里滑落,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酸地移开目光,病房外的廖青梅也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把那个有可能的纵火者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去尽头的开水房洗了个脸,担心廖妈会惊醒,廖青梅把头发拨下来挡了挡脸,转身往病房走去。

    病房里廖妈睡得正香,廖昊宇坐在病床边看书,今天是期末考试,但他已经找班主任说明了情况,当着所有老师的面,提前在办公室把所有试卷考过了一遍,才匆匆赶了过来。

    “姐!”廖昊宇看到她立马站起来,“你刚刚去哪里了?”

    这样问着,但视线一直隐晦地往廖青梅左脸上扫,他当然知道他姐去了哪里,他刚刚直接从大病房那里路过,但他也知道廖晴梅不想让他担心。

    只是,他垂下头,他昨天在的时候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要把廖妈换个病房,明明他也听到那些人背着他在嘀咕着什么,明明当时他也察觉到了不对。

    “去了趟厕所,你什么时候来的?妈醒了没?你考试怎么办?”廖青梅冲廖昊宇笑笑,绕过去用右脸对着他,边检查吊瓶水边问他,“爸回来没?什么时候会过来?

    “刚来一会,考试我提前考完了,妈妈一直没有醒来,但是她刚刚一直在喊大哥的名字,爸爸去出任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廖昊宇低下头,没敢让廖青梅看到他发红的眼晴。

    廖妈最疼爱的是廖昊宇,最倚重的是大哥廖昊晨,现在这种时候廖妈肯定很需要大哥。

    “我等会去邮局给大哥拍个电报,你在这里守着妈。”廖青梅算了算时间,大哥应该也要放暑假了。

    廖昊宇闷声应了一声,“嗯。”

    这时,病房门被撞开……

第三十五章 赵香莲的来意

    “砰”地一声巨响,本就睡得不安稳的廖妈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起火了!好大的火!……”廖妈人还是蒙的,压根就没有分清自己身处何地,正左右仓惶地张望。

    廖青梅心疼地上前抱住廖妈,“妈,妈!没事了!”

    一双眼晴狠狠地盯着撞进病房的人,是赵香莲!这种时候她怎么会到这里来?看模样都不像是来探望廖妈的。

    披头散发的赵香莲进了病房就四处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片刻后失望地收回视线,见到床上的廖妈,就想往前扑。

    先前廖昊宇已经亲眼目睹了姐姐被掌掴的经过,已经深恨自己没有及时出现,这时哪里还会让明显精神不稳定的赵香莲靠近廖妈。

    “你想干什么!”廖昊宇对廖妈的同事认不太全,再加上廖妈和赵香莲的关系也很一般,从来没有请她去家里坐过,是以廖昊宇根本就没认出这个人就是长期从他家里今天要把葱,后天借碗酱油的传说中的赵陈阿姨。

    赵香莲想拨开廖昊宇,没有拨得动。

    “组长!姚组长!你有没有见着我们家来宝啊!”赵香莲是真急,脸上泪痕未干,说起儿子又有往下落的趋势,语气里带着真切的焦急和担忧。

    刘来宝?那个赵香莲和刘四瘸生了三个闺女后,赵香莲还冒着生命危险硬要生下来的儿子?

    “我家来宝啊!就是放假了和奶奶一起来厂里玩的来宝,他最喜欢你了啊,天天跟在你后头喊姨姨,姚组长!姚组长啊!……”赵香莲崩溃地哭着坐到了地上,人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拉着廖昊宇的手就开始喊。

    “来宝啊,妈妈要接你了,你跟妈妈回家啊!”

    廖青梅,廖昊宇,廖妈,“……”

    这会廖妈已经回过神来,也记得大火被扑灭,她人在医院的事。

    赵香莲哭得凄惨,惊魂未定的廖妈见状忙下床去拉她,廖青梅正呆着,想赵香莲为什么会来的原因呢,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廖妈用右手去拉赵香莲。

    好在昨天打了一夜的吊针已经打完,护士已经把针头给取了,这还好是取了,要是廖妈心急之下去扶赵香莲,要是扯着了针口可怎么办!

    廖青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不满地看了廖妈一眼,心里有些生气她总因为厂里的人和事半点也不顾虑自己的身体和身边的儿女。

    以前也总这样!

    “妈!你手都折了,你能扶得起她吗!”廖青梅赶紧把廖妈拉了回来,按回床上。

    廖妈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语气严肃,“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赵姨,你还有没有礼貌了!”

    好吧,现在廖妈还不知道赵香莲的真面目,教训她也是为了她好,廖青梅默默地忍了。

    “您别动,我来就行,也不想想您现在自个什么样!”廖青梅认命地去把赵香莲拉起来拖到病床上坐着。

    原以为赵香莲已经心痛到迷了心智,但廖青梅这么一抱一拖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正常因为孩子不见而失去理智的人,大多下意识就往下坠,根本就拉不起来,这个时候怎么会知道顺着她的力度往上的!

    何况她根本就没有使力!

    这样想着,廖青梅就没再说话,拖过旁边的椅子塞到赵香莲身前,看似是给她个依靠,其实是防着她靠近廖妈,做完这些廖青梅才默默地退回廖妈身边守着,另一脚还踩在凳子上,防止赵香莲打什么主意。

    至于廖昊宇,早在廖青梅去扶地上那疯婆子时就已经逃到了床了另一边。

    “香莲,你有话好好说就行!来宝怎么会不见了?”廖青梅正好挡在廖妈身上,廖妈轻轻把她往旁边拨了一下,没拨开,也没坚持,干脆探出上半身来和赵香莲说话。

    刚放暑假,赵香莲乡下的婆婆就领着大孙子到了城里来,一是赵香莲夫妻确实想孩子了,二是她们夫妻想把孩子接到身边养着。只是孩子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和她们不亲,可要把奶奶留下一起养着,赵香莲又有点不乐意。

    于是上班的时候都带着刘来宝到厂里,想借此和儿子培养感情,没想到却被廖妈给阻止了。

    鞋厂里多乱啊,到处都是皮料、边角料,又是最热的时候,孩子坐不住喜欢到处窜,特别危险。

    可赵香莲不当回事,照旧把孩子往厂里领,被廖妈扣了一次薪水后,倒是没再看见过她把孩子往厂里领了。

    廖妈一直以为孩子还是奶奶在她们夫妻租的房子里带着呢,所以对赵香莲来这里找孩子的举动非常疑惑。

    赵香莲不答只哭,撕心裂肺的那种哭,哭着还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到动情处更是死命地锤击着自己的胸口。

    这女人倒底在打什么主意?廖青梅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赵香莲。

    哭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停,廖妈心软,有些看不过去,担心是因为两夫妻闹架导致的,自己俩孩子在这里赵香莲不好说,就支使着廖青梅姐弟俩出去。

    没错过廖妈说话时赵香莲微停的哭声,廖青梅犹豫了两秒,没有动。

    她不能因为想看赵香莲到底想做什么,而把廖妈置于危险的境地,赵香莲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起疑了。

    “你这孩子,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是吧,昊宇!赶紧把你姐拉走。”廖妈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孩子丢了可是大事,这孩子也太不懂人情事故了。

    虽然觉得廖青梅对赵香莲的态度不好,心里却没有怪她,只怪自己平时不该老跟孩子抱怨厂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姐。”廖昊宇喊了声廖青梅,他挺烦这种家务事的,早就不想呆了。

    垂眸想了两秒,廖青梅起身,先给廖妈掖好被子,才起身出去,拉着廖昊宇在走廊里走了十来步,又踮着脚悄悄退了回去。

    病房里赵香莲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直到脚步声走远了,才哭着冲廖妈道,“姚姐!这可怎么办啊,我孩子被我婆婆又带回乡下去了!我……”

    廖妈眉头一挑,赵香莲在厂里可没少说她婆婆的坏话,但就她们所知,赵香莲的婆婆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小老太太,对儿子媳妇可是掏心窝子的好,老家有点什么都给她们两口子攒着。

    七十来岁的小老太太,身体也不大好,还要给替他们养个六七岁破坏力极强的孩子。

    “你们两口子在城里也难,孩子给你婆婆带着不也挺好?”但这时候廖妈除了安抚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赵香莲眼珠子一转哭得更可怜了,“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再难也想留在自己身边啊,姚姐,你也是当妈的人,你能不明白我的心情?”

    廖妈点头,她当时把廖青梅放到老家也是迫不得已,当妈的哪有不想孩子的。

    “我婆婆这人也是!你要带走,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啊!”赵香莲痛哭失声,眼晴跟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哗往外流,“鞋厂发火灾的时候,我还以为来宝跟着我跑到鞋厂来了,结果,鞋厂里出来的人根本就没来宝,我急啊!”赵香莲扑过去拉住廖妈的手。

    “我心像被刀割了一样啊!我以为我以为……”赵香莲都哭得抽了起来。

    廖妈心有戚戚地拍了拍她的手,现在她还心有余悸,鞋厂怎么会起那么大的火呢?

    “结果我都要疯了,孩子他爹才告诉我孩子早在前天就给他奶奶给抱回乡下去了,她这是怕我抢她的大孙子啊!姚姐!都怪我啊,我不该去打牌!我一不溜神,孩子就没了!我以后想再见孩子,难啊!”赵香莲哭的声大,但该说的话一个字也没落。

    尤其在前天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廖青梅趴在门外听着,也没察觉出明显的不对来。

    她记得前一世也是这样,赵香莲跟婆婆抢孙子,结果被她婆婆发现了,她婆婆也是这样不做声地领着孩子跑了,赵香莲也是这样跑来跟廖妈倾诉,最后顺走了家里一罐子准备寄给廖奶的老年奶粉。

    只是,是什么时候来着?廖青梅已经记不大清了。

    赵香莲是哭着离开的,她急匆匆地跑过来,好像就是专门说孩子丢了的事似的,说完也不留恋,转身就走了,留下廖妈一个人在病房里咂舌。

    倒是那坏习惯还留着,病房里没什么好东西,结果直接把廖昊宇刚刚来医院里老师塞给他的苹果给顺走了。

    听到脚步声廖青梅立马拉着一头雾水的廖昊宇躲开。

    等廖青梅找来护士进病房,廖妈还跟她感叹,“赵香莲这人也是命苦,那么麻利的人嫁了刘四瘸,现在孩子一个也没养在身边。”

    说起孩子,赵香莲前头的闺女全被这夫妻俩送人了,有的过给了近亲,有两个出生没两月就直接不见了人影。

    “这都是女人的命!”廖妈还是很信命的,摇头感叹两句,伸出手来给护士做检查,看着自己的手有些担心,脸上带上了苦意。

    她上班就是靠着这两双手,现在左手这样,还不知道好不好使。

    “我还说刘四瘸呢,你妈现在……”

    “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第三十六章 风雨欲来

    廖妈醒了没多一会,廖青梅就主动把警察给请了过来。

    知道是例行问话,廖妈非常配合,主动把她昏迷前记得的所有事情都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那天是例行盘点的日子,我从仓库点了货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声惊呼,然后火就烧了起来。”廖妈瞳孔微缩,牵着廖青梅的手无意识地微微用力,此时说起来还心有余悸。

    “一下子火势就大了起来,走道里全是黑烟,啥也看不清,我就记得走廊尽头有个房间是给老刘看货的,那时脑子里只想着赶紧去那屋里。”

    “怎么不往楼下跑?”旁边记录的警员问。

    廖妈嗔了他一眼,“厂里的原材料那可不少,我点完皮料,还得去点配饰、布料和粘合计呢,厂里也就那么一个楼道口,还是在相反的方向,火烧起来时,已经退不出去了。”

    鞋厂只是个小私营厂,开起来才两年,但发展迅速,三层的小楼里,生产、仓库、住宿都在一起,因为到了生产旺季,仓库外的走廊里都堆满了原材料,而且鞋厂根本没有逃生通道,至于消防安全,那是根本没有。

    谁也没想到过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

    警员点点头,记了会突然停下笔,“打断一下,您听到一声惊呼?记得是什么样的惊呼,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吗?”

    廖妈歪头想了好一会,摇头,“不大记得了,就听着像是个女的。”

    问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再问的了,警员合上文件夹嘱咐廖妈多多休息后告辞。

    廖青梅把人送出去,知道大病房那边的受伤职业和家属大多已经被安抚好,确认他们不会胡乱怀疑闹事才微微放下心来。

    中午廖昊宇冒雨赶回家拿了请徐阿姨煲好的汤,母子三人吃完饭后,廖妈因为药力困了先休息,廖昊宇守着,廖青梅去开水房清洗餐具。

    “还痛不痛?”刚进去开水房,顾铭朗就挤了进来,手上也拿着个空了的饭盆。

    此时顾铭朗的形象可不怎么好,早上下过暴雨后转为小雨,顾铭朗头上被雨水打湿,裤脚更是湿了大半,上边还有泥点及黑炭擦过的印子,明明因为下雨降了点温的天,身上衬衣却是湿的汗味特别重,看样子是刚从鞋厂那边过来。

    廖青梅手顿了顿,微微扭开脸,继续洗饭盆,“没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不应该正是忙的时候吗?她今天见到他两次,都是匆匆走过,只看到背影和侧脸。

    “半个钟头的午饭时间。”顾铭朗扬了扬手里的饭盆,洗干净后顺手就把廖青梅来不及洗的饭盆拿到手里,放到水笼头下洗了起来,廖青梅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阻止,径自洗着自己手里的。

    “你放心,阿姨那里不会有事的。”

    提起廖妈,廖青梅喉头一哽,鼻子就有些发酸,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其实廖青梅特别想问一下事情的进展,想通过真相来洗清此时廖妈身上的嫌疑,而不是言语威胁。

    这样的威胁一时能稳住大家,但一旦有什么不对或者变故,大家还是会下意识地把罪名安到廖妈身上。

    现在廖爸也不在,她只怕下一次闹起来,她会抗不住。

    但是她也知道有些事不能问,就算问了顾铭朗也不能告诉她,他们有规定的,有保密条例,必须遵守纪律。

    “你忙吧,我先回去了。”三个饭盒,就算顾铭朗再想拖时间,也拖不了几分钟,沥干水,廖青梅收好饭盆就要回病房。

    转头的瞬间发丝微微扬起。

    “等等!”顾铭朗目光猛地一缩,喊住廖青梅。

    廖青梅站定,疑惑地看向他,就见顾铭朗伸出手轻轻撩开她侧脸边垂下来的发丝,廖青梅忙往后躲,没躲过。

    刚刚发丝拦着时没看清,顾铭朗现在才发现她脸上的红肿触目惊心!有的地方已经青紫起来。

    廖青梅退开,撇开脸去,有些懊恼怎么会被顾铭朗发现。

    居然伤得这么重!她居然还敢说没事!顾铭朗气,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定定地着着廖青梅不说话。

    他的目光太具压迫性,廖青梅垂下头,“我也没想到人会扑上来……一时没有防备,也不怪别人,毕竟她孩子伤得那么重,可以理解……”

    “……”顾铭朗心底长叹一口气,强忍住把她揽到怀里的冲动,大步转身离开。

    “你在这里等一会!”

    顾铭朗听人提了一句,并没有想到会伤得这么重,也知道这不能怪廖青梅,毕竟意外发生得太快,她后来也阻止了别人继续伤害她,也不大怪得了那个情绪失控的母亲,他只怪他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护好她。

    “不许偷跑,等着!”

    顾铭朗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廖青梅踢了踢脚下的地,心里计算了一下偷跑的后果,最后选择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

    这里是医院是公众场合,可不是在老家在人少的大院外,而且现在医院里来来往往的大多是廖妈的同事,万一盛怒之下的顾铭朗做出什么事来,她哪还有脸见人。

    不是廖青梅怂,实在是顾铭朗的前科太多,小动作不断,防都防不住。

    她不想在这当头,传出作风有问题的事情来。

    顾铭朗取了药回来,发现廖青梅乖乖等在原地,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走,我带你去上药。”

    “你把药给我,我自己上!”廖青梅才不肯让他给自己上药呢,只要一想到男人的手在自己脸上涂摸,她就觉得很不自在,格外羞耻。

    “跟上!”顾铭朗早发现了,自己强势一点廖青梅气势就会弱一点,若是自己惯着她,她就敢蹬鼻子上脸。

    顾铭朗借了间医生办公室,让廖青梅坐下要给她擦药。

    “我说我自己来就行!”廖青梅死死护住脸,不肯让他得逞,伸出手来讨药,“我自己上药。”

    “给你,你又顺手给别人?”顾铭朗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廖青梅一哽,想起被自己顺手给了小婶的药油,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听话,这里没有镜子,你自己看不到。”顾铭朗柔声哄她,手里拿着绞好的帕子,见廖青梅还有话说,“凭感觉也不行!你的脸肿得厉害,现在已经麻木了。”

    “……”廖青梅,左脸确实早没了感觉。

    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廖青梅咬咬牙,心一横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抬起侧脸。

    看着她这小模样,顾铭朗沉郁的心情好了些,看到受伤的脸后又心疼起来,廖青梅皮肤白嫩,脸上的巴掌印特别明显可怖,怕她痛,顾铭朗动作非常轻柔,先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伤处,再把药膏轻轻地涂在她脸上。

    知道她不喜欢过份接触,用的是专门上药用的磨得光滑的扁竹片。

    红肿滚烫的脸颊上了药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凉意,廖青梅睁开眼晴,看到顾铭朗是用竹片后,绷着的心才缓了下来,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

    上了药,顾铭朗就被匆匆来找他的同事叫走了,廖青梅握了握心里的药膏盒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找的药,居然没有什么药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不用担心廖妈会发现。

    廖青梅回病房间照顾廖妈,原以为上午问过话后就不会再有问题,没想到下午三点左右又来了一批调查的人。

    还是上午那些问题,但来人的态度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廖妈心里有些不安,但在子女面前还是强撑着,不肯示弱。

    所有的回答与上午并无二致。

    调查的人很快又走了,廖妈微微松了口气,回头见廖青梅一直眉头紧锁,还拍着她的手安抚她,“你这是干嘛,没事,他们就是来问问情况,毕竟是大事,我们配合就好。”

    廖青梅笑,“没事,我就是觉得这调查组的人有些眼生。”

    “那你还能谁都认得啊!”廖妈被廖青梅逗笑了,但还是忧心厂里的人和事,“也不知道厂长怎么样了,老刘我也没见着他,哎!我们组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

    廖妈担心的事不少,但这种时候廖青梅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去大病房那边,只劝她大家都受了点小伤,需要休息,她现在还是病人,等自己好起来再去探望大家也不迟。

    看了看自己打了石膏的手臂和缠着绷带的小腿,廖妈无奈地叹气。

    第三天,雨已经停了下来,玉兰树树叶青翠,叶尖还挂着水珠,摇摇欲坠。

    从半夜起,大病房就断断续续传来哭声,廖青梅心底有些不安,廖妈也一直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哭声停了,现在又哭了起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啊?青梅啊!”廖妈心慌,拉着廖青梅问,“你去那边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听着怎么像兰香的声音。”

    大病房那边,刘兰香的男人没了,火灾的时候他已经逃了出来,返回去救人的时候伤了腿,全身大面积烧伤,知道要截肢和巨额的医药费后,半夜自杀了。

    留下了年轻的妻子和一个才三岁的孩子。

    刘兰香半夜哭得晕厥过去,醒过来又继续哭,低低的哀泣声,哭得人心里又酸又涩。

    廖青梅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三十七章 比想像中更坚强

    “姚菊香,你出来!滚出来,赔我兄弟的命来!……”

    廖青梅后背抵住病房门,感受到巨大的震颤,听着各种侮辱性的辱骂,强忍着心底的怒气和委屈才没有冲出去和他们对质。

    现在这种时候,正是死者家属情绪最不稳的时候,她不能冲动。

    “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不关我妈妈的事!”廖昊宇平时再懂事,此时也不过是个孩子,脸颊涨得通红,双眼泪光闪闪,握紧了拳头就想冲去。

    “不关你妈妈的事!”屋外的人冷哼一声,猛地就是一脚,听到木门开裂的声,廖青梅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龟孙子,咋地了,躲在里头不敢见人了是吧,这事除了你妈还有能有谁,难道不是她最后一个从仓库里出来的!还有人亲眼看见了,就是姚菊香干的!”

    “你和她们讲什么道理,给我踹,先把门砸了!”

    又是两声踹门,廖昊宇含着眼泪就想冲出去,被廖青梅严厉的眼神止住,少年人最容易冲动,要是廖昊宇出去,双方都不理智的情况下,太容易出事了!

    “这里是医院,不准闹事!”好在没有廖青梅担心多久,马上就有医生护士赶了过来,听到死者家属和医生讲理,最后无耐被劝走后,廖青梅才微松一口气。

    只是那气还没有叹下去,又提了上来。

    “姚菊香,娘的,你就躲着吧,要是确定是你放的火,老子杀你全家,放把火烧了你的屋……”

    随着声音渐渐远去,大概人是被拉走了,廖青梅重重地闭上眼,靠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姐!”廖昊宇双眼赤红地怒吼一声,见廖青梅看过来,恨恨地撇开脸,冲到一边生起闷气来。

    病房里一时静悄悄的,只余姐弟两个的呼吸声,和廖昊宇抽鼻子的声音。

    早在知道出事时,廖青梅就请医生帮忙把廖妈转到别的病房去了,也好在转移得及时,才没有让她直面这样的场景。

    廖青梅走到廖昊宇的身边,轻轻揉了揉他的发顶,廖昊宇偏头躲开,撇开脸不看她。

    “傻瓜,将心比心,妈妈被误解你都气得想跟人拼命,那他们呢?他们失去了至亲的人,现在正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你要是和他们对上,万一受伤出事,我怎么和爸妈交待?”廖青梅轻轻牵起廖昊宇因为情绪激动不停微颤的手。

    轻轻地拍了拍,“我不是站在他们那边,是为了你好,我也很生气,很想冲出去和他们讲个明白,可这时候除了火上浇油,半点用处也没有,你要相信警察,他们一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的。”

    廖昊宇低下头,聚集在眼底一直没掉的眼泪,啪地砸在廖青梅的手背上。

    “姐,我怕……”

    “没事的,等直相大白的那一天,栽赃在妈妈身上的冤屈一定会洗刷干净的。”

    姐弟俩悄悄回了三楼病房,廖妈在病房里发着呆,从大病房到小病房,从二楼到三楼,廖妈对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不是毫无所觉的,只是怕孩子们担心,才任由他们安排。

    “他们走了?”见她们进来,廖妈抬起头来问。

    廖青梅轻轻点头,廖昊宇无声地坐到廖妈身边,握住廖妈的手。

    廖妈紧了紧儿子的手,一直沉凝的表情突然扯出一抹笑来,“别担心,咱们等结果出来就好了。”

    说完看向廖青梅,“青梅啊,妈柜子里有张存折,你拿了,把里头的钱取出来,给你兰香姨送过去,现在她男人走了,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肯定难过,她那些夫家兄弟也不是好相与的,来闹事的都是他们吧。”

    来闹事的人确实都是男方家属,一个个都直接放言可以代表刘兰香,代表孩子和死者说话。

    “妈!不行!”廖昊宇立马激动地反对,“凭什么给她们家啊!我们又没做错什么,您一给钱,不好像默认了这事一样么!我不同意。”

    廖妈笑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廖昊宇到底还小,于人情事故方面十分欠缺,抬眼看向廖青梅。

    廖青梅点头,“我会私下给兰香姨送去。”

    “好!”廖妈欣慰地笑,“你办事有章程,多看着你弟弟,遇事别冲动,有要我出面的地方也别光瞒着我,清者自清,我有底气面对她们任何一个人。”

    廖妈远比廖青梅想象地要坚强许多,接下来的日子,面对警察的多次询问耐得住性子,还总安慰情绪有些焦虑的廖青梅姐弟,甚至厂里有家属哭上门来,廖妈也会主动出面,解释劝说她们。

    至于死者家属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那天傍晚过后倒是没有再出现过。

    但廖青梅总是不安心,不管面上再怎么撑着,其实心底后怕不比任何一个人少,晚上也不敢放廖昊宇单独回家,姐弟两个干脆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就算有需要回家的地方,廖青梅也尽量请人陪同廖昊宇一起。

    至于夜里,这些天来她从来没有睡熟过,每次走廊出现脚步声或者门口出现阴影,都会惊醒过来。

    鞋厂的事故还没有进展的时候,廖爸任务结束回来了。

    医院门口,见着步伐匆匆,脸色焦急的廖爸,一直故作坚强的廖青梅鼻尖一酸,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往下落。

    廖爸胡子拉茬,神情非常疲惫,眉眼里是藏不住的焦急,不过好在廖昊宇留在家里的字条说清楚了情况,又有大院其他人告知具体情况,他才没有太过失态。

    “不哭,爸爸都听说了,这段时间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廖爸轻轻拍了拍廖青梅的肩头,“现在爸爸回来了。”

    廖青梅已经说不出话来,泪眼朦胧地点着头。

    自从廖爸回来,廖青梅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卸掉大半,空出来的时候她开始往警局跑,努力跟进事故调查的进展情况。

    早一天真相大白,早一天安稳度日,一空人也能真正地安下心来。

    可惜线索就断在了那声惊呼上,廖妈言辞凿凿,十分肯定自己听到有人惊呼,厂里也有人隐约听到了,却不太确定。

    但现在根本就找不到惊呼声的主人。

    不过事故原因已经清楚,应该是在人在仓库里玩烟头引起的火灾,但是廖妈也说了,她在仓库盘点那么久,并没有人在里面抽烟。

    而且仓库重地,她们厂里有规定,禁烟火,没有人会明知故犯。

    唯一的目击证人,应该就是惊呼的那个人,但厂里所有人都排查了一遍后,谁都说自己不是。

    倒是有人影影绰绰地指证,可能是廖妈放的火。

    不过经过多次询问,发现证词有反复的情况后,再加上廖妈没有作案动机,和作案时间,才排除了嫌疑。

    从警察局出来,廖青梅心底有些茫然。

    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别说大火,就连别的事故也没有,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重生,从而发生了改变吗?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鞋厂,在厂房林立的厂区内,此时鞋厂一反往日的繁荣,没有了机器的轰鸣声,安静得有些可怖。

    被大火燎得黑漆漆的墙壁上,隐约可见石灰水写的安全生产的标语。

    厂房内还没有人来善后,机器和被烧毁的原材料杂乱地散落着,往二楼走,两边的红砖墙壁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犹豫了几秒,廖青梅抬步往上走去。

    “怎么到这里来了?”顾铭朗正好从楼上下来,灰头土脸的,正在拍身上的灰。“别上来了,到处都是灰,太脏。”

    两人出了鞋厂,拍干净身上的灰顾铭朗才走到廖青梅身边,“心情不好?”

    廖青梅表情微讶,她脸上表情和平时无异,这也是前世锻炼出来的技能,她不说话没有人能看出她心情的起伏。

    只是,顾铭朗……

    “怎么你一个人来这里。”廖青梅不愿多谈,转而问起顾铭朗。

    两人相携着往外走,方向正是鞋厂职工暂住的方向,之前鞋厂除了附近住家的职工,还有不少外地来的,单身的直接在鞋厂住,夫妻或者一大家子的,都在厂区外的民居里租房子住。

    厂房外大片民居已经发展起来,每个院里都加盖了房子,每一户都租了不少人。

    鞋厂出事后,宿舍不能住了,大家都在外边租了房子,等鞋厂恢复。

    “来看一看,走访一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顾铭朗笑,此时的廖青梅比正月时见到的还要瘦一些,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已经瘦到了底,走在他身边,仿佛来阵风都能把她吹跑。

    虽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眼底是化不开的阴郁,顾铭朗心底微疼。

    面对这样的廖青梅,他根本就没办法痞起来逗她,不自觉地就正经了起来。

    廖青梅点头,“不介意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知道她是为廖妈担心,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真相,顾铭朗这次来本就不是因公来的,而是自己的私人时间出来走访,带上她也没什么关系。

    居民区里有些杂乱,院里院外电线和租户私人扯的线比比皆是,衣物也挂了不少,再加上现在的地还是泥地,前两天下了一天的雨,地上虽然干了,但坑洼的地方还有积水。

    有时避着衣物就来不及低头避来水坑。

    “小心!”

第三十八章 回味无穷的拥抱

    眼看廖青梅一脚踏空就要踩到水洼里去,顾铭朗大手一揽,直接把廖青梅揽到了怀里。

    鼻子猛地撞到顾铭朗坚硬的胸膛,廖青梅鼻头一酸,眼泪迅速上涌,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对不起,我……”第一次直面廖青梅的眼泪,顾铭朗难得有些心慌,哪里还有以前以逗她为乐的样子。

    站开一步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没想到廖青梅揉了揉撞红的鼻子,擦干泪水,抬起头来,皱巴着小脸说,“没事,就是突然撞到,生理泪水而已。”

    鼻子还有些微红,但眼泪已经不流了,见她真的不像有事的样子,顾铭朗才抬腿继续走,“别乱跑,跟着我的脚步走。”

    廖青梅没有反对,还好刚刚顾铭朗拉得及时,她脚下穿的白色帆布鞋,要是踩进水洼里,脚下的鞋子就算是毁了,加蓝墨水也洗不干净污渍,这一双鞋可得廖妈好几天的工资。

    因为一直低着头看路,廖青梅半点也没有注意到前面顾铭朗悄然泛红的耳尖。

    两人拥抱到一起的瞬间,不同于廖青梅感受到他肌肉的坚硬,顾铭朗只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触感,廖青梅镶嵌在他怀里的那一眨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怎么可能有人长得那么娇小,身体那么柔软,醉人的馨香不停地往鼻孔里钻,一直钻到了他的心里。

    骨节分明的手指弹了弹,指尖还停留着触碰到那一瞬间的感觉,明知道廖青梅什么都没有察觉,顾铭朗还是把手揣进了兜里。

    “嗯?”指尖动了动,顾铭朗突然停下脚步。

    跟在后头边走边揉鼻子的廖青梅傻傻地看着手里被顾铭朗强塞的糖果。

    两颗大白兔奶糖?

    被廖青梅疑惑的目光看着有些尴尬,顾铭朗不好意思地别开脸,“那个,吃糖就不疼了。”

    说完还确信似地点了点头,说完赶紧扭头带路,不让廖青梅看到自己别扭的神色,这会不止是耳尖,就连脸颊都有些发热。

    顾铭朗觉得自己都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一向引以为豪的脸皮,怎么今天在廖青梅面前一下子变薄了许多?

    被强行塞糖的廖青梅大眼晴眨了眨,摸了摸还有些微酸了鼻子,再看看手心里的糖果,默默地腹诽了一声音,幼稚!

    抬步跟上去。

    走了半条巷子,就到了地方,因为工厂停工,院子里人还挺多。

    有两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水井边上拧被单,还有几个坐在阴凉处说着鞋厂的事,除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其他人都是寻常的生活打扮。

    见到他们进来,穿灰西装黑皮鞋,抹了大把头油脸上长满麻坑的男人,腋下夹着挎包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边走边从兜里掏出卷烟拆包装。

    “顾队长好,这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我正好来这里了解一下情况,安抚一下员工的情绪,正提到你当时的英勇事迹呢,快进来,快进来。”这人的正是廖妈车间的车间主任,顾青梅只知道他姓何。

    “来来来,抽一根,别客气。”

    顾铭朗摆手拒绝他也没生气,眉开眼笑地把顾铭朗迎进了院子里,不过在看到顾铭朗后头的廖青梅时,何主任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明显就是很不欢迎的态度。

    “她是和我一起的。”顾铭朗走回廖青梅的身侧,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却不容反驳。

    何主任脸上的表情立马变得讪讪的,十分不待见地看了廖青梅两眼,转脸看向顾铭朗,伸手摸了一把抹了太多头油的头发,“来顾队长,里边坐。”

    何主任就是鞋厂老板的小舅子,等顾铭朗一坐定,就开始诉苦,说厂里有多么不容易,说因为这次事故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又问顾铭朗什么时候他们可以进厂整理恢复生产,还问了这次事故有没有赔偿。

    说起赔偿的时候,何主任的眼神不时扫向一边低头倾听的廖青梅。

    看那模样明显就是认定了廖妈就是纵火的那个人,见顾铭朗一直没有明确地表态,又开始说起廖妈来,说她之前工作态度不端正,两个人之间多有冲突。

    “姚组长这人,其实我早跟我姐夫提过了,既然人家心不在这里,不如早早放她走,只是我姐夫这个人念旧情,姚组长毕竟是厂里的元老,他抹不开面子,没想到哇!”

    廖青梅目光慑人地看向何主任。

    结果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恳切地看向顾铭朗,“顾队长,我和姚组长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这厂毕竟是我姐夫的产业,我一直盯得严也是情理之中,姚组长对此不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我实在有理由相信,姚组长是因怨生恨,故意纵火发泄情绪。”

    廖青梅咬牙,正要开口反驳,话头直接就被何主任高声抢了去。

    “当然可能她只是想报复一下,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但是顾队长,这不是可以体谅的理由啊!现在厂里停工,我手上这么多人闲在这里,没了收入,怎么生活?”

    院子里其它人都看了过来,停产就代表着没有收入,现在厂区都很饱和,根本就没有别的工作可找,要是再不开工,他们的生活确实难以为继。

    只是到底还是有人站在了廖妈这一边。

    “不会是姚组长的。”刚刚还在拧被子的姑娘期期艾艾地挪到这边来,顶着何主任的瞪礼,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相信姚组长!绝对不可能是她!”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有赶紧给我滚!”何主任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脸上凶相毕露。

    顾铭朗抬手,止住何主任,看向绞着衣角,明显非常紧张的圆脸姑娘,“你继续说。”

    像是得了莫大的鼓励,那姑娘咬了咬唇,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姚组长特别好,特别负责任,每天下班她都会留在厂里清点检查,平时也总提醒大家注意生产安全。”

    “而且……而且……”那姑娘迟疑地看了眼脸色铁青的何主任,说不下去了。

    廖青梅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大家明显都很赞同这姑娘的话,但在廖青梅的目光下都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确实,廖妈不过是个小组长,而眼前的何主任却是能掌握他们命运的人,他们选择闭口不言,廖青梅非常理解,但也感到非常心寒。

    这里的人不仅大半都是廖妈的同事,还有不少是廖妈手下的组员,对工作尽职守责的廖妈每次和领导起冲突然,绝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护着这些人。

    “我……”眼看着那姑娘瞅着何主任的眼色还要再讲,旁边的人赶紧出马把人拉开了,其中也不排 除有何主凭的眼神指使震慑。

    “何主任,不知道你要怎么解释。”顾铭朗没有强制阻止,转脸看向何主任要解释。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些人不懂事,一点小恩小惠就被人收买了。”何主任摆手,继续给顾铭朗开烟,这次顾铭朗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却没的抽,拿在手里把玩着。

    何主任一见有门,立马冲廖青梅的方向使了使眼色,“顾队长,要不我们屋里说?”

    见顾铭朗神色有所松动,立马起身带路。

    两人都当坐在一边的廖青梅不存在。

    等院子里只剩下廖青梅一个人,她想了想,起身去找先前说话的姑娘,看着别人把她拉上二楼,廖青梅直接往楼梯那里去。

    “你傻啊你!你跟何主任做对,你不想干了啊!”屋里训斥声和哭声交杂,手已经抬到门边的廖青梅生生止住了敲门的动作。

    “可是……明明就不会是组长,组长她……”

    “说你傻你还不乐意!什么组长不组长,出了这么大的事,姚组长还想回鞋厂?除非她祖上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不然绝无可能。”

    “张姐!”

    “哎,爱华,你还小,哪里晓得鞋厂有多复杂,我也知道这事不可能是姚组长干的,但现在领导想要是她干的,那还能是别人干的?也就是你傻,什么也不懂就冲上前头去,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廖青梅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你呀,赶明儿好好去给你赵姐求个情,让她在主任面前说说你的好话,看能不能留下来。”

    廖青梅眉一皱,停下脚步。

    “我不去,她就是个小人,两面三人,亏组长平时对她那么好!”

    “啧!傻丫头,你听我的没错,我跟你说啊……”

    之后的话,廖青梅没有再听下去的**,下了楼来,正好顾铭朗和何主任谈好了,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放松,何主任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看得廖青梅格外刺眼。

    再看一眼和他相谈甚欢的顾铭朗,廖青梅头一甩,直接走了。

    “生气了?”没一会,顾铭朗从后头追了上来,替廖青梅拨开挡在眼前的衣服。

    廖青梅没说话,对顾铭朗的操守她还是有信心,也知道他有他的做事方式,但她就是看不惯。

    “何建军这人有猫腻。”顾铭朗笑,低声向她解释。

    廖青梅停下脚步看向他,顾铭朗也认真地看着她,看他的眼神,廖青梅就知道,得了,知道这一句就够了,别的也不要再问了。

    见廖青梅没有再问,自顾自往前走,顾铭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点,大步跟了上去。

    “我送你回医院。”

第三十九章 冰山一角

    说完送廖青梅回医院的顾明朗刚出了巷子就被同事接走,廖青梅这会也不急着回去,一个人在如蛛丝般盘根错节的巷子里转悠。

    她们先前去的院子只能算是较多职工的聚居,还有不少职工住在别的地方。

    廖青梅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她可以慢慢找慢慢看。

    先前在那个院子里廖青梅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余地,就连顾明朗也没找着机会了解情况,说是走访不过是听何建军一个人说而已。

    其中事实被严重歪曲,还是当着她的面。

    陆续找到两户人家,廖青梅还没有进去就被人赶了出来。

    “走吧,走吧,该说的我们都跟公安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在车料子,什么也没看见,你去问别人吧。”

    “哎,不知道不知道!”

    ……

    这还算好的,有个大妈把廖青梅赶出来的同时还把门边的竹条扫帚扔到廖青梅的脚边,虽然没有砸到人,但正好砸进水坑,溅起大片泥点,落了廖青梅一身。

    “你还有脸来我家,我告诉你,妈你妈干下这丧尽天良的事,迟早要遭报应的!”

    说完门砰地一声被摔上,留下廖青梅无奈地站在门外。

    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廖青梅默默把扫帚捡起来放好,才转身去找厕所。

    类似城中村的居民区只有公共厕所,廖青梅找了两天巷子终于找到一个。

    泥点不仅溅到了衣服鞋子上,脸上还有零星几点。

    这个厕所砌在墙缝里,特别深,廖青梅走到最深处洗墩布的水池子边,还没拧开水龙头,就听到了男女轻声的嬉笑声。

    “干啥呀,急啥!你轻一点!往里走一点,别人看见了得多丢人!”女人捏着喉咙的娇笑声听在耳里,让人格外适应不良。

    “哎呀……真是冤家!”适应不良的同时,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总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一样。

    此时的情况莫名地有些尴尬,廖青梅想走又走不得,她伸脚踢了踢墙边的墩布,原以为这对野鸳鸯会走呢,没想到人家半点也不在意。

    “别闹!是不是有人呀?”还是那个女人。

    伴随着几声叭唧声,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我都盯了半天了,哪里来的人,可能是哪只野猫吧。”

    是何建军!

    廖青梅下意识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这会她也听出来那女人是谁了,不是别人,正是赵香莲。

    难怪她会觉得别扭,想到赵香莲一个半老徐娘,捏着嗓子娇滴滴的撒着娇,廖青梅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厕所这么脏污的地方,这两人竟然半点也不顾及,听着不绝于耳的吻啃声,廖青梅死死地捂住耳朵。

    “想不想哥?想不想?”

    “想!想,想,想。”

    “嘿嘿,哥可是想死你了,怎么地,哥比你家四瘸子好吧,啊?”

    “……”

    耳听着这两人就要渐入佳境,原以为自己会要现场旁听一声动作戏,没想到有人及时出现解救了她。

    “妈!妈!你在哪!快出来!”外头传来小孩子尖利的呼喊声。

    耳边的声音猛然一停,何建军突然开口,“得了,我儿子喊妈呢,你赶紧地,去看看!”

    这句话廖青梅倒是听在了耳里,只是一直捂着耳朵没听得太过真切,她也没心思去细听分析意思,满心正庆幸这两人走了呢。

    等他们走了好一会,廖青梅才打开水笼头,一边擦着身上的泥点,一边暗暗腹诽。

    难怪前世廖妈总被赵香莲无故欺压,就连几乎到手的主任位置也被人抢了去,原来赵香莲早和何建军搞到了一起。

    这就不难理解了。

    匆匆洗了手,廖青梅赶紧从气味难闻的公厕走了出来,这时候的厕所可不是后世那种装修华丽带马桶的,而是水泥台子砌起来的蹲坑,连门都没有的那种,这时候也没有天天搞卫生的人,里面的气味有多难闻可想而知。

    也就这个公厕构造有些不同,里面有个洗墩布的小水池子,刚好和外面隔开来,不然廖青梅这么大个人站在里头,赵香莲也没脸那么喊下去。

    真不嫌丢人!

    廖青梅擦着手,快步往外走,虽然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但她这辈子都不要来这个鬼厕所了!

    一只脏兮兮的皮球突然滚到廖青梅的脚边,好在最后一刻廖青梅反应过来,赶紧拐开了脚,才没有踩上去。

    紧接着一个小男孩从旁边的门口哒哒跑出来,追着球跑到墙边,也不嫌脏抱起小球就要回院里去。

    “小朋友以后玩球不要到路上来,很危险的知不知道?”看路上许多轧痕就知道这条路上平时走的车不少,这么小一个孩子在路上玩球,没事还好,要是被车撞了,或者因为皮球把车弄倒了怎么办?

    廖青梅好心好意,没想到小男孩一把把她甩开,看也不看她一眼就想跑。

    眼看着他一脚要踏进坑里,廖青梅忙去拉他,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花白头发踮小脚的老太太,劈手打在她的手背上,速度极快地把小男孩塞到自己身后。

    “哎,我说你这姑娘,你怎么这么不能容人呢?你和个孩子计较个啥?”老太太劈头盖脸地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了。

    “我……”

    “还我啥我,我家娃玩个球碍着你啥事了?你这还没事呢,要是有事你不得吃了我家娃啊?你心怎么这么狼呢!”小男孩扒着老太太的裤腿看廖青梅,黝黑干净的眼眸里满是好奇。

    “大奶,我真没有,这不是看他要踩坑里去了么,想拉他一把。”廖青梅无奈地指了指小孩半只脚踏着的水坑。

    “哎呦,我的个乖孙!”老太太一惊赶紧蹲下把小孩子提到怀里,一摸,裤脚湿了半截。“你咋不早说呢,你安的啥心哪!”

    老太太一边嘀咕着一边把孩子抱进了屋里。

    廖青梅指了指自己,半天张不开嘴,她倒是想说来着,那也要她有开口的机会呀!

    今天的运气真够背的,廖青梅看着最终还是被溅得满是污渍的小白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里算是没有半点进展了,还是等顾明朗那边的结果吧。

    回了医院,廖爸趁廖妈睡着的时候已经赶回去上班了,轻轻擦了擦廖妈脸上未干的泪痕,廖青梅轻轻地叹了口气。

    其实廖妈并没有她相像的那么坚强,儿女虽然可以信赖却不足以成为依靠,哪怕心里再委屈害怕她也要站在儿女的身边,替她们撑起一片天。

    现在廖爸回来,不止是廖青梅重担减轻,廖妈也终于有了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伤势较轻的职工已经陆续出院,过重的早早转去了省城的大医院,留在医院的只有廖妈在内的四个人。

    好在这次事故并没有大的人员伤亡,除了想不开自杀的那个。

    提起兰香姨,廖青梅不由得有些唏嘘。

    她去给她送钱的时候,正好赶上男方的家属在闹事。

    刘兰香是外地人,前几年来靖北遇到了比她大五岁的丈夫,两人结了婚生了个儿子,省吃俭用地把房子盖了起来,今年刚开始出租收租金。

    本来夫妻两个都在厂里做事,再加上家里的租金,生活正一步一步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鞋厂突然出了这事,男人还接受不了现实自杀了。

    现在租户门嫌不吉利纷纷要退租,孤儿寡母带个丁点大的孩子,男方的亲戚门像是狼看到了肉一般,立马涌了上来。

    廖青梅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谈房子的事情。

    廖青梅虽然喊姨,实际上刘兰香才二十三岁,正是年轻的时候,再嫁人也很正常。

    男方让她嫁人,把孩子和房子留下来,话说的好听是给侄儿看着房子,但天长日久的谁知道呢。

    当然刘兰香也可以留下来,但必须发誓按手印,保证守着儿子过日子,终身不能再嫁。

    他们闹事的时候,灵还停在院子中间,小小的孩子因为他们气势汹汹的声音哭着缩在妈妈的怀里不肯出来。

    好在男方家里还有几个讲道理的老人,看他们闹得不像样,喝止了他们。

    不过……廖青梅叹了一口气,这是想得便宜还想要脸皮啊!真看不下去不早点出来说,为什么要等到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的时候!

    把廖妈的钱交给兰香姨的时候,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只哭着拉儿子冲廖青梅磕了个头。

    廖青梅可不敢受,赶紧跳开,也不敢多留,她可没忘记就是这些男方家属差点拆了医院的门。

    现在他们看她的眼神的非常不善。

    第二天下葬廖青梅没去,只让廖昊宇去放了一挂鞭炮,这时候离事故当天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几天天气晴好,廖青梅没事就会推廖妈去晒晒太阳,回病房给廖妈拿毯子的时候,没想到会遇到那天骂人的那个老太太。

    老太太独自一人从药房过来,低着头数着手里包着药片的纸包,根本就没注意到廖青梅就站在她旁边。

    “香莲婆婆……”

    “诶!”

第四十章 再次遇见

    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猛地窜过廖青梅的脑海,来不及思考身体就下意识地侧身望过去。

    老太太正满脸笑容地往喊她的那中年妇女迎了过去,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笑着寒暄着什么。

    廖青梅看着老太太的眉眼,越看越觉得像女版的刘四瘸,如果她听到的这个香莲真的是赵香莲,如果这位老太太真是赵香莲的婆婆,那许多问题就都能对得上了。

    寒暄过后,老太太捏着药包离开,先前同她寒暄的妇女和她的伴聚到了一起。

    “你和谁说话呢?”排队拿完药的那个问。

    “赵香莲的婆婆,这老太太也是可怜,费心劳力地拉拔着孙子,结果是替别人家养的,刘四瘸那人也是怂,活该他青天白日的戴绿帽子,我看啊,他保不准还知道赵香莲那点破事呢,就是管住罢了。”

    “哦,她们呀!肯定知道,不然你以为刘四瘸那个守大门的工作哪来的,我跟你说啊……”两人凑近咬起耳朵来。

    “嘿嘿,说得也是……”

    两人说笑着从廖青梅眼前走过,话里指明道姓,说得再明白不过。

    这人确确实实是刘四瘸的老娘,赵香莲的婆婆!

    顿了几秒,廖青梅突然拔足狂奔,跑到大门口突然想起廖妈还在等她的毛毯,赶紧又跑上楼拿了毯子下来。

    “妈,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成不成?我有急事要去找顾铭朗。”因为跑得太急,说起话来不免有些气喘。

    廖妈心疼地拨了拨廖青梅脸边的发丝,“跑这么急做什么,你慢一点。”

    “嗯!”廖青梅努力稳了稳呼吸,点头。

    “去吧,跑慢一点啊。”廖妈哪里能不知道她,就是个急性子,看这情形就是有急事,当着她的面应得好好的,转身肯定不会听话。

    这可真冤枉廖青梅了,她应得好好的,也老老实实地这么做的,只是步伐有些快而已,边仔细理顺脑海中纷杂的想法。

    从那天赵香莲来找廖妈起,廖青梅就觉得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有问题,现在才反应过来,赵香莲的孩子被带走就被带走了,为什么要特意来给廖妈说,还特意加重了事故发生前就离开的字眼。

    如果有警察问到这事,廖妈会怎么回答?

    人的记忆很容易地被人为的篡改,因为一件事影响、因为某一句话的暗示……甚至是自己美化。

    特意来告知孩子不在事故现场,其实极有可能他就在,而且事故原因也与他有关才对!

    赵香莲这么做,目的无非就是想在廖妈脑海里构成她儿子不在事故现场的假像,借以躲避公众的视线。

    廖妈本就没有把一个不常出现在鞋厂的小孩子联系到这场事故里,再加上赵香莲的哭诉暗示,廖妈肯定下意识里就已经认为,孩子离开了靖北,回了老家,与事故无关。

    到时候,廖妈的回答肯定会顺着赵香莲的想法来!

    但是应该在老家的孩子和婆婆都还在靖北,同时……想到在公厕听到的事,廖青梅抚了抚额,刘来宝竟然会是何建军的儿子!

    那这件事情,会不会和何建军也有关系?毕竟顾铭朗也说过何建军有猫腻,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不对?

    到了公安局,顾铭朗并不在,据说是去市里开会了,廖青梅一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主动跟警察说明情况,毕竟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还没有经过考证。

    而且,这是个人情社会,靖北县的大小官员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能在这时候就办起厂来的人,不仅经济条件比别人硬,人情关系肯定也十分硬扎。

    而何建军正是厂老板的小舅子!

    比较起这些并不熟悉不知根底的警员,廖青梅更愿意相信顾铭朗。

    顾铭朗不在,廖青梅没打算再等,给他留了张条子就先行离开,她还得赶紧回医院照顾廖妈。

    大概是事情有了眉目,廖青梅整个人都轻松起来,顿时觉得天朗气清,阳光灿烂起来,走起路来自己也没有发觉到,居然连蹦带跳的。

    “同志!同志!”

    廖青梅正高兴呢,突然一辆自行车停到自己旁边,高个男青年一脚踩在地上,单手扶着龙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谁!”廖青梅吓了一大跳,赶紧退开一步,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青年。

    江景程微笑着看着廖青梅,现在的她可和周末那天傍晚遇见时看到的不一样,生机勃勃的样子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只是脸上的疲色还未完全褪去,眼底还有青黑,略微有些憔悴。

    伸手指了指地下,廖青梅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带松了,正好被另一只脚踩着。

    “谢谢!”差一点就要丢大脸了,廖青梅忙蹲下去把鞋带系好系紧。

    系好站起来,发现这个男青年居然一直没走,廖青梅神情渐渐带上了疑惑,她记得自己并不认得眼前的人。

    “江景程,上次我们见过的。”江景程微笑,伸手指了指电影院的方向,“上次?鞋厂出事的那天,没出什么事吧?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

    上次?廖青梅稍微一想,就想起那个帮她说话,和电影院时髦女人挽手走在一起的男青年。

    “原来是你!”廖青梅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万幸没有出什么事,上次的事还要谢谢你。”

    江景程摇头,他根本就没有帮上什么忙,见廖青梅像是要去哪里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后车座,“去哪儿?我捎你一程。”

    “不用,不用!”廖青梅忙摆手,人也往后退了两步,拉清界线的动作非常明显。

    江景程失笑,有些惊讶于她对陌生人的防备心,但也没有强求,和廖青梅告了别,脚下一蹬,自行车就驶离了原地。

    目送着江景程走远,廖青梅松了口气,虽然这人长相正派,一看也是出身良好的那种人,身上书卷气十足不说,说起话来的样子也是十分温和。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不想离他太近。

    莫名在江景程身上感觉到了危险,虽然不知道这危险从何而来。

    没有耽搁太久,廖青梅回到医院,这时廖爸已经陪着廖妈在看当天的报纸,两人说说笑笑地,廖昊宇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廖青梅刚出现就被廖爸廖妈联合着,要她赶紧回家好好休息。

    从出事到现在,廖青梅一直呆在医院,中间只回去过两次,一次是拿换洗的衣物,一次是买了猪骨回去给廖妈炖汤。

    晚上打针的时候,宁愿不睡觉也要盯着廖妈的吊瓶,廖妈几次翻身醒来,看到的都是廖青梅睁着的眼晴。

    在廖爸廖妈眼里,廖青梅还是个孩子呢,这么撑着,影响长身体。

    甚至廖妈都劝廖青梅接下来的日子就不要再来了,休息好的同时回去把摊子支起来,反正她这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再说她只是伤了左手臂,并不十分影响生活,医院里有护士,廖爸除了上班时间也都在这里。

    这两天廖妈闲来无事坐在床上一算,不得了!她闺女在这里陪她一天,那得损失不少钱。

    再说了,她这在医院住着,她可是听着了,闺女可是再三叮嘱医生用好药,不用怕花钱!她问起来,还死活不肯告诉她用了多少。

    这小败家子!廖妈嘴里骂着其实心里甜着呢,但还是心疼钱,这医院可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而且她这伤也不知道厂里到时候管不管,要是不管都得自个出,不省着点怎么行。

    正说着话廖昊宇从外头跑回来,他下午陪隔壁病房的老爷爷下了一下午的象棋,要不是护士来催老人去打针,廖昊宇都忘记了回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赶紧地送你姐回去一趟,你,你干脆也别来了!”廖妈没好气地瞪了廖昊宇一眼。

    现在可算是知道了,生儿子真没生女儿好,臭小子倒是心疼她,但知道她没什么大事后,就不再把她放在心上了,要不是有个贴心闺女,廖妈得气死。

    现在她都不乐意天天看见廖昊宇,每天守在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整天各个病房到处窜,不如回家去帮他姐干点活,看看书预习一下功课。

    见廖昊宇被训,廖青梅乐,“行,家里我买了猪手,回去炖了送过来。”

    “青梅啊,钱是再挣就有了,但你也要省着点花,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廖妈一听又心疼了,这骨头猪手的一断,哪来那么多钱拿来造?

    到九月份她们姐弟都要开学,那里又是一大笔,青梅那里虽然不要学费,学校也有生活补贴,但是廖妈心疼呀,就怕孩子为了省钱不吃好,饿坏了身体。

    她这些年攒的钱里头,就有单给廖青梅准备的大学生活费,还有一笔是嫁妆钱。

    想到嫁妆钱,廖妈就想起了顾铭朗,拉开床旁边的木柜子。

    “青梅啊,你把这些东西拎回去,你和弟弟分着吃。”柜子里不仅有水果还有两罐子奶粉,都是紧俏货。

    廖青梅和廖爸都是一惊,“谁送的?”

    这么重的礼,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手的。

    “铭朗那孩子送的,他匆匆忙忙地往我这里跑了一趟,放下东西就走了,他们这俩孩子,一个比一个手松!”廖青嗔怒地看了廖青梅一眼,向廖爸抱怨道。

    廖青梅,“……”

第四十一章 诡计重重

    提着满满一兜水果回家,家里因为女主人住院显得有些凌乱,小炉子也一直是熄灭状态,廖爸的廖昊宇的衣服随手扔在床边,饭桌上还有没有及时收走洗干净的碗筷。

    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廖青梅轻叹一口气,放下东西就忙了起来,里里外外搞过一遍卫生后,开始洗堆积起来的衣物。

    等她把衣服洗好晾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看着露台上随着晚风轻轻飞扬的衣物,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廖青梅抻了个懒腰,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端起地上的脸盆准备下楼回家。

    结果刚出楼道就听到一阵巨裂的打砸声传来,还有惊呼的阻止声,廖青梅心里一咯噔,莫名地就觉得不好。

    大院里都是住了许多年的家属,大家就算暗地里有些小矛盾,但从来没有升级到打砸地步的纠纷,如果是夫妻打架那就更不可能,大家都要脸,顶多关起门来小打一架,真要这种打法,那日子也不过用了。

    他们这个大院有些杂乱,既有驻地的军人,也有兵工厂的大部分职工,不像那些军区大院,特别高大上,不经过严格的审查,根本就进不去。

    这里门口虽然有站岗的小战士,但是大院里平时来往的人多,只要不是特别可疑的对象,报明了身份和要找的人后,都不会拦着。

    听着声传来的方向,廖青梅第一个反应就是兰香姨夫家那边的亲戚来闹事了。

    廖青梅跑下楼一看,果然自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堆人,端着脸盆的手一紧,正要拨开人群上前就见大家自动自发地散开来。

    紧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鱼贯而出,为首的正是那天在兰香姨家见到的男方家属,闹着要房子、逼兰香姨改嫁,闹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这个时间点在家属院的大多是妇女孩子,这几个人脸上的气势没有半点收敛,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看着他们刚才那凶狠劲,大家都只敢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敢怒不敢言。

    廖青梅就站在楼道口,那人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咳两下往她脚边吐了口唾沫后。

    “小姑娘,转告你妈妈,做了亏心事,还是赶紧认错赔钱才对,不然,今天是活人上门,改天就说不定了。”话说完,三角眼阴沉沉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空空的门洞,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地扬长而去。

    廖青梅脚步刚动,就被人拉住了,小声而又急切地训斥道,“傻孩子,你赶紧回家看看吧,你一个姑娘别和人去争。”

    “是啊!是啊!”旁人也跟着劝,皆同情地看着她。

    “那些人都是混不吝的,赶紧进屋去。”

    “这是哪里来的人啊,老廖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惹上这种人?该不是姚姐厂里那事……呸呸呸,我乱说的。”

    “啧,你这张臭嘴!还不赶紧帮忙收拾。”

    ……

    廖青梅上楼的时候是把门锁了才上去的,那些人敲不开门,直接把门给砸了,小厅里的桌椅横七八竖地倒在地上,刚升好火的小煤炉倒在地上,燃了个底的蜂窝煤挨着柜角燃着,柜子上放相片的框上的玻璃被砸碎,只余一颗钉子斜着吊着墙壁上。

    柜子上廖妈捡回家的酒瓶倒在柜子上,里边的水顺着柜子往下流,一把干枯的桅子花掉在地上,那还是廖妈没受伤前在同事家里摘回来插好的。

    ……

    好在房间门因为廖青梅一直习惯没人时随手锁着,那些人进不去,只砸了小厅就算完事,不然损失只会更惨重。

    大家七嘴八舌加上七手八脚,边议论着边帮着廖青梅家里收拾了一遍。

    送走了担心的邻居阿姨们,廖青梅坐在凳子上看着邻居阿姨们帮忙拼起来的门板,看着上门被斧头劈开的大洞,愣了一会神才起身出了门。

    在大院里闹事也是那帮人胆子大,廖青梅不仅去了派出所报了案,还找了部队的领导后,才去县里做家具的地方重新买了一张门板回家。

    新门板用着,旧门板她还得留着当证据呢。

    但事情的发展显然超出了廖青梅的预料,公安来家里走了一趟过场后,表示会去调查取证后就直接离开了,再之后就没有了下文,廖青梅去问过两次,都是让她等着。

    大院里的领导倒是来关心了一个情况,表示一定会加强安防管理后,也派了人去找来砸门的那些人了解情况。

    但主事的那人早跑了,其他人只说自己只是去撑场子,根本就没动手,还振振有词地把矛头指向廖妈,认准了廖妈是纵火犯,是她害死了他们的兄弟,他们就是砸点东西泄愤,没杀人放火算是好的。

    要赔偿,行啊!那得廖妈先赔他们的,他们一点点清算。

    部队的人问得稍微深入一点,那帮人就大喊着当兵的欺负老百姓,要去上访要去举报云云,泼皮耍赖,油滑得很。

    你跟他们说他们的行为是犯罪那也没有用,人家根本就不吃你这一套,部队又没有抓人的权利,交到公安,还是没人管。

    最后部队方面无奈表示,这种私人问题,还是由廖家人自行处理为好。

    廖爸也被这事气得够呛,亲自上门去找,差点被人给打了出来,再想去就被廖青梅给拦下了,损失点物件钱财是小事,要是人被打坏了才是大事。

    好在经过这一次后,大院的管理严谨许多,那群人也没有机会再进来,至于廖青梅担心的医院那边,反而一直风平浪静,廖妈安心养伤,半点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这是廖青梅唯一庆幸的事。

    顾铭朗第三天后回来,廖青梅还没来得及见着面说出自己的怀疑,当天下午何建军和赵香莲就被请进了公安局。

    到了晚上,事情就已经基本解决完了。

    虽然不是故意纵火,但和何建军和赵香莲两人的关系可不小。

    赵香莲因为廖妈的警告,确实没有再带孩子去车间玩,但她把孩子丢到了何建军那里,让他带着。

    自己的亲儿子一直养在那废物男人的老家,何建军想儿子想得很,不然也不会怂恿赵香莲把儿子留下来,好不容易儿子来了,当然得好好陪着,那段时间何建军天天陪儿子,都不怎么在车间找事了。

    事故发生的那天,何建军领着孩子在三楼办公室玩,赵香莲中途离岗去找他。

    偷情的乐趣就在于那背德的刺激和紧张感,两人以前就没少在办公室里腻歪,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会上瘾,两人你来我往地,眼看着动了情,偏偏刘来宝在旁边吵个不停。

    何建军光想着温柔乡了,哪里还管得上儿子,顺手就把口袋里的香烟丢给刘来宝玩,香烟盒子上有图,刘来宝一直很喜欢玩盒子。

    两人勾搭成奸,全然不知道刘来宝摸了办公桌上的火柴出了门。

    刘来宝慢慢挪下楼梯的时候廖妈已经在仓库里清点了,是以廖妈根本就不知道一墙之隔的楼梯口还有个孩子。

    刘来宝毕竟只有几岁,正是喜欢模仿大人的时候,见多的何建军吸烟,他嘴里叼着烟卷,拿着火柴就想点。

    几岁的小孩子点个火柴还是轻而易举的,但不会吸,后来干脆直接烧火玩,没一会地上就一堆烟头和火柴头。

    等廖妈盘点完出仓库点走廊里的货的时候,赵香莲和何建业相携着下来,两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走下来一看,自己儿子已经把香烟盒子都烧了起来,何建军忙把儿子抱起,两脚把火给踩灭了。

    两人抱着孩子下楼,完全没注意到刘来宝手里还有一根火柴,他趴到何建军的肩膀上,顺手就把烧了一半的火柴扔了下去。

    而那一声惊叫的主人正是赵香莲,她侧脸的瞬间,看清了儿子的全部动作。

    之后发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这种时候何建军和赵香莲想的事情,不是怎么主动站出来交待事情,而是还把锅推到别人身上,所以就有了后来赵香莲的哭诉,有了砸门事情的发生。

    赵香莲来误导廖妈,何建军给职工们施加压力,拼命在外说廖妈的坏话,分析她纵火的动机,试图混淆视线。

    另一方面,两人还想把刘来宝和赵香莲的婆婆给转移了,没想到赵香莲的婆婆老年病犯了,得留在靖北看病吃药,一时没来得及。

    不仅给廖青梅撞到了,还被顾铭朗发现了端倪。

    至于顾铭朗为什么要走,只能说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同样当官的也有好官和坏官。

    事情刚有眉目,顾铭朗就接到了调令,要求他归队,事故调查有专人接手。

    顾铭朗不是刚出社会的小毛头,这是什么意思他很明白,他做的事情已经触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才会被紧急叫停。

    这种时候顾铭朗怎么能应,他要是走了,谁来护着他家小丫头,而且他要是不把这事办好了,以为廖家的门他就别想登了。

    当然,就算人不是廖青梅,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他内心的责任和正义都不会让他退缩。

    他什么都能做到,唯独做不到放任不管这件事。

    一山更比一山高,顾铭朗拿着自己找到的事故线索证据,及某些官员搞一家亲的**证据直接摆到了老首长书案上。

    接下来,自然到了还廖妈清白的时候。

第四十二章 我要走了

    炎热的盛夏,暴雨来得措不及防,廖青梅站在县法院的大门口,看着梯级下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脸上没有半分动容。

    何建军和赵香莲被抓的当天,鞋厂外头就贴了一张很大的通告,公布了事故发生的原因,及事故的主要负责人。

    与此同时,何建军和赵香莲的奸情也败露了出来,刘来宝也出现在了公众面前。

    刘四瘸什么反应不知道,但何建军的老婆当时就炸了。这不,刚从法院出来,就和赵香莲扭打到了一起。

    两个半老徐娘从门口一直打进了雨里,何建军在旁边拦了这个被打,拦了那个被骂,最后干脆一甩手走了。

    因为鞋厂方面不追究,对何建军和赵香莲的判决还没有正式下来,不过据说因为事故重大,影响恶劣,市里有意拿这事当个典型警戒各厂。

    所以就算鞋厂方面不追究,这两人都极有可能被收监。

    这才是八四年夏,离八三年也不过是过了半年而已,严,打的余温还没过呢。

    廖青梅没兴趣看下去,先行一步回了医院,打算向廖妈汇报今天的听审经过,前脚刚到后脚顾铭朗就跟了过来。

    医院那边,顾铭朗安排来取证并澄清的人还没有出面,何建军的大姐何建红就先出来道歉了。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造成事故发生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何建军的私生子,这个私生子大家还很熟,正是赵香莲的儿子,之前成天要鞋厂捣蛋的孩子。

    大家都是老实人,老板娘亲自出面,还表示费用会由厂里一力承担,大家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都好好应着,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廖青梅不由冷笑,身为鞋厂的老板和老板娘,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不赶紧出来善后慰问,自己的弟弟(小舅子)犯了事立马就出来蹦哒。

    话里话外还是替何建军开脱的意思,希望到时警察来取证的时候,大家能帮忙说说好话。

    至于赵香莲,反正在何建红的嘴里,责任都是赵香莲一个人的。

    “说笑了,刘来宝肯定不是我们何家人……”而且完全不承认刘来宝的存在。

    等何建红在大病房一一慰问过后,最后才到廖妈的病房。

    据廖妈所说,这个厂子虽然是老板家的产业,但到现在基本都是老板娘在做主,看厂里到处都是她的亲戚就知道了。

    见到廖妈,何建红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快,但现在不仅廖青梅一家都在,顾铭朗也在。

    顾铭朗是什么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个人来头神秘却十分有能力,不能轻易得罪。

    “姚组长,别起别起,好好养伤。”见廖妈要起身,何建红忙上前压下,从皮包里摸出个红包递了过去。

    “这是厂里的一点心意,这次的事让姚组长受了委屈,我和老余很过意不去啊,本来早就要来的,但是厂里发生这么大的事,老余家里……”

    说到这里老板娘叹了口气,“哎,不提了,你好好养伤,养好,鞋厂还需要姚组长这样的人才,车间主任的位置,我替你留着。”

    为了不成器的弟弟,何建红也算是豁出去了。

    说着话题转移到了何建军的身上,何建红一脸惭愧的样子,“我家建军,姚组长我也不瞒你,本来挺老实的一个孩子,现在被赵香莲那马蚤婆娘带坏了,这次的事也怪他没做好督察工作,但别人孩子犯的错,怎么要我家建军来背……”

    这话一听就不是说给廖妈听的,可旁边的顾铭朗听着面色却没有半分变化。

    何建红余光注意着,心底有些着急,却又不好说得太过。

    “妈,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见何建红没个听的时候,廖青梅有些不耐烦了,停下削苹果的手,伸手替廖妈掖被子。

    何建红接下来的话音被生生卡在喉咙眼里,廖妈脸上有些尴尬,用右手拍了廖青梅一下,不好意思地冲何建红道,“对不住啊,这孩子太没礼貌了。”

    “没事没事!”何建红忙摆手,知道今天是说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告辞。

    “哎,建红你把这个拿走,工厂正是难的时候,你……”廖妈把红包递回去。

    廖青梅早注意到了,所有人的红包里,廖妈这个最大。

    至于为什么,廖青梅看了站在一边的顾铭朗,没有说话。

    这会何建红也有些犹豫,这里头装的可是五百块钱,不是小数。

    还没等她犹豫完,廖青梅压着廖妈的手,把红包收了回来,“妈,你这也算是工伤,拿点慰问金不过分。”

    “……这。”廖妈冲廖青梅瞪眼睛使眼色,通通被她无视了过去。

    “呵呵,是是,这是应该的,你收着,那我先走了,先走了。”何建红一步三回头地走着,到了门边眼看就要错失机会了,想起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到底还是回头看向了顾铭朗。

    “顾队长是吧?能不能请你出来谈谈?”

    屋里没人感到意外,倒是都在等她说这话呢,毕竟她刚刚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

    顾铭朗没有拒绝,跟着出去了,离开前细心地把门给掩上了。

    他们一出门,廖妈就一巴掌拍到廖青梅身上,“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那是我们厂的老板娘!说话也不客气点。”

    “那她也不该耽误您的休息时间。”廖青梅撇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好好养着怎么好。”

    “什么休息不休息,还有这红包拿了干啥,我又没什么事,再说了,你这样让你妈在以后领导面前怎么做人!”廖妈心里还惦记着回厂里工作的事呢,总觉得这态度对领导不好,好像在耍小性子一样。

    廖青梅点了点廖妈打了石膏的左手臂,这不是伤是什么?还有,“您还想着回去干呢?何建红估计得恨死你了,多好的顶罪的人啊,就这么没了。”

    “再说了,她那么说你就那么信了啊,那你不还得去替何建军说好话,我先说了啊,不准!”

    廖妈一想,是啊!这厂里只怕是回不去了,出了这事何家一家子可不得恨死她,真回厂里了那小鞋可就穿不尽了,这么一想廖妈的脸上就带上了黯然。

    她从随军起没多久就在厂里工作,眼看着它从个集体小作坊发展到现在,其中的感情自不必说,还有鞋厂的工资几乎替她撑起了大半个家。

    “我也没那么想,哎,我能给他说啥好话,躲还来不及,那么多心眼,这次要不是铭朗……”廖妈摇头,不想再提这事,转而问,“那?那个红包里有多少钱?”

    廖妈也不是死板的人,伤心归伤心,吃饭更重要,从廖青梅手里接过红包一点,五百整,这可是大手笔!

    “五百块抵我两年半的工钱了,我这么拿着不大好吧?”廖妈点了钱,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就是心理还有些忐忑,抬眼一眼闺女正冷眼看着自己呢,立马把还一部分回去的话咽下了,反正拿了拿了,干脆就不去想那些了。

    “正好这笔钱给你哥邮一点,再给你们姐弟两置办点衣物,你爸的衬衣也要换了,领口都磨破一圈了,还有你奶奶和二叔那里得邮点钱回去……”

    廖妈左盘算右盘算,最后也没盘算到自己身上,最后一算,五百块看着多,还真不经花。

    “这点钱还真不怎么够花,我还得去找个工作,上次你徐姨说街道卫生院要找个搞卫生的,你看我成不成?就是这手,哎……”

    廖青梅看着瞪着打了石膏的手唉声叹气的廖妈有些哭笑不得,“妈,你养好了给你闺女当老板呗,我给你打工!”

    “说什么呢!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臭丫头!”廖妈被廖青梅哄得眉开眼笑。

    这两天廖青梅和廖昊宇轮流摆摊,每天的收入都会交给廖妈,赚不赚钱,廖妈心里门清着呢,她心里其实也隐约有点想法,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听闺女这么一说,就更不好意思了。

    见顾铭朗去了好一会一直没回,廖妈催廖青梅去找他,廖青梅拗不过,出了病房。

    医院的花园里,顾铭朗一个人站着正在抽烟,见到廖青梅过来立马把烟头掐灭了,他记得廖青梅似乎不大喜欢烟味儿。

    “她走了。”

    “走了。”

    “怎么不进去?”

    “抽根烟。”

    “哦。”廖青梅看了眼地上摁灭的烟头,“那进来吧。”

    廖青梅走了两步,发现顾铭朗没跟上,回过头来看他。

    “青梅,我要走了。”顾铭朗正好站在医院花园的景观竹旁边,雨后细碎的阳光透过竹缝撒在他身上,映得身形更加挺拔。

    俊郎的眉眼平静中略带疲惫,眉心的深痕未退,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自己,廖青梅心底一颤,不知道为什么不敢跟他对视,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

    听了他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答,但她不说话,顾铭朗就不开口,像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嗯,我知道了,进来吧,我妈在找你。”廖青梅心里莫名有些空,有些难受,她自己也不懂这是为什么,但顾铭朗看过去时,她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痕迹。

    顾铭朗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压下心底的涩意,“好。”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告诉自己不要逼她,但每次总是怀有期待地试探

    但每次都不出意料地失望。

    隐隐觉得顾铭朗的笑容有些不对,廖青梅眉头微蹙,脸上带了些担心的神色,“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走吧,别让阿姨等急了。”这应该是关心他吧?顾铭朗这么想着,心情突然明朗起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廖青梅的发顶。

    每次都是这样!廖青梅鼓脸,离他站远了些。

    病房里廖妈知道顾铭朗要走了后,就一个劲地赶廖青梅赶紧陪顾铭朗到处走走,还不停地怪自己没有赶紧好起来,至少顾明铭走,她得做顿好的送送他。

    廖青梅被廖妈念得没办法,只好保证自己一定会招待好顾铭朗,还会依照家里的习惯做顿饺子给他送行,廖妈这才放过她。

    “咝……”

第四十三章 血口喷人

    刚刚磨利的菜刀轻轻一刀划下去,被削破皮的那一块肉迅速沁出血珠,廖青梅忙把手指含进嘴里,痛得直抽气。

    廖妈千叮咛万嘱咐她,廖青梅也觉得应该好好感谢一下顾铭朗,这段时间他跑前跑后地,费力又劳累,本来想请人去饭店吃饭的,结果顾铭朗说吃腻了食堂的味道,想吃点家常菜。

    食堂是大锅菜,饭店是小炒,明明就不一样!

    廖青梅心底腹诽着,但还是领着顾铭朗去了菜市场,出门饺子回家面,看着这段时间瘦得有些脱形的顾铭朗,廖青梅认真的挑选着所需要的蔬菜配料。

    看着廖青梅一板一眼地和小贩讨价还价,顾铭朗就跟在后头,讲完价他付钱,小贩装好菜他拧着,廖青梅瞪他,他就一脸无辜地看向别处。

    连续被几个大妈挤眉弄眼地调侃,廖青梅满是无奈地走在前头,没有否认大妈们的猜想,也算是侧面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廖青梅承认,顾铭朗这个人,不管人品还是别的,都是上上之选。

    但正是因为是上上之选,廖青梅才会很矛盾,总沉得自己不应该耽误人家,但是一件件事情发生下来,顾铭朗的态度又一直很坚决,她偶尔也会劝自己,就这样吧。

    虽然她可能给不了顾铭朗想要的,但是两个人平和地过一生,大概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爱情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廖青梅现在已经不相信了,老一辈的人有几个是因为爱情结合在一起的,像廖奶奶那辈,结婚当天才知道新郎长什么样儿的,不在少数。

    论起过日子,廖青梅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只是对顾铭朗有些不公平而已。

    等哪一天他厌倦了,她会默默地送他离开。

    因为心里一直想着这些事,下意识地就走了神,听到廖青梅的抽气声,正在揉面的顾铭朗立马走了过来,见他靠近廖青梅下意识地就退后一步。

    先前被她随意放在案板上的刀,刀柄还有一半露在案板外边,这一侧身,就把它撞歪了。

    眼看刀就要掉下来,顾铭朗眼疾手快地弯腰接到手里,脸上立马黑了下来,“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廖青梅缩了缩脖子,后怕地看了眼把顾铭朗放好的菜刀。

    如果不是顾铭朗刀口可能就要插在脚背上了,如果不是顾铭朗身手利落,可能为什么防止她受伤,顾铭朗就要负伤了。

    好在菜刀被他稳稳地放在了案板上。

    “现在知道怕了!”顾铭朗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拉过她的手先看了眼,伤处不大,这才把她拉到水笼头下面冲洗,洗干净后才拿手帕出来压着。

    伤口不算太大,就是出的血有点多,很多手帕就被染红的一小块,廖青梅自己按着手指,咬着唇看着顾铭朗转身去切菜,紧接着调好馅料,揉面揪面剂子,擀完皮就准备自己包饺子。

    中间她几次想插手都被顾铭朗冷冷地瞪了回去。

    看着看着,廖青梅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顾铭朗个子高,穿着廖爸的围裙也显得有些小,站在拥挤的公共厨房里更是有些格格不入,偏他现在表情严肃的样子,莫名反差特别大,廖青梅觉得顾铭朗特别像后来电视里常用的一个词,萌,很萌!

    “还笑!”顾铭朗揪好面剂子,走到廖青梅的身边,见他过来,廖青梅乖乖把手举了起来。

    “已经止血了。”廖青梅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真是太没出息了,她明明比顾铭朗大那么多,怎么他一板起脸来就那么怂他呢?

    顾铭朗板着脸点点头,从她身边走过,“我拿个水瓢。”

    “……”廖青梅讪讪地收回手指,好像有点自做多情了。

    “盖帘放哪了?”取了水瓢的顾铭朗站在廖青梅身侧,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见脸满脸懊恼,嘴角微微一勾,很快又隐了下去。

    盖帘?廖青梅愣了两秒,赶紧去找盖帘。

    顾铭朗的饺子刚包到一半,下班回家的阿姨们陆续进到厨房,见到廖青梅立马关心地问廖妈的事,这年头虽然没有手机电脑,但消息传播的速度可半点不低,就这一两天的工夫,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廖妈这回是受了无妄之灾。

    上回死者家属来闹事的事情也差了清楚,是何建军怂恿花钱指使着死者家属来闹的,目的和赵香莲当时一个样。

    大院里后来虽然是加强了警戒,也有领导专门出来澄清过,但大院里的风言风语照旧不少。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大家都认为廖妈不是全然无辜的,有些心思阴暗的,都认为廖妈是故意纵火,一时间大院里不和谐的声很多。

    好在廖妈在医院,廖爸下班也往医院跑,廖青梅和廖昊宇就算回来也是来去匆匆,在大院里留的时候很少,闲言碎语听到一些,但都没大放在心上。

    看着廖青梅一脸骄傲地告诉大家事故原因已经调查清楚的小模样,顾铭朗微微勾唇,这段时间他所受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哟,小伙子能干呀!”大院里除了有家庭煮妇,还有好些家庭煮夫,廖青梅她们这层楼的正好有一个。

    陈叔叔的妻子在县里的中学当班主任,中午几乎没时间回家做午饭,这些年都是陈叔叔下班赶回家给孩子做饭,这会廖青梅被一帮子妇女围住,他也不好往前凑,正好有个顾铭朗。

    上回顾铭朗就在大院里露了脸,大家都知道这小伙是廖青梅的未婚夫,见他在包饺子都抱以善意的微笑。

    “这换婚夫的速度可比换衣服还快。”和陈叔叔一样没有聚到廖青梅她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刘阿姨,刘觉梅。

    “你说啥呢!”陈叔叔瞪了她一眼,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呢!

    “啧,就兴人自己干出丑事,还不兴我说啦!”先前那一句还是小声嘀咕,有人接上这句立马就扬起声音来了,顺手还把手上拿着的大萝卜摔在了案板上。

    那边刚刚要散开的人闻言看了过来,又看了看站在她们当中脸色有些发白的廖青梅,脸上都有些不忍。

    “老刘,你赶紧做饭呢,你家孩子马上就要回家了,青梅,别愣着啊,这饺子快包好了,赶紧烧水下锅,赶紧地!”不过愣了两秒,立马有人出来打圆场。

    廖青梅的步子有些机械,刚走到顾铭朗旁边,正要去拿放满饺子的盖帘边的大锅,被顾铭朗按住了手,廖青梅抬头看他,就见他轻轻地冲她摇了摇头。

    “徐丽梅,关你什么事啊!你这话说得还想两边不得罪咋地?我就看不得你这墙头草的模样,得了人家一点有小恩小慧就恨不得对人伏首贴耳当奴才。”刘阿姨不干了,还做饭,她气都气饱了还做什么饭,一脸不屑地冷眼看向徐姨。

    “你!”徐姨被她这话气了个倒仰,就要上前理论,被旁边的人赶紧拉住。

    “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你们两个都注意下形象,注意一下自身的素质!”出言的是在妇联当干事的丽春嫂子,她比大家晚来一步,刚好听见后头这几句。

    见到她来,刘阿姨消停了下来,冷哼一声扭过身子,抓起案板上的大白萝卜,哒哒哒地剁起来,还边嘀咕着。

    “注意影响,我注意啥影响,人家青年男女当家大家伙的面拉手都不要注意影响咧,这年头,可真是世风日下,还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这两人在这屋里干了啥,要我说这可是公共厨房,我……”

    “哐!”廖青梅把脚边一个废弃不用的旧铝锅一踢,“嘀嘀咕咕的干啥,有本事你大声地说出来!”

    “我……”刘觉梅剁萝卜的手一顿,没料着廖青梅一个小年轻敢当着众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不知道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请您大声地说出来,好让大家伙给评评理!”廖青梅的脸色微白,冷冷地看向刘觉梅,她身后站着的顾铭朗也同她一起,逼视过去。

    刘觉梅说不出话来,求助地看向徐丽春,徐丽春冷眼扫了她一眼,去了自家灶台上。

    该!

    “我……我……我说又怎么了,你以前不是处了个对象,还到处张舞着说要结婚呢,多得意啊,恨不得全世界都晓得呢,那亲密劲儿,谁知道你还不是不个大姑娘呢,啧啧,这才半年多不到吧,这对象咋就换得这么快呢,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讲究,要放我们过去,你这样的行为……”刘觉梅说着说着就有些停不下话头来。

    她对廖青梅一家的不满由来以久,尤其以廖青梅拒绝她介绍的对象后到达了顶峰,她在娘家打了包票的,结果屁事不懂的小丫头片子,直接给她顶了回来,不处。

    啧,她到要看看她能处个什么人物来,还不是被人给抛弃了,还有脸活着呢,是她早该找颗树吊死算了。

    最让刘觉梅看不过去的是,廖青梅居然这么快又找了个对象,比之上一个竟然半点也不逊色。

    明明她在廖妈耳边吹风,已经快要吹动她来说服廖青梅和她娘家侄子相看了。

    得意个什么劲啊,不就是长得马蚤吗!光会招男人,不过见了两面,居然引得她娘家侄儿念念不忘地惦记了两年。

    只是那话她说着说着再说不下去了,廖青梅身后那男人的眼神太过渗人,她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后果只怕会不堪设想。

    廖青梅被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这完全就是血口喷人,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逾矩的事情,包括前世!

    你?

第四十四章 过河拆桥

    大厨房里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大家面面相觑,都被刘觉梅的话给惊到了。

    这人可真是!

    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出说,也不怕人老廖回来找她算帐,不知道老廖最心疼这个宝贝闺女啊。

    而且青梅在这大院里长了这些年,什么性子大家谁不知道,这没影的事被她这么说出来就以为大家都会信了?

    “这可真是……哎,别光站着啊,赶紧,做饭的做饭,那谁?小顾你赶紧领青梅回家里坐一坐,这里油烟大,要不婶子直接给你把煮好送过去,我……”有人乐呵呵地赶紧出来打圆场。

    可正对峙的三人一个也没有动,那婶子又赶紧去拉刘觉梅,指责她,背着廖青梅两人冲她使眼色,“你说你,瞎说什么呢,赶紧做饭去。”

    刘觉梅也没动,她倒是想动来着,但眼前顾铭朗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慑人,她不敢。

    顾铭朗是什么人,那是真正从战场上浴血奋战过,被连队里的人暗地里称呼为“魔鬼”的人。

    “这位同志,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说话要有证据,如果没有证据,那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诽谤,而且是恶意诽谤,我和我的未婚妻将保留起诉你的权利。”顾铭朗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渗人。

    “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四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总有那么一些妇女不怕天不怕地就怕找警察,刘觉梅也是如此,一听到起诉什么的腿立马就软了下来,而且还要坐牢!

    此时刘觉梅的耳边里循环的都是那一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别说三年了,就是三天三小时她也撑不住啊,要是进的那地方,她还要怎么做人,她家男人立马就能不要她,孩子也不会认她这个妈。

    “我,我……我没有,我……”语无伦次,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廖青梅抬头看了眼顾铭朗,就见他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眼神里信任奇异地安抚了廖青梅焦躁的情绪。

    再看慌乱的刘觉梅,原本想要和她辨个究竟的廖青梅也熄了心思,就算辨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谣言止于智者,明事理的人自不必说,不明事理的人背后该怎么说你还得怎么说,她闹起来,一个小辈和长辈对上,如刘觉梅之流也只会把她更加的妖魔化。

    “赶紧做你的饭吧!”刚刚那婶娘赶紧伸手扯了刘觉梅的衣袖,刘觉梅这才神思不属地赶紧转身切菜。

    见她消停了下来,廖青梅也没再追究下去,正要去端锅子,就被站在一边的顾铭朗抢了过去,“你的手不能沾水。”

    “……”廖青梅,我没打算沾水啊,锅子洗干净的,直接装水上灶就行的。

    看了眼盖帘上整整齐齐的饺子,廖青梅抽了抽嘴角,想要伸手去收拾旁边的余料,刚伸手就被顾铭朗接了过去。

    最后廖青梅眼看着顾铭朗烧火下饺子,调酱料再亲自端上桌,她唯一做的事就是拿起洗干净的碗筷跟着进屋,就这还是她百般争取过来的。

    大厨房里婶娘嫂子们一个个冲廖青梅挤眉弄眼,多好的男人,得赶看紧了!

    这年头肯下厨的男人那是凤毛麟角,就陈叔叔,那都是他没办法,但凡妻子时间充裕点,他都不愿意系上围裙进厨房。

    等热腾腾的饺子上桌,廖青梅有些不好意思,这一天她好像就挑了菜,钱都是顾铭朗付的,她什么也没有干。

    “赶紧吃,吃完再给叔叔阿姨送点过去,还有昊宇的那份也得带上。”顾铭朗此时眉眼带笑,完全不复方才在厨房里时严肃的样子。

    廖青梅看着碗里沾了酱料的饺子,莫名有些脸热,“我自己会夹,你自己吃。”

    两人低头开吃,廖青梅咬完自己碗里的饺子,想了想伸手夹了只个大的放到顾铭朗的碗里,既然已经决定了以后和他好好相处下去,廖青梅觉得自己应该主动一点儿。

    别的她不知道,但至少礼尚往来地夹个饺子,她还是能做到的。

    白胖滚圆的饺子落到顾铭朗的碗里,顾铭朗先是愣了几秒,接下来是狂喜,饺子丢到嘴里还嚼都不舍不得嚼,直接就吞了下去。

    “好吃!”

    然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廖青梅。

    廖青梅磨了磨牙,没好气地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好吃你就赶紧吃。”

    一顿饭两人吃得“和和睦睦”,吃完廖青梅都觉得这段时间以来顾铭朗在她心里积累的,诸如,稳重、成熟、可靠的印象一一散去,重新回到她脑海里的还是那个火车上嘻皮笑脸的顾铭朗。

    “我想要点醋。”

    “青梅,帮我舀一碗饺子烫吧。”

    “梅子……”

    帮他拿醋就拿醋吧,沾了醋的饺子为什么要往她嘴里塞,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塞了一嘴饺子。

    想到自己被顾铭朗“投喂”,廖青梅顿时觉得周围的气温都升高了很多,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偏偏顾铭朗还不消停,吃完饺子又要饺子汤,接汤的时候明明是普通的指尖碰触,可廖青梅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眼看着顾铭朗得寸进尺地往她靠近,廖青梅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进来,“你慢慢吃,我去给你收拾点火车上吃的东西。”

    顾铭朗想说不用,可廖青梅压根就不理她,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屋,直接往大厨房去了。

    小厅里只剩下顾铭朗一个人,看着空空的门口,望着门外树顶上蔚蓝的天空,顾铭朗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舒心的笑容。

    廖青梅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十分可疑,绯红的小脸上大眼泪雾蒙蒙的,咬着唇闹着小脾气的样子,看得还留在厨房忙着婶娘们偷笑不已。

    当然廖青梅和顾铭朗虽然已经有未婚夫妻的名份,但孤男寡女的没有那张证,还是得注意着影响,两个人在小厅里吃饭都是敞着门吃的,大家在大厨房进进出出,一眼就能看到小厅里是什么情况。

    自然知道这两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小两口感情好,不然廖青梅不能是这么一副娇羞的小模样。

    廖青梅刚消下去一点的绯色,没一会就被婶娘们的打趣逼了出来,脸红得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

    明明前世她也是她们中的一员,打趣村里的小媳妇时也是荤素不忌,难道生命回到年轻的时候,脸皮也跟着薄了起来吗?

    好在大厨房里不和谐的人物已经早早消失,廖青梅心里一边腹诽自己不应该给顾铭朗好脸色,一边尴尬地听着婶娘们的打趣,也不敢回话,这种时候说多说错,不如老实听着,边还快手快脚地给他用剩下的面粉摊鸡蛋饼,煮茶叶蛋。

    顾铭朗下午的火车,两个月的时限,因为鞋厂的这场事故,惊动了上头不少人,其间的影响十分恶劣,出于种种考虑他被要求提前归队。

    陪着廖青梅去了医院,同廖爸廖妈告别后,又陪廖青梅去管床医生那里了解了廖妈的情况,知道恢复情况良好后,两人都同时松了一口大气。

    出了办公室,顾铭朗大手轻轻揉上廖青梅的发顶,“现在放心了。”

    “嗯!”廖青梅动了动脑袋,往下缩了缩,难得没有第一时间躲出去。

    办公室外来往的护士的病人不少,动作太大难免引起注意,最主要的是,两人前后脚距离太近,避无可避。

    不过廖青梅还是不喜欢这样的亲近,快步一步离顾铭朗远了一些,“现在送你去火车站,正好我能去省城进一批货回来。”

    进货?想到上次廖青梅大包小包,直接累得在车上睡着的样子,顾铭朗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有心想要劝廖青梅不要再做这个,太辛苦,但看到她说起自己的小摊子就兴致勃勃,眼晴亮晶晶的样子就不忍再开口。

    到了省城,顾铭朗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先去了一个战友家里。

    这时廖青梅才知道他来是替她解决车辆问题的,正好顾铭朗的这个战友退伍在家,因为有伤残,不愿意给国家添负担,拒绝了部队安排的转业单位回了家,准备自己找活干。

    只是因为伤残一直没找到活,这段时间正在火车站给人拉包扛包,但那活也不多,正愁着呢。

    看了李国梁横贯左眼的大疤,廖青梅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惊讶惊惧的表情出现,李国梁松了口气,看顾铭朗的眼神就带着些赞许。

    臭小子,命倒是好!

    廖青梅也不是李国梁想的那样有胆气之类,放在前世这个年纪她说不定会吓得尖叫起来。

    不过她毕竟不是真的二十岁,前世后来看多了见多了,长得光鲜亮丽心肠黑的人见多了,再见像李国梁这样虽然样貌丑陋,但满身正气的人,廖青梅很有好感。

    何况细看李国梁的五官长得还不错,只是那道大疤无端地给他添了几个凶煞之气,再加上左眼被毁,显得有些可怖罢了。

    原本按顾铭朗和李国梁的想法,给廖青梅帮忙就当照军属了,就算要给报酬那也是顾铭朗的事,但廖青梅不敢,直接把顾铭朗丢到一边,自己和李国梁谈了起来。

    廖青梅把她的想法一说,李国梁眼前顿时一亮。

    坐在一边的顾铭朗,抱臂看着两人。

    过河拆桥,也没见拆得这么快的。

第四十五章 离别与新的开始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有人相聚有人离别。

    廖青梅原本打算把人送到火车站就算完,没想到顾铭朗直接买了张月台票,摆明了就是想和她呆到最后一刻,看得廖青梅直瞪眼。

    月台上离别的气氛更浓,离他们不远就有一对处对象的,女同志哭得泣不成声,男同志在旁边手足无措,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安慰,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太过亲近,只喃喃地说让她不要哭,不要哭。

    瞧人女同志多依恋她对象啊,顾铭朗默默地收回羡慕的目光,看了眼身边翻看他行李的廖青梅,心里莫名有些满足。

    光会哭好像也没什么用,还是他家青梅好。

    干粮什么的廖青梅准备得还挺充分,刚刚在火车站门口她见有卖红杏的,也买了一大纸包搁在了里头,吃多了干粮还能吃点水果换换口味补充水分,本来还想买点瓜子花生,结果被顾铭朗强势拒绝了,他不爱吃零食。

    好像不缺什么了,廖青梅才重新把网兜系好。

    因为先前去李国梁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没站一会火车就进站了,两人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开始检票上车,顾铭朗提起行李就过去了,廖青梅转身正准备走。

    转眼就看到先前哭得天崩地裂的女同志,一路追着已经上车对象的步伐跑到了窗边,两人正你侬我侬地依依惜别。

    “……”廖青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别看顾铭朗走得潇洒,那是他强忍着没回头,可刚进车厢就忍不住往窗外张望,结果窗外原本站着的位置,果然已经半个人影不见。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心里还是不免会失落,一边往座位走,一边还在回头往出口处张望,哪怕明知道背景都看不到,也无法控制自己期盼的心,总觉得廖青梅会突然从那里跑回来。

    可惜,并没有。

    到了座位处,顾铭朗看着出口,抬手就把行李全放了上去,放稳后确认那里确实不会有人出现,才准备回头坐下,结果刚低头,就见着廖青梅站在窗外看着他。

    原来她往前面走了一段,到了他座位这个窗口来,难道怎么找也找不到她。

    心里油然生出一股陌生的狂喜,顾铭朗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嘴角高高翘起,立马弯腰探出窗口,

    “怎么还没走?”话一出口,顾铭朗就后悔了,好像他巴不得她赶紧走一样,“不,我是说……”

    这时候的火车窗户还没有封死,是那个半窗,下面的那半可以往上推起来,顾铭朗突然从窗里探出半截身体来,廖青梅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推他。

    “你这是干什么?很危险。”廖青梅没好气地瞪他。

    顾铭朗只笑,不说话也不往回退,反正他们这是始发站,他的座位靠窗不说,整排座位上的人都没有来,不会影响到别人。

    “我特别高兴。”

    “……”廖青梅推了两下推不动他,干脆不再管他,自己微微想要退开一步,没想到顾铭朗长手一伸突然拉住了她。

    这时火车的汽笛已经鸣起,列车马上就要发车了。

    廖青梅有些着急,“顾铭朗!”

    “嗯!”顾铭朗凑近廖青梅低声笑道,“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累的活都交给李国梁去干,别把自己不当女同志,还有……我会想你的。”

    绯色一点点漫上廖青梅的脸颊,她没好气地瞪了顾铭朗一眼,这人怎么能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什么想不想的,没脸没皮的!

    “你路上小心!”廖青梅羞赫地侧了侧脸,眼看着火车要发动了,想了想,“我会给你写信的。”

    此时列车已经缓缓启动,顾铭朗还保持着半身探出窗口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愣,完全没有想到廖青梅会主动开口说要跟他写信。

    “……”顾铭朗还向廖青梅说了一句什么,但在他愣神的时候,火车已经开出了一些距离,再加上噪杂的声响,站在原地没有动的廖青梅完全没有听到。

    只轻轻地向他挥手。

    突然远处的顾铭朗猛地皱起眉头,冲廖青梅飞快地横向摆手,廖青梅虽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按着他的指示往旁边走开了一大步。

    就算她及时侧开,肩膀也被哭着追火车的女同志撞了一下。

    “……”廖青梅,这会一整列火车的所有窗口明明只有顾铭朗一个人探出头来,真不明白这姑娘在追什么。

    廖青梅没管那人,揉了揉肩膀,冲顾铭朗的方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至于那位哭倒在月台尽头的女同志,自然会有管站台的人去管她。

    从火车站出来,廖青梅直奔城北市场,此时李国梁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李国梁就是个普通的复员军人,也没顾铭朗那么好的条件可以弄到车来,他骑着辆旧三轮车,看见廖青梅,拍了拍车龙头,“现阶段就用它了,成不成?”

    “成!”从省城到靖北坐车是不远,但骑三轮车的距离可不近,不过先前在家里的时候两人就说好了,廖青梅也知道李国梁的近况,暂时只能由三轮车代步。

    李国梁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用三轮车还是他自己提的建议。

    等攒点钱,再借点钱,就能买辆小货车。

    原本顾铭朗的意思是把他放在廖青梅那里的钱拿出来,看是借给李国梁或者廖青梅自己买车给李国梁开,都行。

    但眼前这两人还都挺犟,谁也不同意动他的钱,顾铭朗没办法,只得随着他们折腾,只离开前再三嘱咐了李国梁,不能让他媳妇累着。

    嗯,从廖青梅主动给顾铭朗夹那一筷子饺子起,他心里对廖青梅的称呼就发生了变化。

    面对李国梁的打趣,顾铭朗毫不心虚地受了,追媳妇就得心黑脸皮厚,尤其是他家小青梅,更要有计划有策略地攻城掠地。

    “这里到靖北有点远,李哥你得悠着点来,货什么的都不急。”廖青梅和李国梁相处得非常自在,让李国梁把车给锁到路边,两人说着话就一起进了市场。

    因为有李国梁这个现成的劳动力在,廖青梅这回但凡是看得上眼的东西都往车上搬,带着李国梁还有一个好处,那些杀黑的档口老板自动自觉地就把价格降了下来,廖青梅这才知道之前好这种东西她的拿货价都比别的零销贵。

    要不是兜里的钱只剩下车费,廖青梅还有些停不住。

    把东西在三轮车上绑好了,廖青梅拍拍手,“李哥,这些就拜托你了,我到时候在汽车站门口等你。”

    “不用,你直接回你们院就行,我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你在大院门口等我。”李国梁复员这几年没少出去找活干,就靖北的那一片厂区,他哪家没去应聘过。

    就是鞋厂他也去上过班,但一是他这脸和眼晴,还一个是他的脾气和性格,往往干不到一个月就被老板清退,或者自己甩袖离开。

    李国梁坚持廖青梅也没再强求,本来她还想着到时候能替他一下的,“那行,我在大院门口等你,正好领你熟悉一下环境。”

    廖青梅打算和李国梁摆个夜宵摊子,整点啤酒和烧烤。

    厂里下夜班时比白天还要热闹,廖青梅回起以前去接廖妈时的盛况,怎么也舍不得放弃这个商机。

    白天李国梁可以休息,如果有干劲的话还能跑跑村里的代销点,试着谈谈送货的事,八十年代可是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靖北依着厂区富起来的人可不少。

    廖青梅记得那时候她们这里收荒货的一个老头都发了财,九十年代就买了大房子举家搬进了省城,这时候收废品捡垃圾多让人看不起啊。

    就是李国梁这长相有点局限性,不然廖青梅真觉得他去收废品不错,听说他手还巧,什么都能捣鼓明白,单放机电视机什么的都能修。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摆小吃摊,当然其中还是顾铭朗煽风点火的结果在,廖青梅一个人摆摊他不放心,正好拉着李国梁下水,当下保镖不说,还能帮着干重活。

    厂区大多是三班倒,有时遇着加班,还会更晚,就现在夜里厂区门口还有摆小摊的,不过都是混沌面条之类的,冬天喝点热汤面的东西舒服,但夏天还是得啤酒烤肉。

    廖青梅上下两辈子都没出去吃过夜宵,开始是老观念,认为好女孩子夜里不好出门,后来看多了听多了,思想改变了,但人也已经被家庭捆绑住了。

    不过那时村里有个扶贫的政策,办了个技能学习班,廖青梅身为村干部,带头组织带头学习,油炸货,各种烤肉小吃,她都看了学了,再加上她一个家庭妇女,厨艺好不说,灶头上的事本就是一通百通,烤肉对她来说真心没什么难度,现在难的是怎么把炉子做出来。

    廖青梅对那炉子就一个外表的印象,里头怎么弄,她半点也不懂,不过这难不倒李国梁和顾铭朗,两个男同志凑一块,很快就捣鼓出了图稿,只等做出来试验了。

    刚到大院门口等了没多久,李国梁就满头大汗地踩着三轮车到了,把货送回廖家后,他也不肯多留,急着回家做炉子去。

    廖青梅第二天起床撕日历才发现,到了回学校的日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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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八零初介绍:
前世,廖青梅间接被一场娃娃亲毁掉一生。 今生,一切从头再来,她原打算陪伴着父母安稳过一生,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娃娃亲。 她的! 对象?是个痞子! 这娃娃亲,结?还是不结? ************************* 第一章连接:jw./book/87980_2509562重返八零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返八零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返八零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