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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手太阴肺经     无量劫主txt下载     无量劫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一章 鬼胎暗结

    更远处的陈安瞳孔一缩,认出这是他当年制作金玉软骨象时的副产品,因为同样是出自某种玉石,因此被他自己命名为玉神引。

    其功效有让人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胸促气短的能力,主要是因为杀伤性不大,又做不到像金玉软骨香那样真正的无色无味,所以陈安用得比较少。

    但它与金玉软骨香一样,在人体中遗留时间很长,很难祛除,只要中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十几天都回复不过来。

    也就是说,它可以被当做金玉软骨香的弱化版使用。那鬼母选择用这玩意对付步思卿,而不是更霸道对人体损坏近似于永久的金玉软骨香,想来并没有要伤害步思卿的打算。

    由是远处的陈安也就放下了抬起的手,准备静观其变。

    侧依在飘窗旁,只能算是粗通拳脚的步思卿,哪里能够察觉的到一位先天宗师的恶意,两者之间差距太大。

    哪怕那让人迷醉的清香已然在鼻翼萦绕,她也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还下意识地多嗅了两下。直到猛然间回忆起父亲教导的一些江湖经验,才察觉到不对。

    可这个时候,她再是出声想喊,却已是无能为力了。

    胸中凝聚的气息陡然散去,让她的呼救声更像是病弱的**,徒劳站起的动作也因四肢中忽然逝去的力气而宣告失败。

    惊觉不对的她,除了惊恐的望着突兀出现在自己房间中的鬼脸面具人,什么都做不了。

    “你……你……是谁?”

    现在的步思卿那飞扬的神采全然不见,要十分努力才能睁开眼皮,她就像是个几天几夜没睡觉,几天几夜没吃饭的人,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丝的力气残留。

    鬼母就这么看着她,面具下的面孔也看不见是什么表情,她没有回答步思卿的话,语气中充满埋怨地道:“到底是大家小姐,这喜香厌臭的吸了这么多,这药前期的劲头本就大,现在可好,还是得劳驾我老婆子。”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到里屋的卧房中,从属于步思卿的秀榻上掀起了一床被,把步思卿完全裹了进去,又用系床帘的丝绦捆了个结实,这才将其驼在背上,越窗而去。

    整个过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当然,除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陈安,他眉头深皱,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一开始他只以为那鬼母看中的是步思卿腰间的香囊,拿了就应该走,反正他对那玩意怀有忌惮,有个人愿意帮他探探路,又何乐而不为,所以没有出手阻止,只是静观其变。

    可谁知对方竟然将步思卿整个人都给掠走了,这就让陈安担心会否伤了自己这小孙女的安全。

    左右思索了片刻,陈安最终还是放弃了当即出手将鬼母拿下的打算,决定继续观察下去,这也是他有自信绝对能在鬼母做出伤害步思卿的举动前将之救下。

    另一边,鬼母带着步思卿,一路急奔,轻巧的好像空着手,而作为背景板的则是中城那震天的喊杀。

    鬼母一边跑,一边还有闲暇侧耳倾听,听得那喊杀声杂乱不成建制,不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却全然没有想要前去汇合的打算,而是兜了个圈儿,就向西城贫户区而去。

    一刻钟后,高来高去的鬼母跳进了一个小院子,这个院子就比徐府所在之地的院落差远了,只有一进不说,还破败不堪。

    “咳,”鬼母假意咳嗽了一声,破旧的屋舍中一人应声而出。

    这是个年纪甚轻的红衣女子,大概只有二九年华,她颧骨高高,双唇甚薄,五官倒是精致,只是额宽颌窄,给人一种尖刻之感。

    “师父,您回来了。”

    “嗯”。

    依旧带着鬼脸面具的鬼母,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丫头怎么样了?”

    女子得意地道:“被我收拾了一顿,现在老实了。”

    “啪!”

    还不待女子脸上的笑容绽开,鬼母已经一巴掌扇到了她的脸上,把她扇的双眼发懵。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的?”

    耳畔听着鬼母斥语,女子一个激灵,全然顾不得高高肿起的面颊,直接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师父息怒,师父息怒,徒儿只是看那小蹄子太嚣张,出言辱骂师父,才忍不住出手的,徒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么做师父倒也威风。”

    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的陈安,心中跟着吐槽了一句,想起自己当初为陆雯所做的一切,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烦躁。

    鬼母放下裹着步思卿的被褥,伸手将自己的徒弟从地上搀了起来,伸手拂过对方红油油的脸颊,语带关切地道:“疼吗?”

    女子眼眸圆睁,随着鬼母纤细手指划过脸颊,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战栗起来。相比于之前半真半假的求饶,好像现在自家师父的轻语关切更让她感觉到害怕。

    “不,不疼,红芷知道,师,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

    这些讨好的话语仿佛已经成了本能,就算心中恐惧已极,她还是能够完整地将这句话说出。

    “你能明白这些,师父真的很欣慰……”

    鬼母声音轻柔,好像真是个用心良苦的好师父,可却在下一刻,声音陡然提高,变得尖锐刺耳。

    “现在去屋里把那个丫头带上,我们现在就走。”

    红芷松了一口气,连忙领命道:“是。”

    说完,她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匆匆走进那破旧的屋舍中,片刻后提着一个被捆的结实的圆脸少女。

    鬼母见她出来,没有再说什么,也提起步思卿,径直往后院而去。

    那里早已备上了一辆马车。

    师徒二人没有任何迟疑地将两个俘虏丢到了车厢之中,红芷驾车,鬼母坐正车中,车轴转起,她们就这么大模大样地向着城门口而去。

    陈安没有再跟在后面,而是脚步一轻腾空而起,并随手扯来一片云,遮掩住身形。

    烛光照影术不止有发现他人的能力,还有遮掩自身的功用,对现在的他而言,只要是他想隐藏,除非是天仙大能,几乎没人能够感应到他的存在。

    就算是这些顶尖的修炼神意九窍者也不例外,他们的神念感应或许都不如眼睛直观来看有用。所以陈安只要遮掩好身形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这个时候西城门相当混乱,大量百姓逃窜,守门戍卒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支援。

    鬼母所计算的时间刚刚好,四方鬼徒们的攻势方兴未艾,圣庭也不至于即刻收网。城门这一块对进出的人根本无暇过问,她们夹杂在人流中毫不起眼。

    “师父,我们真的就不管尤将军他们了?其他三方鬼徒与我们无关,可尤将军他们却是我们西川的鬼徒,且相当尊敬师父您,我们是否……”

    “哼,当他们商议强攻圣庭时,就已经注定活不成了,一群必死之人,有什么好救的。”

    马车顺着人流出了城,堂而皇之的行走在官道上。直到这个时候,鬼母才有闲暇,从半昏半醒的步思卿腰间摘下那个香囊。

    一脚将碍事的圆脸少女给踢开,鬼母走到了车厢前部的位置坐下,与红芷只有一帘之隔。

    手中把玩着那个缝制精美的香囊,鬼母恶狠狠地吐槽道:“这群人简直是被**迷瞎了眼,自大到无以复加,圣庭也是他们能够攻破得了的?那叶圣言的确是只有肌肉没有脑子,可剩下的穆恭、杜坤、步云清、阴仲……哪一个不是一个赛一个的人精,会这么简单的就被四方鬼徒的联手吓住?看着吧,这场乱子,乱不过一个时辰,都得死。”

    “穆恭?”

    虽被自家师父那个死字说的心中异常阴冷,但红芷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重复了一遍穆恭的名字,师父的其他计划她不知道,但最初的一环好像就是去幽司吸引注意力。

    仿佛是计划成功,心情甚好,鬼母得意地道:“穆恭其人心思极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对那个秘密早就垂涎良久了,就等着有个人能够验证给他看。不然就算是想要引我上钩,也不必等我将想要查询的东西看明白,再通知叶圣言,联手堵我。”

    “哈哈……可惜他天生的性格缺陷早就决定了他的格局只能如此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当年从那个地方到底得到了些什么,我正好借着他起别样心思的时候拉四方鬼徒帮我转移视线,就是捉了这丫头也不过是释放烟雾的障眼法罢了。”

    说着,她看向地上挣扎无能,只能蠕动的步思卿。眼神中有炽热、有忌惮、有恐惧、有向往,就好像是通过这个小小的躯体,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无数次在她的梦魇中出现的人。

    红芷愕然,之前师父四处串联,游说攻破圣庭后的好处,详述攻破圣庭后财富的分配,这一过程甚至经历了数年。

    四方鬼徒齐聚京畿,可以说是自家师父数年的努力成果,行动之前故布疑阵,,行动环节丝丝相扣,瞒过了无数的人简直能够算得上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可现在,她却被告知这一切不过仅仅只是为了调动圣庭的注意, 而行瞒天过海之举。数年的努力,仅仅只是为了故布疑阵的障眼法,这怎一个大手笔可以形容。

    站在云端的陈安“听”到鬼母的言语,也是一阵感叹,自诩就算自己身在局中恐怕也很难断然放弃往对方经营年许的事情上去想。这是思维惯性使然,无关其他。

    “轰!”

    当马车将要在道路尽头消失时,京城方向有一声巨响传来,西城门的千斤闸轰然落下。

    马车上鬼母隔着车厢帘看往那个方向,眼神迷离,口中喃喃地道:“四方鬼徒尽丧,接下来又是圣庭的时代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心思难明

    血色府衙。

    杜坤站在府衙内的一座箭塔望楼上,漠然地看着下方惨死在各中机关陷阱下的尸体。就在他的脚边,还有两个气息尚未完全消失,尚能与周围天地有所勾连的一品宗师,吐着血沫,喘息等死。

    一个人影提着两只沾染血浆满是锯齿的圆环,跨过这些尸体的阻碍,出现在了杜坤的身边。同样看向箭楼下的尸海道:“经此一役,朝廷当可一劳永逸的解决四方之患,属于我圣庭的时代终将到来。”

    “其实也没有多好,只是名义上管控的地盘增加了一些而已。而四方鬼徒尽丧,得利最大的可能就是鬼母了,她这一部将会成为所有鬼徒势力中最大的一处山头。”

    杜坤视线抬高,看向远处的天空,那里朝阳初升,一夜已是过去。

    初升的朝阳,缓缓释放出光热,血司府衙中的烛火渐渐失去效用,被散尽阴霾的亮光所覆盖,箭楼上两人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杜坤的身材相比于二十年前微微有些发福,两鬓染上些雪霜,可见即便是在二十年前就坑了自己主子上位的他,在这个二十年里也没有过得多好,被尔虞我诈耗去了不少时光和精力。

    而在他身边的那人,身材干瘦,发色枯黄,深陷的眼窝和鹰钩鼻总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一如二十年前,若是陈安在此,定是能认出,他就是当初那个桀骜不驯的黄泉血枭阴仲。很难想象原本应该顺理成章成为血司司主的他,竟将这个位子拱手让给了杜坤。

    “说得也是,鬼母一部,日后将成为我圣庭的心腹大患。而比起一盘散沙的四方鬼徒,仅鬼母一部反而更加难缠。”

    “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暂时不在外,而在内。”

    阴仲眼神闪烁了一下,道:“叶圣言就是个傀儡,没什么好说的,穆恭的小心思有些多啊。”

    “鼠辈而已,”杜坤因为有些婴儿肥胖而略显憨厚的面颊上充满不屑,给予穆恭准确地评价道:“此人就会耍些小聪明,目光短浅之辈,根本不足与谋,也不足为虑。反倒是鬼主步云清,和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丘渊,才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阴仲点了点头:“步云清的确是个麻烦,可丘渊么,就一输红了眼睛的赌徒而已,他还能有什么翻盘的资本?”

    杜坤面色有些凝重:“别小瞧了他,我与他在那人麾下共事多年,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一个赌徒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敢拿命来赌的赌徒就不能不让人心存忌惮了。”

    仿佛是为了加强说服力,杜坤又补充道:“就好像这次,我特意放这些鬼徒打穿了整个血司府衙,本以为丘渊会趁机起事,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忍得住。”

    阴仲的目光再次闪烁了一下:“或许他是打定主意等我们与鬼主冲突起来,再出手。”

    “可这次四方鬼徒的事情解决后,我们与步云清之间的矛盾再也无法掩饰。即便我们愿意等,手下的儿郎们也等不了。”说道这,杜坤眼中不禁染上了些许阴霾:“本来我准备先抓了步云清的女儿,先预留一后手,可谁知竟知竟被鬼母抢了先。”

    “哦?是这样吗?”阴仲侧头看了杜坤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也是为了那个传言呢。”

    “怎么可能,传言本就不可信,且海路飘渺,与我们距离甚远,路面上的事儿都不能晋,更遑论海上。”

    阴仲没有纠结这个,拍了拍脑袋道:“对了,说起步云清,我又想起一事。”

    杜坤本不在意,但见他说得郑重,忍不住出言问道:“何事?”

    “昨日鬼徒来袭前夕,步云清就受了不轻的伤势。”

    杜坤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

    阴仲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没有任何的人目击这一事,自然也就没有记录,只知道有个神秘人突然闯入,对着步云清一阵拳打脚踢,将之打成重伤。”

    杜坤面色古怪:“这……有些太滑稽了吧。”

    “滑稽是滑稽了点,”阴仲点了点头继续道:“但还有一个消息,配合着来听,或许就没这么无稽了。”

    “什么?”

    杜坤见对方说得郑重,语气也不由凝重了一分。

    “那个消息说,鬼王回来了。”

    杜坤的双眼陡然睁大,带着三分质问,七分不信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阴仲没有理会其他自顾自地道:“这个消息先是从南边的一个小商行传来,而南方太一门等门派对此事的态度也相当古怪……”

    “不可能的。”

    没等阴仲说完,杜坤就摇着头道:“若是那人没死,为什么他二十年前没有回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而这个时候他就算回来,又能做些什么?”

    “或许是东海上的那个传说。而且当年他就已经创造了奇迹,你怎知他不能再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创造另一个奇迹?”

    杜坤默然,良久之后才道:“先让下面的人查查看吧,既然有消息流传,那必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就算是有人装神弄鬼,也是需要本事的。而且这些年来,我们的目光一直都注视在鬼徒身上,有些太过片面,疏忽了其他也是正常,是时候让下面的人更警醒一点了,事无巨细都要汇报,必要之时,与穆恭联手也在所不惜。”

    ……

    车马粼粼一路向东而行。

    马车上,步思卿终于能挣扎着半支撑起身体,冲着鬼母破口大骂道:“老妖婆,你究竟要把本小姐带到什么地方去?”

    “我告诉你,我爹可是鬼司司主,手下除了八千鬼司卫,还有十万北军,我若少一根头毛,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部主司手下应该是五个卫所,卫所以千户为编,而所谓千户听名字唬人,实际上非战时满编的情况下也就二三百人,就算是战时满编,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超过八百。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一部主司麾下也就只有四千个人,这还要算上作为后勤的文职人员,真正可战者绝对不会超过一千七八。

    另外鬼司掌北军也是战时调度,当然,现在朝廷体制崩坏,步云清又心思多,拿了北军兵权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即便是在二十年前,朝廷势力鼎盛时期,北军满编的情况下,也只有六个校尉部,一个校尉部五千兵员,再刨去后勤军工,一个校尉两千人顶天了,也就是说,整个北军在二十年前最鼎盛时期也就一万多带甲士,就更遑论,武道高手称雄于世的今日了。北军还能拉出多少可战兵员,真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不过步思卿就这么带数字的喊出来,也还是很带感,她就这么嘴上不停的骂了鬼母整整一个时辰。

    只是让人沮丧的是,鬼母完全不理她,除了坐着发呆,就是把玩手中的香囊,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驾车的红芷倒是有些听不下去,可昨日在京城挨了自家师父一巴掌,她还是长些记性的,没有再想着贸然替师父做主。既然师父她老人家不介意,她也就不多那个事了,顶多从袖口撕下两块布塞进耳朵当没听见。

    车厢中的圆脸少女看着如磐石一般一动不动的鬼母,又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步思卿,不禁有些怜惜这个看起来只大自己一两岁的小姐姐。

    “步姐姐,你还是歇一歇吧,现在我们为阶下囚,还是多保存一点体力为好。”

    步思卿猛然扭头,看向身旁的圆脸少女,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步,你们是不是一伙,到底想做什么?想去勒索我爹钱财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圆脸少女有些无语,她被捆的跟粽子一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与鬼母一伙的,这位姐姐是疯了不成。不过她也不擅与人争辩,只是喏喏地道:“我也是被她们抓来的,至于你姓什么,刚刚我已经听你说了好几遍了,你爹是鬼司司主步云清,难道你其实是和你娘亲姓的?”

    步思卿一窒,她也是昏了头了。

    玉神香并非迷乱神智的药物,所以整个被绑的过程她清晰无比,可就是因为明明知道却动弹不得的那种感受简直逼的她要发疯。

    现在不过是一种情绪的发泄罢了,她并非无脑,也知道这样没用,但就是忍不住。毕竟她才十五岁,还没那个城府,可以隐忍。

    转眼看见圆脸少女那无辜的样子,她终究还是不再能够骂得出口,又看了如泥胎木塑的鬼母一眼,逐渐放低下声音对圆脸少女道:“那你知道她们到底绑我们做什么,要把我们绑到哪里去吗?”

    圆脸少女充满畏惧地也看了一眼鬼母,声音如蚊:“我,我也不知道,我在家里好好的,就被掠来了。”

    接着她又似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听那个红衣服的姐姐说,要带我们去东海。”

    车厢就这么大,两个少女的谈话,鬼母显然听得到的,但她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好像睡着了。

    车厢外,云端之上,听了这话的陈安有些愕然,不免更加好奇起来,鬼母费这么大劲拿到那个香囊是想要做什么?还要去东海?

    她应该根本不知道天机印信的事情才对啊,那去东海做什么?

第六百二十三章 东海之密

    “去东海做什么?”

    相比陈安暗自在心中疑惑,没啥心思的步思卿虽然明知道眼前的圆脸少女给不出答案,可还是忍不住直接念叨了出来。

    “去找你娘亲啊!”

    步思卿一怔,下意识转头向车厢一端看去,在那里鬼母不知何时已然回过神来,眼中神色意味难明地直视着步思卿。

    见此情形,圆脸少女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步思卿却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道:“你,你说什么?”

    鬼母声音轻柔,语调像母亲一样温暖:“我说:此次去东海,是帮你找娘亲呀!”

    一瞬间步思卿怒了,大叫道:“胡说八道,我娘早就不在了,你这么说,到底是何居心?我知道了,一定是在骗我,想骗我乖乖跟你走,你真正目的还是为了拿我要挟我爹,你个老虔婆,心思歹毒……”

    步思卿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不断的发泄着心中的憋怒。可随着她的发泄,语气中的怒意越来越少,一丝淡淡的悲凉却不断升腾。

    对此鬼母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也不说话,任由步思卿发泄完,才道:“你看着你娘亲死的吗?”

    步思卿一呆。

    “是从你那爹爹口中知道的吧?”

    步思卿杏眼圆睁,一时间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听着鬼母如魔鬼般诱惑的声音继续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爹才是骗你的,你的母亲其实没死,只是失踪了,而你爹贪恋权位,不愿去找,所以才告诉你失踪了……”

    “你胡说,我爹才不是这样的人。”

    步思卿下意识地反驳一句,可鬼母的话却如魔鬼的种子,直种到了她的心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颗名为怀疑的种子正在不断的生根发芽,茁壮成长。而滋润它的营养,就是这么多年来她对母亲的思念。

    母亲走的时候,她已经十岁了,懂事了。

    她知道母亲是出海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三个月后噩耗传来,船沉了,爹爹告诉自己娘亲不在了。

    当时爹爹的话她不信,抗拒着就想出海去找,可爹爹身边不断的有人和她这么说,不断的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妥协了,认命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没有见到过娘亲的尸体,那么说来,是不是还有希望。

    步思卿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这么多年来,娘亲的形象在她心中再次清晰,那是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不止对自己的子女,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她医术高明几可生死人肉白骨;她武功高强,总之在步思卿的记忆中娘亲就没败过,连爹爹的武功大半也是娘亲教的。

    在步思卿的心中,娘亲就是最完美的存在。

    看着步思卿眼中的光亮,鬼母遮掩在面具下的嘴角微不可见地翘起,适时地打破车厢中令人窒息的沉寂。

    “你知道吗?在幽司的密档上,你娘的信息标注的也只是失踪,并不是死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这次步思卿倒没再抗拒,相反,眼中甚至带上了点渴求。

    鬼母对此视而不见,也没有回答,而是又道:“你知道二十年的神落一战吗?”

    步思卿已经完全被鬼母带了节奏,但还是依然倔强地点头道:“我知道东海一战,神落是鬼徒们和无知小民的说法。”

    鬼母也不在意,继续道:“那一战后,鬼王失踪了,煞妖却出现在世间,荼毒生灵,生在圣庭显贵家族的你,对于这一段历史你应该不陌生。”

    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让步思卿恢复了过来,最初听到母亲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时那种震撼和心切被她很好的因此,原本的傲娇模样再次显现。

    有意通过卖弄来掌控话语主动权的她道:“按照你们的说法,是鬼王不满世间污浊,在那一战中打开地狱之门,释放出恶鬼洗礼浊世,不能虔信的人都会被恶鬼带走,带去的国度,永生永世劳役不休,以恕罪过。而鬼王则回到了他的神域注视审判世间的一切。”

    “呵”,鬼母轻笑一声道:“这段教义老身也有参与编纂,但我却不知,这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步思卿秀美紧皱,觉得鬼母这话说的相当无稽:“既为编纂,那自然都是假的啊。”

    “不尽然,那一战鬼王的确是赢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可还是失踪了,就在东海之上。而随着的失踪,煞妖出现了,煞妖一出现就疯狂收割着所有曾经亵渎鬼王威严的存在,这难道不是属于神灵的怒火吗?”

    步思卿一怔,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发现她犯了个最大的错误,干嘛跟个神棍在这里争论神明的存在与否。

    见步思卿不说话,鬼母继续道:“接下来的几年里,东海之上源源不断地出现煞妖和一些奇奇怪怪的妖兽,由是渔民内迁,东海成为了整个大周王朝的禁地。妖灾之后,东海平静下来,不再有煞妖出现,于是人们妄图去探索煞妖出现的秘密,想要看看东海中到底有什么,或者说当年东海一战到底遗留下来了什么,才造成了妖灾这种恐怖到近乎灭世的大灾。”

    “之后,他们纷纷造船出海,很多人一无所获,也但有一部分人却再也没有回来。你觉得他们会是去了哪里?”

    “鬼王的神域?”步思卿循着鬼母的思路,试探着道。

    鬼母一边摇头一边不按常理地道:“那是我们鬼徒的说法,或者你可以这么想,有那么一座秘境,就在东海之上,当年的那场大战使得鬼王无意中打开了它,鬼王本身失陷在了那里,而秘境中守护的妖怪趁机逃了出来,为祸人间……”

    步思卿感觉这个说法比鬼王回到了的神域更无稽,毕竟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迷信的,而宝藏一说虚无缥缈,二十年来无人能够发掘就是明证。

    “你不信,”看着步思卿的样子,鬼母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也难怪,突然冒出个宝藏冒出个秘境确实显得比神仙妖怪的设定更让人难以接受。那我还想问你一句。”

    鬼母顿了顿道:“你听说过天机秘钥吗?”

    云端之上的陈安一个激灵,原来他已经被人扒的这么透彻了,可笑他还在想若是遇到亲近之人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失踪。

    通过鬼母的讲述,处处严丝合缝,他若不是当事人,可能都会信了东海之上迷境的事情。但现在他更倾向于是血影自带的煞气污染。

    当然,当初他离开的突兀,又是昏迷状态,东海之上有什么,或者说血影到底将东海污染成了个什么样子,他也不是很确定,或者那里经过二十年的演变已经成为了一处魔窟也说不定。

    毕竟血影算是大能遗留,大能的本事谁又能说的清楚。

    或流芳百世,或遗祸万年,没有谁能比靠着血月刀稍稍窥视到那个层次的陈安更清楚,空间时间对于大能们来说也只不过是一项随意可以拿捏的元素而已。

    “天机秘钥?”

    车厢中的步思卿果然露出一副疑惑之色。

    鬼母也没有隐瞒什么,先是将天机秘钥的故事讲了一遍,与当初慕少平与陈安所言相当。后又直言道:“故老相传,天机秘钥是开启天机秘藏的关键,它当初被人为的分成四块,流落天下,不知所踪。直到鬼王出世,才将之合四为一。在我们后来的查证中也能确定,鬼王时刻带着这块天机秘钥。”

    “既然有天机秘钥,那自然就有天机秘藏,我考据过很多典籍,可却从未见到过关于天机秘藏的说法。直到听说鬼王在东海失踪……天机秘钥的传说本就自海上而来,想来天机秘藏的地址也应该是在海上。”

    “逻辑没错。”

    陈安在心中暗赞了一声,可惜啊,她们根本不知道大将军王是怎样的存在。

    “那这与我娘亲有什么关系?”

    自小锦衣玉食的步思卿对宝藏没有一点概念,她唯一关心的问题就只有鬼母之前所说母亲未死仅是失踪的事情。

    被打断的话语的鬼母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问道:“你爹有告诉过你,你娘亲多次外出,又下南疆,又往海上,是去做什么的吗?”

    步思卿毫不犹豫地脱口就道:“那是娘亲她的夙愿,踏遍万水千山,拯溺救焚,医病天下……”说起这事,她相当自豪,与有荣焉,虽然因为年纪幼小不曾参与,但每日里从爹爹那听得线报,说又有多少夷狄为娘亲造了生祠,简直兴奋莫名。

    有时思绪泛滥,将自己代入娘亲的角色,也是十分的痛快。

    “那为何你娘只去南疆和海上呢?西北西南如此广袤之地,人口愈千万之数,难道就没人生病了吗?她曲氏一族出身西川,自始至终也没见她回来过一趟,难道她拯亡救溺的口号只针对东南之民?”

    步思卿哑然,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就更遑论去问她爹了。

    张口半晌,没能发出声音,最后还是不耐地问鬼母道:“你说为何?”

    “很简单,”鬼母伸出一根葱白玉指:“她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谁?”

    步思卿听了这话很不舒服,还有谁能比自己和爹爹对娘亲更重要。

    “万毒鬼王。”

第六百二十四章 百无聊赖

    步思卿杏眼圆睁:“胡说?怎么可能?”

    这句话震惊中夹杂着满满的不信,那人不只是个传说吗?怎么会是自己娘亲最重要的人,且娘亲这么高洁的人物怎么会和那个人人厌憎的邪神搅和在一块。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还缩在地上装死的圆脸少女和外面驾车的红芷纷纷把耳朵给竖了起来,不愿错过了鬼母接下来的解释。她们感觉今天一天听到的东西,比过去几十年加起来了解的江湖传闻还要深邃。

    哪怕是红芷一直跟随鬼母左右,从来也只是被驱使着做这做哪,鬼母从未给她讲过为什么。

    鬼母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很好奇,你爹告诉过你,你为什么取名思卿吗?”

    步思卿一怔,下意识地想要回答,是父亲对母亲的倾慕,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可此时想来却觉得似乎有些牵强附会。

    反倒是儿时曾听娘亲讲过,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唯一的一个亲人,那个亲人失踪多年,她一直很想念。

    这段记忆相当久远了,久远到步思卿都有些模糊,模糊到被鬼母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该从何说起。

    不过鬼母看她这个样子,知她应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也不再言语,再次闭目养神起来。今日所说已经够她消化一阵子的了,其他的多说无益。

    只是她们两搞这一出,弄得红芷好生没趣,可也不敢向鬼母询问,只能将精力全部投注在驾车之上。

    就这么一路往东,终在第二天夜里到了临近海滨的离县。

    马车在一座规模不小的宅邸前停下,一富家翁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下人从府邸中匆匆迎出,见了带着面具的鬼母,连忙双手叩实结了个圆形手印捧在胸前,低头弯腰施礼道:“教徒孙寿,见过鬼母。”

    不等鬼母发话,红芷上前一步道:“叫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已然准备好了,经验丰富的水手,可食三个月的粮食清水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

    “那好,我们明日就……”

    “我们就在此地休整三天,三天之后,开拔往流风坞,现在给我们安排房间。”

    红芷刚要说什么,却被鬼母出言打断,并带头径直往府邸内部而去,就好像是回自己家一般随意。

    孙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是,是。”同时为表谦恭,他一路小跑抄在前面为鬼母引路,哪怕对方根本就不需要。

    红芷有些莫名,抓起圆脸少女跟在鬼母身后道:“师父,我们不是即刻就走吗?京城那边……”

    “尤铎还是有些能力的,三天时间当能为我争取下来,正好用这三天时间解决一些手尾。”

    鬼母不动神色地瞥了红芷手中的圆脸少女一眼,还有一句话没说口,也许此次出海就再也回不来了,当年的仇虽然报了,可还有利息没收回来呢。最后一次,能收回多少利息,就收回多少。

    孙寿眼观鼻鼻观心,对身后师徒二人的对话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专心致志地干着领路的活计,直到将鬼母一行领入一座僻静的小院,才转身过来问鬼母还有什么吩咐。

    鬼母扫了眼小院,挥了挥手让孙寿退下。

    这里是一正房四偏房的格局,正房中还有两个副卧,一共七间卧房,足够宽敞。

    她先是指着圆脸少女对红芷道:“带着她随便找间房住,如果她有个不对,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鬼母语调平常,可却吓的红芷直缩脖子,连忙点头应是,抓着圆脸少女向正房旁边的一处偏房走去。

    目送她们离开,这时鬼母才转过脸来看向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步思卿,语气略显客气了很多,探询道:“你跟我住正房?”

    这语气显得步思卿根本不是俘虏,而是客人。

    不过步思卿显然没有注意这一点,这一路上的信息量太大,致使她有些消化不良的感觉。索性将一切纷扰抛之脑后。闻言,只是抬头认真地看向鬼母道:“你真的能帮我找到娘亲吗?”

    鬼母看了她良久,似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可以。”

    实际上她并没有多少信心,秘藏之事,只是明晰前因后果之人的一种猜测,到底对是不对,没人知道,毕竟这么多年来,出海探寻这件事的人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再也没有回来。

    但步思卿对此行的意义重大,须得她自愿配合,如果强迫反而不美,因此拿话稳住她很有必要。

    而步思卿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骤然听闻这许多秘辛,难以消化,平日的精明劲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整个人傻傻的,鬼母说什么,她就信了什么。

    点头道:“好。”就直接往正房而去。

    这是在搞什么鬼?

    云端之上的陈安心头疑惑不已,一路监听鬼母说话的陈安大致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于是更不打算即刻出手了,想要利用鬼母的准备,跟随其出海,省去那一两个月的准备时间。

    他现在虽然已经达到了法相宗师的层次,但毕竟还是个人,与修真者不同,武者不成天仙,就不能完全脱离五谷杂粮,食气不死,即便吃得少,也是得吃上一些的。

    兼且大海之上无有方向,找不到落脚之地,就算以法相宗师之能,连飞一个多月也得累个半死。且不是天仙大能,一个多月才能飞出多远?

    既然是寻找曲轻语的下来,自然不能刻舟求剑,茫茫大海的,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失陷在了当年的地方。

    只是不想鬼母竟在这停了下来,要休整三日。看那孙寿的样子明明已经准备妥当了才对。

    但没办法,他现在也不宜现身,只能跟着鬼母的节奏来。

    由是他降下云头,也落在孙府之中,随便找到一处靠近鬼母小院的屋舍就走了进去。

    这屋舍里布置的相当妖媚,以粉红色为主色调,当是哪位女子的闺房,让贸贸然走进这里的陈安有些尴尬。

    这几日他的全部心神都系挂在鬼母和步思卿的身上,进来之前也没有事先用烛光照影术探过,不想竟遇到这尴尬事。

    不过在天空连飞几日的他相当疲惫,虽然心中稍有异怪,但也不打算再换地方,径直朝卧房中走去。

    卧房中果有两位女子,一者皮肤白皙容貌秀丽,虽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却做妇人打扮,想来是那孙寿的不知道多少房小妾,她此时正衣衫半露坐在妆台前卸妆。另一女子十四五的样子,相貌平平,一身丫鬟装饰,正帮衬着自己的主子。

    陈安想也没想,在她们两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她们这个时间点下的思维意识抹除,使二人全部目光呆滞地被定在远地。

    而他自己则鸠占鹊巢地往墙边那粉红色的秀榻上一躺,毫无顾忌地休憩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屋中的主仆已经不在了,只有陈安还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对于这算是萍水相逢的主仆二人,陈安并没有使用什么过激的手段,甚至都没有限制她们的行动自由,只是抹去了自己在她们观念中的存在。

    使得她们除了发现不了陈安的存在外,与平时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个时间点,她们正好出去用餐逛街。

    陈安也就乐得轻松,自在。

    好好休息了一晚的他,“目光”再次向隔壁投去。

    对于已经打破先天之限的鬼母来说,陈安不敢“盯”的太紧,神意九窍的对窥视的感应可不是一般的敏锐。

    但对步思卿就没这个顾忌了,只是稍稍修出真气的她,先天九窍还是闭塞的。根本无法察觉来自陈安这个层次的窥探。

    所以陈安直接在她身上留下了个印记,她本身有任何的变化,烛光照影术都能及时给予陈安反馈。

    虽然明知道鬼母掠来步思卿有大用,不会轻易加害,可陈安还是谨慎无比,如果确认曲轻语已经不在了,那这个小丫头就是陈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当然,东莱那些个本就与他不甚亲近的不肖子女除外。

    隔壁院落中,倒没什么新鲜事。

    鬼母安静地在卧房中打坐,孙寿显然知道鬼母的习惯,自然没有不识趣地前来打扰。

    而步思卿则满脑子都是从鬼母那里听来的秘辛,久久不能消化,由是也一反往日里跳脱的性格,除了在屋中用餐外,就是发呆。

    另一边,红芷不耐烦的看着圆脸少女,与之大眼瞪小眼的互瞪,只因这是师父吩咐的任务而不敢怠慢。

    时不时地,圆脸少女还会怯懦的开口,笨拙地尝试向红芷套话,显然她对自己被抓来也有些莫名其妙。根本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得罪了正房中的那位凶神恶煞。

    这可以算是红芷唯一的乐趣了,在打不得的情况下,辱骂逗弄随心而决,以圆脸少女做消遣。

    时间就在这种百无聊赖之中过去了一天,期间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则又重复了这个过程,直到第三天。

    就在陈安快要闲的发慌的时候,第三天近晚间时分,终于有一丝窥探的目光投入孙府之中。

第六百二十五章 陈年旧怨

    感受到这丝异常后,陈安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投注过去。他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敢于招惹鬼母这等存在,并使其连出海探秘这么大的事情都能暂时放下,留在这里等侯。

    要知道鬼母现在身上可不轻松,不说她过去的仇家。就是这次她在京畿做下这好大的事情,也不允许她可以如此的悠闲。

    事后圣庭的清算,被她所坑的其他三方鬼徒反应过来后的报复,都催促着她绝不能在中原久留。出海之举,虽是寻找天机秘藏,但也未尝不是躲避这些复仇者的一种手段。

    可现在,她说停就停的举动却显得任性无比,如果不是本性如此,那就说明的确是深仇大恨。

    孙府之外,窥视的目光有三道,皆是平平无奇之辈,想来只是先行的探子。

    不过孙府之内同样察觉到窥伺的鬼母却陡然睁开双眼,立刻召来了孙寿和红芷,吩咐道:“我们即可启程,直趋流风坞。”

    孙寿没有说什么,领命立刻去办,红芷却有些疑惑道:“师父,我们不是要等那臭丫头的家人来救她吗?”

    鬼母语调阴沉,似回答,似自语地道:“我实在是没想到,那老贼竟如此果决,更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来那人……”

    “谁啊?”红芷难掩好奇。

    鬼母的目光一点一点地转到她身上,眼神中蕴含着种种复杂难明之色,直看得红芷心生怯懦,有心伏地认错,才道:“外面有三个探子,其一自然是幽司耳报神,这江湖事哪儿都少不了他们;其二么,或是那老贼的爪牙或是好事的江湖客;至于其三,若我没猜错,当是峥嵘山庄的探风。”

    红芷大惊失色,同在西川地界,她自然是不会不清楚峥嵘山庄的威风霸道,尤其是峥嵘山庄上的那位,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且作为鬼母的徒弟,跟随鬼母走南闯北,更是十分清楚自家师父对那位的忌惮。此时听得是峥嵘山庄插手,本心上就怯了三分。

    她小心地向鬼母道:“那位已封刀多年,不会亲自出手吧?”

    鬼母目光闪烁,在事实面前,倒没有怨怪自家徒弟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如果老贼确定了是我,那他一定清楚,除了那人,谁来都没有用,而峥嵘山庄的人也不是白痴,不会特意派人来送死,所以……”

    她没有说下去,可红芷却已经明白了,杏眼之中满是惊惶,半晌都没说出话来。直到一刻钟后孙寿前来禀报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才再次听得鬼母吩咐道:“带上那丫头,我们走。”

    “还带上那丫头?”红芷诧异出口,说完后才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呃,徒儿的意思是,大家同在西川,师父暂时还不宜与峥嵘山庄产生冲突,不若先将那丫头放了,等我们从东海回来再做从长计议,反正来日方长。”

    鬼母眼睛一眯,狠狠地从红芷面上剜过,冷冷地道:“我用得着你教我做事?”

    红芷面色白的跟纸一样,喏喏低头:“不,不敢。”

    “那还不快去。”

    “是。”

    “怎么了?”

    红芷刚刚离去,步思卿就从房间中走了出来,这三天时间勉强够她将所得信息消化完的,晚餐时更是下定决心,要跟着鬼母出海一探。不管怎么说,不管当年的情形究竟是怎样的,她对母亲的思念是不会变的。

    “没事,只是我们可能要立刻启程了。”

    对于步思卿,鬼母倒是和蔼多了,倒像是她才是鬼母的徒弟。

    只是步思卿对鬼母的温和态度并不买账,在她心中,这老妖婆可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只是为了寻找母亲,才不得不与之暂时合作。

    “正好,我也想通了,我愿意与你一起走这一遭,只希望你不要骗我,否则的话……哼。”

    两人说话间,红芷就已经将圆脸少女提了来。人齐之后,鬼母一声令下,大家登上马车,离了孙府,再次向东而去。

    路上,鬼母亲自出手,将两个跟的太近,比较冒失的探子给处理掉了。红芷见此,更是拼命的驾车,想要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二十里外,一行十余骑停在路上,正静静地听着面前一人的汇报。

    “你说什么?鬼母跑了?”

    一位须发皆白,身着员外服,像富家翁多过江湖客的老者出言向探子确认后,一脸求恳地转首向为首一人道:“还请庄主为老朽做主啊。”

    为首一人满面沧桑,一身黑袍,正骑在一匹身量极高的红色骏马之上,马侧得胜钩上挂着一柄通体黑色长达七尺的厚背长刀。

    闻言宽慰道:“韦老放心,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会将贵孙女救下,且我儿与贵孙女有婚约,我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未来的儿媳妇遭鬼蜮之人荼毒。”

    韦老面上还是担心,不过多年练就的养气功夫还是让他强自镇定并表现出一副安心的样子道:“有庄主这句话,老朽就放心了。”

    为首这人点了点头,转首冲身后喝到:“给我追,我们马快,在她们登船之前,必然可以将她们给拦下了。”

    随后不待众人回应,他就要率先策马奔出,可突然之间心中无来由的产生一丝悸动,他下意识地循着这丝悸动的来源,向远处的地方看去,同时口中喝到:“谁?”

    随着他这声断喝,异变陡生,树林、官道、马匹、属下……纷纷如幻影一般褪去。

    在他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演武场,脚下是青石铺就的地板,手中是及时摘下的那把黑色巨刀兵刃。

    他也算是艺高人胆大,突兀来到这个地方,并不慌乱,只是循着感应,看向面前突然多出来的一人。

    这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样貌,使得他第一时间将对方的面容看个清楚。而看清对方的面容后,被突兀拉到此地都没有任何动容的他陡然变了脸色,厉声喝到:“你到底是谁?”

    陈安没有回答,只是一脸复杂之色地摇头苦笑道:“才二十多年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吗?秦嵘!”

    自从在于洪口中了解天下大事,知道了峥嵘山庄的存在,他也就知道眼前的这位曾经宿敌和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之人也没有死在东海一战中。

    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受,庆幸有之,期待有之,却偏偏没有恨意。

    或许时间真是抚平一切的良药。

    曾几何时,他真的很想回来,回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后来他却渐渐明悟,或许这一切从来就不曾属于过自己。

    一如面前之人,在当年恨的咬牙切齿,可仔细想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仇怨,仅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嫉妒,嫉妒他可以站在阳光下,嫉妒他能受万众瞩目,嫉妒他能被晴姐所爱。

    东海之上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他宁愿败于自己手下,也不愿让晴姐受人蛊惑,或许是属于一个男人的骄傲,但也未尝不是对晴姐的挚爱。

    这一路向北走来,陈安也想过,会不会遇上,或者是要不要去沧州看上一眼,可最后他还是逃到了这东海,对,来东海寻找轻语是一个原因,逃避未尝不是另一个原因,因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晴姐,如何面对他。

    只是却不想,刻意去躲反而躲不掉,偏偏就在这里,东海之畔,还能再次遇上。

    在陈安对面,秦嵘面色一僵,喃喃道:“真的,是你?”

    这个面容曾经化作梦魇,不止一次地将他在午夜时分惊醒,他可以确定,他不会认错,死都不会认错。

    接着秦嵘面上渐渐升腾起一丝兴奋之色,再次说了一句:“真的是你!”曾几何时,对面之人就是他的梦魇,是他的心魔。

    与陈安不记得与他之间仇怨不同,秦嵘可是深刻记得与陈安之间仇恨。

    整个上清剑派都是被陈安覆灭的,尽管后来在师父和师兄弟几人的努力下,大家又重建了上清剑派,可元气大伤的门派再也不复往日的旧观。面对妖灾根本无力抵抗,二次灭门下,师父和师兄弟们具都战死。

    以至于他无数次的问自己,只有自己和齐师兄的上清剑派,还是曾经的上清剑派吗?

    虽然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可作为一个宗门荣誉感极重的人心中却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只剩两个人的门派,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能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宗门了。

    究其源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陈安,是他破坏了这一切,是他双手沾满了自己师兄弟们的鲜血,这一切让秦嵘怎能释怀。

    只是东海一战后,陈安就失踪了,秦嵘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向空气报复。由是,这满腔恨意就变成了终生遗憾,二十年都不能释怀。

    可现在陈安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怎能不让他兴奋莫名。

    “你果然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一句话解开二十年的心结,秦嵘长刀一轩,抬手指向陈安道:“你知道吗?我足足等了你二十年,这二十年来,我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只想与你再续二十年前那未完一战。”

    被诡异拉入此地的稍许忐忑瞬间不再,他的眼中此时只有陈安一人。

    “拔剑吧。”

第六百二十六章 当年一战

    陈安一怔,转瞬间却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原来他一直以来所深恨的那个人,也同样深恨着他,并且这种恨意,比他所谓应嫉妒生出的恨意更浓烈。

    想想也是,他仅仅只是因为嫉妒,而对方却与他有灭门之仇。

    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可面对此情此景,陈安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是啊,两人之间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

    秦嵘命中注定是他的敌人,哪怕他已然对当年的事情释怀。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终究需要做过一场,那么唯有拔剑,才是回馈对方的唯一手段。

    铮!

    或是为了怀念过往,一柄剑在陈安手中出鞘,剑长三尺三寸,是最正统的剑制标准;剑身雪亮,一看就锋锐异常;剑锷处“青萍”二字似有光晕散发。

    “你现在用这个做兵器吗?”

    一边拔剑,陈安还有心与秦嵘对话。上清剑派以剑术起家,对方却弃剑用刀,且还是这种可堪称为奇门兵刃的巨型刀具,让人觉得怪异非常。

    秦嵘面色不变,目光只在陈安身上:“当年一战,我已经没有面目自居上清门徒,自然也没有脸面再去用剑,或许等我杀了你,祭告门派祖师后,会去将当年的佩剑磨一磨,再用吧。”

    “哼,大言不惭。”

    陈安冷笑一声,手中之剑率先递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陈安一直都懂,且他也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层次境界比对方高,就会对对方有所小视,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也是他的人生信条。

    这一剑尽管因为尊重过去,怀念过往,没有用堪比天仙大能的躯体力量,也没使用无中生有的神通之力,但实则已经算是他这个境界层次上的全力一剑了。

    地支**剑阵早已融入百炼神兵谱中,上兵剑道的一剑成阵再结合烛光照影术非凡的洞察力,几乎完全封死了秦嵘任何躲闪的空间。

    并且这种恐怖的杀意如有实质,还未等剑势真正临头,如有实质的压力就已经迫使秦嵘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

    本来豪气干云的他,只在一瞬间就感觉到面前的陈安再非寻常,那冲天的气势,凌厉的剑意,真意法理对元气大海的干涉,相伴随而生的天象变化,几乎每一样都让他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在面对那个自己根本无力抗争的存在。

    有这么一瞬间,面对袭来的凌厉一剑,天下无敌十余年的他,差点想跪下臣服,乞求活命。

    可二十年来的憋屈,身为名门子弟的骄傲,对师尊的愧疚,对宗门的忏悔,需要妻子恳求才能活命的屈辱,只在下一刻一起浮上了心头。

    四肢百骸自麻木中苏醒,自恐惧中爆发,二十年练刀,拔刀动作熟极而流地出现。

    而随着他的拔刀,十余年来都天下无敌所养成的气势渐渐升腾起来,一股威压天下的气势强行自陈安的剑势锁定中挣脱,于陈安的认知世界中硬生生地凝聚成“霸绝”两个大字。

    霸绝天刀!

    这就是秦嵘修炼二十余年的成果。

    刀自天际而来,划破虚空,降临此间,面对阐述着毁灭之意的剑阵,毫不客气地自其中斩破而出,哪怕世界尽毁,也可凭此刀再造乾坤。

    比起二十年前,秦嵘确实更强了,不止是实力境界上,还有心理。

    这些年,他的内心如手中之刀一般,被不断打磨,越来越锋利,直到这一刻,彻底爆发,一刀斩破当初在陈安手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梦魇。

    陈安面色不变,伸手一拉,青萍剑圈回,剑刃一震,无数朵剑花在剑尖成型,正是当初陆承钧的天意剑法中的天意九劫,只是比起当初还是普通武者的时候,这一招强了不知凡几。

    每一朵剑花中都有真意表达,都有生机衍生,都有造化孕育,这一剑完全借着秦嵘霸绝天刀再造乾坤之势,一剑化万法。让陈安在斩出这一剑的同时再次领悟无中生有的奥妙。

    眼见陈安这么快的变招,秦嵘略显吃力,境界的压制即便不在明面上表达,也会体现在方方面面。

    现在的秦嵘就是这样,即便他在大周天下已然无敌,即便他现在就算到大乾也是不折不扣的天象巅峰,可面对法相宗师,他还是差了老远。

    就算对方压制了大半的实力,他本质上还是弱了对方不止一个层次。

    陈安的确没有以力压人,也没有使用出超过天仙层次的神通,但光凭法相与天地自然的契合融洽,可以带起的助力,就绝非普通天象可以望其项背。

    借着与天地的共鸣,曾经的天意九劫在现在施展开来,真的是一花一世界,一剑一乾坤。

    感受着那每一剑中所蕴藏的同样的森冷杀意,秦嵘强行忍住刚刚挡下前一剑所造成的手臂中的酸痛,将刀拔回,身与刀融。

    挺拔的身姿如壁立万仞的巍巍雄峰,映射入陈安剑光所营造的每一方世界之中,形成斩落的锋锐之势,与那方世界一起崩灭,同归于尽。

    继刀出乾坤后,霸绝天刀的第二式霸绝寰宇。

    原本此招一出,敌踪无所遁形,可现在面对陈安施展开来,却处处受制,仅仅只是能够采用这种以伤换退的方式,勉强自保。

    一口逆血喷出,秦嵘用颤抖的手紧握住手中的巨刀,以之拄地,勉励不倒。他和陈安完全不是一个体量,硬碰硬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只是两招之间,差距就完全的呈现在他的眼前,使得他念头纷呈,进退维谷。

    有心想要拼个痛快,可却始终不能下定决心;有心想要逃跑,可曾经心中的屈辱却使得他犹豫不决。

    直到最后,陈安都看不下去了,收剑而立。他眼中的怜悯深深刺入秦嵘的心里,令后者嘶吼道:“为什么停下?”

    “你应该知道我曾败你师父冷清秋于南疆,可你知道你师父当初是怎么败的吗?”

    秦嵘先是一怔,继而大怒,觉得陈安在侮辱自己,刚要有所举动,就又听陈安道:“他就像你现在这样,顾虑太多,武道一途,勇往直前,瞻前顾后终究不能成事。”

    秦嵘整个人都愣住了,继而眼中产生了一丝迷茫。

    陈安见状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虽说性格决定命运,但有些人的性格是写进骨子里的,根本无法改变,所以世间大多的人才会听天由命,蝇营狗苟一生。

    秦嵘这个样子绝非三两言就那让他重燃斗志向自己挥刀的。

    哪怕自己已经将境界压下,摆明了要与他公平一战了。

    其实这突兀出现的演武场也并非实物,而是秦嵘的意识空间,不是陈安将秦嵘拉到了陌生之地,而是他直接投影到对方的主场与之一战。

    可结果秦嵘还是无法把握住那一点胜机。

    这实在是让陈安失望无比,或许他从来就不该奢望什么,两人间的胜负在当年一战中就已经定下了,再也不会改变,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

    “庄主,庄主……”

    秦嵘在迷蒙中被唤醒,发现自己依然骑在马背,奔行于官道之上,刚刚的一切恍如做梦。

    可他却清楚记得这绝对不会是做梦,那个人是真的回来了,而已经回来的他进步一点不比自己慢,二十年前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二十年后,自己依然不是他的对手。

    他甚至也明白对方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正如师尊当年,他也放不下。

    有些人是天生的赌徒,有些人却根本不敢去赌,因为他们输不起,就更遑论这是一场明知必输的赌博。

    秦嵘他习惯了站在风光正好处,可一旦坠落云泥,根本不知该怎样翻身站起。

    或许自己真的应该认清自己,而不是凭着一腔血勇,想着倾泻满腔积郁,想到这,二十年的心结竟有将要解开之势。

    “庄主,你……”

    一旁的韦姓老者韦承乾眼眸一转,手中暗扣一枚青碧色的长钉,面色却是一片关切地唤了秦嵘一声。

    他倒不是有什么异心,而是小心谨慎。

    与当年不同,二十年前的大周就是个普通的武林道,没那么多邪门的玩意,可自从煞妖出现后,这个世界却陡然玄幻了起来,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刚刚在他们看来,秦嵘竟然莫名在马背上睡着了,换做以前,大家根本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只会以为秦嵘太累,以至于不能自持。

    可经历了七年妖灾的现在,一品宗师都不再稀有,对于煞妖,对于先天,大家都有一个很成熟的认知。

    身为天下第一人的秦嵘突兀睡着,醒来后一脸迷蒙,这种情况,谁能保证不是煞妖的鬼蜮伎俩,小心总归无大错。

    定了定神,秦嵘面色渐转清明,目光第一时间落到了韦承乾的身上,令后者讪讪地将手中暗扣的丧魂钉拢入袖中。

    这才言道:“韦老,这次我或许不能去帮你找回孙女了。”

    韦承乾一怔,对方话语突兀,让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因为那个人回来了。”

    “何人?”

    “二十年前,东海之上……”

第六百二十七章 人生在世

    人生在世是需要亲人的,那样可以有心灵的寄托,心路的明灯,不至于一直孤单前行;人生在世也是需要朋友的,方能得志同道合,证吾道不孤;然而人生在世其实还需要竞争者,乃至纠缠一生的宿敌,这样的一生才能摆脱乏味,活的精彩。

    陈安曾经以为秦嵘之于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可现在看来,他不是。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资格能够让陈安将他视为敌手,除了年少之时,歪打正着扼杀了陈安的情窦初开外,他一无是处。

    秦嵘面对再一次的失败,认清了差距,解开了二十年来的心结,陈安也未尝不是如此。

    尽管没有去仔细的想明白中间的种种关窍,可陈安还是感觉被一阵轻松之意包围,就好像一道困扰了他二十年的心灵枷锁被打开。

    放下这些,他的“目光”再次转到了前方鬼母的身上。

    饭要一口口的吃,心结自然也要一道道的结。

    放下了秦嵘等于放下了晴姐,那么他对大周剩下的执念就只有陆雯了。

    烛光照影术追随着她们的身影,直到一处入海口边上的船坞之中。

    这座船坞规模不大,旁边却停泊着一艘新式大福船。

    在船舶司待了不短时日的陈安就算对造船术还是一窍不通,可在舰船的式样上却有所认知,这是二十年前大周最先进的海船。

    尽管这些年,因为煞妖的问题,海运不兴,但造船术却是没怎么落下,稍稍还是有那么一些进步,眼前的福船比陈安那会子在海州船舶司挂职时更大,足有三十余丈长,七八丈宽。

    大小几可与东莱上空飞向的云船相提并论。其上,乘坐五六百人不成问题,就是来个上千人,挤一挤也能塞得下。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竟不是出自国家,而是鬼母出海所用,对鬼徒一方的实力,陈安又有了些新的认知。

    他眼珠一转,打定主意,待得出海后,就先将鬼母拿下,一来是保证思卿的安全;二来他也实在是等不及了。

    秦嵘的出现与离开,让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又减少一分。

    而他对这个世界留恋的减少,不免增加了对中央界的留恋,那里有他的妻子子女,尽管大部分都长歪了,可依然是血脉至亲。

    早点了解这里的事,或许可以回去多陪陪他们。

    天机印信最后一块部件的出现,让他不自禁地产生了一丝紧迫感。

    他有预感,一旦他铸就金身,那幕后大能的布局将会彻底开启,他所将面临的一切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至于说永远停留在这个境界,不再上进。

    那是不可能的。

    到了他这个层次,没人会甘愿止步不前,任谁都会想要去看看更上层的风景。更何况幕后的大能既然如此布局,那么根本就不会给自己反抗的余地。或者说,不到天仙,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所以,能珍惜眼前的时光,就尽量珍惜。

    心中感叹一句,他就向前一步踏出消失于原地,再出现时,就已经先鬼母一步登到了船上。

    接下来航行的时日不会短,一直飞在天上早晚累死,还不如趁主人家没反应过来,先到船上抢个好位置。

    再一步踏出,陈安走进了甲板下一层船舱。

    这标准的制式大福船共五层,甲板上三层,甲板下两层,底层货物舱,装载了不少压箱石;甲板下一层同样也是货物舱,储藏着各类食物补给,不过这里却不像底层,完全是货物,还预留有供管理人员和劳役船工居住的舱房。

    毕竟这么大的船,要想运作起来,除了大量的水手,航海士之外,相应的物资管者乃至搬运船工和清洁人员都不能少。

    陈安粗略看去,光这甲板下一层,维持物品管理和日常打扫搬运的船工就有着七八十人之多,还有偶尔蹿下来躲懒的水手,甲板下面相当热闹。

    就像是陈安进入的地方,应是个管理者的小舱室,几个衣着还算得体的管事正坐在一张四方桌前,手中拿着后纸片打造的牌戏,正玩的开心。

    陈安的突兀出现,吓了他们一跳。

    正对陈安而坐的管事最先发现他,这人三十来岁,身着灰色长袍,头戴襦巾,唇间留着一抹短须,相比于船上管事更像教书先生,他看见陈安后,惊惶地站起,喉咙带着颤音喝问道:“你……你是谁?怎,怎么进来的?”

    没有任何解释,陈安猛然跨前一步,出手擒拿住他的肩膀,抖手将他从窗户扔了出去。

    窗外噗通一声,惊醒了在座的其他三人,陈安的举动吓得他们一个哆嗦,差点尖叫出声。

    “黄四!你……你……你怎么还不快过来打牌,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在他们惊惶的眼睛里,陈安倒映在其中的形象渐渐发生变化,三十来岁,身着灰色长袍,头戴襦巾,唇间留着一抹短须,赫然正是刚刚被他扔出去的那个名叫黄四的管事模样。

    其他三人一脸惊惧的表情也随之平缓,就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黄四”从不曾离开过,仅仅只是莫名的突兀站起而已。

    “打太久了,有些腰酸背痛,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来来来,我们继续……”

    “你丫的,是昨儿在婆娘身上太使劲了吧,虽说出海后就没有这些好事了,但也得悠着点……”

    “滚你娘的。”

    就在陈安极其融入的投入牌局时,鬼母领着三女开始登船。

    红芷先行了两步,将手中的圆脸少女交给前来接应的鬼徒,突见自家师父正站在船舷眺望远方。不由小意地靠了过去,轻声问道:“师父,您在看什么?”

    她不是受虐狂,更不是蠢货,当然知道鬼母喜怒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触碰到对方的禁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是天下第二的名头还是极有吸引力的,像她这种出身不好的人,想要拜个名师,学得一身好本事,简直是痴心妄想。能被鬼母收归座下,都是几辈子修来的,因此哪怕对方性格再是古怪,再是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她也定下一颗心想要侍奉好对方,以期能得其衣钵传授。

    鬼母一时没有回答,红芷也不以为意,师父回不回答自己话全凭心情,这是常有的事情,她自是不敢催促,也不敢离开,就这么小意的陪侍着。

    良久,鬼母终于观望完了,似回答,似自语地道:“不对啊,为什么我感觉不到那种心悸的气息了?难道秦嵘没有追来?”

    红芷眼皮一跳,虽然早就知道了那个让自家师父惶急逃窜的人是谁,可现在骤然听到那人已然来到了与自己相距咫尺的地方,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声音略显干涩地道:“师父,那个臭丫头到底是谁?竟能引得那位出手?”

    这个问题其实她已经问过很多遍了,但鬼母除了老贼老贼的叫着,却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鬼母只是淡淡地道:“仇人之女”,就一笔带过。

    转而问起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恭候在侧的一名黑衣老叟。

    “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

    “整船上下,四百二十一人到齐,三月之用,尽备于此。”

    这黑衣老叟的声音如尖锐之物划过琉璃,使人心中发毛,就是红芷听惯了老叟说话的人也有些不能适应。

    “好。”

    鬼母点了点头,为老叟所做表示肯定,接着抬手止住对方想要做进一步汇报的意图,直接道:“即刻吧,以免夜长梦多。”

    待得老叟领命而去,她又甩下红芷,往船头而去,在那里步思卿正卓然玉立远眺大海。

    “这一路劳顿怎么不进船舱歇歇?”

    “少在那假惺惺的,”步思卿丝毫不领情:“你要真是好意,不如把我身上的毒给解了。”

    脾气古怪的鬼母难得在步思卿面前一点脾气没有,语气不变地道:“我早和你说过,那不是毒,只是**,根本没有解药,根据中药人的体质,药性会持续十到十五天不等,你随你爹功夫练的不错,十天之后药性自去。”

    步思卿少女逆反心理作祟没再答话,只是过了一会不见鬼母出言,有些忍不住道:“你……好像和我爹娘很熟悉。”

    “嗯……算是吧,”鬼母相当好脾气地道:“我见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和我爹娘这么熟,怎么会做了鬼徒?”

    这个问题让鬼母一怔,继而哈哈大笑,笑的步思卿一阵羞恼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鬼母渐渐止住笑声道:“我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因为很难能够让小孩子明白这个世界并非非黑即白。”

    步思卿双眉竖了起来:“你说我是小孩子?”

    鬼母不答,转身离开道:“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这次能够成功见到你娘亲,你的一切问题都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说完,她转身离开,走进船舱之中。

    给她准备的房间自然是整艘船上最好的,那是在三层船楼之上,一间装饰华丽的卧房。

    鬼母百无聊赖地走进这里,坐到床边的妆台上,出神地看着境中带着鬼面的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

    忽然,一股心悸之意袭上了她的心头,这使得她眼中原本涣散的神光陡然凝聚,直视向铜镜角落中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一道身影。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天人合一

    随着鬼母的转身,绯色的雾气在逼仄的房间中迅速升腾。

    她的确已经站在了天象巅峰,开始向外映射外景的程度,当然是以另外一种形式,一种更契合神意九窍的道路天人合一的形式,而不是天人交感元气共鸣。

    就像现在,那绯色的毒物,更像是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以她为中心,从她的身体之中发散出来,侵染一片地域。

    而周围地域对于这种侵染,却没有半点抗性,极度配合,这使得她轻而易举地就将这一片地域变成了属于自己的领域,利于自己的主场。

    这种手段和天象武者相比倒是没差,反而更多了一分如臂使指。

    大乾武道,以自身为根基,共鸣天地元气,加持自身;而大周的先天武道,则是感受先天道意的韵律,调整自身以契合,说不好哪个强,哪个弱,两者相较算是各有千秋。

    只是两三个呼吸,绯色雾气在房间中就浓郁到了一定的程度,如活物一般沸腾,探出无数触角,向陈安纠缠而来。

    显然是因为鬼母的性格高傲,很多时候更愿意去和阶下之囚说话,也不愿和不速之客谈判。

    面对眼前反应激烈的鬼母,陈安心中没有半点涟漪,也没有率先表明身份震慑对方的打算,既然眼下有机会,自然要好好称量一下对方这么多年来究竟长进了多少。

    由是他继续站在房屋一角的阴影中不动,容貌不露,只一手伸出,向那一看就令人心悸的绯色雾气抓去。

    在陈安看来,毒药确实能够做到无色无味,可无色无味的毒药多是药性不强的,顶多做个辅助,真要想用之药杀目标,乃至临阵对敌,还得靠这些一看就不好惹的东西。

    比如面前的绯色烟雾,即便还没有近身,陈安就感受到了腐蚀灼热两种侵害,丧心病狂地想要扑在自己的皮肤上,将之撕烂侵入。

    其中还有隐藏更深的离魂散,这连陈安都得仔细甄别一下,才敢确认。

    这种手段已然不是用毒,而是御毒了。

    只是对方却不知道,在毒术一途,陈安也是行家。他八岁的时候就在暗司的训练营中研究怎么用毒将竞争对手置于死地了。

    或许在驾驭毒术方面不如一直侵淫此道的鬼母,但对一切毒药的本质,他却是了如指掌,当初那本五毒解析的编纂就是最好的明证。

    所以当他的手抓到那无形红雾时,已然变得赤红,虽不燃火焰,却是明显蕴含着极高的温度,变成了与那毒雾相若的性质。

    一把将本无形体的雾气抓在手中,一扯一拉,生生震散。

    鬼母唯一裸露出来的双目陡然圆睁,她纵横江湖二十多年从未见人能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破她毒功,一般情况下不是以力强破,就是用劲牵引,这种拿捏虚实转换阴阳的手段她还是第一次见,简直是匪夷所思。

    当然,她也不会因此就怯了,闯荡江湖这么多年,内心早就变得坚韧无比,试探一招不见效果,她没有任何迟疑地继续双手一错,带起漫天黑砂,如鬼爪一般向陈安抓摄而去。

    人未至,一股极其呛鼻的腥甜的气息就充斥了整片空间,似乎能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对这恐怖的破坏力,陈安却表现的相当不屑,甚至都没有给予正视。

    在他眼中这二十年来,陆雯确实长进不少,但比之当初在暗司时的他,却无甚新意,都是当年他早已经玩烂的玩意。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陆雯使用这些,不再像当初的他,需要预先制毒,而是随意的信手拈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打破先天之限的陆雯再非凡俗,而是完成了本质的变化,这个本质的变化就是由五毒元胎为基,异化真气,使得真气变成毒素,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毒物外,一切五行之毒都可化生而出。

    这就有点意思了,五毒元胎这个东西,除了在大周做的几个半成品被陆雯所得外,就只有小光是完完全全靠此造就。

    小光的五毒元胎除了比陆雯的更成熟,对体质增幅更大以外,其实本质属性上是相似的。

    可在个人领悟和运用上,两人却是完全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就好像同样是以五毒元胎筑基,小光却已经完全脱离了“毒”这一概念,而是全面继承了沙海之王老戈登的寂灭圆法,走上的五行生化、物质湮灭这一道路。

    陆雯的际遇使得她明显没有这么好的功法修炼,但她摸爬滚打如此多年,还是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以毒物筑基,化生五行毒素,催发伤敌,也算是另辟蹊径。

    大家同根同源,却有不同的发展,这给了陈安无限的思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安还是很喜欢钻研这些的,尽管这些年来,因为种种事故,他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过,可眼下得闲还是很有兴趣在观察一二。

    本已竖起,意欲将陆雯的攻势一掌拍散的右手收回,整个人往前倾了一步。

    太虚幻灵步是造势灭势的不二手段,只是这些微的动作,就使得他身周的阴影都好像活了过来,显得诡异莫测,仿佛有绝大恐怖蕴藏其中。

    陆雯心中一凛,吃这一吓,连忙驻足,脑海中有似声音疯狂示警,告诉她再往前半步都有可能坠落万丈深渊。

    她也果决,身形一转驻足不动,手中抓摄的黑砂一敛,抖手丢出三枚金灿灿圆滚滚的金钱镖。

    陈安一怔,心道还用这种暗器,可当他仔细看清楚那三枚金钱镖的真实样子后,却有些了然,这竟是一种酷似铜钱的甲虫,只看其锋锐口器就知道其不是好相与。

    同时,那口器上还有一丝阴绿闪过,明显是有剧毒,不察者甚或还能将之当成铜钱上的铜绿。

    对陆雯这些手段,陈安真是说不上什么感受。

    但明显还是不屑居多,他都能猜到,以这活物虫子做暗器,自己若伸手去抓,或使兵器去挡,这玩意必然在即将临身之际,陡然爆发,飞速扑向自己身上,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这确实是别具新意,可却尽显小家子气。

    陈安也不知出于什么心里,按照鬼母的预料直接伸手向那金色甲虫抓去,却在陆雯惊骇的目光中一把将那三只金鞘捞在手中,又将之向陆雯甩去,从头到尾,不见那三只金鞘建功。

    若对方将金鞘斩落,打掉,她都能理解,这本就不是多么高明的手段,她也仅仅只是想要借此试探一些东西而已。

    可对方却能稳稳当当将之接下,这使得她全然不能淡定了,要知道那可不是暗器,而是她以心血饲养多年的蛊虫,除了她的命令这些蛊虫不会认任何人,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莫非是见鬼了不成?

    一股寒意瞬息之间将陆雯包围,止住了她后续的一切动作,使她不自禁地停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三分戒备七分忌惮地第一次问出口道:“你到底是谁?”

    也确实没有什么试探下去的必要了,陆雯的功力确实扎实,但真正可以用来制敌的手段花里胡哨一大堆却都没有什么作用。

    对方层次不如她的存在,确实显得诡异恐怖。

    但若是遇到秦嵘那样明显战力强劲的,一刀下去就能令其左支右绌,无力抵抗。或者说陆雯更适合行暗杀之事,正面对敌非其所长。

    不过这些都不关陈安的事了,现在的他可不再是对方的师父,自然也没有义务教其什么,甚至他现在就是来找对方麻烦的。

    “你说我是谁。”

    陈安一步自阴影中踏出,不再掩饰什么。

    甚至都不需要再多费唇舌,一切种种等对方见了他的样貌后,自然能够理的清楚。

    果然,当看清他的面目后,陆雯先是愕然,然后身体止不住地开始抖动起来。

    见了对方这个样子,陈安心中有着名为愤怒的情绪莫名升起。

    尽管过了二十年,哪怕对于秦嵘的恩怨都已经释怀,可看到自己曾经的徒弟那没出息的样子,陈安心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真的是怎么都抑制不住。

    其实骨子里他还是个传统保守的人,尊师重道传承有序这些守旧的思想是刻入骨髓中,印入血脉里的。

    当初收下陆雯,虽有玩闹的意思,可他对这个首徒的感情,却是货真价实。

    哪怕明知道对方身份,还是毫无保留的教导对方。

    可却没想到对方真的是半点不念旧情,说背叛就背叛,还将清宁连累至死。

    见证着一切时,那种愤恨,那种失落,甚至连失去晴姐的痛苦感觉都比之不上,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爱之深,恨之切。

    眼下陆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真的有心上去一掌直接将其拍死。

    可当年他不曾下得去手,今日又怎么能做得到,就像刚刚试探来试探去根本没有必要,作为法相宗师根本不需要去试探一个天象有几斤几两,那全然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而这完全是因为心中的不忍,有意识的拖延。

    来时的信誓旦旦早就不翼而飞,他指甲捏紧,心中满是挣扎。

    所以他在等,等陆雯先出口将他。

    当年他将陆雯丢入东海时,记得曾经说过,如若对方能活就放她一条生路,这句话只要对方能说得出口,从无信义的他今日愿意承认其依然有效。

    只是陆雯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来,她身体颤动着,声音颤抖着,喃喃地道:“我,我终于见到您了。”

    这句话的威力比他预想的那句更具威力,直接让他的铁石心肠都融化了大半,有心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陆雯”直接伸手将脸上的面具给摘了下来。

    面具后是一张明艳的瓜子脸,尽管看起来已经年岁不轻,但却比普通少女更多了三分风韵,一经显现就照的满室生光。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其额头上的一道伤疤,从眉梢入鬓,为这份美艳增添了一分凶戾。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是一张陈安完全陌生的面孔,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自然也不是陆雯。

    这让他原本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咽了回去,诧异道:“你是谁?”

第六百二十九章 明月何年

    其实陈安在来时就想过很多,怎样教训这个逆徒,怎样打杀这个逆徒,乃至怎样饶恕这个逆徒,一切的一切他都想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竟在一开始就认错人了。

    从在张恨水那里时他就猜测,所谓的鬼母有七八成可能就是陆雯。

    无他,就是因为五毒解析上的毒术他不曾教给除了陆雯以外的其他任何人。

    后来,到了京城,他看着鬼母四处串联,好像和轻语他们都熟悉无比的样子,更是笃定。哪知当他一路追踪来到此地后,真相却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由是这句“你是谁?”真是说的诧异尴尬到了骨子里。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

    鬼母目光一暗,接着又亮起一点希翼道:“我叫李绮罗。”

    陈安目光呆滞,实在不记得自己还认识这么一号人,但看对方似乎真的是认识自己的样子全然不似作伪。

    鬼母或者说李绮罗自嘲一笑,却没有出言揶揄,而是又补充了一句:“幽兰谷外,太岳剑宗,韦姓绮罗。”

    陈安一怔,尽管时隔久远,但他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还是很快就翻找出了这一段记忆,脱口惊呼道:“是你?”

    他总算是想起来了,幽兰谷外那个令他颇为欣赏的狠辣少女,那个受了情伤,与自己一般的可怜家伙。

    “你?怎么会是你?”

    认出了对方真正身份的陈安猛然警醒,话语中尽带质问之意。

    于传承一道看的极重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对方非经自己传授,却练成了五毒解析,使用了五毒元胎。

    一见陈安神色有异,又听其问出这句话,智商一直在线的鬼母立时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连忙屈膝跪下半是请罪,半是坚定地道:“在下一身传承的确出自鬼王,但自在下接受传承之后,夙兴夜寐只想着将鬼王道统发扬光大,绝无半点私心,还请鬼王明察。”

    到了陈安这个层次,对当初年少之时弄出来的一些拙作早就不甚在意了,充其量也就是个凡物。刚刚一句喝问也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谁知鬼母竟给出这么个解释,再配上其一脸狂热的表情,看得陈安嘴角有些抽搐。

    之前张恨水给他介绍鬼徒势力时说,大部分鬼徒都是各个势力伪装进去搅浑水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心理扭曲的人是真信了鬼徒的教义,认为世间污浊,需要清洗。

    起初他只注意到“各方势力搅浑水”等字眼,直接忽略那了那少部分心理扭曲之人的说法。

    但现在看来,尽管概率不大,但鬼母还真就属于那个小部分中的一员。

    对此陈安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迷弟迷妹什么的或许会让人有很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但若这个迷弟迷妹是疯子呢?

    陈安从年少之时就一直身在官府势力,从来对邪教都没有多少好感,哪怕这个邪教是崇拜他的邪教。那种扭曲的教义,简直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

    当然,他也没有替天行道的义务,这些人又不是在他的东莱地域捣乱,他也没想过要利用这些人去搞些什么事情,纯粹是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他们把自己留下的五毒解析当做神功秘典也随他们便了,反正与自己也没什么妨害。

    在这一瞬间,陈安竟有了当初江湖中人看待他的心理。

    不过对于陆雯的消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莫非这丫头当年真就这么死了?这可是他此行除探索东海外的另一个目的。

    目光闪烁了片刻,他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开口道:“你究竟是怎么得到五毒解析的?”

    鬼母一怔,陈安没有第一时间就此事发作,在她心中就视为对方已经做出了肯定,这让一直以来信仰狂热的鬼母大受鼓舞,还有什么能比得到所信奉神明的肯定更让一个狂信徒满足的。

    当初在幽兰谷外,她并不清楚陈安的身份,却被那一通骂,差点给骂自闭了,直到后来清楚了陈安的身份,了解了陈安的事迹,一时之间她不止不恨陈安,反而竟将之引为人生导师,指路明灯般的偶像。

    尤其是了解到对方报仇的经历,和为了报仇的那股执着劲儿,更是让她心中多有共鸣。因此一时起了心思,想要拜入对方门下,修习好功法以便继续自己的报仇大计。为此,她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后来,东海一战爆发,那段时间直到妖灾开始,作为千载以来唯一一个打破先天之限的人,陈安几乎被整个武林给神话了,甚至在有些人的眼中陈安就是神明。

    这其中自然包括本就将之视为偶像的李绮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鬼徒的教义,并在其基础上将之推陈出新发扬光大,使得万毒鬼王之名就算逝去了二十年,依然能够给予大周天下以深刻的影响。

    另外,在诸多鬼徒之中,那些搅浑水的不算,比起深切相信末日污浊论的其他人,鬼母更加坚信一点,那就是鬼王必将回归,率领大家彻底将世间的一切污浊清洗干净。

    为此她曾多次深入东海探寻,虽然每一次都一无所获,但依然执着不改。甚至坑了其他四方鬼徒,做了好大一场局,就为了出海顺利。

    直到今日,心中的神明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在这一刻她甚至没有多想其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虔诚所至。

    本以为接下来,就会在对方的带领下反攻大周,结束纷争的浊世,让自己报得大仇,可却不想对方话锋一转竟问起了另外的问题。

    但既然是神明有问,她自然没有其他异议,稍稍整理了一下回忆就更显谦卑地道:“那是在二十年前了,当年聆听了您的教诲,我就想要追随于您的麾下,可那时的我实在不堪,没有本事追得上您的步伐。无奈之下,只能想着去京城等侯,或许能等到您的回归,也就是在那里,我结识了您的弟子……”

    说到这里,鬼母李绮罗有些尴尬,当年的东海一战闹的沸沸扬扬,基本上全天下的人都听说过鬼王师徒的事情。现在在陈安面前提起“弟子”二字有些打脸的嫌疑。

    “然后呢?”

    陈安倒是面色不变,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一意地追问结果。

    “然后?”李绮罗重复了一句,有些不知道从何处讲起。

    “从你们认识开始说起。”这个时候陈安才注意到对方还跪着,随手挥出一股温和的力量将对方托起。

    李绮罗从未怀疑过陈安的身份,吃这力量一扶更是笃信无疑。在临阵对敌上她的手段确实有些偏驳,但若论起功力的精纯,她可不虚任何一个先天巅峰。而能无丝毫烟火气地将她扶起,对方的实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正符合她心目中的万毒鬼王形象。

    “当年我本意是拜师,所以特意打听了您的住处,想要用些方法表达诚意,”说到这里时,李绮罗心中一颤,小意地看了陈安一眼,见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才继续道:“也就是在那里认识了,呃,陆雯。”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我,直到有一次,有宵小来犯,意欲侵入您的宅邸,我帮助,呃,将他拿下……”

    陈安皱眉打断道:“宵小?”

    开玩笑嘛?他记得那时他已经是血司主官了,尽管只是一处别院,可以当时的风声,城狐社鼠哪个敢轻犯。就算真有些不懂事的毛贼,血司护卫是吃干饭的?连自己主官的宅邸都护不住,又怎么能指望对方为刀为剑,为国家征战四方。

    不过后来好像他们确实也没守住,不然也就不会有东海一战了,这里面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继续。”

    一时半会陈安还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再去纠结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轻轻放过。

    “之,之后,我就和她熟络了起来,她邀请我在您的宅邸中住下,在那等您。于是我就安心的在那住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去宅邸中的密室中待一阵,她告诉我说,在密室的通道上有您留下的三道毒锁,这是您给她留下的考验,通过了就能得到密室中属于您的传承……”

    “然后,你就帮她把这三道毒锁给解了?”

    虽是疑问句,可陈安却是相当笃定,并且直言打断没有给李绮罗更多的发挥空间用以粉饰。

    李绮罗心口一滞,紧接着突突突地跳了起来,周围静默的气氛更是加速这一过程。

    良久,她螓首一低,语气极重地道:“是。”

    是她没有忍受住诱惑,在那时还没有发生东海一战,陈安还没有成为武林神话,而她也还没有接触过鬼徒的教义。陈安在她心中还没有被神化,仅仅只能算是个强大的先行者,能让她崇拜,却不能让她虔信。

    所以她当时确实产生了贪念,此时面对陈安,她实在是无力掩饰什么。

    “哈哈……”

    陈安大笑,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这么像自己的人真的是很有意思。

    “也就是说你把那三道毒锁都解了?”

    李绮罗一怔,不明白对方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最大的问题都承认了其他还有什么不好说的,直接承认道:“对,我是……”

    陈安摆摆手道:“知道是你解的就行,至于过程不必向我阐述的这么详细。”

    “还有一点,那就是当初陆雯说的话对,那里其实就是一道考验,谁能通过,谁就有资格做我的徒弟。”

    李绮罗猛然抬头,双颊通红,双目发亮。

第六百三十章 无间梦魇

    “呼,呼,呼……不要,不要吃我,我不是……”

    “袁小新,你给我滚出去!”

    袁小新刚刚从噩梦中惊醒,就看见一个粉笔头在自己的视线中急速放大,伴随着的是老班那歇斯底里的怒吼。

    “啪”,额头骤然感受到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眼角余光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同桌那幸灾乐祸的笑容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兄弟你真行,老班的课你也能睡着。

    他无奈站起身,低着头向外走去,始终不敢去看老班的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双眼。一边心中想着这下惨了,估计又得要叫家长,一边在全班同学或鄙视或嘲笑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中施施然地走到了教室外走廊中。

    袁小新自己也很懊恼,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老是犯困,犯困也还罢了,还老是做噩梦。在家里做噩梦还不算,现在更是都发展到课堂上曲了,更惨的还是在老班的课上,这简直背到了家。

    “铃铃铃……”

    这一节课他睡了大半,所以没出来站多久就听到了下课铃声。

    老班李晓第一个从教室中走出来,目光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将站在门口的袁小新扫了一遍,这才语气不善地道:“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袁小新被吓的一个激灵,硬生生从老班那还不错的容貌中品读出一丝凶戾。一句话不敢说,低着头跟着对方,来到了对方的办公室。

    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副课老师们大部分都已经下班回家,整个办公室略显空旷。

    “说说怎么回事吧……一天天的……这都初三了……你还睡得着……复习都不够时间……”

    李晓精致的小嘴和机关枪一样,突突个不停,把袁小新扫的头都快砸到了脚背上了。

    终于长达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结束,李晓做出总结道:“一份检查,明天再让你家长来一趟学校。”

    袁小新心中一沉,但却不敢有半点反驳,只能点头应是。

    “李老师,这是怎么了?”

    三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马老师这时走进办公室来,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好奇的问了一句。

    “上课睡觉,你说现在的小孩子是怎么了,都初三了……”

    “那确实不应该,那李老师您忙,我先走了。”

    “等等,马老师,我和你一起走。”

    李晓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站起来追上已经走到门口的马老师,同时还不忘回头对依然站在原地不敢动的袁小新道:“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再回去,明早我来检查。”

    说着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脸苦色的袁小新。

    思想教育结束就是劳动改造,果然又是这个套路,只是还要找家长,这次实在是太惨了。

    无精打采地到门后面拿上扫帚和簸箕,先把办公室扫了一遍,又用拖把拖了一遍,心里想着应该能应付过关了,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将卫生用具归位,回到了教室中。

    这个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同学们早已离开,教室中就他一人在收拾书包。

    这种氛围本就是挺人的了,忽然之间“咔嚓”一声,教室中的灯还全灭。

    “看门的张大爷也太会给学校省钱了。”

    暗骂一声,袁小新赶紧背上书包,向教室外走去。

    只是在他将要走出教室门时,眼角余光似乎在教室的角落里看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转脸向那里看去,发现什么都没有,就是漆黑的一片。

    一直屏住呼吸的他不由轻吁了口气。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身处这么黑的环境中,年仅十五岁的他还是有些心中打突,自然不想久待。一步跨出门外,两三步就转到了楼梯间,摸黑下楼,转过拐角,前面就是教学楼的大门。

    正准备快步走出去的他忽然在正前方看到了一个染着血色的人影。

    借助前方昏黄的灯光发现那个人影似乎也在急速向他走来。

    吓了他一跳,这么晚了谁还会到教室里来?而且还浑身浴血。

    袁小新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对面的那人竟也同时停了下来。

    他面容一僵,不自禁地又往前挪了一步,而对面的人也往前挪了一步,他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转瞬之间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直到看见一面映照出自己的镜子,那是教学楼入门大厅处的屏风,上面由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xxx届学生赠予母校”以及“端正衣冠,端正品行”的字样。

    袁小新再次长吁了口气,心道真是自己吓自己,但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写字非得用红漆写,这不是坑人吗?

    绕过镜子屏风,后面是传达室昏黄的灯光,看门的张大爷正坐在窗户后面看报纸,似是听到了袁小新下楼的声音,抬头冲他笑了笑,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塌下,眼镜后的一双细眼笑的相当诡异。

    袁小新勉强扯了扯嘴角,一阵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学校距离家里步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算得上是相当近了,但是却需要横穿一个小公园,张牙舞爪的树木在暗淡的月光中显得光怪陆离,再次挑战了一遍袁小新脆弱的神经。

    催促着他,让他以比平时快出近乎一倍的速度赶到了家。

    “我回来了。”

    用钥匙打开门,漆黑的客厅再次让他的心中一突。

    赶紧把灯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两居室和一桌子饭菜。

    皱着眉头靠近饭桌,果见上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小新,爸爸妈妈今晚加班,做完作业就早点睡觉。”

    咧了咧嘴,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化作抛物线投进了废纸篓。

    说不出什么心情,似有躲过一劫的轻松,又似有事情没解决的沉重,他晃了晃脑袋意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摇走,专心对付起桌上的饭菜。

    三菜一汤,也算丰盛,只是袁小新懒劲犯了,除了那个番茄蛋汤,其他都没热,反正这个天也凉不到哪去,直接捧起饭碗就扒拉起来。

    吃完饭,也不收拾,只是把空碗空盘丢进厨房水池。

    他总觉得客厅有些阴森,还是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安心。

    趴在书桌上,将作业本摊开,做了两题,可心中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他猛然转身,看向身后。身后是洞开的房门,黑洞洞的,让人心中发毛。

    站起身将房门关上,又趴回书桌前,可还没做两题,心中那不自在感再次浓郁,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人在窥视自己。

    “算了,明天去学校抄一下吧,反正今天作业不多。”

    袁小新嘟哝着起身,从床下收拾了些换洗衣服,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动作敏捷地奔到门口,将客厅的灯全部打开,这才松了一口气似地转身向浴室走去。

    迅速脱光,拿起莲蓬头将自己浑身上下滋了个遍,太阳能温热的水流滑过身体,让他的心安定了许多,可还是神经质地有些担心,这莲蓬头一会不会喷出血吧。

    哎,都是罗丹那个混蛋,闲得没事干嘛买这些恐怖故事害人,都看过十几天了,心中还满满的阴霾。

    索然无味地草草洗干净,换上睡衣。

    洗完澡,他迟疑地想了想,为了不挨骂,还是动手把客厅卫生间的灯全部关上了。

    面对空荡黑暗的客厅,袁小新心中发紧,默默地念着:“我是男子汉,不害怕,不害怕……”

    可这似乎没什么大用,于是他只念叨了两遍就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进卧室,砰地一声关好门,整个人跳进被窝里,将头也蒙的结结实实的。

    但因为是夏天,他卧室里就准备了一条毛巾被,薄薄的一层,丝毫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只听着秒针滴答答地响,恐惧之感越发浓郁。

    悄悄掀开被子一角,看着书桌上台灯昏黄的灯光,以及周围室内大部分的阴影,他咬了咬牙再次起身,去把卧室中的吊灯打开。

    通透的光亮,给了他些许胆子,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不是那么的心慌,由是他连桌上的台灯也不关,就又跳进被窝里,强睡。

    只是应该是白天睡的太多的缘故,他还是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直到听见客厅中悉悉索索的开门声和爸爸妈妈刻意小声的对话,才感觉一阵心安之意袭上心头,困意上浮,沉沉睡去。

    无尽幽沉的黑暗中,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被悬吊在半空,他双目紧闭,整个面容被阴影遮盖看不真切。

    又是这个噩梦,袁小新如是想着,就想要强迫自己醒过来。可他不止醒不过来,眼前的画面还越来越清晰。

    悬吊半空的那人,正面对着他,陡然间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嗜血暴虐的眼睛,有血色光芒透出,使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不自禁地感觉到恐惧。

    “是你,就是你。”

    莫名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似认证,似审判,那被悬吊的人,伴随这认定的话语,一点一点地向他贴靠而来,直到脸对着脸。

    袁小新想跑,可身体根本动弹不得,本能的尖叫出声:“不是我,不是我。”

    可与白天不同,无论他怎么挣扎喊叫,都不能醒来。

    那个声音依然在叫,语调笃定,歇斯底里。

    “就是你,就是你。”

    也许是这几天总是做这同一个梦被吓木了,也许是产生了一定的免疫,被指着鼻子如此认定的话语中,恐惧地用变调的哭腔,语无伦次地喊道:“你说是我,那我到底是谁?”

    这句话一出,周围陡然寂静了下来,许久不曾再有声响。

    就在袁小新忍不住想要睁眼看一看的时候,还是原本那个声音,更加笃定地低沉道:“就是你,你就是万毒鬼王,你就是东莱帝君,你就是陈安……”

第六百三十一章 乾坤巨兽

    袁小新一愣,仿佛被闪电击中,大量的记忆如光影片段一般在他眼前闪过。

    各种声音清晰地在他耳畔回响,构建出失忆前的一段段事件。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陈安徒弟。”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

    “我去看看思卿……”

    ……

    “你是谁?”

    “我是你母亲的舅舅,按照辈分你应该喊我一声舅公。”

    “可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个舅公。”

    “我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不过等我送你回家,你问你父亲便可知。”

    “我知道了,你是来诳我回家的,竟然还敢冒充我舅公充大辈,混蛋啊……”

    ……

    “怎么了?这都出海一整天,船只怎么会触礁?”

    “或,或许不是触礁……你,你们看,那是什么……不……”

    ……

    呼地一声,袁小新,不,是陈安一下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良久才缓过一口气来,能够静下心来打量四周。

    除了头顶明亮的灯光外,书桌上未关的台灯也在放着炽热的光。

    老旧的书桌上堆满了课本和习题册,摊开的作业本和写了个开头的检查,伴着孤零零的钢笔安静地躺着。一旁的书橱上间或有几本杂书,但看上面积蓄的灰尘因是很久没有碰过了。

    另外,房间中还有一张窄小的单人床,和配套的矮柜。

    这几件家具,将本就不大的房间挤的满满当当。

    陈安先活动了一下手臂,将双手伸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头脑中还有些懵。

    揉了揉脑袋,当初的一幕幕再次浮上心头。

    他从李绮罗的房间出来,又找到了步思卿,没说几句话,船就触礁了。

    不,不是触礁,而是一个黑色的窟窿。

    海面上出现了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色窟窿,一口将海船给吞了进去。当时他想着挣扎,可惜无尽的黑暗侵袭而来,以他的修为也没能撑多久,就昏迷了过去。

    或者这里就是当初血影带自己离开时,留下的东西?可自己明明记得那个地方起码还得有两三天的海路。

    莫不是这玩意会移动?似乎还真是这样,当初东海一战的地点早就曝光,能找到的这里的人必然不少,这些年来东荒探宝的人络绎不绝,确实有一部分人永远的失踪了,可还有不少人一直都没碰到任何东西,平安回归。

    也就是说,这东西就和中央界的一些险地绝地一样,时刻按照一定的规律在一动,只是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第一次出海就赶上了趟。

    当然,这都是猜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情况,不过这都不妨碍陈安预先观察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盘腿闭目坐在床上,精神放空,一点烛火自虚无中燃起,昏沉的光渐渐照亮四域。

    烛光照影术融合破灭法目后,不止观测周围环境,监视别人,是一把好手,就是看透事物本质,洞悉世界真相也很便利。

    只是这一次,当他祭起原本无往不利的烛光照影术后,预想中卧室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而是一片黑暗。脑海中观想出的烛光,仅能照耀身前,丹丸大的地方,根本不能延伸到一尺之外。

    怎么会是?

    猛然睁开眼睛,陈安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上面的虚软无力感,让他清晰地认清了一个现实,那就是他这具躯体,虽然和普通人一般健康,却是实实在在地失去了法相宗师的实力。

    不对,不可能的。与仙修借天地之力衍法不同。

    不同的天地,自然会衍生不同的法,可对武道来说一切力量都来源于自身,自己才是自己的天地靠山。

    就算在不同的世界,法则不同,也只是表达强弱的问题,不存在绝对失去力量的说法。甚至武道终极,炼就金身,更是万界恒定,可以模拟一切法,永远不会出现,到了一方世界就法则相悖冲突的事情。

    所以对于现在这虚软无力的感受,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身体。

    这是类似血月刀中元神投影的情况?自己被赋予了一个新的身份?

    那自己原本的身体去哪了?

    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陈安瞬间就冷静了下来,精神拔高向下俯视自己。

    隐隐的,他似乎看见了一根透明到几不可见的管子,连通他后脑的部位,另一端则,一直延伸到虚空之中,一路往上。

    陈安不计消耗,随着视线拔高,穿透屋顶,穿透云层,穿透地膜,一直沿着那根管子飞升入虚空。

    就在这里他终于看清楚了,这根管子的另一段连在什么地方。

    那是一具漂浮在无尽黑暗中的身体,犹如被人悬挂,一如他梦中所见。

    那具躯体虽然因为黑暗的隔绝,显得有些面目模糊,可陈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自己。自己的本体竟然被桎梏在这层空间之上。

    这算什么?灵肉分离?怪不得自己大半的本领发挥不出,对于武道而言身体才是根本,没有身体为基一切都是空谈。而武道通神,金身法身的铸炼和证就更是一种将精气神三者彻底统合为一的过程。

    陈安没想到在这个过程即将走向末尾的时候,还会来这么一次灵肉分离,或许是一种命运的历练也说不定。

    一时间,他的心态又恢复如初,不再因际遇莫测而心思浮动。

    沉下心来,他开始借用血月刀的力量拔高自身层次,探寻离开这里的办法。

    这险地确实诡异,以他法相宗师的层次,竟然也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陷在这里,甚至若不是血月刀时不时的自主呼唤,他都有可能都会永远沉沦下去。所以还是早一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元神结合身体,触碰到血月刀。

    霎那间,一种高高在上,宛如世界唯一主宰的感受加身,他的精神意志一瞬间凌驾于万物之上。而这片神秘地域的种种也在尽数被他掌控了然于心。

    脚下迷蒙的光团,并不如中央界乃至大周世界真实,就好像是个虚构出来的梦境。

    想要跳出也不难,或许只要一刀斩出,斩碎这方虚无,彻底斩断与这方世界的联系,就能脱身。

    啊呜……

    突然,略显迷蒙混沌的鸣叫,自虚无中传来,震得刚刚发现离开的办法,还没来得及高兴陈安一阵失神,他果断的断开与血月刀之间的联系,精神下沉,一瞬间就回到了袁小新的卧室之中。

    回到这里的陈安,耳畔再也没有异兽嘶鸣,眼中只有书桌以及上面一份孤零零的检查。

    一时之间,他面色阴晴不定。

    这方世界竟是个活物,是蠓、蜃、貘、中的哪一个?或者都不是?

    刚刚的一瞬间,他确实没有看清对方是何物。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的确是古兽中的乾坤巨兽。

    没想到在东莱待这么久,一只古兽没遇到,到了大周反而碰到一只成年的古兽。

    在远古时代,古兽掌握一地法则乃是神明的化身,为无数部落所崇拜的图腾,乃是先民的信仰和力量来源。

    直到巫妖的出现,彻底取代了古兽的地位,成为世间的主宰。而到炼气士时期,古兽更是几乎绝迹于诸天万界。

    一开始听说东莱的偏僻之地,还有一些古兽存在时,陈安还真有兴趣想要去看一看这些稀有物种,只是一直忙碌未能成行。却不想到无意之间,竟在这更趋近于凡俗的大周东海见到了。

    当然,对于古兽中的乾坤巨兽来说,区区东海是不可能承载其体量的,那里或许只是一处间隙,一处通往虚空的间隙,正好连接在这头乾坤巨兽的背上。

    刚刚只是惊鸿一瞥,未能尽窥这古兽全貌,但也发现其体量几乎大的没边。

    传说中鲲鹏耀世,烛龙瞑目,四象并陆,双鲸跃海都是能承载起一方世界的存在,古人诚不我欺。

    其中描述的巨兽鲲鹏,烛龙,神象,巨鲸更是堪比造化大能,若不动用血月刀,以自己的体量在它背上连根毛都比不上;想来就算持拿起血月刀,也未必是对方一合之敌。

    还好,想要离开此地并不需要将这只恐怖的巨兽斩杀。

    不知为何,这只巨兽一直徘徊在大周世界之外,只需要斩断两者间的联系,就可以从其背上跃出,返回大周东海。

    对拥有血月刀的陈安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走。如果没有记错,当初他是连同整艘海船被那黑洞被吞噬进来的,一起进来的还有步思卿和李绮罗。

    李绮罗这个新收的弟子也还罢了,步思卿是一定要救的。

    另外,当初坠落东海的陆雯,还有五年前来东海寻觅自己踪迹的轻语,她们会不会也是陷落进了这方巨兽所承载的世界。

    若是,自己能不能在这方世界找到她们?

    想到这里,陈安的心不禁火热了起来。

    稍稍定了定神,他再次拔高精神,沿着那根联系的管道,向本体攀爬而去。此时他也看清了这根“管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玩意竟是自己的一魂。

    精神肉身,一魂相牵,怪不得如此坚韧,可以承载自己的攀爬。

    再次回到本体被困的黑暗空间中,方才的波动已经平息,似乎只要自己不拿起血月刀,就不会惊扰身下这头巨兽。

    于是陈安小心地触碰本体,只以烛光照影术的方式向外探看。

    随着光影的扩散,黑暗空间中的部分情形逐渐出现在他的眼中。

    一时之间,就算是心性强大的他,也被眼前所见震慑的惊骇莫名。

第六百三十二章 黑暗之中

    黑暗空间似有潮水波动,陈安的本体就在这潮水之中载沉载浮。

    陈安的神魂就在本体之侧展开烛光照影的神通真切地看到黑暗中的其他的地方,在那里,一具具身体都在随着黑暗的潮水浮动,如同漂浮在海面上的浮尸。

    在这些“浮尸”的眉心印堂,有一根透明到几乎看不见的细线牵连往下,一直延伸到脚下的光球中。

    原来从东海消失的所有人,除了淹死的,都到了这里,而他们的魂体在那个光球世界中都扮演着一个角色。

    因为是一同坠落下来的,所以陈安很轻易地就找到了李绮罗和步思卿,甚至是当时同在船上的其他水手账房包括红芷和圆脸少女也在附近漂浮着。

    竟然都在,陈安一阵欣喜,下意识地先落到步思卿身边,想要将她的魂体从那光球中拽出。

    可是当他的“手”刚触碰到步思卿的人魂之线就不敢再动了。

    因为那“手感”告诉他,如果他敢继续这么干,这人魂之线将会立刻断裂。

    想想也是,自己的人魂之线之所以这么坚韧,完全是因为自己已然跻身法相宗师的层次,距离彻底的人魂合一也不敢只有一步之遥。

    可步思卿还仅是凡俗之体,魂肉并不紧密,一拉就断。

    虽不确定人魂之线一断对本身有什么影响,但陈安哪敢轻易尝试。

    小心翼翼地将其放下,陈安又思索起其他的对策。

    或许可以找到她魂体降生处,带着她的魂体沿着自己的人魂之线,攀爬上来使其归位,其间倒是可以先拿其他水手或那圆脸少女先尝试一二。

    当然,前提是先找到他们在这方世界的魂体降生之人。

    由于人魂之线的牵绊,他没试图往更远的地方去寻找轻语和陆雯的下落,习惯于谋定而后动的他,打算先在几个水手身上做做实验,把这里的一切都验证清楚了,再做其他打算。

    于是,他又顺着魂体之线再次滑落至袁小新的身体之中。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天光已然放亮。

    陈安很好奇,这巨兽托载的世界,太阳是怎么模拟的。但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他在这个世界的老妈,已经开始敲门喊他吃早饭了。

    迅速地将屋中的东西收拾好,陈安推门而出。客厅中餐桌上坐着的是袁小新的父亲袁辉,母亲张萍还在厨房中忙碌。

    袁辉只有四十多岁,但看起来明显偏老,一个大大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使其看起来有些文弱。见陈安从卧室走出,他放下手中的报纸,道:“我看你卧室的灯又没关,昨晚又熬夜了?”

    “嗯。”

    学着袁小新过去的样子陈安闷闷地点了点头。尽管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超凡的力量,但是小心无大错,且他也习惯了扮演,没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袁辉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复杂,又怕打击儿子积极性,又有些担心地道:“学习重要,身体也同样重要,下次早点睡。”

    陈安一怔,只是一句生硬的话语,他竟有些小感动,心中默念这是袁小新的父亲,可不是自己的,由是迅速收敛情绪闷闷地道:“知道了。”

    “和儿子说什么呢?”

    袁母张萍端着一个大锅从厨房出来,将之放到了桌上。

    袁辉顺手摸起一个昨天晚上剩下的包子咬了一口,状似随意说道:“哦,叫他早点睡,总熬夜也不是个办法。”

    张萍动作熟练地给陈安剥了个鸡蛋,然后又从锅中盛了一碗粥道:“我这熬了一些百合莲子粥,苦是苦了点,但是可以去去火,熬夜容易上火,儿子多喝点。”

    陈安闷着头吃饭,意图将袁家爸妈的拳拳关爱全部摒弃在外。

    可记忆的勾连下,又不自禁地产生更多曾经的片段,使得他这个大周天下公认的魔头,都有些沉醉之感。

    好不容易以强大的心性摆脱这一切,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假的,陈安又发现一件事情,那就是记忆。

    自己落到这方世界,看样子时间不长,因为血月刀的存在,自己可以说即可就清醒了,那脑海中关于袁小新的点滴记忆属于谁?

    自己这种情况是夺舍还是轮回?

    这倒是一个很值得思辨的问题。

    以他自己的感受看来,他就是袁小新,袁小新就是他,那部分记忆真切无比,都是他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不像是半途夺舍,就好像是当初借助血月刀的力量,降临幽元天一样。

    那些人,那些载体本身就是他,就是为他准备的。

    让他感觉,那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时间线,而是一个试炼场,一个大将军王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试炼场。

    现在,会不会也是这样。

    但古兽怎么解释?魂肉分离怎么解释?步思卿她们怎么解释?

    百思不得其解,陈安干脆放下这些念想,专心吃饭。

    对面的袁辉想了想又道:“对了,小新,最近厂里加班比较多,我和你妈这几天都回来的比较晚,饭给你留在厨房,你回家热过了吃。”

    “哦。”

    陈安抬头答应了一声,有心想说昨天老师请家长的事情,但不知怎么的,看着面前和蔼的父母就是说不出口。于是硬生生噎了回去,继续扒拉着碗里的百合莲子粥。

    舌头一卷,将剩下的粥全部吸入腹中,匆匆忙忙地起身道:“今天早读要求早到,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这孩子,你孬好再吃个鸡蛋,这么一碗稀粥顶什么饿。”

    张萍说着话,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地将手中的鸡蛋剥干净,一把抓住匆匆换好衣服,拎着书包准备出门的陈安,硬是把鸡蛋塞到他手中,道:“路上吃。”

    “妈,你干嘛,我不饿。”

    陈安脸上模仿袁小新的不耐,心中却满是暖意,顺手接过鸡蛋塞入口中,同时,换好鞋走出门去。将门带上时,还能听见其中传来“慢点,别噎着”的声音。

    大门隔绝了那让陈安心思不定的关切,一口将嘴里的鸡蛋吞下,陈安的思绪开始转到其他方面。

    那就是在这个世界该怎样生存。

    当务之急自然是去寻找到步思卿在这个世界的魂体容器,如果可能的话,自然是再找到曲轻语更好。反正他又不是带不了,就算把步思卿曲轻语李绮罗都带上,也不费什么事。一船数百人他确实救不了,但仅仅只是三五人,还不成问题。

    不然就算回到大周东海之上,没有船只,他也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带回陆地。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得能找得到人才行。

    昨日匆匆一瞥,看到那无数的人影,自然不是这一次沉船事件所能造成的,想来之前往东海探密失踪的人,大部分也都在这里。

    也就是说,陆雯或者轻语失陷在这里的可能性极大。

    想来也是,陆雯还好说,一个五毒元胎的半成品,可轻语却是不折不扣的先天宗师,就算一时失足,落入东海之中,也不至于就会被海水给淹死。

    而她未死,又不返回,五年时间都去干嘛了?

    若非失陷在这个地方,又怎会如此。

    但是找人应该怎么找呢?

    在袁小新的记忆里,这方世界可是不小,步思卿等就坠落在他身边的人好找,本体在自己本体附近,魂体降生处也不会离自己魂体降生处太远,可曲轻语就不一样了。

    她已经落下来五年了,且还不是同一个地点,谁知道坠落到了何方。想要找到她的本体或许不难,顺着那黑暗空间前行总有能找到的时候,可想要找到她的魂体容器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或许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

    只是,在袁小新的记忆中,这个世界似乎不涉及超凡,而自己的本体因为体量问题也不可能带进这个世界来,那该怎么办呢?

    技击之法万界通用,恢复本体意识后,不需要学自然而然的就可以会,只需要把身体练的强壮就行。可提升战力,只能让自己在这方世界的行走更方便一点,与找人无益。

    自己会什么找人的术法吗?

    也没有提前带些相关的魂牌,不,在这方世界,就算是有魂牌也未必能用。

    站在那处黑暗空间中俯视这方世界时,他就已经发现,这里似乎半实半虚,并非是一个完整的世界,也就是说,其不可能承载太过强悍的能量。

    袁小新记忆中的没有超凡,并非无因。就算他真的凭借魂牌,掌握了诸多秘术,也无法发挥出在东莱时的效果。且从本体处借力似乎也不太能够,以这方世界的承载,都不允许本体降临就可以看出,其能级到底有多低。

    若是借力时一个不小心,将这方世界给戳破了,谁知道会引发出怎样的事情。

    借着从家到学校的这一路,陈安惆怅地将自己一身所学仔细地梳理了一遍,发现除了烛光照影术外,还真没有什么能够在这方世界拿得出手的,或者说可以使用的手段。

    而至于找人,光凭烛光照影术或许还是有些单薄,那属于无相玄通的无相算法呢?

第六百三十三章 无相算法

    陈安眼睛一亮,想起了无相玄通。

    说起来无相玄通才是他现在的主修功法,什么百炼神兵谱都只不过是衍生出来掩人耳目的,至于元磁御兵更只是为了行动方便所钻研出的小技巧而已。

    相比与无相玄通的博大精深,这些都只是流于凡俗的东西。

    而无相玄通,可不仅仅只是阐述了无中生有这门大罗神通。其本质是一部完整的绝世神功。

    尽管现在陈安还未从幽元天中拿到完整的功法,但已经可以从中获益良多,比如无中生有这大罗神通的前期奠基之法,比如太虚幻灵步的踏势之法,再比如无相算法。

    在一些闻名遐迩的卦算术法中,无相算法其实还排不上号。

    一如玉虚神算、云笈七签、先天衍卦、周天易数、河洛数术……等等,这些顶级的算术甚至都能丈量时光长河,罗列上下万载的天地变迁。

    无相算法与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无相算法也有无相算法的好,那就是计算自身。

    上述算法可算天下大势,可算前后万载世事,但涉及到自身的东西就有些模糊不清。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这一点上,其实无相算法也不能免俗,但却比其他算法好很多,它甚至不需要主动的去计算,也会时不时地从时光长河中崩出某些和自身相关的片段,若是主动计算,更能得到诸多提示。

    陈安曾经以为自己对危险的预感其实质就是因为太虚幻灵步的修炼,使得他对无相算法有所接触,而时不时获得关于自身行止的某些提醒。

    当时只是因为境界太低,得到的提醒不能够清晰表达而已。

    不过说实在话,这玩意用来找人,比起其他的算术还是差了点,但总归聊胜于无。

    “袁小新,过来。”

    陈安才将思路理顺,正准备深入研究一下无相算法的修习和使用时,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了校门前。

    玉桥市第三中学几个烫金大字灼灼生辉地嵌在校门之上,宽敞的校门中,来来往往的全是身穿蓝边白底校服的学生。

    此时他的班主任李晓就站在校门口,似乎今日轮到她值勤,远远地看到陈安,直接开口招呼道。

    陈安面色一僵,忘了还有这茬,心中竟不由升起面对天仙大能时的忐忑。

    期期艾艾地走了过去,喊了一声:“李老师好。”

    “你爸妈呢?检查写完了吗?”李晓可不和他客气,见他过来,就直入主题。

    这货怎么就不得失忆症呢,心中暗骂一句,陈安毫不犹豫地开始尝试昨晚从本体导引来的些许力量。

    他从不是什么循规蹈矩之人,如果可以就算直接抹杀李晓这个人他都在所不惜,但以昨晚的观察,这颗光球的体量很难承载这种强大的力量。

    所以即便是以无中生有的大神通,他也没有借来多少,愚神弄鬼的境界更是不用提,勉强只能做到“骗人”的程度。

    如此篡改记忆是不用想了,但简单的心里暗示应该还是可以的。

    “检查写完了,只是我爸妈今天太忙,明天可以吗,李老师。”

    陈安一字一句的说着,双眼之中逐渐幽沉深邃彷如可以吸摄灵魂的漩涡。

    李晓眼神渐渐迷离,语气有些机械地道:“写完就好,今天太忙是吗,那就明天吧,快进去上课。”

    “谢谢李老师。”

    陈安一点头,风一样的蹿进校门。

    李晓一怔,瞬间回过神来,狠狠敲了敲脑袋:“怎么回事?怎么有些迷糊?昨晚没睡好?”

    进入校门的陈安,很是兴奋,这招竟然可行,实际上他自己心中也没有底。

    他原本打算的是,找个时间把从本体借来的力量一一实验,看哪些能够不触及到这个世界的承载上限。

    只是还不待他做这方面的实验就骤然遇到了李晓,赶鸭子上架地先在对方身上用了,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从刚刚使用的感受以及效果反馈来看,虽然效果有些削弱,但这个世界对这种精神力量的承载上限应该不小,说不定可以在这个魂体容器上具现出本体愚神弄鬼的境界。

    至于实际的能量上限,还有待探索。

    正如这一路上所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决定留下来寻找轻语,那必要的手段还是要准备妥善才行。

    走进教室,陈安往课桌上一趴就开始思考这方面的问题。

    平平淡淡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除了上课就是自习。

    就是上课的时间陈安也没闲着,与以往不同,为了尽快的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他还真认真听了两节课。

    作为曾经昆仑书院肄业的学生,听懂这个世界的一些初中课程并不算难,对其中所涉及的一些物理化学知识也能理解,毕竟这里的东西可以说更为浅显。

    在中央界,知识掌握在上层阶级手中,就算大乾大肆兴办武直院和文学馆,能受益者也不过是少部分的人。且那些知识都被他们以尽量晦涩难懂的语言文字用词所修饰,以便突出知识来源的尊贵。

    不像这里将一些大众化的知识彻底平民化。

    所以仅是这两节课以及对袁小新记忆的回忆,就让陈安受益匪浅,觉得这个古兽营造的世界似乎不是那么的简单。

    当然,他也没有忘了正事,对之后行止的思考逐渐完善,确定了一步步的计划。

    课间时分,同桌刘飞忽地探着脑袋过来,猥琐地笑道:“昨天怎么样?有没有被劳动改造?”

    “滚,”陈安不耐烦地道。

    “别啊,兄弟,我昨天也没想到老班你也敢睡,所以根本没有特别注意你。”

    刘飞还以为陈安在生他昨天没有提醒的气,赶紧表忠心,同时话语中还带了点荤色,意图调节气氛。

    陈安眼皮一耷拉,心道自己在找到人前,还是不要表现的太过特立独行为好,谁知道那古兽或世界意识有没有时刻监视这片天地。

    由是他看向刘飞那团团圆圆的胖脸,袁小新的记忆瞬间浮现脑海,不,或者说那就是他的记忆,袁小新的存在不过是他的魂体容器,硬要解释的话,用分身来说更为合适。

    甚至说这段记忆因为新鲜的缘故,比他之前在大周的记忆还要清晰很多,完全不存在任何隔阂,一如与身边这团团圆圆白白净净的胖子的关系。

    无论是之前的袁小新还是现在的陈安都觉得这货应该叫刘肥才多,那挤在一起的五官怎么看怎么感觉猥琐,袁小新曾不止一次感叹,为何会和这货成朋友,简直是遇人不淑年少无知。

    现在的陈安也有这种感受,只是他扮什么像什么,用从前袁小新的语气不变,一脸嫌弃地道:“滚蛋,你才睡老班呢。赶紧想想昨天的事怎么补偿我。”

    刘飞本是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瞪的溜圆:“你上课睡觉,为啥要我补偿你。”

    陈安理所当然地道:“还不是因为你的疏忽,害我被老班逮到了,然后被思想教育劳动改造,幼小的心灵遭受严重的打击,你不补偿,谁补偿?”

    “好好好,”刘飞做投降状:“后门乐玩网吧三个小时行了吧?”

    “勉强接受吧。”

    陈安做高冷状,但实际上心中却有些感叹,学生时代的友情真的是纯粹啊,这胖子未尝不是看到好友倒霉情绪低落硬凑上来的,

    “啥,啥,去乐玩吗?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两个人正说着话,旁边又凑上来一个脑袋,如果说刘飞是胖的猥琐,那这货就是瘦的猥琐。

    “滚,廖晨,怎么哪都有你?”

    “明天就是周末了,今晚还不得好好放松放松。”

    “放松个屁,你不知道明天补课啊。”

    “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今晚才得及时行乐啊。”

    ……

    就算是扮演,陈安也实在不耐与这两货扯皮,让他们在那胡侃,他自己手撑着下巴别过了脸去。

    只是这个角度正好看见邻桌的一位女孩,这女孩五官精致,面部轮廓柔和,脸上细细的绒毛配合窗外逐渐明亮的阳光,似有一种神圣之感,分外惹人注意。

    陈安一时之间竟觉得这个画面十分熟悉,仔细一想才想起,似乎这个画面从初三重新排坐后就一直存在于袁小新的记忆之中。

    哎,真是谁家少年不思春啊。

    “顾佳,晚上一块上网吗?刘飞请客。”

    或是鬼使神差,或是少年念想,陈安竟说了这么一句话,惹来女孩一个卫生眼,却并没有搭理他。

    陈安的脸皮比袁小新厚多了,也不在意,顺势往顾佳扎着马尾辫的头顶看去,只见一条近乎无形的线连接在那里。

    另一头则向天空延伸而去,直入青冥。

    青冥之上的黑暗空间里,正漂浮在那的陈安本体,眉心亮起一点烛火,温润的烛光笼罩一域,最终在李绮罗所抓的那个圆脸少女身上定住。

    真巧,原来是你。

    赶早不如赶巧,既然如此,正好就先拿对方做实验,看看究竟能不能将其魂体带到黑暗之上归位,若是可行才能再去想着救出步思卿她们,不然只能另寻他法。

    当然,要做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得先恢复一定的实力才好。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世界承载

    放了学,陈安也没有失约,而是与刘飞廖晨勾肩搭背的直奔校外乐玩网吧。

    这当然不是因为扮演重要,实际上若不是顾忌那古兽的意识或许会监控这里,他完全都没有扮演的必要,自然不必扮演的如此认真。

    而事实上他仅只是对袁小新记忆中的一些事物比较好奇罢了。

    跟在刘飞身后,三个人熟练地开了三个机位,一小时一块钱,三个人加起来一共九块,预先支付十五块钱押金。

    在这个时代袁小新的父母一个月工资也不过五六百,加起来一个家庭的收入也就一千出点头,十五块钱算是不小的花销了,也就刘飞的家庭还算富裕,时不时请哥几个逍遥一把。

    迅速上机,刘飞和廖晨直接就进了游戏,陈安却循着记忆开始上网,一边熟悉这个神奇的信息集合,一边通过浏览网上的一些资讯了解这个世界。

    陈安的看家本领不是用毒,也不是武功,而是情报分析,尽管有些年头都不操持这个了,但从小就熟极而流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生疏了。

    而网络又是个各种信息量都庞大无比的集合,在这里陈安简直如鱼得水。

    普通人看来只是个简单资讯的东西,到了他这里,又能看出很多不一样东西出来,由是只是一小会儿,整个世界的大概轮廓就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小新,你在干什么,还不进游戏?”

    “你们先玩,我上网查个资料,下把再带我。”

    “真没劲,好吧,好吧,你快点啊。”

    一段小插曲后,陈安继续快速地浏览网页,将一些偏僻的知识点,构建在脑海中那个世界观的边边角角,使得其更加全面生动。

    他的动作极快,几乎已经达到一目十行的程度,若不是还要分辨整理,他比面前的这台机器也差不了多少。

    “喂,小新,你好了没有啊,这都第四把了。”

    “好了好了,这就来。”

    陈安匆匆用机械记忆法将构建的世界模型拓印在脑海深处,来不及查看,就进入游戏和刘飞两人连起机来。约好来打游戏的,一把不打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况且在陈安看来,眼前的游戏,也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它很大程度上反应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的一些思维导向。

    感受着游戏画面那熟悉的新鲜感,陈安心神渐渐沉浸其中。

    一旦开始游戏,时间就过的快了,一晃眼三个小时结束。

    三人也算是克制,知道明天虽然是周末,但还要补课,因此都没有续费,游戏结束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陈安回到袁小新的家中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可袁辉和张萍还没有回来,他正好乐的清净。

    匆匆热了点饭吃,陈安就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开始整理刚刚所得。

    心神沉浸入脑海中那刚刚编制的地图上,整个世界的模样由是在他眼前展开。

    一块大陆,五个省份,三四千万的人口,这就是全部,至于其他的地域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可以说是很小很小的一个世界。

    另外从时序上谈历史,也就区区一千六百年,原始社会、奴隶主奴隶分化、封建封君再到君主立宪、全部压缩在这短短的一千六百年之中,进程不可谓不快。

    将这所有的东西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陈安给出总结,这个世界不完整。

    的确,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完整的世界,倒像是从某个真实世界中截取的片段或者说是拓印的副本。

    这其中可以有种种证据来证明,就拿刚刚的游戏来说。

    领主制,建设基地,发展兵力,征服外域,间或还夹杂了骑士魔法师的素材,这些东西对于陈安来说十分新奇,所以他记忆犹新,可仔细对比会发现,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曾出现过相关的内容。

    连衍化的根源都没有,这一切又都是从哪里来的。

    另外,世界的发展不应该如此迅速,似乎有几个关键点被直接给跳过了。

    这一切结合之前陈安在黑暗空间中,看到这个世界那光团般的全貌,再加上这段时间对无相玄通的修炼,陈安隐隐有些明悟。

    这个世界应该是虚构出来的,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是虚,而应该是从虚构之中走出的现实。

    以拓印举例,图卷在模板上为虚,拓印在纸上成为一副完整的画卷,能被人们欣赏到,则是实。这个世界就是一副将要拓印在模板上的图卷。

    但它到底只是一副画卷,很多的接洽逻辑并不完善,这才使得像达到陈安这个层次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其本质。

    另外,结合那一个个漂浮在黑暗空间中的人,陈安对这个世界的存在和来源也开始有一个恐怖的猜测。

    或许这个古兽捕食这么多人,沉浮在那黑暗空间中,仅仅只是利用他们的世界观,让他们帮助自己创造世界。

    是的,创造世界。

    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就是他的世界观,无数个人对世界的认知所形成的世界观,就构成了这个我们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世界。

    比如树木,最初的人把这个根茎植入地下,枝叶生长迎接阳光的生命体命名为树木,之后的人接受的这个命名,为其达成共识,所以树木就成了自然界的一部分,人们世界观的一部分。

    由是树这一概念就存在了。

    当然这一概念的存在并不是从人们将它命名开始的,而是从它被人所见,所了解开始。

    这个世界也是这样,当意识体认知到了这个世界的存在,他才有概念形成。而没有概念的事物则被认为是不存在。

    所以很久以前墨就提出了这么一个思辨的问题:是先有人,还是先有世界。

    一开始陈安还觉得这个问题很是无聊,但当他真正接触了无相玄通时,就不再这么想了,现在他更是遇到了一个可以利用人的思维认知来创造世界的家伙。

    那个黑暗的空间,或许只是一个营养槽,人们的身体被保存在其中,是为了供给能够使其存活的能量,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够有思维,有思维才能有世界认知。

    而整个世界的骨架很可能就是那个背负世界的古兽的世界观念,它以此为基,吸收被吞进黑暗空间中人的世界观念,共同组成了陈安或者说袁小新所生长的世界。

    在这里一切物质相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真实无比。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时代,则或许因为是古兽的世界观就是这样,或许是因为陷落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想到这里,再想到黑暗空间中那些无意识漂浮的人,陈安心中有些得慌,但还是努力地去回想,并从其中找到了不少可以对自己的判断有所佐证的事情。

    比如黑暗空间中的人,三魂被抽出,主自我认知的人魂被当做牵绊关联的绳索连接在本体和以天地二魂为主体的魂体之间。

    而能够全面构建世界观的天地二魂则投入容器之中,作为构建世界的基石。

    如此想着,陈安的心神再次沉浸入体内,开始认真观察自己的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先是袁小新的身体,容器只是个容器,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然后就是元神,俗话所说的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即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和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七魄。

    所谓胎光就是人魂,主自我认知,即“本我”的存在。失去它,也就是失去了“我”的这一概念,就可以判断了这个人死了。

    而爽灵为天魂,主世界认知,失去它或者它出了问题,人就会变成白痴,或是无意识体,思维能力,认知能力出大问题。

    第三魂曰幽精,也就是地魂,它主根性认知,主控**情感等,甚至它还是人性与兽性的分界线。

    三魂共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意识体,再由七魄查漏补缺地将之完善。

    现在陈安就是通过查看三魂七魄的完整性来判断袁小新此时的状态。

    在他的观察下袁小新或者说另一个他,七魄完整的依附在地魂上组成了主导他行为意识的主体。而天魂独立存在于表象外,不断地与外界的种种做着交互。人魂化作一根与本体牵绊的线,既可以保证固有特性,又可以从本体处汲取营养,不至于需要当前世界的供养成为这方世界的负担累赘。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都是只有两魂半在支撑自己的存在。

    果然是这样,心神回归当前,陈安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方世界存在的根基,就是黑暗空间中浮沉的那些人了,若是那些人的人魂一起断掉,可能这方世界立时就会破灭。

    如此看来,那古兽的层级也未必多高,只是手段诡异了一些。

    “咔嚓。”

    正想到这,忽然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小新,我们回来了。”

    陈安暗叹一声麻烦,但作为一个孩子的角色,他还是不得不转过身堆起笑脸喊道:“爸,妈。”

    回头之际,因为之前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向眼前的男女头顶看去,在那里一片空荡,全然没有什么人魂之线。

    陈安本是假意堆起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第六百三十五章 人魂之线

    没有人魂之线?怎么可能?

    他们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这样的一个世界怎么可能土生土长出意识体生灵?

    一瞬间,陈安开始思索的东西,全部被推翻。或许那家伙不是在塑造世界,而是在查漏补缺,将之弥补完善。如此说来,那古兽的层次,就算不达造化,也想去不远。

    对于自己来说,其实是一个样。

    现在的陈安血月一刀可让天仙陨落,当然他自己也会承载命运长河的重压,很大概率是撑不住,与之同归于尽。而天仙以上,更是必死无疑。

    若是遇到仙君巅峰的存在,已经能窥破时空之妙,血月一刀还未必能断去对方的命运轨迹,但其反噬过来陈安是必死无疑,等于以命换伤。

    而若是仙帝以上,以陈安现在的体量可能挥出血月一刀都斩不破对方的一层油皮,所谓的无解一刀也得看体量差距。

    也就是说,承载这方世界的那头古兽,完全不是陈安所能直面得了的。

    刚刚生起的一些小心思,瞬间被他掐灭干净,只是告诉自己,在没有找到轻语她们,准备彻底脱离这方世界之前,该装下去,还是继续得装下去。

    “小新,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陈安脸上原本僵硬住的笑容瞬间化开,而且笑得越发自然,对着张萍道:“没事的,妈,只是做题做的太久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事实证明有压力才有动力,在大体上弄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后,陈安扮演的是相当走心。生怕被这方世界的意志,或者说那只乾坤巨兽巡游意识给发现了。

    “适当的也休息休息,要劳逸结合才对。妈买了水果,给你洗洗,你吃个苹果再继续。”

    张萍说着,就带上了儿子卧室的门,连衣服都没换,就奔到了厨房忙碌起来。

    目送张萍离去,陈安狠狠地松了口气,既然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那就是那头古兽的造物,谁知会不会自带监视效果,以后还是小心点好。

    不过刚刚似乎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比如天魂自动外放交互。

    如此许多修仙法诀似乎都不用修炼就可以直接施展,这个倒是可以倚仗用来傍身,回头好好试验一下。

    本来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信奉想到就做,可昨夜就没睡,今晚又在网吧泡了半宿,还是高强度高注意力地强行记忆,对精神的损耗极大,勉强吃了一个张萍削的苹果,他就撑不住睡下了。

    毕竟使用的不是本体,现在的他只是凡人一个,吃喝拉撒睡一样都不能少。

    一夜无话,陈安意识清醒的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天正常上课,不过到底是周末,现在提倡减负,就算是老师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剥夺学生们的修习时间,所以只有半天,下午自然是休息。

    拒绝了刘飞网吧泡一下午的邀请,陈安直接回到了家,开始准备之前想好的提升自己的事宜。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袁辉张萍的工作都很忙,一般是单休,有时候忙起来连单休都没有,这样就给了陈安很大的便利。

    让他能够肆无忌惮的进行一些尝试。

    首先就是对身体的提升。

    锻炼是不可能锻炼的,身体的锻炼绝对不可能一蹴而就,就算是当初在幽元天,他提升楚寒和楚妍的实力也是靠着魂牌。

    而想要将这具身体提升到一个极限,没有个一年半载,想都不要想。

    他哪有这么多时间,躲在这么个小世界中锻炼分身。所以他直接从本体处牵引力量降下,以此洗练身体。

    反正他人魂十分强韧,绝对能够承载这等层次力量的传输。

    想到就做,一时间漂浮在黑暗空间里的本体身上亮起蒙蒙清光,庞大元气开始运转燃烧,还原为最根本的“”,沿着人魂所化的管道灌输而下,直入袁小新这具容器当中。

    这是最好消化吸收的东西,几乎在灌入体内的瞬间就被消化,弥补为生命本源。而生命本源的增长有又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他各方面的素质和能力。

    他的细胞开始变的活跃,肌肉开始变的饱满,经络也在不断变的强韧。

    只是这种提升只经历了十分钟就戛然而止,原因是他的这具身体承受不住了。

    该死!陈安忍不住想要骂出口,这么一点“”可能连本体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袁小新的这具躯体竟然饱和了,这得差到什么程度?估计连中央界的一个**岁孩童都比不过。

    刚刚只顾观察状态,还真没留意,这具容器是如此的残次。

    起身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比方才整整强出一倍的身体素质,陈安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刚刚的他也就只有中央界普通人五六成的身体强度,再强出一倍也不过只比个普通人稍微好一点。而且这还是第一次效果最好的情况,以后提升起来将会更难。

    没办法,看来想要通过这种灌输的方式达到人体极限的巅峰状态,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消化是别想了。

    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吊钟,发现才下午三点多,倒是可以去附近的小公园锻炼一下。

    这种灌体相当于是吃了十全大补丹,吃的消化吸收还是需要点时间的,适当的锻炼或许能够加速这吸收的过程,将提升的时间压制在十天以内。自己还要去寻找轻语和步思卿,可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了。

    换了件衣服,又把门锁好,陈安才施施然地往学校附近的小公园而去。毕竟是放诸任何世界教育都不能落下,因此学校附近绿化市政工程都做的不错,围着市三**建有三个公园。

    陈安要去的就是那个最小最偏僻的一个,哪怕它离家里的距离并不近。

    足足用了二十分钟,差不多绕了大半个学校,陈安才走到这里,但总比去家门口那个,进进出出来来去去都是熟人要强得多。

    这里确实不大,也就两个羽毛球场地,三个乒乓球台,和一排高低杠以及一排单杠,倒是绿化做得不错,这些设施大半都在树林之中,唯一空旷的地方就是个两米见方的沙坑。

    先在这里转了一圈,其僻静程度相当符合陈安的要求,整个场地都没什么人,也就最边缘的那组单杠不知被谁在下面接了四个秋千,一对小情侣正坐在那你侬我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由于树林的遮挡,也由于距离不近,陈安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陈安也乐得如此,旁若无人地开始锻炼起身体,磨合肉身的协调性。

    虽说七魄也随着魂魄整体被牵引到了这具容器当中,但毕竟不能和本体相比,各方面差得不行。

    一套长拳打下来,速度、力量、精准哪一项都不能让陈安满意。

    倒是体内奔涌沸腾的气血,让他稍稍看到了一点强化的痕迹,不然真的会对这次提升失望透顶。

    身体素质的提升效果不佳,陈安又不禁将注意放在了术法的修炼上。

    毕竟天魂外放,这是妥妥的修道种子。

    虽然自己并不习惯修真者的战斗方式,但毕竟只是武装自己分身的一种手段,等找到轻语思卿她们,这具分身都可以放弃了,哪还用得着在乎其他什么。

    陈安自然不是宥于形式的人,而且这两者并不冲突,还可以双管齐下。

    于是他当下就将刚刚从本体处得到的,除了直接融入肉身强化气血以及储存在丹田气海的那一部分外,又分出一丝注入上丹田泥丸宫中,化做法力储存了起来。

    当然,不是这样就能成为元神仙修的,还需要具体的修习法诀和术法诀窍。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陈安,当初在昆仑昊天境所得,以及在东莱所学的神通秘术都足够他挑选的,只需要耐心地将之梳理出来。

    打定主意回去慢慢梳理一下自身所知,陈安就准备回家了。

    那一套拳他打得极慢,又打了三遍,差不多用掉一个多小时,再加上他来的时间,现在差不多快有五点钟了。

    周末不止他们放学早,袁辉张萍下班也早,他初来乍到一切都懵懵懂懂,还是早早回家做个乖孩子为上。

    可他刚走到小公园门口,就见迎面四五个人跨步进来,其中一个他竟然还认识,正是胖子刘飞。

    刘飞见了陈安一喜,却是有些顾忌身边的人没有说话。

    见此,陈安先是一怔,随即看到刘飞一脸委屈的样子,下意识地一转睛看向他旁边的人。那人没个正形,整个身体都挂在刘飞身上,一只手还缠着他的脖颈,有些用力,不似搂更似勒。一瞬间陈安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那人看到陈安也有些皱眉,明显是认识,不过却假装没有看到他,转过脸来继续对付刘飞。

    “于波,你在做什么?又在欺负同学?”

    那人面容一僵,缓缓转过头来,一脸警告之色地看向陈安,连他身后三人也一起看了过了,凶狠中带着跃跃欲试。

    “袁小新,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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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劫主介绍:
血月当空,照耀万古,见证了神放异世,魔镇渊海,妖逐山林,鬼压九幽。 无数年后,陈安遨游诸天万界,登临造化之巅,想要看一看永恒之上的秘密。 有一技之长者即为有术之人,四海八荒但有一技之长者即为术士,这是一段关于术士的传说。无量劫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量劫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量劫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