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十二连城
“逃脱?去哪?”陈安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姜露寒严肃的面容上难掩欣赏之色,并毫不犹豫的直接给出了答案:“青孚城,十二连城之一的青孚城。”
忽略了“青孚城”,“十二连城”这两个关键词,陈安短暂沉吟一下,认真问道:“逃不到泰一关外吗?”
听了这话,沈林冲着姜露寒歉意一笑,转而回答陈安道:“都告诉你别想了,泰一关远不是你来时所看到的那样简单,甚至说句自揭其短的话,即便是十二连城所有军队集合在一起,恐怕也打不到泰一关下。”
沈林的话语的确让陈安心念动摇一瞬,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之间陈安就调整好了心态,他当初能蛰伏十余年报得大仇,现在未必就不能继续蛰伏等待机会,泰一关不可突破的传说也许是真的,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未必不能是自己,他始终坚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人下定决心还做不成的。
所以不再纠结于能否回去,而是将注意力回转到刚刚出现的两个新名词上,继续之前的话题道:“你们不是被发配过来的而是东荒本地的人吧?那个青孚城混进来的?”
不等对面三人有所反应,陈安接着道:“为了矿区的人口吧,十二连城这么缺人吗?”
姜露寒听得陈安第一句还没觉得怎样,毕竟他们说了这么多,被人猜出身份很正常,但陈安后来补充的一句却让他悚然动容,再也保持不住严肃的表情,并下意识看向沈林,只见后者也同时向他看来,面上一副无辜的样子。
一般中原之人来到这里,都会以为他们的目标是珍贵的血晶矿甚或是其伴生物。却很少有人能想到,人口才是十二连城的必须。他虽说了要带领大家逃走,但多数人还是会以为这是一个借口,毕竟人为财死的价值观深入人心,很少有人会把人口当成一种财富。
熟不知在这个绝望的地方人类只能艰难求存,与天斗,与地斗,与血妖斗,与妖魔斗,与古兽斗,与异人斗,甚至互相之间的战斗。人口一直都是十二连城的大问题,即便各大城池都规定男子十六,女子十四必要成婚,依然无法缓解人口急速减少所带来的压力。
尤其是青孚城最近打败了北方的异人族群,清理了一处古兽巢穴,新建立了两座辅城,尽管实力大增,但却都是用人命堆起来的,人员战损不少。
这种实力大增,这种强大,看似能震慑左右,实际上却是虚的很。怎样补充人口,以充实自身,成为了大家亟需解决的问题。
城中不乏有大胆者,竟打上了中央王朝矿区的主意,于是才有了这次的行动。
谁都知道,中央王朝在东荒有着四十余个矿区,一两百个矿场,近百万矿工,这可是十二连城总人口数的三分之一。甚至即便把辅城人口,以及其他离散族群的人类加在一块,也才五六百万,还比不过大乾随便一个牧府之城。
因此中央王朝的矿区在很多人眼里可是个大肥肉,甚至有小道消息说近期还会有大量的罪民被发配至此,矿区的总人数已经突破了百万大关向着一百五十万这个天文数字进发。如此怎能不让十二连城的主事人眼红。
而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在镇国公初至无极殿时,大量的清除异己,使得矿区人数增至两百万,十二连城的主事家族在这件事上狠狠地吃了一顿饱的,极大的丰富了十二连城的人口基数,辅城都增加了二十多座。
当然,事后中央王朝的清算也让十二连城的主事家族好好的喝了一壶,五十七个主事家族,去了三分之二,即便是百年后的今天,也才恢复到三十一个。
所以今次十二连城再次图谋中央王朝的矿区人口,可谓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前期准备工作不可谓不详尽,甚至是做好了损失两座主城的心理准备,才敢来此行事。
由是姜露寒看向陈安的目光更显欣赏,他一点不担心陈安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去告密。那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一旦被发配至东荒是再也不可能回得去的,中央王朝哪怕接纳异族,也不会接纳被血煞阴罡所侵染的人。就算偶有叛逆之人,投了中央王朝,也不过是被发身绿皮,还留在这监管同类罢了。
是的,同类。
在中央王朝的人眼中,被血煞阴罡所侵染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而在东荒人的眼中也从没把中央王朝的人当过同族。所以陈安毫无防护地站在姜露寒面前,呼吸着东荒的空气,接受血煞阴罡的侵蚀,姜露寒便直接把陈安当成自己人了。
他眼目微动,直接开出了条件:“你只要加入我们,我不止会给你一份清灵散,还以个人名义承诺给你一枚九品魂牌,事起之后,若你能立下功劳,我还可以补给你一块八品魂牌,怎么样?”
话音一落,沈林和那壮硕汉子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姜露寒,实在不知道陈安在其眼中怎能如此重要。
而陈安却一脸诧异地看向沈林,因为他根本不明白姜露寒说的都是些啥。
姜露寒没去管沈林二人的反应,只是对陈安的表现略略皱眉,继而转首向沈林道:“你还没和他说过?”
沈林一脸尴尬:“时间匆忙,还没来得及……”
沈林这小子办事向来不靠谱,所以姜露寒立刻明白了,于是他转首看向窗外天色,接着又对陈安道:“子时三刻他们会查房,先散了吧,今晚由沈林给你解释我刚刚的话,我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日此时此地你再给我答复。”
“不用了,我答应加入。”陈安猜到刚刚姜露寒所言应该是涉及到东荒大地的进阶之路,所以毫不犹豫的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干脆程度,让对面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沈林更是直接疑惑问出:“这还有一天时间呢,你都不考虑考虑,起码弄清楚我们的条件吧。”
陈安嗤笑一声反问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沈林一想还真是这样,陈安要么中立,要么加入他们,若是投了绿皮狗,在朝廷的监管之下,回去之路更是没有指望。而剩下的选项中,加入他们有好处,中立什么都捞不到,是个人也会选择,的确没有考虑的必要。
姜露寒也想到了这点,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却是补充道:“其实,我说的加入,不止是加入我们这次行动,而是加入青孚城姜家,你不用考虑一下吗?”
陈安再次苦笑一声,反问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很明显,陈安所在的矿区,即将到来的动乱,主持者就是这个青孚城姜家。他怎么可能舍近求远,跑到其他矿区再去毛遂自荐。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动乱者,就算让他狗屎运遇到了,人家会不会像姜露寒一样重视他还是两说,所以何必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听了陈安的回答,姜露寒严肃的脸上首次露出笑容,还有心思开个玩笑道:“是的,你别无选择。”
再次抬首看了看天色,姜露寒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赶快散吧,沈林,你今晚幸苦一点,给君小哥,普及一下东荒这边的常识,其他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
说完他带着壮硕汉子向门口走去,路过陈安身边的时候,从怀中将一个小纸包和一块小孩巴掌大小的木质铭牌交给了陈安,便出门而去。
陈安没有多问,而是先将这两样东西揣入怀中,也同沈林一道回了宿舍。
两边分开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壮硕汉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寒叔,给清灵散就算了,魂牌怎能轻易予人,而且我记得寒叔你身上只有着一枚啸月天狼的九品魂牌,这么珍贵的东西给那个君月一是不是太可惜了,那家伙真的这么重要?”
姜露寒严肃不改:“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听沈林说他可是直接在元气共鸣,不先元气通灵就直接元气共鸣的人,恐怕在中央王朝也是顶级天才。上次一役,我姜家虽然大获全胜,声威大震,但却损失了不少好手,如今见了这等人才自然不能放过,预先下些注也是应当。而且他还这么年轻,可塑性极强。即便换了一条道路,也未必不能重登高位,到时候你会发现今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君小哥?君月一?”
回到宿舍,陈安心中自语,君月一这个名字,是他刚来到大乾那会一时心血来潮改的,谁知从此以后,大乾官府就有了备案,一直伴随他到现在,反而他真正的名字陈安,倒成了化名。不过对于陈安来说,别人叫他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也回不去了,甚至能借此一窥这些人的势力触角,也算是物有所值。
要知道这些家伙从头到尾都没问他名姓,却能直接说出,可见绿衣军士里也有他们的暗子,能够从档案户籍中查询自己的过往。这种手段未尝不是一种震慑,意在告诉陈安,他刚刚如果真的脑子抽了,选择去告密,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陈安对此也不甚在意,既然选择加入这些人的阵营,那当然是期望他们越强越好,势力越大越好。借着他们的势,攀上高峰,以后的路无论是留在此地发展,还是强闯泰一关都会有所臂助,轻松不少。
陈安躺在床上,思索着之后行止,眼中精芒闪烁。如果到时候还是不行……那就去拔血刀。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封魂之术
“小君?没真睡吧?”
陈安耳畔响起了沈林贱贱的声音,让他不禁叹了口气,想着怎么偏偏是这货,姜露寒那个中年大叔虽然严肃刻板,但听他说话还是很舒服的,眼前这个沈林么就……听他说话,总有一种想要打他的冲动。
“当然没有,你说吧,我听着呢,”陈安先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接着同样用传音入密之法,将话语传递回去。
“咳咳,”沈林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遵照姜露寒的吩咐为陈安讲解起了东荒大陆的种种。
不过他竟然连清嗓子的声音都以传音入密的方式传递到陈安耳畔,气的后者差点没当场暴走。好在陈安城府够深,他也很快进入了正题,才没有酿成一场血案。
按照沈林所言,东荒大陆不止不像陈安最开始所想象的那样生物绝迹寸草不生,反而相当热闹,十二连城不过只是其中之一,自诩为人种,还有规模庞大的异人种,古兽种,妖魔种共同生活在东荒大陆之上。。
十二连城的居民就是历朝历代中央王朝所驱逐的罪民,他们很多并不像陈安这样是被发配过来的,多数是前朝遗留,因为战败,失国,逃难等因素定居在此,甚至还有原本就在这里生活的土著,他们的祖先都有可能追溯到上古之时。
当然十二连城和其附属辅城并非东荒大陆上的唯一人类族落,远在东海之滨还有一些古城邦,那里生存着古东海仙门的遗脉。只是由于距离太远的缘故与十二连城联系不多,沈林对他们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无法为陈安详细介绍。
其实在东荒大陆上最庞大的族群不是人族,而是异人种。他们的来历相当复杂,首先异人这个词就不是特指哪一种族,不过是中央王朝和十二连城的人类给予人族以外的人型智慧种族的称呼。
而最常见数量最多的异人种是神裔和半妖,其他的精灵,荒蛮,鬼夷乃至海滨和更遥远海域的翼人,鲛人,齿人则不常见。这些异人虽然能力不同,外貌不同,但却有之一样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拥有智慧感情,外貌与人类类似。所以以大乾万界仙朝的理念自然很多时候也把他们归于人族一脉。
接下来的古兽种自不比多说,都是上古之时的一些异兽血脉,强的可比拟仙神,弱的并不比中原山林中的野兽厉害多少。在东荒大陆它们依然躲藏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很少出现在人族聚集地上。既不会招惹人类以人类为食,同样的人类闯入它们的领地,它们也不会客气。这当是大将军王时期,深入血脉的恐惧,所造成的深远影响。
不过人类可不会因为它们躲在地下或山林之中装怂就放过它们,它们的皮毛血液筋肉骨骼对东荒大陆的人类来说都有着大用,甚至很多都是可以作为货币的硬通货。由是人类的劣根性展露无疑,管你什么强似仙神,还是稀少罕见,只要你身上的零件值钱,不把你杀绝种了就决不罢休。
所以这么多年来古兽种还能保持一个庞大的规模,自身实力强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要感谢东荒大陆的地理开发程度低了。
东荒大陆的面积虽然不小,但比之中原大地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大概只有十九州的五分之一大小,之所以开发程度这么低,全是拜最后的妖魔种所赐。
最具代表性的血妖,遍布了整个东荒大地。遇到潮汐年代,甚至能形成血妖潮,攻击城市,杀死视野所见的活物。十二连城的历史上曾多次与神裔,半妖族落联手抵抗血妖潮。
血妖已经算是东荒大陆的第一公害了,连同为妖魔种的妖鬼山精都不待见他们。因为血妖的主要来源是大陆上被血煞阴罡所侵蚀的生灵,理论上任何种族都有可能会被无处不在的血煞阴罡侵蚀为血妖,甚至包括同为妖魔种的妖鬼山精。
当然血妖要是遇到妖鬼山精也不会因为对方同为妖魔种就有所手软,毁灭一切能动的是他们的天性本能。
陈安安静的听着沈林的描述,渐渐的对整个东荒大陆有了一定的认知。这里就像是上古年间大将军王出世之前的时代,群魔乱舞,妖鬼仙神俱在。只是大家的实力都被限制在一定范围之内,没有上古之时,大能遍地走,仙神不如狗的盛况。而且由于这么多年的磨合发展,大家也没有像那时的征伐不断,格局似乎已经固化,人族异人古兽妖魔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稳定共存。
只有十二连城还在坚持人族进取的传统,缓慢地向着不毛之地拓荒,发展着自身,时不时建座辅城就是明证,但这也只能算是一点小动作,对东荒大陆的整体格局并没有什么影响。
大体上了解了下东荒的局势之后,陈安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就是接下来的进取之路。
元气大海被血煞阴罡污染,天象已不能成,陈安自然不甘心失了方向,沈林姜露寒三人一个比一个神完气足,也就是说东荒大路一定有属于自己的修炼体系。
而接下来沈林的回答,完全证明了他的猜测,东荒大陆不止有自己的修炼体系,而且还不止一条,神裔半妖的修炼方法不说,光十二连城就有两条路径。
第一条自然是武道,大乾的武道。只是大乾的武道在东荒大陆修炼十分艰难,很多人哪怕到达了真气境,练出了气感,也会被无处不在的煞气侵蚀,倒退回去。在大乾轻易能修炼到开窍境的武功,拿到东荒来,让同样资质的人修炼,恐怖要花费三到五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达到同样的境界。
就算是由中央王朝发配而来,本身就拥有很高武道成就的人,在这里也会被煞气腐蚀的倒退境界,运气差的,甚至会被削弱到真气涓滴不剩的程度,变成废人一个。
但天无绝人之路,经过祖祖辈辈传承改良,武者们将炼气士的道路融入进武道当中。
而是上古炼气士的道路,承接自先天神灵。在他们的理念中,认为人乃神之后裔,天地所生之灵,天生就代表着天地的意志,体内有着天道的浓缩。只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些力量被封印住了,修炼就是解开封印释放这种力量的过程。
封印一共有六重,分别为精、气、神、命、地、天,完全打开这六重封印,就能成为天人,拥有攀登天道的资格。
只是血煞阴罡无处不在,他的侵蚀也无人可挡,哪怕拥有清灵散这一妙物,真正能够练武有成的还是少之又少在十二连城,一百个人里,能够练武的也许只有两三十人,而这二三十人能够练出的就更加稀少。
这点人数,哪怕他们每一个都十分强悍,也不可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保障整个人类族群的生存。其他没有练武和修道资质的人,何以自保?
十二连城的祖先们当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他们作为先驱,披荆斩棘,冒着生命危险探索远古先天神灵的遗迹,以求能够找到改变这一状况的方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付出巨大到可以称之为惨烈的代价后,还真被他们找到了,那就是远古妖族的封印之术。
据传,远古之时有先民,力能擒杀洪荒巨兽,将之血肉灵性封印到自己身上,获得其神异之能,世人称之为妖。第一代大妖所生之子多数遗传了这等神异,妖族由此而来。
妖族辉煌之时,曾承继先天神灵,统治洪荒,与巫族争霸大地之上,其强可见一般,而作为妖族传承根基的封印之术,有多珍贵也可以想想。
不过由于年代久远,很多东西遗失或不可考据,他们得到的封印之术也不算完整。但人类之中从不缺少惊才绝艳之辈,他们经过不断的尝试,整理,修改,创新,研究出了封魂之术。虽不如封印之术这么强悍,但也可使孱弱之人获得非凡能力,甚或不弱于武者。
更重要的是,这条道路没有资质要求,只要有心,人人都可以凭此获得力量。
讲解到此,陈安也明白了姜露寒给他的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清灵散,可改变体质,减缓血煞阴罡的侵蚀速度。
而那枚九品魂牌,则是开启进取之路的钥匙。
像陈安这种外来之人,与沈林这种祖祖辈辈都在东荒大地生活的人相比,拥有古炼气士资质的概率是相同的,但对血煞阴罡侵蚀的抵抗能力却要差很多,可能一两千人里才能有一个可以转修炼。
其他的,哪怕是天象强者,在一两个月之后,也会被血煞阴罡侵蚀的真气枯竭,只剩练体修为。这还是有清灵散保护肉身的情况,否则还要不堪。
所以姜露寒直接给了陈安一块灵牌,以便其快点形成战力,好在这次行动中以为臂助。
沈林打了个哈欠,嘟哝道:“不早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明天教你御魂咒融合魂牌,不着急,反正还有七八天时间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荒武学
一夜无话,第二日,照常被绿衣军士押着上工。
陈安一边忙活着手上的活计,一边消化着昨夜沈林的话语。虽说经历过昆仑昊天境中历程,对妖魔鬼怪之流的存在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骤然面对东荒大陆的一切,还是无法做到淡然面对。
昆仑昊天境中的妖魔鬼怪还属能交流的智慧种,东荒的血妖就太过让人接受不能了。那天老者变化的样子,实在是惊悚非常,事后陈安看起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实际上对这方地域的警惕心已经提高到了极限。看见老者变化的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回到了暗司蛊室,那个靠着算计,诡诈,杀戮,才能走出的地方,压抑沉闷的气氛再次袭上心头,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生存。
昨夜沈林的讲解,算是将这片世界神秘的面纱揭开,能让陈安稍稍获得喘息之能。但他依然不敢大意,曾经的淡然悠闲全部收敛,回归成为了当初那个阴冷诡秘的刺客。
花费点时间将杂乱的思绪捋顺,陈安趁监工不注意,掏出了怀中的那份清灵散。虽说很多事情只有试过才知道,但很多事情试过了就根本无法回头了。他眼中所见,的确证明了姜露寒沈林话语的真实,但还有他没见到的呢?信息的不对等,让他根本不敢赌。
所以陈安略略思索就将那份清灵散塞到了身边碎石机的夹层里,反正他本身就不惧血煞阴罡侵蚀,一切都要再等等看。
中午还是馒头清汤,沈林晃晃荡荡凑到陈安身边看了他一眼,随意地问道:“清灵散吃过了?”
陈安也看似随意地点了点头,但实际上他却在认真地观察沈林的神色。
后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又晃晃荡荡的离开,找个地方消灭了手中的事物,继续下午的活计。
没有异常,陈安一直看着沈林再次钻进了矿洞,他的观察结果是没有异常,无论是语气,微表情,心跳都没有异常,也就是说那份清灵散是真的。不过就算是真的陈安也没打算再拿回来,既然已经和沈林说吃了,那就应该在他身上消失。
又是一阵忙碌,亥时吃了顿饭,子时被绿衣军士监控着各自回到各自的宿舍。
待到那一道道审视的目光在宿舍之中消失,沈林才再次活泛起来。
“小君,你吃了清灵散,应该感觉得到周围煞气的侵蚀减弱了吧。”他半点也没怀疑,实在不曾想,陈安看起来年纪小小,却这么多心眼。
陈安搪塞的点了点头,就听沈林继续道:“本来想直接教你御魂咒的,但今天寒叔又嘱咐了我一句,所以还是按照新人的惯例问上一句,过了这么多天,你的修为还剩多少?”
来了,陈安心中暗道。他虽然不知沈林会问这个问题,却早有准备,靠着暗中观察同一时期被发配至此的人,也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当下直接答道:“九窍已然闭塞,跌入了真气境。”
实际上,靠着先天罡气,以及本身体质的特殊,陈安境界半点没有跌落,只要元气大海的活性在,现在叫他再冲击一次天象都不成问题。
“嗯,大半个月,你这算是慢的,看样子你基础很扎实啊。”沈林半点没有怀疑,因为这正附和他的固有观念,哪怕再高明的武者到了东荒,都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会被煞气削弱至凡俗,无有例外。
“真气境,嗯,还来得及,有着清灵散帮你抵抗煞气侵害,接下来你真气消散的速度会变慢,我教你一套吐纳法,你先练着,看看是不是能够止住真气的消散,如果能,你还可以继续练武,如果不能,也不要紧,九品魂牌就是你的退路。”
“吐纳法?”陈安疑惑地将声音束成线传向沈林。
“对,练气士的吐纳法,靠着它吞吐血煞阴罡,让自己的内力带上一丝血煞阴罡的特性,以此豁免血煞阴罡的侵蚀。”沈林先解释了一句,接着又补充道:“试试就好,不用报太大希望,七年来,我们接触了不下上千外来者,能炼出的,也就二三十个。”
说着,沈林便念出了一段练之法,
陈安静静听着,略略品味,发现只是最低级的吐纳术,不过与大乾武道筑基的吐纳术还是有些不同。
武功的确还是那个武功,但却是用一种全新的理念来诠释。
这个理念和大将军王的金身理念颇为类似,或者说与真武的道路相仿佛,都是靠挖掘自身返本归源来获得力量。且这种修炼方法更直接更直观,比什么真气九窍更能让人明白武道对人体开发的明细。
当然,也不是说这种方法就比大乾的武道之路要强了,事实上大乾的武道才是最好最正确最适合人们修炼的道路。
大乾的九窍法实际上是一种外通天地之法,以外天地的异象来佐证内天地的正确,它阐述的是一种道,要求武者明晰法理,高屋建瓴,从至高视角剖析武学,它练的是一种境界,练的是一种修为,与其说是练武不如说是走一条证道之路。
而这里的武学,简单粗陋,它不讲什么道理,旨在开发人体,让人们感受血脉,生出这种能量,再以神御之,旨在完成生命本质上的进化,方式方法霸道无比。
九窍法人人可以练习,也就是说人人都可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而这里的武学却对资质要求极高,所谓的进化之路本就是优胜劣汰,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完成生命本质的进化,大部分人都会在进化的道路上被自然选择而淘汰。
这让陈安不禁想到书上提到过的先天神灵的修炼之法。
先天神灵天生强大,哪怕最弱的种族,一出生都有命轮的境界,一旦成年最次也是天轮。而一些强大的种族,甚至无需修炼成年后能直接跨越天道。
在先天神灵活动的时期,人类只诞生了蒙昧的意识,连文明都算不上。但向往光明,向往强大,祈求进化是生物本性,那时的人类也不例外,他们妄图学习先天神灵强大自身,奈何凡人怎能去走神灵的道路。
在付出无数的鲜血和代价后,人类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修炼方法,炼。也出现了最早的修炼之人,炼气士。
在昆仑昊天境中与阳朔争过长短的陈安,对炼气士并不陌生,事后因为兴趣还专门在昆仑书院查过类似的资料。炼气士就是一群在开发自身的同时,还采集天地精华弥补自身的修炼之人。
其实这就是上古武学,武道的萌芽。
之后人皇横空出世,创出了武道法门,不止找到了开发自身和引外力弥补自身的平衡点,还加入了武道的概念以御之,由是武道代替武学,人人可以习武,人人能够进化,走出了法身之道。
再之后,大将军王惊才绝艳,在人皇的基础上,重新诠释了武道的定义,认为人体就是一个完整的大世界,里面有无尽的秘藏,根本不用引外力弥补,以武道为核心指导,善于开发就行,外力顶多能够为这个开发过程提供辅助。于是走出了金身之道。
这就是中央界武道的发展史,收录于章史之中,为各大武直院必学的内容。
思绪翻转间,陈安注意力又回到了沈林所教授的这部吐纳术之上。对于炼气士来说,各种吐纳术就是他们的根本,有吞吐日月精华者,有吞吐草木菁英者,有吞吐雷电精气者,还有吞吐阴灵精魄者……成就了不同炼气士的道路。
而这种吐纳术也算是新颖,竟然吞吐的是罡煞之气,而且还是最霸道的血煞阴罡,果有上古炼气士的风范。
要知道日月精华,草木菁英,雷电精气,大多有害,就算将之采集熔炼成丹,依然带着三分丹毒,死于这上面的炼气士起码有炼气士总数的七八成,但是炼气士们依旧死不旋踵,因为朝闻道夕死可矣。
所以在陈安还在感怀这些人类的先驱时,沈林又补上了一句:“这吐纳术修炼时一定要小心谨慎,一旦发现什么不妥就立刻停止,不要急功近利,毕竟我们还有御魂之法这条退路。”
“御魂之法?”
“不错,就是寒叔给你的那块九品魂牌……”说道着沈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安也似感觉到了什么,翻了个身睡的四仰八叉。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两道身影在布满铁网的窗外显现。
流萤灯惨绿的光芒自宿舍中扫了一遍,发现床上之人一个不少,便再次归于寂灭。门口两人笑语几句,脚步声渐渐远去。
“子时三刻绿皮狗查房,真他妈准时。”沈林嘟哝着骂了一句。
陈安睁开眼向沈林的方向瞥了一眼,这家伙应该是从魂牌上获得了某种秘术吧,两个晚上不停讲解,还夹杂着那些废话如果全用传言入秘之法,就是以自己内力之雄厚也得被活活累死,他第二天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挖矿。
仿佛是看穿了陈安的想法,沈林的声音再次在陈安耳边响起:“好了,好了,不说废话了,赶紧给你讲完魂牌的妙用,赶紧睡觉,明天还要干活呢。”
第二百六十章 气血如洪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惨白的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照亮血色的雨水,这场景分外恐怖。
好在今天不用出工,陈安,沈林,陆然,还有个新分配来的干瘦男子卢浩都被锁在牢房般的宿舍里,默默地看着外面绿衣军士来来回回地忙活。
他们身着防雨胶衣,手上拿着塔盾,长枪,战斧,机弩,还有一种一臂长的金属管武器排成队列,组成队形,向矿洞深处走去。
见陈安的目光在那金属管上转悠,沈林出言道:“十八发连火铳,嘁,这些绿皮狗也就只能用这些淘汰的装备。”
陈安此时已经明白了绿皮狗的含意,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这种蔑称出现自矿工对监管的仇视,后来他才知道,这些绿衣军士也是大乾发配至东荒的罪民,只是他们骨头较软,在对付自己原本的同伴这件事上十分用心。让矿区真正的主管很满意,所以招安了来管理他们原来的同伴。
要知道被血煞阴罡侵蚀是不可逆的,大乾朝廷怎么可能会损失自己人往这里派,以罪民治罪民才是最好的管理方法。
而在矿区罪民眼中看来,比敌人更可恨的是叛徒,所以绿皮狗的称呼就实至名归了,以至于沈林姜露寒等原本的东荒居民也这么喊。
“十八发连火铳?”陈安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以前他在大周也见过类似的东西,名叫燧石枪,但只能打一发子弹,而连火铳顾名思义,自然是可以连发,大乾在机关术方面也远胜大周啊。
看着陈安的样子,沈林不屑地瞥了瞥嘴:“这有什么,中原三十六发连火铳都已经配备给边域军队了,这些都是淘汰货。而我们青孚城不止有四十一发连火铳,还有飞蝗弩,一瞬之间可发射指节长短弩箭一百六十八支。威力虽然不如连火铳,但胜在数量,四品秘术师顷刻间就能给打成筛子。”
秘术师?
这个名词昨天夜里沈林已经给陈安介绍过了,还要从魂牌说起。
在东荒练武太困难了,以东荒恶劣的环境,根本做不到中原那样人人习武。为了能使所有人都有自保之力,十二连城的祖先们,在远古封印之术的启发下,创造了封魂之术。
至于远古封印之术别说他们只得到残篇,就算得到整篇,也不敢用,因为先民的体魄远胜现今的人类,若是将古兽整个的血肉精魄全部封印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那他唯一的下场就是肉身崩溃。
而封魂之术就好多了,它只是将古兽的部分血肉和残魂封印在魂牌之中,以陈安的九品灵牌啸月天狼为例,里面封印的就是啸月天狼的残魂和部分血肉,辅以其他材料制成灵牌。御秘术师通过御魂咒将魂牌的力量吸收至体内,获得古兽的一部分超凡能力。
这个过程虽然也有很大的风险,但比使用封印之术必死无疑的情况好多了。
甚至这里面的风险只要严格遵循某些原则都是可以最大限度规避的。
比如循序渐进原则,属性链条原则。
循序渐进原则是指灵牌的序号,九品灵牌,八品灵牌……使用者只有先吸收完九品灵牌的力量,成为九品秘术师,并彻底掌控魂牌中的力量,才能继续吸收八品灵牌,突破至八品秘术师,若是越级吸收,那最终的结果只有爆体而亡一个下场。
而属性链条原则,则是十二连城的祖先们这么多年不断实践摸索出来的经验之谈,比如吸收了啸月天狼的九品魂牌,下一步八品魂牌的吸收最好也是月光属的古兽,如望月灵犀,拜月妖狐。若是吸收了其他属性的八品魂牌,那肉身崩溃的概率就会变得极高。若又恰好是相反属性,那则是必死无疑。
当然这两条原则也是相对而言,若是一武者本身强大到能够打开神轮的层次,自然能够调和阴阳容纳不同属性。若是换了命轮强者来,跳过前几个序列,直接承载一品魂牌也不在话下。
换而言之,只要你够强,怎么样都行。
“他们在做什么?”干瘦男子卢浩指着窗外排着整齐战斗队形深入矿洞的绿衣军士颤声问道。
他这一问话同样的也打破了屋中的静寂。
他是新来的,没见过如此阵仗,而陈安和陆然半个月前就已经见过一次了,只是都没有好为人师的心情,俱都沉默以对,讲解的任务依然留给了大嘴巴沈林。
“自然是清理矿洞,”沈林表现出一名资深狱友的素质,见怪不怪的讲解道:“每个月总要来这么几次,不然地下的血傀就又要造反了。”
血妖是生物转化,而血傀则是矿石变来。血晶矿本就是血煞阴罡侵染普通矿石所成,所以血晶矿中血煞阴罡十分浓郁,时不时就能催生出一头血傀。
只是这些血傀也没什么攻击性,大多数时候趴伏在原地或是在固有的地域晃荡,只要不去招惹它就不会受到伤害。但如果有了血妖的出现,事情就会变的不一样。往往一两只血妖就能操纵数百头血傀大军对人类发起攻击,形成一次暴动,给矿场造成不小的损失。
而若说彻底杜绝矿洞里血妖的存在,从源头上扼制暴动的产生也不现实。矿工在矿洞下作业总会出些意外,很容易就陷落进去,其无论死活都会被血煞阴罡侵蚀变成血妖。
所以只能定时的去矿洞下清理,把陷入其中的矿工救出,或及时地把尸体清理,以及消灭刚刚成型还来不及召集血傀的血妖。因此绿衣军士们一个个全副武装跟去打仗一样。
至于地下的血傀,他们一般是不会去管的,因为这些家伙没血妖的带领,一般不具有攻击性,不妨碍矿石的采集。况且他们遍布整个地下矿井,几乎可以说是到处都是,且形成又快,今天刚清理了一批,明天就又出现一批,根本清理不过来。
沈林很耐心地为新人讲解着,一旁的陆然却在他的讲解中想起了那日在自己面前变化的老者,这不好的回忆让他的整个脸颊都有所抽搐,不管其他人,自顾自地回到床上蒙上了被子。
陈安的注意力也从窗外收了回来,心思落到了自己的修炼途径上。
突然,他耳边传来沈林的声音:“行动在五天后,你最好保持一份战力,我来拖住这个新来的,你去角落把魂牌给融合了。”
诧异的看了眼正一脸热心为新人讲解的沈林,觉得他肯定是从灵牌上获得了特殊的能力,不然怎么可能一边说话,一边传音入密。
效仿陆然,陈安也回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上头。
但他却没有按照沈林所言去融合魂牌,而是先试着转练东荒武学。从小到大他就不喜欢依仗外力,所以只有在真没办法的情况下,他才会去尝试魂牌。
仔细回想了一遍沈林提供的吐纳术,又将其对精轮的描述结合自己对武道的理解,进行了简单剖析,陈安判断除了吐纳术外,应该还有一部配套的锻体术。沈林应该只是想用吐纳术测试一下他的练资质,并没有想要在这里就把所有东西都传授给他。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价值还不足以让所有人都对他掏心掏肺。
不过那也不重要了,神意九窍形意九窍两套武学体系的研究,再加上苏晗郁剑青这段时间的教导,陈安的修为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眼界思路乃至武道知识的储备却是早就超越了普通宗师。
高屋建瓴之下,东荒的武学体系也不再那么扑朔迷离。
相反,东荒的武学体系和大乾的武道一脉相承,有很多共通之处,甚至最终达到的层次都一样。陈安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这套武学有可能会有特殊资质的要求,那样就算自己是天仙大能也转修不了。
所以他先将元神沉入丹田,以丹田为跳板,向着自己的血液骨骼,乃至更微小的细胞粒子探索,寻找着人体秘藏的所在。然后将沈林那部吐纳术中有关人体秘藏的部分抽离出来,进行指导验证,以行血咒推动气血对那些秘藏进行相应的挖掘刺激,以此观察记录。
想要先摸清楚这些人体秘藏到底是什么,然后再制定计划,拟定方案,自己编纂出一部属于自己的武学,适应东荒大陆的武学。
只是当他的行血咒转到第二圈的时候。
咔啪,一道突兀地声音响起,
这声音似有似无,不知从哪传出,紧接着陈安身上的关节经络,上中下丹田,神意九窍,乃至四肢百骸,同时涌出一股力量,这力量犹如长江大河瞬间充斥了他的全身,将他全身上下都洗练了一遍。
关节经络更加坚韧,上中下丹田更加饱满,神意九窍更加充实,四肢百骸肌肉骨骼也相应增强,仿佛又是一次筋骨翼膜大成。
这股力量以气血的形式为表达,伴随着哗啦啦河流滚动的声音,流过他全身上下每一处,最终汇聚在心脏处。
咚……咚……咚……
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响起,陈安感觉自己似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即便不用真气,不共鸣元气,不使用其他任何招式,只简简单单的一拳就能将一个九窍大圆满的高手打死。
这是……气血如洪,地脉六轮的第一关精轮竟然开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地脉六轮
陈安目瞪口呆,自己只是想要探索记录一下,这怎么就轰开精轮了呢?
还没待他多想,沈林的声音已然在他耳边响起:“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动静?”在他听来,陈安竟然在那敲起了床板,吸收九品魂牌有这么痛苦吗?真是麻烦。
沈林心里吐槽,表面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连看都没朝陈安的方向看一眼,语调不乱地继续为卢浩讲解矿区的种种。
陈安心神一敛,传音回了一句:“一点意外”,打发了沈林,就继续沉浸在东荒武学的研究中。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他三次筋骨翼膜大成,连先天罡气都给练出来了,身躯早被他开发到一种极致,刚刚只是轻轻一推精轮顺势而开,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地脉六轮之中分为上三轮和下三轮,上三轮是天轮、地轮、命轮,命轮意为打破生命极限,超脱凡俗;地轮意为脚踩大地可以从大地之上源源不断的获取力量;而最后的天轮么,天者,界也,打破天轮,就意味着打破界限,打破周围环境的束缚。
其实所谓打破生命极限就是不断的强化肉身,使身体的开发达到一种极致;至于地轮的从大地汲取力量,实际上就是感悟环境,融于环境,利用环境,环境在某些时候的意义代表着固有的规则,所以如果用通俗明了的话来讲解,可以把这里的“环境”二字改为“规则”,那地轮就是感悟规则,融入规则,利用规则,而天轮就是打破规则。
因此天地命三轮简单的描述就是,命轮,打破自身极限;地轮,感悟天地的极限;天轮打破天地的极限。因此上三轮的道路是清晰的,一步一步指明强大自身的过程。
如果说上三轮修炼的道路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那么地脉六轮中的下三轮则没有顺序的说法。
精气神三轮中,精是人体气血,生命本源,强壮的身体看得见摸得着;神则是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至于中间的气则界于两者之间,既虚无缥缈,又能感受的到,完美的将精神连接,使得三者混元一体。
练武就是强大精,联动使得气也增强,最后神也跟着壮大;而魂牌之法正好相反,它通过融合吞噬古兽的残魂使得神先壮大,联动蕴养胸中之气,继而以气滋润生命本源,起到强精固本之能。
气轮中的气,意义很复杂,以陈安的理解,这不是一种纯能量的指代,否则应该描述为“”,就连武者所说的“真气”其实也应该是“”,而不是“气”。所谓的“气”应该泛指一切纯能量和一切概念事物的结合体,比如真气,魂力,以及气度,气势,剑意,这些无形无质却又实际存在的东西。
其实中原武道,在陈安看来与东荒武学或者说远古炼气士之法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处,比如精气神的解释,真武仙武法武修炼的切入点就是精气神,而东荒的炼气士、魂牌两条道路也是从精轮,神轮两方面着手。
且武道的元气共鸣和打破命轮一样都是由内而外的过程;地轮感悟天地极限,就是天象的验证外天地,成就外景大成;天轮的打破天地极限和宗师的升华法如,提升生命形态,确立道路又何其相似。
如此看来,这两种武学体系其实不存在太深隔阂,只是对自己的道路进行微调,就能完美转修。当然陈安专修炼气士,并不是因为东荒武学比中原武道要好,事实上中原武道才是康庄大道,他能解释清楚一切法理,更适合普罗大众,而东荒武学则对精力先天本源要求太高,把很多人堵在门槛之外,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安转修东荒武学纯粹是因为入乡随俗,东荒武学更适合东荒这片被血煞阴罡污染的地域。
它不需要共鸣元气,而是直接以蛮力掀动元气大海,在东荒大陆有可能永远突破不了天象,但以蛮力掀动元气大海,打破地轮还是很有希望的,至于再之后的天轮,因为无处不在的血煞阴罡镇压,同样难以突破,成功率比晋升宗师也好不了多少,但能往前多走一步能多把握一分力量,就离回转中原的目标更进一步,他又怎会懈怠。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打破精轮后,陈安索性继续投入进了气轮的研究。要打破气轮当然就要进行炼气士最基本的修炼方法,练。
要练就先要明白,“”到底是指什么。
在中原,武者真气乃是武道意志和本身气血的结合体,真气通灵,如臂使指,机巧非凡,它能用一分力发挥出十分力的效果,以此打通窍穴感受外天地,悟透法理,获得晋升。
而东荒武学明显粗糙的多,全然没有真气这种机巧的东西,所以练修炼的只是一种纯能量。这种修炼方法以强大的气血为基,压榨自身提炼能量,达到深度挖掘自身的目的。
其实东荒武学每一步似乎都是刺激逼迫自身,不断打破极限,甚至压榨生命潜能,最终获得超越一切的力量。这里面的每一次晋升都是血泪,痛苦无比,这种方法几近魔道。所以与中原武学那种人人都可以修炼的情况不同,在东荒可以练武的少之又少,能登临巅峰的更是万中无一。
这也就是为什么,十二连城的先人们,要另辟蹊径开发出魂牌一道的原因。
如此想着,陈安周身气劲运转,向着神意九窍进发,这次不是要打通神意九窍感受外天地,而是刺激它,挖掘人体秘藏,和合本命精血练成真。
无形的风在简陋的宿舍中吹起,吹得室内杂物纷飞,吹的沈林脏乱的头发更显无序,吹的沈林的脸色奇黑无比。他就不明白了,融合个魂牌怎么就这么费劲。
“你到底在干什么?不就融合个魂牌吗?还能不能行了?”
质问的话语,直接在陈安心底响起,却根本没有得到回应,因为此时的陈安根本功夫去理会他。因为陈安已经彻底被眼前的事实刺激的不住地说什么好,他的气轮也打破了。
这就气轮高手了?不是说奇难无比吗?自己的底蕴原来这么深厚了?
无语状态中,陈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神轮也给破了。
一道若有似无的精神枷锁被解开,陈安用纯神念推开被角,又将被角掖好,以证明自己精神力已经由虚化实,可以用虚幻的精神来直接干涉现实。
神轮洞开。
“我去撒个尿。”
洞开神轮倒是没有什么异象生出,但陈安还是翻起身来,撂下一句话,向着门外走去,他急着感受一下下三轮完全洞开后,身体有什么不同。在宿舍中试很有可能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门口的两人看他出去都没有说话,卢浩还沉浸在沈林对东荒描述的话语中不可自拔,而沈林则是看着陈安的背影,心中吐槽道:融合个毫无危险的九品魂牌居然这么费事,这么长时间完不成,还要上个厕所解压,真是懒人屎尿多。
陈安推门而出,正看见来回在几间宿舍门口巡逻的一名绿衣军士,他手里端着十八发连火铳,背上背着一杆长戟,腰间插着一把制式军刀,浑身上下都裹在一身厚厚的绿色金丝甲中。
他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陈安,心中一紧,待得看到陈安上手脚上什么都没有时,才重新放松下来,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被流放东荒的全部都是重刑犯,里面不乏武功高强,穷凶极恶之辈,所以新来的犯人一般都会戴着手铐和脚镣。但东荒毕竟不同他地,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就是头龙也变成虫了,所以待了一个月以上的老犯人都会被除去手铐脚镣,一来干活方便,二来这么多人犯手铐脚镣的数量也紧张。
那绿衣军士看了陈安一眼,发现其没有佩戴这个新人标配的东西,就认定了其弱鸡的身份,因此也就不紧张了,甚至都懒的理会。
陈安低下头,一步一步地向着盥洗室走去,其间慢慢地从四肢百骸,肌肉经络地反馈,感受身体的变化,三次筋骨翼膜大成本就将他的身体强化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能练出先天罡气就是明证。
而现在,他竟然在原来身体素质的基础上硬生生又提高了一倍。
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普通内庭圆满的武者,可能都接不下他一拳就会活生生打死了。
没有任何招式的一拳挥出,对方可能连躲都躲不开。就算赤手空拳面对手持玄器全副武装的元灵武者也有一战之力。
沉下心思,陈安安静地走到盥洗室,就这么点路,已经足够他从最初的惊异心情中脱离的了。
能以内庭圆满的修为釜战持拿玄器的元灵武者确实厉害,但那又怎么样,遇到天象,还不是要落荒而逃,甚至现在的他距离自己全盛时期都还差了老远,更别提想要闯过泰一关了。
没有停滞懈怠的时间,只有不断的提升,才能闯过泰一关,为马家报仇,在有生之年再见小光一面。
在此之前,任何的停滞耽搁都是可耻的。
陈安面色淡漠,缓缓地自怀中取出那枚九品魂牌,就站在空荡荡的盥洗室中,按在自己的额头之上,念出了御魂咒……
第二百六十二章 起事在暨
“呃…不要杀我,不要…啊…”
陈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处矿洞口,听着恐惧的求饶声自矿洞深处传来。
片刻之后,沈林从矿洞里走出,面上少了一些平日的轻佻,多了几分肃穆,或者说是压抑的痛苦。
他抬头看到正在洞口处向里眺望的陈安,面色一怔,随即强笑道:“你怎么在这?”。
“我下不了矿井,寒叔让我来给你放哨。”陈安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任何波动。
“呵,用不着,我动作一向很利索。”
沈林强笑着想开个玩笑,但最后还是解释道:“你都听见了吧?”
陈安点了点头面容有些奇怪,杀几个人怎么了?
就听沈林继续絮叨道:“其实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早晚也是会死的,血煞阴罡无处不在,与其到时候死的痛苦不堪,不如我现在给他们个痛快,血煞阴罡的侵蚀是不可逆的,就算有清灵散也没用,清灵散顶多能延缓侵蚀的速度,时间长了依旧没有用,体质虚弱在东荒本身就是原罪,根本活不长久……”
“你到底想说什么?”陈安皱了皱眉,这货平时不是挺潇洒的吗,怎么现在跟个小老太太一样絮叨个没完,这还要完成任务呢。
“我…”沈林被陈安一句抢白打断,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陈安看他那个样子,面色不由地古怪起来:“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杀人的菜鸟吧?”
“怎么可能?”沈林本能地反驳了一句,接着又变回之前那个痛苦压抑的样子解释道:“但他们都是无辜的人?”
“无辜?”陈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眼睛瞪的溜圆。
他是在想象不到,东荒大陆这恶劣的环境里竟然还有沈林这天真的孩子。
陈安就好像第一次认识沈林一般:“你不是都说了,在东荒虚弱就是原罪,有罪自然该死。你都明白这个道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我…我…我不知道…”沈林面上充满了痛苦之色,堂堂七尺壮汉甚至显得有些虚弱。
陈安看得有些好笑,话语中充满玩味:“我刚来那会,屋里一个当着你面变成血妖,也没见你有这许多感慨,还看得津津有味来着。”
“他不是我杀的。”
陈安诧异地看着沈林,这货这句话倒说的是理直气壮。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
自己倒是没看出来,这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还是个君子。但你要真的是白莲花,那干脆遁入空门,不杀生得了,干嘛要干远庖厨这等掩耳盗铃的事情。
真他娘的恶心,陈安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是在没心情和这个伪君子谈下去。
而沈林经过了这几句话的插科打诨,抒发了下心中积郁,好了很多。此时见陈安将欲离开,于是又谄着脸凑了上来。
“对了,前几天你就把那枚魂牌融合了,现在也该消化的差不多了吧?获得了什么能力?”
陈安也不答话,挥手洒出一道白光,落到沈林的手背上,那里一处指甲大小的擦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
“厉害呀。”
沈林看着手背上消失的伤口,由衷赞道,却让陈安的嘴角微微抽搐。
这能力看起来不错,但对他来说就是个鸡肋,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别说少有人能破开他的防御了,就算有那种强悍的存在对他出手,造成的伤害,也能在眨眼之间自我愈合,根本不需要什么秘术治疗。
就算有些隽永的伤势能阻碍他的恢复力,使用这种秘术也同样没用。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魂牌是古兽的残魂所制,谁也不知道操控那种特殊能力的部分是哪块残魂,所以融合魂牌获得的能力完全是随机的。
陈安两人离了那处矿井,又翻过一个土坡,转进了一处凹地。
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凹地中已经站了二十几个人,站在最中心处的赫然就是姜露寒。
他看得陈安二人到来,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其他过多的表示。至于其他人则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陈小兄弟?”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在陈安身侧响起,陈安循声望去竟然看到了与他一同被发配到东荒的金明。
在他的身边,还有当初同车的老者温良和…陆然。
而此时的陆然也是一脸惊诧的看着陈安和沈林,不知道这两位神神叨叨的舍友怎么也会在此。
陈安对此倒是见惯不怪,金明尽管穿的破破烂烂,但气度不凡,绝不是什么普通人物,一同发配的人中不少以他为主,姜露寒想要鼓动矿工造反,怎能不拢络此等人物。
既然金明加入,作为他老师的老者和能够与其同车的陆然又怎么会拉下。
唯一让陈安上心的却是陆然这小子藏的够深,这么多天,硬生生没让自己这个善于伪装的行家看出任何端倪,还一直以为他被血妖吓的都没恢复过来呢。如此看来,真是任何人都不能小觑。
一旁的沈林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陆然这个经常被他嘲笑的小子,不过他也没陈安这么多心思,只以为是自己疏忽了。
“金兄好啊,看来英雄所见略同”。陈安再非当年的那个陈安,表面上对陆然的事没有一点芥蒂,坦然地与金明打招呼。
金明苦笑一声:“我这也是没有办法,起身反抗总比等待朝廷的赦免令要实际一点。”
“确实”,陈安先是附合了一句,转而看向金明身边的温良道:“令师的身体如何了。”
“有劳陈小兄弟挂念,托姜先生的福,已经服用过清灵散和血精丹。”
“那就好”,陈安点了点头,经过沈林的科普,他当然知道血精丹是何物。
清灵散可以减缓血煞阴罡的腐蚀,而血精丹却可以增长自的身气血,强化本源,以此抵御外邪侵害。它不仅是一种抵御煞气侵害的丹药,还能增强使用者的体质实力。
在东荒大陆这个环境恶劣的地方,好的体质才是生存的保障,它可以抵御煞气的侵染,可以为一切修炼途径筑基。
血精丹固然珍贵但与十二连城核心的魂牌之法相比,差距却是不可以道里计,也由此看来姜露寒对陈安的重视远胜其他。
当然陈安也知道自己被特殊对待的原因并不是自己多有见识,而是因为年龄。
生之元极对人寿命的增益是表现在时光本质上的,就算是查骨龄,恐怕陈安也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在姜露寒看来,能十几岁就冲击天象的存在,必有其过人之处,值得花大力气培养,这才有了九品魂牌的赠予。
而实际上十二连城虽然研究出了魂牌之术,但因为古兽的难以捕捉,普及的比例却相当低,魂牌,哪怕只是九品魂牌也是相当珍贵。
金明能够被给予一枚血精丹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至少他本人相当满意。老师的病,走遍天南地北都不曾治愈,没想到最后被发配东荒绝域,竟能得灵药祛除痼疾,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身边的陆然在一旁表情有些尴尬,他算是金明发展而来的,但却有意瞒着陈安与沈林,谁知对方竟然也踏入了这个圈子,甚至可能比他还早,倒是枉做小人了。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坏心思,而是事不密则失其身,他们之所以被发配到东荒来,也是吃了这么个教训,现在学精了点,对陌生人多有防备也不算错。
但毕竟有同车之缘现在又在一个圈子里,天然就亲近几分,倒不好把关系闹僵,于是出言道:“陈哥也服用过血精丹了吧?”
户籍记录上他年纪比陈安还小,这么喊倒不算错,而之所以这么问,却是一种提醒,因为能得姜露寒给予血精丹的人也不多,怕陈安不曾获得而吃亏。
不待陈安回答,沈林就接过话头道:“他用不着血精丹,因为他已经吸收了一枚魂牌,比血精丹可强多了。”
虽然知道陆然保守秘密是对的,但沈林心中就是不爽,实在是这小子太会演了,把他沈大爷都给骗的团团转,现在大家算是自己人了,不好给点教训,但可以靠着吹牛逼找回点场子,不然他沈大爷的脸往哪放。
“魂牌?”果然陆然一脸茫然之色,全在沈林的意料之中,于是沈大爷用教导土豹子的语气,趾高气扬地将魂牌的妙用给眼前几人又普及了一遍。
随着沈林的讲述,其他的人倒是不论,温良和金明的眼睛却是亮了起来。
温良向沈林道:“今日听沈居士一席话,却是开了眼界,还请沈居士不吝赐教,这魂牌之术必须循序渐进,是否与人体气血,体质基础有关?”
沈林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微笑着看向温良道:“原来是允王教学温老先生,真是失敬啊。”
此话一处,老者面现惊色,金明也紧皱眉头往前侧了侧身子,将老者遮在身后,气氛一时间竟紧张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九品魂牌
陈安也诧异地看向沈林,这货怎么对中原的事情如此清楚。
把所有人目光吸引到身上,沈林内心是舒畅无比,不过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还是立刻出言解释道:“自古以来,中原发配东荒之人就再也不得回返,使得中原之人大多不知东荒之事,因此就狭隘的以为中原与东荒不通,可实际上中央王朝将人发配东荒传统可从未断过,我们东荒之人了解中原事,又有什么可值得惊讶的呢?”
陈安、温良、金明、陆然具是一呆,他们还真没想过类似的问题。是啊,因为东荒与中原隔绝,大家不知东荒事,就想当然的以为东荒也不知中原事。而实际上中原之人,被朝廷络绎不绝的发配东荒,一人带着一点讯息,也能让东荒之人熟知中原之事了。
没有让他们想太多,沈林瑟完,直接开始回答起温良所问。
“温老先生所问,确实正中要点,的确,封魂之术与远古封印术一般,需要强大的体魄承载,反之,只要拥有强大的体魄就可无视品级大小,不用循序渐进而直接承载高品级的魂牌。”
“甚至我们都测验过能够直接承载对应品级魂牌的体质,打破精轮可承载,九品八品魂牌;打破气轮可承载七品六品五品的魂牌,打破神轮可承载四品三品两品一品的魂牌,而打破命轮的话,则可以承载最高的真灵阶魂牌。”
“也正是因为这个验证结果,才有了东荒的封魂之术,我们先将九品魂牌融合吸收,彻底消化,再循序渐进的融合八品灵牌,将之消化,借着强大魂力反哺肉身,储蓄精力以此打破精轮,获得强大体质,再融合七品六品五品……反其道而行,最终突破命轮。”
“当然,如此作为却要比先强大自身,再承载魂牌凶险不少,一个不小心就是肉身崩溃的下场,甚至为血煞阴罡所趁变成血妖那等怪物,但想要获得力量怎能没有代价。”
说道最后,沈林念及自身略有唏嘘,魂牌之路确实是绕开了天赋限制,但却走的危险无比,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因为稍有行差踏错就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温良金明在一旁听了,想及以后,也是抑郁。唯有陈安直接忽略了凶险二字,敏锐地把握住魂牌品级对应精气神三轮的顺序,回忆起前日,在公用盥洗室融合那枚九品魂牌的感受,那一点灵性顺着眉心下沉,直入中窍“膻中”,当时他只以为这是魂牌特性。
可今日听了沈林所言,却似乎不是如此,神意九窍中:“顶窍”百汇,“意窍”天目,“神窍”玉枕,“总窍”泥丸,“中窍”膻中,“空窍”夹脊,“命窍”尾闾,“元窍”气海,“阴窍”玄牝。
前四者为天窍,中两者为人窍,后三者为地窍。
如此设想,人窍对应精轮,地窍对应气轮,天窍对应神轮,却是恰到好处。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神意九窍与炼气士的炼之法又有什么关联?为什么仙门的修炼之法也有神意九窍的描述?
一个个问题自陈安心中冒出,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欲要去找沈林问个明白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却在这时,中间的姜露寒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压了压手示意,聚会开始。使得陈安只能将此心中疑惑压下,留待日后解决。
陈安当初见的那巨汉依旧站在姜露寒身后,而姜露寒也依旧顶着那张严肃脸,不过在这种场合下,他的严肃脸反而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
他先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向所有人说道:“经过这些天的观察,相信各位已经完全放弃了减刑获赦的幻想。其实你们仔细回忆一下就可以知道,一旦被朝廷发配东荒,可有回转的先例?所以在这里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大家,你们回不去了。”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黯然者有之,愤怒者有之,悲痛者有之,却无人出言反对。
姜露寒见了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既然如此,难道大家甘心一辈子留下来当矿奴吗?不错,有些朋友可能已经知道本人代表着青孚城,我在这里也不矫情,诚挚的邀请大家加入青孚城。东荒的环境是恶劣,但我们十二连城在东荒大地上矗立了近万年,已然开辟了一片乐土,就算比不上中原,也必不会让大家失望。”
讲到这里姜露寒适时的停了下来,给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同时也在观察周围人的反应。
恰在此时,金明在自家老师的示意下,开口道:“姜主事,不知我们如果加入青孚城需要履行什么义务?”
这句话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别才出狼穴又入虎口,聒噪之声渐起,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自己的担心。
陈安也在心中赞了一句,问的好,他悄悄瞥了一眼金明,心道,这货该不会是和姜露寒达成了什么协议,甘心给其当托吧。
别人也许以为金明为了大家的利益向对方发问,但从来不耽以最大恶意揣测任何人的陈安却不会这么想。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就算金明是个托也无所谓,主要看姜露寒怎么答。
姜露寒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让陈安看不出来金明和他有唱双簧的迹象。他很认真地回答道:“先配合我们救更多的人出去,之后才会让诸位选择是否加入我们青孚城姜家,如愿意,我们自有一套协议,如不愿也不会强求,而是会为你们在青孚城中分配居所,之后的事就与我们姜家无关了。但无论如何,我都可以保证,比待在这当矿奴强。”
众人面面相觑小声交谈,评估着姜露寒的话语有几分可信。姜露寒对此毫不在意,站在场中静待答案。
金明低下头与温良私语良久,才再次抬首道:“其实光那份清灵散就算是承姜主事的情了,世事难测,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但想来总不会比现在更坏,因此我愿意加入,以助姜主事一臂之力。之后行址还望姜主事示下。”
姜露寒表情微缓,冲金明点头道:“金先生客气了,我们只为脱离绿皮狗的奴役,实在不敢自诩主导。但还是要欢迎你的加入。事后若金先生看得起我青孚城姜家,我姜露寒再次承诺必不负先生所望。”
有人带头,自然就有人跟风,场中之人纷纷表态,愿从姜露寒所倡。
陈安之前就向姜露寒表过态,此时自然不做出头之人,而是隐在人群之中,深深地看了金明温良一眼,这两人就算不是姜露寒的托,也必有算计。
此时带头响应,不止可得姜家好感,还能在众人心中树立威望,即便到时真的加入姜家这个陌生势力,也能迅速树立起自己的山头,不会沦为被人随意驱使的炮灰走狗。
陈安的目光最终落到温良身上,感觉这老头不简单,允王教学么。在大乾除北地三王外,其他宗室全都是渣渣,哪怕偶有奋发之人,也没奋发的土壤,无论是皇族还是世家都不会允许干弱枝强的情况出现。
因此无论允王还是这个允王教学温良都是名声不显之辈,反正陈安是没有什么听闻。
但身在中原的自己都没听过的东西,远在东荒的沈林却能一口道出,还一副久仰的样子,这里面所蕴含的信息,暗司出身的陈安怎么会不明白。
于是多日来笼罩在他心头的阴云,顷刻间散去,恨不得帮着姜露寒多招揽些人手。
有了金明带头,众人纷纷表示跟随,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姜露寒也不矫情,接着就安排众人任务,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就算能被发配东荒之人均有一技之长,并非弱者,但到底良莠不齐,他怎敢委以重托。
所以给众人的任务很简单,就是作乱,越乱越好。
这个简单是真简单,就不说那些刻意扔到矿井深处的尸体。单单是这些时日不断被运来的犯人就让矿场固有的秩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陈安记得来时这个矿场只有近五千人,而现在他粗略的算了算,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一万二。而负责管理的绿衣军士加上前些天紧急调来的一些也不超过千人。
这个人数比例,恐怕就算是没有姜露寒等人,只要一点火星子都能引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动乱。这也就是为什么姜露寒等人现在可以安逸地在这讨论作乱方案的原因,那些少得可怜的绿衣军士根本管不过来。
其实泰一关那边也不是不知道矿区的危险,但他们也没有办法,老皇帝缠绵病榻已久,随时会有不测。人之将死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老皇帝再也没有往日的顾忌,冲着大乾勋贵们大力挥刀,使得上层建筑迅速崩塌,无数与皇室相约不见血的贵族及其附属,纷纷被发配东荒。他们之间的斗争还会管东荒的承载能力?
东荒四十大矿区,数百矿场看似庞大,实则承载能力有限。
泰一关也不可能抽调人手去镇压,因为东荒特殊的环境导致了只能实施以夷制夷的策略,泰一关的军士就算有特殊装备护身,也不能在东荒待满一个月。一旦超过了这一个月的期限就有可能会被血煞阴罡侵蚀,再也回不了头。
现在每个矿场都是六七百人管理成千上万人,变数随时会发生。能在此处参与讨论的都是姜露寒一伙筛选后所认定的有识之人,通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当然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现在聚在这里只不过向姜露寒要一个事后保证罢了,一旦得到承诺,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四五十号人解散之后,纷纷离开,迅速散入到整个矿场的每一个角落,等待最终的一刻来临。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最终一刻
最终一刻是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开始的。
九处矿井同时暴动,无数的血傀在血妖的带领下冲出矿井向着镇守在侧的绿衣军士发起了猛烈攻击。
好在这些绿衣军士也不是吃素的,身在东荒,时刻绷着那根弦。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穿戴齐了装备,集合好了队伍,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十八发连火铳以三段式连接,喷出无数道火舌,组成了密不透风的火力网,间或以神臂弩相佐,将血傀大军牢牢地压制在矿洞附近。
然而血傀根本不知道死亡为何物,前赴后继地冲击而来,被火力网湮灭一批后,还有下一批补上。他们死亡后所遗留的残骸还算是有点用处,因为那是最为纯净的血晶石,比平时挖的原矿要有价值得多。
但这些都是后话,起码要先能从眼前的血傀大军肆虐中活下来才能再想其他。
如此多年,矿井最深处不知积累了多少血傀,此时一朝放出真有铺天盖地之感,绿衣军士的十八发连火铳,佐以神臂弩足足喷吐了一刻钟,还不见对方衰竭之势。如此之数量就算什么能为都没有,在平原地带也能将这矿场之中的七八百绿衣军士吞没。
好在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后,立刻牢牢地扼守住各大矿洞口,才不至于使得血傀们祸害到整个矿场。
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血傀的数量丝毫不见减少,绿衣军士的弹药却是快要耗尽了,到时候短兵相接,个个实力不亚于精轮高手的血傀可能只需要一个接触就能把,所有的绿衣军士怼掉大半。
“啾”。
明亮的烟火信号直冲天际,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陈安当初见到的那名绿衣军士首领,面色复杂地抬头仰望,空洞地目光映照着烟火的绚烂,与他心中的沮丧意味,形成鲜明的对比,没想到在他手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要向泰一关求援,一个失察之罪是免不了了。
但还不待他稳定心神继续投入到与血傀的交战中去,“啾啾啾……”的声音连续响起,无数信号烟火升起,将整个天际彻底点燃。
怎么可能?绿衣军士的首领猛然抬头,那无数的烟火仿佛开了一场盛大的焰火晚会。
尽管没有经历过一百年前的动乱,但入伍之时由老兵们口耳相传的故事此时却是如此真实地呈现在他的眼前。使得他再也保持不住作为一名大乾军官应有的静气,放声大喊道:“敌袭,升歼神炮。”
矿场周围的土墙上,一根根海碗粗细的炮管被架了起来,这是一个差不多六尺长的金属制物,银白的金属光泽外表上铭刻着紫黑色的纹路,炮管底部有六个菱形凹槽,上面正嵌着六枚血晶石,用以提供能量,端部是一个圆形凸起,开关按钮样的事物,用以发射。
这歼神炮需要四人同时操作,一人利用炮口处的瞄准器,进行校准,两人负责炮体的移动,上下和左右分别操控,最后一人负责射击。
整个矿场,三里长的土墙上一共有二十五台歼神炮,密度算是极大,可此时血妖暴动,大部分绿衣军士都参与镇压去了,土墙上顶多留守了二三十人,因此最终只零零散散地开启了五六台歼神炮。
只是还没等这五六台歼神炮调整好状态,天空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三艘舰艇模样的飞行器物。不,它们也不算是突兀出现,只是刚刚漫天的烟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根本不曾看到这些不起眼的事物罢了。
陈安跟在姜露寒身后,听得对方高声喊道:“是十二连城的云船,援兵已至,我们动手。”
同一时间,姜露寒的这句话在所有人的心底响起,就仿佛一个讯号,早已联络好的众人,纷纷起义,把留守看管他们的绿衣军士砸翻在地,并向着土墙冲锋,欲要夺取歼神炮的控制权。
陈安若有所思地看了站在姜露寒另一侧的沈林一眼,刚刚那句重复的话语却是沈林的声音,这家伙果然掌握着类似千里传音的秘术,怪不得他如此不着调,姜露寒还愿意带着他,他这门秘术用来传讯却是无往而不利。
不再多想,陈安也准备出手了,既然别人看得起他给予不少好东西,他当然也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三两步越过姜露寒,只是纵身一跃就跳上了两丈高的土墙,双臂甩动间炸出雷霆之音,将一名刚刚掀翻五六人的绿衣军士隔着头盔打的**爆裂。经过一系列的心性调整,陈安的确不会再滥杀无辜,但两军对阵之时却也不会手下留情,只有以最简洁的方法制对方于死地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后面的姜露寒目露欣赏之色,对身旁的巨汉道:“这个君月一确实天才,在血煞阴罡的侵蚀下居然还保持着这么旺盛的气血,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应该已经成功打破精轮了,这枚九品魂牌花费的不亏。”
城墙上经过最初的惊愕,反应过来后的绿衣军士依靠着装备的强大和本身体质的优势,立刻形成战力,扑上去的矿奴尽管只在东荒待了不到一个月,还保留着一些战力,但依然不是其对手,甚至往往需要七八个矿奴才能挡下一名绿衣军士。
而陈安上前立刻就摧枯拉朽一般夺下了一处炮台,这远超其他人的作为,怎能不让姜露寒出言赞叹。
巨汉微微眯眼回道:“寒叔,我不否认你的眼光,但精轮这个东西就是靠着血精丹堆也能堆的出来,能不能生出乃至打破气轮才是拥有武者天赋的明证,对于他,可能还要再要观察观察,才能决定是否值得我们大力培养。”
“你呀。”姜露寒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目光转到另一侧,静静站立,闭目不动的沈林身上,询问道:“怎么样了?联系上前面的云船没有?带队的是姜宾,还是薛毅?”
沈林缓缓睁开眼睛,面色古怪。
姜露寒看着他这种表情,也皱起眉来,迟疑道:“莫不是姜弥那个老东西?”
沈林摇了摇头,苦笑道:“都不是,带队的是曦。”
“胡闹。”姜露寒先是愕然,紧接着大惊失色,完全失去应有的风度,嘴里不停的谩骂道:“这里是血煞谷地,这里是大乾矿区,怎能让主尊轻涉,这群混蛋,这群混蛋,难道他们想重蹈七年前的覆辙吗?一定是姜弥,一定是姜弥那个混蛋。”
他身边的巨汉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出言提醒道:“寒叔,当务之急还是先接应主尊为要。”
“是极,是极,我都糊涂了。”姜露寒勉力压下心中之气,对巨汉道:“大龙,你去,务必不能让矿场的歼神炮打出一发炮弹。”
话音未落,巨汉姜虬就已经领命而出,他大步流星,仗着身高体长,每一步都抵常人的三四步,奔跑起来,甚至能带起无匹风压,引动滔天之势。这些随着他沉腰塌胯,斜侧肩膀,俱都狠狠地撞在一处炮台之下的土墙上。
“轰隆”巨响传出,这处土墙竟然直接垮塌,六七个顽强守卫的绿衣军士直接摔了下来被土石掩埋生死不知,甚至有两名自己这方的罪民躲避不及也遭了池鱼之殃。
但姜虬全不管这些,他动作不停,随手抄起刚刚掉落下来的歼神炮炮筒,挥手奋力掷出,这金属炮筒就如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轰然撞在另一处炮台上。
又是一声巨响,无形的气浪竟将那处炮台上的人掀飞上天,他这一击居然打出了气爆,那整个一节完全垮塌了下来,原本站在上面交战的双方,无论是绿衣军士还是罪民全都变成了一块血肉模糊的肉酱。
这番动静连刚刚登上第二处炮台的陈安也惊动了,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目露思索之色,这家伙应该不止是打破精轮这么简单,应当是天赋异禀或者是从某个高品魂牌上获得了特殊的能力,这种力量可能就算是天象武者可能也会被一拳打爆。
陈安倒不知道自己与之相比如何,但想来三次筋骨翼膜大成的自己再加上先天罡气的加成即便对上天赋异禀有力量优势的姜虬应当也是不虚吧。
就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刚刚摧毁两座炮台的姜虬也向他看了过来,眼中隐含挑衅之意。
陈安先一呆,继而摇头笑道,这傻大个还挺好胜的。
放下这些,两人同时看向最后一座炮台,却立刻表情为之一变,那座炮台之上,绿衣军士们悍不畏死地挡下罪民的冲击,只留一人在炮台上操作,因此一开始陈安和姜虬都没有优先选择它。
但那人却打破常识硬生生凭一己之力完成了校准,调好了角度,开启了歼神炮,瞄准了天空中最前列的一艘云船,只待发射。
“不”,姜虬目眦欲裂,刚刚只想着与那君月一比试,没有顾忌其他,没想到竟犯下这等错误。若是因此让主尊受伤,自己简直是罪无可恕。他放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向那最后的炮台冲去,
奈何此时他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人家按下手指的速度,十余丈的距离成了真正的天堑。
另一边,陈安面现纠结之色,啸月天狼的魂牌并非只给予了他一样治疗皮外伤的能力,其对他身体素质的提升,对光影规则的理解使得他的浮光掠影术已经达到了大成,短距离内甚至能够完成瞬移。此时十余丈的距离对他来说不过是抬步可跨。
但真的值得暴漏这么多吗?
他天性谨慎,没有安定下来之前,并不想展露太多给别人,多留点底牌给自己才是正途。就像刚刚,他甚至能在瞬间解决掉五座炮台,根本没有姜虬什么事,可他还是只表现出打破精轮的实力,并不想秀木于林。
可就在他们一个追赶不及,一个迟疑犹豫之际,那名操控歼神炮的绿衣军士已然按下了发射键。歼神炮上六枚血晶石霎时之间亮了起来,炮口中一股恐怖的威压酝酿成型,目标直指前方天空最中心处的那艘云船。
第二百六十五章 似曾相识
一道紫红色的光柱贯穿天地,无视空间距离直接轰击到那土墙之上的最后一座炮台上,将那刚刚启动还来不及发射的歼神炮连同其上的绿衣射手轰成齑粉。
所有人的动作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滞了下来,众人循着那光束看去,源头竟是那飞逝而来的三艘云船。
姜露寒的面色缓和了下来,关心则乱,他倒是忘了,这云船本身就是一件战争利器,区区歼神炮的威胁还真不足畏惧。
紧接着又是两道紫红色的光柱横贯天地,打击在矿场的正门之上,包着铁皮的厚实木门被这一击打的粉碎。见状,姜露寒立时心领神会,振臂高呼,带领着大家向门外冲去。
至于身后抵挡血傀冲击的绿衣军士们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从矿场抢人,把绿皮狗杀光有什么意义,半点好处也没有,还徒惹朝廷仇恨。所以大门一开,他当机立断地就带领大家跑路。
此时整个矿场都被席卷一空,只留下七八百绿衣军士与矿洞中不断冲出的血傀纠缠。
冲出矿场,陈安跟在姜露寒身后来到了一处平缓地带,这里已经站了很多人,后面还陆陆续续有人赶来。
三艘云船也来到了此地上空,缓缓落下,底舱舱门打开,走出几个身着甲胄的人。
为首一名女子穿着一具女式明光铠,甲片打磨的银光闪闪,配上红衣内衬,素白披风,显得色彩分明,靓丽非凡。她身后两人俱是面目沧桑的老者,一人身着三角鳞片式环锁甲,身材健硕高大;另一人身着棉甲,比之前者身量相当,但却瘦弱很多。
为首那名女子走到姜露寒面前摘下面甲,拿掉头盔,一蓬漆黑乌发如瀑洒落,如一幅工笔画一般带出洁白面上的点漆星目,挺翘瑶鼻,如樱绛唇与那包裹在纤合度的甲胄中的飒爽英姿,形成了反差之美,动人心弦。
唯一配的上那英挺身姿的是她那大方的举止,她毫无扭捏之态地冲姜露寒一笑,率先向招呼道:“六叔,这趟幸苦了。”
姜露寒面色复杂,但却不敢怠慢,对方虽是晚辈,却也是家主,他连忙欠身施礼道:“分内之事,当不得主尊称赞。”
接着他又补充似地劝谏道:“此地兵凶战危,主尊岂可轻易涉险,还请立刻回转,余下为主尊垫后。”
姜曦摆了摆手道:“无妨,我亦是姜家一份子,使命就是与大伙同在,哪有那么身娇体贵,况且来矿区掠人并不难,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平平安安回归青孚城,难的是抵御中原事后的报复清算,这一点还要从长计议。现在还是为我介绍一下,六叔你此行的收获吧。”
说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目光落到了金明等人的身上。
姜露寒虽然长着一张冰块脸,但为人并不迂腐,这从他看到陈安的潜力后,便立刻压下一枚魂牌的举动就可以看出。姜曦的道理他也明白,只是因为主尊的身份太过重要,所以他才忍不住开口劝谏一二。但对方执意不听,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对方才是家主,因此就此事上他不再多言,而是说起对方感兴趣的事情。
“这便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姜露寒往侧后方稍退半步,露出了身后的陈安,介绍道:“这位是君月一,君小哥,别看他年纪幼小,却是个武学奇才,在这东荒生活了月余时间,竟还能转化精轮,之后又连生气感,假以时日打破气轮成为上四品的高手,绝对轻而易举。”
姜曦眼目一闪,把目光从金明身上移开,落到了陈安身上。也怪不得她,在这群人中金明气质最为突出,而那澎湃的气血更是已经打破精轮的明证,所以她第一时间就将注意力投注在其身上,却一不留神忽略了正主。
眼下得姜露寒提醒,她才开始仔细打量陈安,这一打量,妙目之中更生异彩。只见陈安气息内敛,不漏分毫,一般已经修成真的高手都做不到,非得到将要轰击气轮,真束成一股之时才能够。
她当然知道姜露寒所说的上四品是什么意思,那是大乾军队对武者战力的划分,东荒拿来直接使用。
大乾军队将战士按战力划分为九品,一般情况下,九到一品对应的修炼境界分别为锻体、练功、筋骨翼膜大成、蓄气、十二正经、大周天行功、开窍、七窍小圆满、九窍大圆满,九品之上还有超品对应境界为内庭圆满到元气通灵。
这套划分被十二连城拿了来改了改直接用,九到八品对应的境界为炼体储精,七到五品对应的境界为炼精凝,四到一品对应的境界为炼化神。
其中,炼体储精分为炼体和气血如洪两个境界,而炼精凝则分为聚势,凝意,真。所谓的炼化神更是可以分为四点过程,即元通灵,元灵照明,元明见性,元性显神。
位于第九品的炼体境界非常宽泛,就算是长身体都可以归纳为正在炼体当中,所以一般普通人使用九品魂牌危险都不是很大。
第八品的气血如洪则是炼体到一定境界才能够达到的情状,一般这一层次就被定义为已经打破了精轮。
第七品的聚势,是气血达到了一种极致,使得武者身上生出一种气势,对身边弱小的生命个体产生压迫,金明转化过后就是这个境界,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吸引了姜曦的目光。
至于第六品的凝意,这个阶段已经可以控制自身气血,使之更为凝练,势的感觉开始收敛,有针对性,并将之赋予搏斗的招式中,产生招式的奥义。
陈安就被姜露寒认为处在这一境界,并将这个讯息传达给了姜曦。
姜曦秒懂,立刻转向陈安道:“君小哥,我谨代表高阳氏欢迎你的加入。”
此话一出,陈安身后的其他大乾罪民立刻投注以羡慕的目光。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知道无法回转中原后,他们的目标就已经变成了在东荒生活的很好。虽然一开始对女性家族感觉有些奇怪,但能得到一方势力的首脑的青睐,明显是条青云之路,怎能不让大家羡慕乃至嫉妒。
不过对于这些饱含各种复杂意味的目光,陈安全无所觉,因为他此时已经被面前的那张容颜完全吸引了,整个世界都是姜曦那精致的面容。
这倒不是姜曦的姿色有多倾国倾城,而是在那弯如月牙的眉眼里、嘴角浅显的梨涡中所蕴温婉之色,无不透露着一丝熟悉之感,那一如邻家姐姐一般的关怀笑意,像极了那记忆中的人儿,让陈安深陷回忆之中不可自拔。
“小君,小君……”沈林看陈安竟在这时候发癔症,心中暗笑的同时又为他着急,不由压着嗓子喊了他两声。
陈安立时惊醒,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连忙见礼道:“见过主尊,在下失礼了,实在是主尊与在下过世的姐姐极为相像,在下初见下一时失神,还望恕罪。”
姜曦本也尴尬,但听了陈安的说辞,以及见了他真诚的表情,立即便信了,想及自己夭折的幼弟,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怜惜之情,面上更是柔和温婉,她不但不怪反而安慰陈安道:“无妨,被迫来东荒谁没有点伤心事,以后在青孚城生活,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姐姐,但有所求都可来找姐姐倾诉。”
听了此言,陈安面色古怪,他所言的姐姐,可与姜曦自居的姐姐不一样,刚刚只不过是说些话来搪塞姜曦,让自己失态显得自然,让双方都有台阶下而已,谁知竟骗出了姜曦的同情,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当然他能骗过姜曦,却骗不过另一边的姜露寒,这看似严肃刻板,实则老谋深算心机深沉的家伙,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他既没有指责陈安的失态,也没有阻止姜曦的同情心泛滥,而是想着另外的事情。
陈安的失态被他当成了少年慕艾,自己这家主侄女纵然算不上倾国倾城之姿,却也是上等的容貌,君小子年少识浅,被迷住很正常。他也没笑陈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因为自己这侄女担着主尊的位子注定不可能像她的两个姐姐那样出嫁从夫,以家族的利益来看,招婿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赘婿自古受人鄙薄,不到走投无路谁人也不会去为之。所以自己这家主侄女的婚事一拖就拖到了双十年华,这在女子普遍十四岁出阁的十二连城简直是不可思议。因此姜曦的婚事简直是愁死了包括姜露寒在内的家族宿老。
如今陈安的出现却给了姜露寒一丝灵光,在他眼中君月一其人天纵奇才,是姜家需要大力笼络的人才,又是大乾罪民之身是最落魄的时候,简直就是最好的赘婿人选。
第二百六十六章 旅途小记
他们说话之际,四周不断有罪民队伍汇聚过来,更有姜家主事之人从这些队伍中脱离,来到姜曦的面前汇报此行成果。姜曦忙着应对,便与姜露寒告了个罪便即离开。
反而是她身后的两名老者留了下来与姜露寒叙起了旧。
“六弟这次潜伏数月,当真是辛苦了,不过成果斐然,当是大功一件。”高大老者先是恭维了一句。
姜露寒连忙谦虚道:“当不得四哥的称赞,还是主尊计划的好,不过如今我们还不算安全,赶快回城将人口编户下去,接着应对大乾清算才是上策。”
瘦弱老者咳嗽了一声接口道:“此言是极,不过老六你也不必担心,主尊早有算计,绝对比其他城池以及青阳那群莽夫的作为要稳妥的多。”
“主尊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这次我们独霸一个大矿区,差不多足足带出了四万人,比原计划的两万要多出一倍,如此多人数你们真的有把握全部带走?”
“放心吧,这次的事情是十二连城联动,事前我们几家已有约定,分狩不同矿区,乾军追来未必这么倒霉就是我们;而且主尊借了城主府两艘云船,又向陆由商行贷了三艘,足足凑了十二艘云船;我们带人在规划好的路线上行进,云船往复运输,恐怕不肖一月就能将人全部带走安置。那时候可能泰一关还没反应过来呢。再者青孚城距离矿区甚远,乾军就算要报复,也只会找近的,与我们何干。”
姜露寒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请主尊登船,立刻离开,后续的人我带着走陆路,等待你们回来接应。”
此话一处两个老者俱都是满脸苦笑,无奈道:“老六,主尊吩咐,你先带人登船,她要亲自压阵。”
“胡闹,”姜露寒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主尊身份尊贵岂可轻涉险地,七年前的事情你们都忘了吗?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恢复元气,岂能在重蹈当年覆辙。”
“是这个道理没错,可六弟你也不是不知道主尊的脾气,她决定下来的事情,谁能更改?”
姜露寒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抬头道:“四哥,邢幕,那只能拜托你们帮我把人带回去了,我要亲自留下保护主尊。”
“老六……”“六弟,你……”
“算了,你也是个倔强的家伙,如此我再与主尊说说,不过你还是快让人登船,不能再耽误了。”
姜露寒点了点头,转身对沈林道:“你带人先走,我和姜虬留下保护主尊。”
沈林迟疑了片刻,也点了点头,转身招呼人跟他向不远处停泊的三艘云船走去。
陈安在一旁听着他们交谈,心中自有盘算,自己天才的人设已经建立,但想让人重视光天才可是不够的,还要有忠义,否则白眼狼一个谁人会在意。想要在十二连城迅速立足少不得借助姜家的力量,但人家也不是傻子,凭什么支持自己,如此还要有些舍弃,才能以做交换。
于是他在沈林招呼他的时候毅然站出,对姜露寒道:“寒叔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留下。”
姜露寒正欲向远处正在安抚属下的姜曦走去护卫在侧,闻言不由一怔,接着面显欣慰之色,不止是陈安懂得报恩,还是为了刚刚自己那个想法,一个人能力还在其次,人品最为重要,能在这种时刻挺身而出,不枉他提前在其身上下了重注。
两名老者也诧异地看了陈安一眼,面显欣赏之色,就连原本看着陈安略有敌视的姜虬,目光也和善了不少。
“小君……”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沈林也为陈安的决定惊讶,大家已经在东荒生活了一段时间,差不多都已经明白东荒的恐怖了,接下来应该沉淀一段时间调整心态,尽快适应这恶劣的环境。人不就是这样吗,遇事总觉的不可思议,难以接受,但习惯了自然就无所谓了,反而能勇敢面对,可若连适应都不适应,直接迎难而上的人反而少之又少,这不得不说是勇气可嘉。
但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沈林也不想陈安还没成长起来就出了意外,有心想要劝导两句。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姜露寒挥手止住了。
只听后者道:“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跟着我们。沈林你继续带人登船。”
他也知陈安还未成长起来,若在途中折损未免可惜,放其适应一段时间,成长一段时间或许会更好,对姜家更有利,但接下来十二连城很可能会遭到大乾的疯狂报复,到那个时候谁人能够幸免?还不如趁这段旅途,自己帮衬点,让其尽快成长起来,日后面对险峻的环境也能有些自保之力,要知道在东荒是没有温室的。
沈林先是愕然,沉默片刻才继续挥手招呼众人跟随他登船,在他身后,金明,温良,陆然皆深深看了陈安一眼,便随着沈林离开了此处向云船行去。
姜露寒带着姜虬,陈安和两位老者来到姜曦身边禀明经过,姜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陈安温婉一笑,这笑容中有赞许,有欣赏,有欣慰,还有着亲近与俏皮。
而陈安看着这熟悉的笑容,却心中苦涩。倒不是说对方与自己记忆中的容颜有多么相像,而是对方那一如长姐的气质不断勾起自己的回忆,让陈安不由深思,自己留下有几分可能是因为对方,因为自己那深埋心底的初次心动。
闲话少提,在姜家众人的调度安排下,罪民们纷纷登船。
那云船小的长四十余丈,大的长六十余丈,号称可以容纳上千人,但事实上“号称”这个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小号云船最多容纳五百人,大号的可能也就七八百,这三艘云船一趟也就能运送不到两千人,剩下的人只能跟随姜曦走陆路。
这次光姜露寒就从所属矿场带了七千人出来,这其实是由于大乾积威日久,一万两千余人中还是有不少对朝廷心怀期望,在这种情况下,姜露寒还能从那里带出一大半人,高大老者称赞一声成果斐然绝对是真心实意,不带半点讽刺意味。
不过即便是故土难离,罪民们对朝廷归属感远超东荒,但矿区的人口基数实在是太大,各大矿区基本满员,甚至还有超载的,中原的贵族们忙着争斗,丝毫没有估计东荒的矿区能不能承受,于是造成了眼前的情况。
除了姜露寒所属还有另一个矿场的人,由一名姜氏子弟带队,他们有差不多五千人,回合剩下的人总人数也超过了一万,迅速整合后,通过姜曦一开始就规划好的路线,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起来。
十二连城和矿区是没有路的,眼下大家走的这条是姜曦事先找人探测过相对安全的道路,没有大股血妖拦路,也没有强悍古兽掠食,仅有一些野兽和零落的血傀出现在行进队伍的前方,被几名姜氏子弟出手解决了,一路上无惊无险的度过了十天时光。
中间云船回来过两次,留下了大量生活物资和食粮,又带走了差不多四千人,让队伍总人数锐减至六千人的样子。
陈安细心旁观,发现送走的都是青壮,而留下的大多是妇孺孩子以及老人,心里对青孚城的概况立刻就了然了不少。青壮可以组建军队,可以提供大量劳力,青壮的缺少,或者说大量死亡也从侧面印证了十二连城的环境之恶劣。
不过陈安对此早有心里准备,所以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反而对姜氏子弟的出手很感兴趣。
他们很少运用本身的力量,看不出是什么修为,很多时候他们都使用着沈林所言的四十一发连火铳和飞蝗弩,齐射之下,野兽妖物之流只需一轮就变成了筛子。
还有其他机械之物以及玄器的运用,看得陈安眼花缭乱啧啧称奇,他早知大乾世界的机关术已经运用到了各个领域之中,只是因为常年混迹在穷乡僻壤或边境地区,除了一些交通工具之外就没怎么见过,所以感触不深。
不想眼下来到这东荒地域反而开了一次眼界。
死去的野兽被扒皮抽筋,肉给了大伙打打牙祭,皮毛骨骼稍稍处理后留作制器的材料;而妖物,则看着姜曦等人用特殊器械在其体内取出一团或青灰或紫红的雾状体收藏起来。
陈安询问,被告知是乃是制作魂牌的材料。
制作魂牌可不都是啸月天狼那等高级古兽的残魂,其实很多都只是这种小妖物的精魂残留,月属九品魂牌有好多种类,甚至根据这个品级分为绝品,圣灵,精锐和普通。
那枚姜露寒给予陈安的啸月天狼魂牌却实实在在是从古兽啸月天狼身上分割下来的残魂所作,是货真价实的圣灵级魂牌,几乎可遇而不可求。姜露寒将之给了陈安可谓是卖下好大的人情。
和普通不同,精锐级以上的魂牌在每一次融合高品魂牌时都会表现出一定的成长性,圣灵和绝品级的更是可以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甚至开发出新的能力,神异非常。
第二百六十七章 氏族之说
又行三四天,云船再次回返接走了两千多人之后,姜曦的队伍和另外的三支队伍终于相遇了。
他们也都是姜家从矿区拐的人,只是姜曦计划缜密,坚持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将他们安排在了其他的道路上,分批迁徙。这也是为什么姜家一共派出了十二艘云船,却每次只有三到四艘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原因。
此时经过云船送走了大半,人数减少,目标变小了,才在此处汇合,一起向青孚城行进。
这三支队伍所在的矿场明显没有陈安所在的矿场大,或者说主持彼方事务的姜氏子弟,不如姜露寒甚多,所以没有忽悠来多少人,再加上云船的几次运输,此时少的只有几百人,多的也就两三千人,完全无法和姜露寒所带的四千人余人的队伍相比。
但四支队伍汇合后,人数却又重新达到了近万,姜露寒等组织者再次忙碌了起来。直到云船第四次返回,这种情况才得到缓解。这一次十二艘云船一起出动整整吃下了七千人余,只剩下不足千人,实在无法塞到云船中去,被留在了最后一批,等待云船的第五次回返。
这一次姜露寒也存在于回城的名单之中,倒不是他行百里而半九十,而是因为不是把所有人运回城就算完的,还要安置,还要养活,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这四万多人,只是人口数而已,想要把他们全部变成战力,变成劳力,还需要一点一点收编,恐怕没有半年时间休想建功。
整个罪民队伍九成九都已经被运了回去,安置的问题立马提上了日程。姜露寒在姜家地位不低,且为人能力不俗,回去带领姜家子弟安抚罪民是不二的人选。早先一直跟在姜曦身边的两位老者也先一步返回,姜家的人手极度吃紧,姜露寒已是拖无可拖。
只是姜曦还是要求留下,原因也很简单。
罪民中的青壮在前面几次云船回返时大半都被送走了,而老弱病残在矿区的时候就基本已经死光了,剩下队伍中的妇孺孩子,因着这一次船位比较宽裕,姜曦善心发作,也把她们也优先安排了。现在这不足千人的队伍里,剩下的人除了一直护卫在姜曦身旁的姜家子弟,就是陈安等罪民中准备加入到姜家阵营里的新人,他们预先在姜露寒那里得到了预支的血精丹和清灵散,保留了本身的一些战力,此时或为表现,或为报恩,大多自请留下。
作为主尊,只有与战士们同甘共苦才能收其人,收其心。姜曦作为姜家的家主,怎能抛下他们自己先走。况且此地距离青孚城已经很近了,云船来回大概只需一日,明日此时再走也是不迟。
大家如今已经到了十二连城的区域,泰一关上的永安军几乎没有可能再追来,其他家族也忙着清点消化这次的巨大收获,根本没空来算计他们,只要小心避开异人和古兽的活动区域,哪怕没有云船也能一路平安地回到青孚城。
因此姜曦与姜露寒争执良久,才使其妥协,但他还是不放心,直到姜曦同意把姜虬留在身边护卫,才咬牙上船。
把姜露寒送走后,看着渐行渐远的云船,姜曦轻轻地舒了口气,她本双十年华个性又跳脱,总有长辈在侧看着,颇不自在,如今只剩自己,忽有一种久违的轻松之感。
她本是姜家嫡脉的**,一个姐姐早早嫁了人,两个哥哥先后战死,唯一的幼弟也不幸夭折,整个姜家的兴衰都落在了她稚嫩的肩头,平日里她装的成熟稳重,大多是为了安长辈们的心,安姜氏子弟们的心,因为若她有个不测,姜家人心就散了。
东荒的家族和大乾的家族可不一样,十七世家血脉传承,嫡脉死绝,还可从庶出中选人继承家名,顶多衰落个两三代,未必不能重新崛起。而在东荒同样姓姜可就未必是一家人了,甚至血脉传承都完全不同。
因为在东荒本地的城池中依旧保留着古姓氏,以青孚城为例。
青孚城原名为姜城,周围整个广袤的地域又叫姜地,所以在这里居住的本土居民都为姜姓,但却分属不同氏族。青孚城中有两个最大的氏族,几乎主宰着整个青孚城的走向,一为青阳氏,一为高阳氏,姜曦就是高阳氏族的主尊。如果按姓氏名的全称,她应该名叫姜高阳曦。
氏族代表着一种传承,并非纯以血脉为纽带,而是辅以共同的习俗,共同的文化。如果陈安遵从高阳氏的习俗,学习高阳氏的文化,传承高阳氏的精神,那他就被认为是高阳氏之人,他的称谓也会改变,姓名保留,中间加氏族,为君高阳月一。
当然理论上是如此,事实上多年以来,十二连城遭受中央王朝的文化入侵,早就没这么讲究了,但以文化习俗为传承纽带的做法依旧保留。姜曦作为青孚城高阳氏的主尊若是有个不测,等于主脉绝嗣。那整个高阳氏所有人理论上都有继承权,这里面甚至包括陈安这种客居姜地的新加入之人。
简单来说也就是中央王朝以姓传承,东荒以氏传承,按照中央王朝的传承方法,姓姜的才有继承权;而按东荒的传承方式,不管你姓什么,只要是高阳氏就有继承权。
这种方式的确可以保证氏族不灭,可一旦主脉绝嗣,氏族中避免不了一场血腥争斗。
很大可能不是确立继承权的问题,而是大家相互不服,纷纷独立,高阳氏分崩离析,青孚城中的一些没落小氏族就是这么来的。这也是高阳氏的宿老如此着紧姜曦的原因,因为她是嫡脉的独苗了。
此时的姜曦内无长老们的监控,外无敌对势力的隐患,久违的自由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整个人都带上了几分明艳的色彩。她轻盈地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姜虬,以及婢女姜心月,还有……陈安。
是的,陈安还没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本有心追随姜露寒而去,毕竟东荒如此危险,还是城池中更安全。但谁叫姜曦留了下来,既然想要借助高阳氏族的力量,当然要快速融入进去。
而如何快速融入一个组织当中呢?当然是保王护驾,就算最后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发生,有这么一段旅途的情谊,以后很多事都好说。所以他咬了咬牙也要求留下,最后竟然还收获了姜露寒赞赏的眼神。
姜曦只享受了片刻的自在,便再次记起了自己的责任,她冲大家挥了挥手道:“大家再加把劲,争取在明天日出之时赶到下一个节点,这样就能坐上回返的云船,返回青孚城了。”
她这一次,最大的作为就是布置了好多提供给云船接应的节点,使得云船往复几次便将庞大的人群全部接回了青孚城,不止效率高,兼且折损的人手也不过只有十几个,还多是被血煞阴罡侵蚀过盛倒闭在地的。
别看这种计算简单,实际上前期对地图的研究,对实际地形的勘测才是真功夫的所在,为了这个计划她整整经营了年许时间。但这也是值得的,因为这个计划的成功,意味着有这么多年人口都是负增长的青孚城将迎来一次高速发展,若是青阳氏族也能成功,那几乎可以彻底弥补青孚城人口不足的缺陷。
想到这里,姜曦生平第一次盼着自家的这个竞争对手好,毕竟青孚城的人口若能增加,两家都能得利。
一路无话,大家铆足了力气拼命赶路。姜曦在这一点上还是很有静气的,她并没有因为行动即将成功,就得意忘形,虽然在姜露寒走的时候有瞬间的情绪释放,但还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继续沉下心,带领大家小心翼翼的赶路。
陈安静默旁观,强大的心性使得他早就把初见姜曦时对晴姐的回忆抛到九霄云外,能以最客观的态度对其审视。
一个能时刻保持冷静,头脑清醒的首领,是一个组织的福音。
而姜曦的所做所为,每一件都有能让人称道的地方,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对姜曦有着相当高的评价,对事情的处理手腕和关键时刻的决断能力一样不缺,这就是格局高上的表现,而做出这么一个庞大的计划,关键还将每一个节点都衔接的恰到好处,这份智慧眼光能力,也让陈安心折不已。
有着这样的首领,他便也放下了到青孚城再做选择的心思。陈安的确是恩怨分明,但还没有到为一块九品魂牌就卖身的地步,良禽择木而栖,若对方不是明主,他也没有在对方身上浪费时间的必要,毕竟他想要的是一个能打回泰一关的助力,而不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如此想着心事,夜幕也慢慢降临。大家安营扎寨,姜曦不顾幸苦先将整个营地巡察了一遍,如有不妥当的人,立刻发放一分清灵散,为其压制下煞气的侵蚀,很晚才回到中间营地处安歇。
在这种莫测的环境中,陈安一向是不可能熟睡的,目送姜曦走进营帐,他的身影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这一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直到第二天,两艘云船在远处天空中显现。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云端之上
那两艘云船缓缓降下,伸出踏板,接引陈安等人上船。陈安一直提着的心也在登上云船的一刻完全放下,虽然觉得一切顺利的不可思议,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姜曦安排的妥当。好的计划安排,的确能让事情变的简单很多。
眼前的两艘云船,一者有五十丈长,两侧气囊撑起有三十丈宽,船舱有上下底三层,可容纳七百余人,是一艘标准的运输云船;而另一艘就小巧很多,只有三十丈长,二十丈宽,同样是上下底三层不过只能容纳四百余人。
大部分人上了那艘大云船,姜曦派自己的婢女姜心月带着几个高阳氏子弟去那边协同管理。自己则带着其他的护卫以及姜虬陈安上了那艘小的云船。
走近了才发现,两艘云船的材质也是不同,大船是比较普通的白槿木,而小船则是名贵的红槿木。而且小船的做工明显更为精细,其上雕饰精美华贵。等登船之后这种感觉更为清晰,甲板平整光华,木板与木板之间几乎无缝衔接。船楼墙壁上还有各种浮雕,船楼顶也以琉璃饰之。
陈安还在大周时,曾被派往船舶司任职,造了一阵船,虽然主要是打酱油的,但也旁观过不少楼船打造。只是这能飞的船和海船就是不一样,除了那铭刻整个船身的阵法图文,还多了不少物件,比如船身两侧的气囊;以及四扇在船底可伸展,可三百六十度转变的螺旋桨;还有船底八套,船身十二套的风箱……
血晶石被整齐地镶嵌在每一个符文阵图的中心处,能源室中还有燃石被丢进能量炉中,作为辅助能源被使用。
载上姜曦等人,船底的十二幅赤炎符文板在中控室的操纵下,以释放热能的方式,增大气压,船底的八套风箱调整方向在高压的作用下,将这些气流喷薄出去,推着云船渐渐升高,破开云雾,驶上无尽云海。船身十二套风箱也在赤炎符文的作用下,调整方向,保持云船向前行进。
陈安站在云船的甲板上,看着在周围缓缓浮动的云气,终于明白云船之所以命名为云船的原因。
“很美吧,这是我的座驾红月号,船厂那边专门为我打造的。”姜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陈安身后,一直如跟屁虫一样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姜虬却不见踪影。
她走到陈安身边,张开双臂,感受着那已经被船上阵法削弱无数倍的罡风,悠然道:“还记得我第一次做云船时,那心旷神怡的感觉,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陈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那个沉稳冷静的首领和面前这个感性的少女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陈安,嘴里却蹦出了这么一句:“主尊,风大日晒,还是回转船舱为宜。”
姜曦笑骂道:“你呀,跟六叔那个老古董一个样,怪不得他会看上你,物以类聚吧。”
不知道怎么的,她看着陈安这个整日里板着脸的小家伙就想到自己早夭的幼弟,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之前是因为要照顾整支队伍,太过忙碌,现在闲下来了,就想找他聊聊天,还特地支开了姜虬那个讨厌鬼,谁知竟被他酷似六叔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看着对方花枝乱颤的样子,陈安嘴唇喏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姜曦挥手打断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这里已是东荒深处,从泰一关到达此处起码要二十余天,来回就是四十天,而以长风军的装备,顶多只能支持他们连续奔袭一个月,也就是说他们顶多只能深入东荒十五天,就必须要返回,否则就会被血煞阴罡侵蚀,再也回不去了。而关于为什么他们再也回去的问题,沈林应该和你讲过了吧?不需要我再重复了吧?”
姜曦俏皮的一问,见陈安点了点头,继续道:“整个十二连城都缺人口,其他几家现在也忙着掠人,忙着安置,根本没空来对付我们。异人和古兽一般也不会袭击和平行驶中的云船。这下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安眉头一皱,奇怪地问道:“十二连城?其他几家?”
东荒环境如此恶劣,十二连城结盟不就是为了守望相助,一同对抗恶劣的生存环境吗,竟然还有内斗?
姜曦反手伸到脑后,纤细五指插入漆黑浓密的秀发之中,挠了挠后脑勺,无奈地道:“是啊,有人的地方怎会没有争斗。”
“而且现在的十二连城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想到陈安到了青孚城也会了解一切,所以姜曦也未做隐瞒道:“自从百多年前的那场灾难后,各大氏族的实力大损,很多氏族失去了对城池的主导权,不得不与外来势力妥协,或共同主导,或以对方为主导,以求得继续生存下去的空间。现在的十二连城也只有金凰城,沐桑城,奇钺城,麓城以及我们青孚城这五城还是本土势力在主导,其他七座城池基本都以外来人为主了。”
“主尊为何与我讲这些,我不也是外来人吗?”陈安眼中神光一现,又渐渐隐没下去,不动声色地问道。
姜曦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会是外来人呢?你不是已经加入了姜家,并且使用了啸月天狼的魂牌吗?”
“此意何解?”陈安面容一僵,这里面还有说法?
“六叔没与你说?”姜曦面现古怪之色道:“加入高阳氏就是高阳氏的人,就不算外人了,况且你使用的是我们高阳氏的魂阶,以后也只能走高阳氏的道路,使用其他道路的魂阶很有可能魂体不和,爆体而亡,所以叛逃都没可能。”
陈安心口一闷,竟然着了姜露寒这老狐狸的道。好在他也没想叛逃,目前看来这高阳氏底蕴不弱,可依为臂助,叛逃没有意义,而且他现在已经打破了神轮,可以走炼气一途,不必依靠魂阶晋升,也没有损失太大。但心中怎么就这么不爽呢,有一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哎,还是对东荒的情况不了解,信息不对等啊。
如此想着陈安的心思不由转到身边的姜曦身上,此女身为高阳氏主尊,地位比姜露寒还要尊崇,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倒是可以从她上身获取些东荒的情报。
“主尊能为我讲讲东荒修炼之事吗?”略略思考,陈安还是觉得直接开口询问比较好,东拉西扯的套话不止猥琐,而且在姜曦这等人的面前反而不智,别以为她现在无害的样子就是傻白甜了,能主导一个家族,还让其如此兴旺,怎么想都不会是良善之人。
“可以啊”,姜曦似乎对陈安的心思全无察觉,顺着话题就道:“在东荒,东海仙修之法,异人的传承之法我不清楚,但十二连城却是靠着神通秘术来修炼的。”
神通就是练,秘术则是指魂牌。
这里的练武,根本没有什么心法,引导术,内功行功路线之说,更没有什么武道意志,法理之论。练就是吐纳天地精华和修炼神通两点,吐纳天地精华储存本命元气,而修炼神通则使修炼者本身生命层次升华跃迁,简单明了。
怪不得这粗糙直接的修炼方法需要一定天赋呢,没天赋的人强练,不是练不成,而是还未有所成就整个人就练死练残了。
至于秘术之途比神通之径还要简单,直接从魂牌获取,通过吸收融合魂牌,引外力注入己身,获得生命本质的跃迁。这种引外力的做法,比修炼神通更加危险,神通练不成还可以停下不练,及时止损,魂牌一旦融合,就只能成功,不成功便是死。
这么血腥的修炼方法让陈安整个人都懵了,前次听的沈林介绍以为是另一套复杂的武学体系,还很是神往,没想到竟如此简单粗暴,不由问道:“如此引外力强行提升自己,不会隐患太多吗?”
“隐患?你是想说危险吧?”姜曦咂了咂嘴:“练武哪能没有危险,就是大乾的武道,也会岔气,也会走火入魔。更何况在东荒平安生存下去尚且不能,除了强大自身,还有其他选择吗?”
陈安一呆,确实生存都成问题,哪还有选择好坏的权利。
姜曦嘴角微挑,梨涡浅现,看着陈安震惊的样子,她竟觉得有几分可爱,正要再说些话逗逗陈安,忽地脸色一变,猛然跃起将陈安扑倒在地。
嗡……
一道丈许粗的白色光柱擦着陈安所在云船而过,云船的护罩被打得阵阵涟漪,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而同时又有两道光柱亮起,正中另一艘云船,将它的护罩铺开,甲板击穿。
那艘被两道光柱击中的云船打着旋坠落下云海,船上的人生死不知。
而姜曦这艘云船根本来不及去实施救援,因为三艘长度全部超过一百丈的巨大舰船破开云海,浮现在云端之上。三根泛着金属光泽的炮管经过短暂的冷却,已经再次酝酿出恐怖的威压,齐齐锁定在这唯一一艘浮现在云端的云船之上。
“是空舰,是大乾空舰,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曦推开陈安,翻身坐起,看着那突兀出现的袭击者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第二百六十九章 冲上云霄
她想过会遭到其他城池势力的劫掠,想过会遭到异人的堵截,想过会误闯古兽的地盘,甚至设想过青阳氏会在身后捣乱,但就是没想过大乾军队能追到这。
要知道,这里已经是东荒深处,当年镇国公时期,十二连城遭受过大乾朝廷的报复清算,损失惨重的同时,也计算出了大乾军队最大深入距离。十五天就是个极限,大乾空舰绝不可能深入东荒超过十五天,否则就会被血煞阴罡侵蚀,什么防护都没有用。
为此十二连城特地耗费巨资迁徙城池,去往一个大乾军队怎么都不可能达到的地方重新建的城。就是因为这份保障,才让经历了当年那场惨痛教训的他们再次有胆子去掳大乾的虎须。
可现在姜曦看到了什么?大乾空舰竟然长驱直入地开赴到东荒深处,给予他们沉重的一击,这一击打碎了她的小聪明,打破了他们的骄傲,清晰地告诉她们何为中央王朝,何为万界仙朝。即便没有镇国公的大乾依旧是整个世界的霸主。
轰的一声。
三道光柱,再次袭来。
好在这艘云船的驾驶者也不是吃素的,作为姜曦的座驾,其驾驶者是姜家长老们共同挑选,技术绝对经过了层层把关,刚刚躲过那突兀的第一击就是明证。
此时猛然一个转舷,好似能预知危险一般地躲过了两道光柱,但还是被第三道光柱擦到了边,船上的防护罩再次出现一阵涟漪。
三艘空舰绝不是区区云船所能匹敌,因此驾驶者也没想着还击,躲过这一击后,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开足马力转身就逃。
空舰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同样开足马力追去,而空舰的速度明显比云船快一大节,很快云船就又到了打击范围之内。只是还不待空舰上的炮管再次蓄势,一直逃跑的云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头栽进了下方云海,直接消失在空舰的视野之中。
“主尊,主尊,你在哪里……”
远处船舱中,响起姜虬的声音,姜曦顾不上再思考这些大乾空舰出现的合不合理,先是勉力从甲板上站起,拉上陈安就向姜虬那里跑去。
咔嚓。
半空中炸起了一道响雷,大乾空舰撕裂云雾追了下来,庞大坚固的舰身与厚实的云雾快速摩擦所产生的静电与自然雷霆别无二样,阵阵闪电,被生生撞成蛇形电弧四散飞射,映照着那棱角分明的狰狞舰体,一如催命的阎王对着前方云船紧追不放。
云船没有办法,再次拉升,冲出云雾,冲上云霄。
这么快速下潜,又快速拉升,陈安武功再好,下盘再稳也是站之不住,与姜曦一道做了滚地葫芦,又从船舱口,滚回了船尾。事实上不到天象,在这空战之中,真的是半点能为也没有。
另一边,空舰紧追不舍,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咬死了云船不松口。
云船没有办法,只得反复穿梭云海之中,企图运用此法,甩掉空舰的纠缠。
终于大乾空舰被这滑不留手的云船搞的完全没有了耐心,空舰上的两根副炮也被调动了起来,与主炮一起织成庞大的火力网向着前方云船扫射而去。
三粗六细九根光柱,把前方一片云海全部清空,使得云船再也没有躲藏的地方。
两根副炮快速冷却,再次充能,极速射出,打在失了庇护正显迷茫的云船身上。
副炮的威力虽不足以破开云船的防御,却能将云船打的失去平衡,难以操纵。
此时姜虬终于冲出了船舱,来到了甲板之上,正看到了在船尾滚成一团的陈安和姜曦,姜虬面上一喜就要向他们救援而去。可不想那三艘空舰的主炮已然充能完毕,而被六道副炮齐齐轰击的定在半空的云船此时正跟个靶子一样,动弹不得。
轰隆!
一道主炮光柱击破云船防护。
另一道主炮光柱,打在甲板之上,在陈安姜曦和姜虬之间爆发,将整个云船彻底击穿。
第三道主炮光柱,紧随而来,打在船身之上,使得这艘云船在大乾空舰下还能支持良久的云船终于分崩离析,炸成碎片……
“真难缠。”
云端,最中间的那艘空舰之上,一名身着淡青色制式鳞甲的年轻人,静静地看着那星星点点坠落的火光,和那隐隐绰绰掉落而下人影,对着身旁的同伴唏嘘道。
他的同伴也是名同样装束的年轻人,只是比起前者的干净齐整,却甚有差距,不但没带面甲,而且面色苍白,头发散乱,不修边幅。
“那又怎样,一群愚蠢的家伙罢了,真以为搬到那偏远的地方,我们长风军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可笑,不知道我们的技术每天都在更新吗,凭借最新的空舰,只要七天,就能杀他个来回。”
“说起来这个青孚城高阳氏真够恶心,竟然化整为零分批逃散,害得我们整整找了他们十余天,若是也和其他氏族那样说不得我们早就尽了全功了。”
说道这里,他眼珠一转,眼中隐有疯狂之色闪过,接着道:“都到这里了,不如再向前行两日,看看能不能碰到他们的城池,血洗一番也能一舒心中郁气。”
鳞甲年轻人闻言苦笑道:“神绩,你忘了来时军主的叮嘱了?”
古神绩眼中疯狂之色一敛,闷闷地道:“薛孺,你可真扫兴,就会拿老头子压我,算了,这就回去吧,但若回去途中再遇到杂鱼,你可不要阻我追击。”
说道最后他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薛孺无奈道:“神绩,我并非想要阻你,而是劝你不要轻敌,百年前那场战争虽然几乎将十二连城覆灭,但我长风军也是损失惨重,这些年我们其实只是靠着先进的装备压制住东荒,若是比真正战力,我们未必能比东荒之人强多少。”
“就凭那些连天象都不到的家伙?”古神绩甚为不屑:“这些被血煞阴罡腐蚀到骨头里的家伙还能提的起刀吗?就他们这样也配与我长风军战士相提并论?”
薛孺脸色一正:“神绩,这是事实,长风军的军事记要中都有记载,我不信你没看过,别看他们也用我们的战力划分之法来定义自己的战士,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我们六七品的儿郎们连他们**品的战士都不如,上三品的军中精锐也只堪与其五六品的武士相当,他们高品的武者甚至能直面天象,这就是差距所在,不得不承认的差距。”
“狗屁”,古神绩的神色再次变得疯狂起来,歇斯底里地道:“那还不是因为这该死的血煞阴罡,在这东荒大地上,我们能发挥出原本五六成的实力就不错了,超过天象的力量更是没法使用,甚至能在此地待的时间都是有限,超过了就有可能被煞气腐蚀再难回转。如此一来还怎么打?”
薛孺摇了摇头:“神绩,我不信你没有发现,就算没有血煞阴罡这道天堑,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血煞阴罡对我们压制,对他们也是一样。我们和他们之间真正不同的是武学体系本质的不同,我们掌握的武学是用来修炼的,而他们掌握的武学是用来战斗的。”
古神绩默然,良久才暴躁地道:“那又怎么样?我们有空舰在手,在他们还没近身时就一炮了事了,再强的个人实力又有什么用?”
“雄关,利器吗?”薛孺语气飘渺:“刚刚的云船你也看见了,真的觉得那是驾驶者的技巧?其实从很大程度上已经证明了,他们离我们不远了,如果说倾大乾举国之力覆灭十二连城,我信,只靠长风军的话,呵。”
古神绩面色疯狂之色完全收敛,眼神甚至清明了几分,他深深看了薛孺一眼,这么多年他竟没发现自己这好友竟也是鹰派的,如此他也不介意暴露一些东西。
“不然呢?指望上面那群只知道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家伙吗?还不如靠自己,今天灭一城,明日下一地,总有一日能将十二连城完全毁去。”
薛孺猛然转首认真看向身边的古神绩,喜道:“我就知你那个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东荒一定要打,十二连城也一定要压制,不然必成中原心腹之患,这是两人的共识,但怎么打,以什么目的去打,还要从长计议。他始终觉得古神绩疯狂的样子不妥,只是为了好战而战,最后的结果注定会失败,而有战略诉求的战争才有可能胜利,因此才借着这个话题试探对方一二。
古神绩轻哼了一声:“这就是你的目的?幼稚。”
薛孺不以为意,哈哈笑道:“打击十二连城是打击十二连城,但却要明确目的,那就是十二连城日后必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如此认知才能让儿郎们更有动力。先回去吧,抓紧时间的话,看看能不能赶上最后回返的凛月城队伍,只是顺手解决的话,军主应当不会责怪。”
第二百七十章 陨落大地
陈安下意识地一把抓住身边的姜曦,和她一起不断下坠。
如此恐怖的高度,恐怕就算是天象武者都会被摔成肉饼,更何况已经被爆炸的力量冲击的气机不畅的陈安。
不过陈安从不是个会束手待毙的人,他紧紧地抱着姜曦,调整自身下坠姿势,在即将落地之时,浑身气血全面爆发,导入大腿之中,大小腿上的肌肉猛然贲起,使得他的整个腿比原先粗了一圈不止。
先天罡气自动游走护住全身,成为一个泛着青色光芒的罡气球,狠狠地撞击在大地之上。
那冲击的力量,下坠的势能,被陈安用特殊的卸力之法,通过膨胀不止一倍的双腿导入大地,在轰隆声中,砸出一个十丈见方的巨坑,坑壁被巨大的气压削的光滑如琉璃。
在撞击的一瞬间,陈安以浮光掠影术虚化自身片刻削掉了大半冲击之力,但余下的反冲之力依然使得他的一双鞋变成了齑粉,裤腿炸成片片蝴蝶,双腿的皮肤上布满裂纹,两根腿骨被撞的粉碎。
顾不得查看双腿的伤势,恐怖的反震之力还在向上传导,向着陈安怀中的姜曦袭去。姜曦可没陈安这么强的体魄,也没先天罡气护体,这种撞击的力量尽管被陈安分担大半,依然不是她那小身板能承受的。可能只需要千分之一作用在她身上,就能让其变成一堆肉酱。
而她现在可不能死,她若死了,高阳氏很大可能会分崩离析,就算陈安完好无损地回归青孚城,想要立刻打开东荒的局面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因此陈安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强行运劲,削去姜曦可能受到的震荡,并把这部分伤害生生转嫁到自己身上。如此作为可没有虚化自身的加成了,等于生生承受了那股恐怖的力量,给他的感觉全然不亚于宗师强者的全力一击,和当初上洛城玄王出手的那次相当。
若是三年前,挨这一下,陈安必死无疑,能不能留下点残躯都要两说,但三次筋骨翼膜大成,又兼精气神三轮具破,却是硬生生抗住了。
咔嚓,啪嗒……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肌腱断裂声后,陈安缓缓坐倒,欣慰地看了一眼怀中安然无恙的姜曦,发现她只是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昏了过去,本身并无大碍,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将怀中的睡美人轻轻放到一边,陈安这才一口逆血喷出,无力的虚弱感伴随着能让普通人瞬间昏厥的剧痛如潮水一般袭来,即便是以陈安钢铁般的意志也差点痛哼出声。
撑过了第一波那几乎要命的剧痛刺激后,他脑子清醒了不少,元神沉入身躯检查起身上的伤势。
他浑身的骨骼尤其是两根腿骨都几乎成了粉末,肌肉关节处挫伤不知凡几,内腑也受创不轻,五脏六腑上基本都爬满了裂纹。
陈安慢慢地躺了下来,不让碎裂的如同瓷器一般的双腿再受力,也及时抑制住了内腑的伤势继续恶化下去的趋势。在他躺下的同时庞大的气血之力与重新聚起的先天罡气奔涌而至,迅速地修复着他身上的创伤。
但鉴于伤势太重,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他连移动一下都做不到。
他从未想过从万丈高空坠下竟是这般感受,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受如此重的伤。
这倒不是他以前没把自己整到过生死边缘,事实上在暗司供职之初,实力弱小之时,哪一次都比这次危险太多,只是那时所受的伤哪怕是致命伤都不能与这次相比,因为他现在的伤势随便拿出来一样都够普通人,乃至那时的自己死上个十七八回的。
也就是他现在这变态的体魄,受了如此重伤还能存活,并且体内气血还能自动修复。他甚至怀疑以自己这身体强度比之天仙大能的法身金身之躯也不弱多少了。
如此幻想着自娱自乐,却忽然感觉到一丝窥视之意,陈安何等警觉,即便已经落到如此田地,但作为密探的本能不失,循着那被窥探感就找到了来源。
那是几个淡到几不可见的血色虚影,在距离陈安数十丈外的巨坑边缘探头探脑地向中心处张望。
陈安皱了皱眉,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战斗了,连动一下都是艰难,这时候遇到不明目的的窥探,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想也不想,近乎本能地采取了应对措施,猛含一口气,并将这口气束成箭喷吐在身边的姜曦脸上。
“啪”。
值此危急关头,陈安没有注意控制力道,这口气虽没有气机配合,力道却也是不弱,宛如一道响亮的耳光抽在姜曦脸上,打得她浑身一颤,脸颊霎时间红肿了起来。
不过效果却也是显著的,姜曦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
她起初还有点懵,但到底是久居上位,没花太大功夫就明白了自身处境。没去管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先是扑到陈安身边,查看起他的伤势。
“你怎么样?”
“还好。”陈安咂了咂嘴,口中作乐道。
“你……你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内腑也受创严重,你……你居然还活着?”姜曦一开始只是看陈安躺着不动应该是受创严重,但却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这种伤势恐怕就算是天轮高手也离死不远了吧。在这种伤势下还能存活的,除非是那种超脱凡俗可以称之为仙的存在。
经过了一段时间,陈安已经适应了那几乎让人窒息的疼痛,向姜曦示意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还有麻烦等着自己两人。
姜曦在陈安的示意下,先放下了心中惊诧,抬头扫了四周一眼,同样看到了那些窥视的血色虚影,但却毫不在意地道:“那是血鬼,乃煞气自然所化,与血傀一样属于低等血妖,比起血傀,它们有一定的攻击性,靠吸食生物血液生存,但只会瞄上那些气血弱小或衰败的生物,不会去招惹气血十分强大的存在。”
说着,姜曦又皱了皱眉,低声自语道:“这些家伙怎么离这么远,我虽已达到五品巅峰的气血程度,但也顶多能驱逐他们,让他们如此畏惧,自觉离这么远,还做不到啊?”
听着对方自语,陈安尴尬地想捏捏鼻子,奈何手臂根本抬不起来。他的行血咒专门控制气血,甚至能收敛到与常人无异,其他人就算站在他身边也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没想到这些怪物在这方面竟能如此敏锐。
姜曦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两人刚刚坠落所产生的爆炸惊到了这些家伙,使其不敢犯禁。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集中在了陈安的身上,开始就地取材拾取些枯树枝。并把这些枯枝用撕下的衣摆绑缚在陈安的身躯上,将他的关节固定住。接着她喃喃低语了两句,手中亮起皎洁月华,一团满月也似的光晕缓缓升起,落到陈安的身上,融入了进去。
陈安只感觉,周身气血如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陡然沸腾起来,伤口的愈合速度增加了倍许不止。这让陈安惊讶不已,要知道加强一倍是什么概念。
别看他现在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也只是因为是他的身体。三次筋骨翼膜大成,又连破精轮,气轮,神轮,身体强度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这种身体强度以陈安的估计,天象以下的攻击直接当挠痒痒,天象强者的攻击只要不是要害,也可以无视,非宗师以上的存在出手,很难打破他的防御;但同样的,受了伤也不是简单就能治愈的。只能靠着本身同样强悍的恢复能力慢慢熬。
他自己从那枚啸月天狼魂牌上获得的秘术治愈术,洒上去,可能连根毛都治不好。但姜曦刚刚施展的那项秘术却可以让他的恢复速度提升一倍,如此对比,方可看出姜曦那门秘术的不凡。
陈安想着这应该是自己获得的那半吊子愈合术的加强版。青孚城高阳氏既然有啸月天狼的魂牌,那必然掌握着月属的魂阶,这姜曦身为主尊也必然拥有月属高品的实力,用出愈合术的加强版并不稀奇,就是不知道具体为几品。
本来以陈安几近武道宗师的修为,凡事总能有个评判,但东荒这里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就连武学一途都不在修为,只注重效果和战力。
比如以神意九窍来评定修为,开人两窍相当于大乾武道真气境的修为,可一位掌握着强悍攻击秘术的八品秘术师就能吊打一切七窍小圆满以下的武道强者了,而六七品的秘术师甚至能战胜内庭圆满的存在,高品秘术师妥妥的能和天象武者争锋。但实际上按神意九窍的修为评定,高品秘术师也就武道七八窍的存在。
这是一个不注重修为,只追求战力和结果的地方,所以哪怕明知道姜曦的那项秘术不凡,也不敢妄自猜测其魂牌品阶。
姜曦施展完这个祈月术,额头见汗,显然也是消耗不小。事实上刚刚高空坠落时,她虽有陈安帮她承担了大半冲击,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些震荡,兼且祈愿术本身是三品秘术,她以五品的实力施展三品秘术,怎能不吃力呢。
只是还不待她气息平复,天空之中就由远及近地响起物体破开空气的呜呜声。
姜曦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面现惶恐之色,上前抄起陈安,背在背上拔腿就跑。
在他们离开后没多久,呜呜声越来越大,渐渐演变成雷霆一般的轰鸣声,两架梭形的飞行器材,划过这里的天空,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 劫难重重
姜曦背着陈安一路逃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两艘空隼的扫荡。
两艘空隼只是古神绩不放心下派出来歼灭幸存者的,倒不是真发现了什么,仅仅只是无脑地一通轰炸,便返回了,毕竟大乾的空舰技术和护甲技术虽然改进了不少,但还是不能让长风军的军士在这到处都是血煞阴罡的环境中待太久。
只是这么一下,却让本就刚从昏迷中醒来,对自身所在有些迷糊的姜曦彻底失了道路。
“这里距当初我们坠落的地点确实是偏离了不少,不过还可以确定的是,应该在青孚城的西南位置。如果当初你们所说的云船一日就可到达的话准确,那么我们只需再向东北方向前进三百里就能到达青孚城。”
陈安趴伏在姜曦背上,看着少女扭头四顾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确定?”姜曦先疑声问道,不过没有等到陈安的回答,就真的按着陈安的话向着东北方走了去。
其实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自小到大她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仅有的几次出城狩猎也是跟随着一些族中的强力人物积累点见识和经验。这一次的矿区掠人计划还是她第一次的决策执行,途中还有无数人为她出谋划策试漏补缺,她只要决定了大方向,自然有人为她完善计划。
所以她看似跳下云船与大家同甘共苦,带领大家向青孚城奔逃,实际上一直有人在她身边矫正方向,调整路线。
就像现在这样,陈安边给予姜曦意见和提点,边有气无力地补充道:“北在你的右手边,对那边是北,刚刚我们是往西走的……别别别,那边是东,我们要往东北走……”
如此,经过了一整天的时间,路倒没走多少,但好歹让姜曦认清了方向。
当然这也不能怪姜曦是路痴,这东荒大地的荒野中可不是真的一片荒芜,还有着干枯却密集的树林。这些枯树林虽然低矮,但也有着**尺高,恰好阻断了视野,而且茫茫一片,很难分清方向。陈安也是依靠着自己硬扎的方向感,才能辨明道路。要是换了个普通人来,哪怕是常年在荒野中行走之人,估计也是大概率的迷路。
在东荒,主尊作用是带领大家开拓进去以求得生存,纪要有超凡的智慧,又要有非凡的实力,如此不止能服众还能带领大家过得更好。所以有些氏族的主尊干脆就是这个氏族中实力最强的人。姜曦能成为主尊无论有什么因素在其中,都说明她个人能力还是不弱的。
这一路上,在陈安眼中,她除了荒野求生的经验不是太足,容易迷路外,其他的组织人手,制定策略,与人亲善,善待属下……每一样她都做的很好,算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也正是基于这种判断,陈安才下定决心加入高阳氏族,一个欣欣向荣的势力,所能借助的力量,总比一个没落的氏族多。
虽然打定主意要去拔血刀了,但若是能依仗十二连城的力量混过泰一关也是不错的,毕竟血刀之后隐藏的秘密实在让陈安拿捏不准,拔出血刀后会出现何种情状也不可预测。
当然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回到青孚城,弄清楚整个东荒的具体情况,才能做计划,做打算。
就这么走了大半日,确定身后真的安全了,姜曦才停下脚步想要休息一会,她先是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陈安放下,自己则坐到了陈安旁边,靠着一根干枯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远路无轻担,姜曦背着陈安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哪怕她实力再强悍也是承受不住,更何况两个人都有伤在身,她背着陈安的时候,不止要忍受自己身上伤势所带来的痛楚,还要照顾到陈安不要被牵动伤口,有这等掣肘还奔行如此之远,由不得她不疲惫欲死。
只是还不待他们坐稳,远处树林中竟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姜曦浑身一绷,下意识地从袖兜中摸出一枚狼牙,戒备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片刻之后,四道身影自林中显现。
这是四个人型生物,陈安起初以为是其他云船坠落的幸存者,可等对方走得近了才发现,他们的身上竟没有皮肤,浑身上下都是蠕动的血肉。
他们脑袋光秃秃的,除了一张嘴没有其他的五官,嘴里是森白尖锐的牙齿,还有黄红相间的粘液滴滴答答的滴落。
他们从树林深处爬出,如同猎食者一般,向着陈安和姜曦一点一点的逼近。
陈安眉心一胀,本能地握紧拳头,却觉得浑身一痛,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重伤未愈,只能寄希望于姜曦有办法应对。于是他的目光顺势转到了姜曦身上,但却奇怪的发现这位原本摆好了战斗姿态的青孚城高阳氏主尊浑身紧绷的气势为之一垮,好似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面对这些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竟然显得很轻松。
似乎是感觉到了陈安眼中的疑惑,姜曦转首轻松笑道:“吓我一跳,还以为是长风军追来了,不过想想也不会,那些家伙是不可能在东荒待太久的,而且基本都是躲在空舰,空隼里逞威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也不敢踩上东荒的地面。”
“至于这些家伙,”姜曦向那还在不断爬来的恶心人型生物示意一下道:“是血妖的一种,叫尸鬼,别看长成这种恶心的样子,但实力一般。”
她说话间就已经走了出去,冲着那不断爬来的恶心生物一指,半空中突兀地出现了四道紫白色的火焰,将它们的身影完全笼罩住。
“唧……”尖锐的惨叫声响起,四个尸鬼有心挣扎,奈何那紫白色的火焰不仅威力巨大,且十分克制它们,眨眼之间四个尸鬼就燃成了火炬,不肖一刻钟,就彻底变成了一堆灰烬。
陈安眼角一跳,下意识地估摸着这种火焰自己是否能抗的住,却悲哀地发现,可能天象武者被点燃了情况也不会比刚刚那四个尸鬼强多少。而且这四道火焰出现的突兀,仿佛是天地间固有的事物,令人防不胜防。这使得他不由得重新评估起姜曦这大小姐的实力来。
解决掉四个尸鬼,姜曦明显心情好了一点,座驾被击落,被迫流亡的抑郁情绪也明显得到了缓解。
她转过身来,正想与陈安说些什么,却忽地一顿,面色由最开始的振奋,一点一点变成了惊愕,反应过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上前去抱起陈安就跑。
下一刻,周围丛林之中,悉悉索索的声音大作,无数刚刚那种形象的尸鬼身影在浓密的林间若隐若现。
两人亡命奔逃,姜曦时不时地还挥手招出一道紫白色的火焰解决掉追近了的尸鬼,但尸鬼的数量实在太多,速度也够快,根本甩不脱。
姜曦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她刚刚就没休息好,接连战斗又耗去了她大半体力,现在她随时有可能支撑不住。
陈安暗暗叹了口气,打算用亏损气血的方式强行压下伤势放手一搏,不然等到姜曦的体力耗尽,两人一样要面对那无穷无尽尸鬼,不如趁现在还有余力拼他一下。
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那潮水一般涌上的尸鬼,亦如潮水一般退了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诡异的情况,看得陈安和姜曦一愣一愣的,谨慎起见,姜曦又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仔细勘查了片刻,发现那群尸鬼是真的退走了,才长松了一口气,刚刚她是真的快支持不住了。
陈安一直被她抱着,自然比她的情况要好,还有心思打量周围。按理来说,能让这种凶恶的尸鬼退避三舍的地方,必有异常。可周围的情况无论怎么看都和刚刚一样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灰色枯树林,顶多因为到了夜晚雾气变弄,视野受限,其他没有任何异常。
百思不得其解下,只能认为那些尸鬼有地域性的限制,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领地。
而且现在姜曦已经疲乏至极,就算有异常也没法再跑了,于是两人就找了个低凹的地方窝了进去,相互依偎着取暖。
东荒的天气冷热不定,可能昨天还是寒冬飞雪,今日就变成了三伏酷暑,这天气变换,古怪莫测,让人根本无从琢磨。
不过今夜的主旋律明显是冷,那噬骨的寒冷,让本就身上带伤的两人十分难熬,尤其是陈安还失血过多,身上的气血之力不是随着受伤流逝了,就是被调用去了镇压伤势,着实没有剩下多少能够用来御寒。
所以他原本强悍的体质,在这酷寒之下都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姜曦无奈,只得将他抱在了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他取暖。
这让陈安尴尬不已,他纵有狼狈之时也都是自己舔舐伤口,哪里被女孩子抱在怀里过。兼且他现在也就是十四五岁大小的样子,身高不过六尺有余,体型又偏瘦弱,被将将七尺三四的姜曦抱着,真有一种大姐姐抱着小弟弟的感觉,可谓是他成年之后最窘迫的事情。
要他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也还罢了,偏偏都快四十的人了,这副模样真是情何以堪,还不好出口拒绝。事急从权,人家大姑娘都不在意,你矫情个屁。
姜曦对此倒真不在意,也没发现陈安的窘状,实是因为东荒大陆并未经历百家树立道德的中古治世,所以没那么多礼数。就算很多中央王朝发配东荒之人带来了一些制度和文化,为十二连城所吸收,礼制也没有让高阳氏这种古老的氏族改变多少。
陈安干笑一声打破安静的气氛道:“呵,这东荒的天气还真是奇特,荒野之外不能生火吗?我看这这灰树剩是干枯,似乎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