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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奋斗在新明朝txt下载     奋斗在新明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一十七章 长公主的条件

    李佑送走王知府,很没诚意的对那两位在院中苦挨一下午的内监使者道:“不想今日老上官来访,多谈了些时间。”

    两个内监不约而同看了看天sè,一时纠结为难。归德千岁严令务必他们要将李大人请到,为表看重才派了两人前来,并说过不许得罪李大人。

    可现在都这个时间了,将年轻力壮的李大人连夜领入十王府中长公主宅第,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担待不起啊。

    正于此时,又来了两人,对李估见礼道:“林驸马有请李大人过府一叙。”

    李估当然明白为每变成了林驸马长公主反应也很灵敏哪,立刻就换了个方式,地点也改成驸马宅第了。

    从这迹象看,归德千岁是铁了心要见他,今晚不去,估计明天后天还得派人来请。再将礼节规格抬高点,遣上四个、六个、八个使者,还不去就显得他倨傲无礼了。何况张扬起来,不免要惹人怀疑。

    那就走一趟罢,对于死心眼又强势的女人,不彻底打消子她的念头,她绝对会纠缠你不放。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上次在驸马府,他李估是孤hún野鬼一只,今天则不同了,有靠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旧地重游,半个时辰后李估又到了驸马府。穿过仪门,被领进前堂。

    大厅里点着一排粗如儿臂的明烛,堂内光白如昼,有三四个宫女立于两侧shì候着。中间横着几扇估价千金的大理石屏风,将堂内隔为两个世界。

    李估微微有些失望,他倒是有兴趣想看看这尊贵仅次于太后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结果要隔着屏风说话。

    七品见公主是什么礼节?不碰面也好省的犹豫拜不拜李估正乱想时,屏风后面响起依旧清冽的声音“驸马前夜多有得罪,还望李大人大度海涵。”

    “不敢不敢。”李估只微微躬身揖拜道。

    沉默片刻,季估还以为长公主下面要提一提那晚他听了驸马真心话却不推心置腹的不厚道事情。

    熟料归德千岁却开口与李才子说起了文学“我昨夜读书,读到诗经小雅中的北山这篇,有些不明处,闻李大人博学多才,是有名的诗词大家可为我释疑?”

    李估闻言无语他上辈子专业是明清文学诗词,不是先秦文学。

    诗经里就知道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寤寐求之辗转反侧,这北山是什么玩意?

    只得如实答道:“下官不读诗经,不知去千岁指的什么”

    便听见屏风后面连连冷笑几声,显然不相信李才子真不知道诗经这一首,大概以为李估是故意装傻。“北山有词句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一句李大人也不知道?”

    这等直白的暗示听不出来的可以回家卖红薯了。

    对方拽文,李估也不好示弱搜肠刮肚想起几名言应对,便道:“兵圣有云,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近代又有大儒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近代还有大儒云,以天下为主……”

    李估尚未说完,耳中传进几声哗啦巨响,抬头便见一扇屏风倒下碎了满地。lù出的缺口映着烛光明火,猛然lù出个闪耀无比的人物。

    匆忙间入眼见得她一身大红凤玟广袖对襟罗衣肩上金丝云霞帔,内里深衣裙裾。头梳高髻,珠翠环鬓,额头一小方晶莹剔透的圆形白玉,其眉、眼、脸、chún无一不美,神光潋滟,姿容炫目。

    这打扮换成别人那叫暴发户,敢梳高髻满头首饰的,没有几个专门的随从根本就维持不住。但放在眼前这位千岁殿下身上,则叫作高贵华美,连推倒屏风都这么帅气此刻归德长公主杏眼怒睁,柳叶倒竖”甩开宫女扶持走到李估面前,冷声斥道:“什么叫天下人?毅宗皇爷煤山殉国,身旁只有王承恩一个内监,天下人在哪里?大儒在哪里?”

    是哪句话没说对,搞得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李估正为这千岁殿下的举动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回话。

    “若非我高宗皇爷克绍夹统,奋祖宗之余烈,二十年间再复家国社稷。否则神州陆沉,尽méng胡尘,你等有何机会在此叫嚣天下人之天下!”

    听到高宗两字,李估又走神了《国朝史略》是他穿越来第一天就买了的,高宗皇帝便是那个挽狂澜于既倒,击败了“我大清”再造大明的英雄人物。

    李估谨慎怀疑这位上辈子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明高宗是个穿越界的前辈看了高宗皇帝的几大政绩,更是有此感,夹开海禁、推行摊丁入亩、废卫所实施募兵制、重视火钝火炮无以复加……,

    《国朝史略》还是太简略,李估心里盘算着入了宫后,想办法去翻一翻《高宗实录》,仔细研究研究这位疑似前辈的事迹。

    “你为何不言不语?”不知何时长公主结束了一时兴起的演讲,平静下来后责问沉默半晌的李估道。

    你是皇统派,我是文官派,屁股坐的地方已经决定了立场,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气场又压不过对方,更没法说话。所以李估继续沉默,心里继续走神,这回是同情起驸马爷,娶了这等妻子,夫为妻纲怎么纲的起来……

    归德长公主的亮眸灼灼注视李估,李大人不敢无礼的对眼,又低了头。

    “牢盆狎客操全算,团扇才人踮上游。这是李大人尚未出仕之时所写的罢?”

    她一提这句,李估便懂了意思。心中无可奈何唏嘘道,唉又是一个深深误解小爷我愤世嫉俗无处施展才华的,有谁知道我当时只是为了骗一二十两银子才拿出这首遮羞。

    “百无一用非清流这等愤世之言也是李大人所写的罢?还有前几日的不逢大匠材难用,笑看他人成栋粱。”

    归德长公主接过宫女递上的茶水浅饮几口,又示意给李估上茶,继续道:“腐儒极讲究功名出身,以李大人的出身只怕终生不能入台省,即便做了中书又怎样?一辈子文吏有什么意思?”

    台是科道,省是六部,正常情况下,李估基本是终生无望的。他借此回绝道:“在下能到七品,已经是朝廷大恩,心满意足焉有他想。千岁但有美意,在下心领了。分票中书之事,确实容不得商榷,也并非在下能做主,还请千岁谅解为是。”

    归德长公主连忙接话道:“大丈夫不为子别计乎?中书舍人有何可恋,我补你一个世袭罔替的五品锦衣卫干户!天子近卫,世代共富贵,不比一世之泽好?”

    李估顿时被长公主的承诺震到发懵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yòuhuò力很强的筹码。

    乎乎孙孙、世世代代袭替的五品勋职,傣禄还很高想闲了就白吃傣禄,想找事做就给皇家当差,文官集团也管不到你。

    怎能不动心?@。

二百一十八章 货比货

    如果在大明朝穿越者中评选最热门职业,锦衣卫的人气绝对位居前三。

    景和朝的锦衣卫,虽然依旧是标志xìng的飞鱼服、绣春刀,仍然是天子亲卫。但声名赫赫的南、北镇抚司早都成了历史遗迹,没有镇抚司和诏狱的锦衣卫已经不再是凌驾于三法司之上的皇家执法机构了。

    其实当前的锦衣卫某些方面类似于词林官。翰林、詹事、中书科这些是文臣中最清贵的官职,名份上是天子近shì内臣,那锦衣卫就可比拟为武臣中的翰林。

    从朝会的班位便可以窥得一二。在天子御座跟前,左右shì班文臣是翰林、中书科,周边shì班护驾的武臣就是锦衣卫。所谓“天颜咫尺”之处,就是这么一些人。

    皇亲国戚勋贵子弟,读书不成的都想方设法要补入锦衣卫,不但傣禄优厚,天子亲卫的名头说出去也体面。愿意办事奋斗就登记当差,懒散的就吃傣禄混日子。因而锦衣卫的勋官名额很吃香,不知道归德长公主是从哪里抠出来的一个正五品千户位置。

    另,文武勋贵异路殊途,文官里即便做到阁老大学士,恩荫到儿子一般也就是尚宝司、光禄寺这些内廷部门的六七品闲官,并且还不能世袭。

    所以说,五品锋衣卫千户这个yòuhuò相当有分量,使得李估心笙摇动,真的动摇了。

    李大人日常里虽蜒文官自诩,其实从心理上就是个伪文官。他这穿越者没有经历过十年寒窗的彻底洗脑,层层科考的千锤百炼,以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风熏陶,哪有什么真正的坚定立场。

    若说有立场也就是实用主义为先文官这个噱头好用就拿来用了。

    如果限于出身,文官道路前方看起来障碍重重,而武官能一跃至五品,那么……,

    虽然武官不如文官值钱,朝政上话语权也不大,但一口气加了两个品级,又可以世袭富贵,在天子身边也不缺乏上升途径,也不会因为不是科举出身被鄙视。合计起来还是相当划算的,只是大概要与一些人疏远了……,例如许天官。

    归德长公主在一旁暗暗观察明白自己终于捅到要害了。她先是拿君臣大道理说教,李估沉默不语,后用高官厚禄yòuhuò,李估同样沉默不语。

    但前一个沉默不语时,李大人不停走神,后一个沉默不语时,他却在凝神苦思,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第一,李大人虽然年轻但并不单纯热血:第二李大人是个想法很复杂的人。

    “大丈夫在世,所图不过封妻荫子。我怜你满腹才华区区七品也来之不易,送你一场眼前富贵。只须举手之劳,李大人还有何不决处?”归德长公主突然又钓鱼道。

    这时候李估又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暴喝“闪开”!

    转过头去,却见林驸马怒气冲天闯了进来,两个拦在门口的内监均被他一把推开。

    主人驾到,李估上前一步拱手见礼,但林驸马立于他前方几步地方骂道:“你这jiān鄙小人!还有脸面来我府上!”

    话说林驸马上次被李估拿“修齐治平”jī的有所“醒悟”

    主动表示要为妻分忧,请缨去作分票中书,长公主也难得给了他好脸sè。

    只等着说服慈圣宫发懿旨,抢在吏部前头将林驸马任命,事情就算成了。内廷两房两殿中书舍人,不同于必须经吏部栓选的外朝官员,由皇家直接任命也可吏部选官也可,都是合乎规矩的,主要看具体情况,或者说先到者先得。

    长公主要抢到这个责任重大、很有潜力的位置本来不难别人并不知道她有这个心思,也就没有提防。正常情况下距离吏部下月大选还有一段时间,足够长公主去说服太后的。

    谁料前日吏部出人意料的单独为李估选官事上疏,恰恰选的还是分票中书这个官职,只要按惯例被批了,又会反过来抢在前面。

    看到李估这个名字,想起林驸马恰好又和李估在昨夜见过面,长公主觉得这定然不是巧合,将驸马叫过来审问。

    顷刻真相大白,林驸马自己嘴巴不牢靠,竟然毫不在意的将她的秘密谋划提前泄lù给了李估可谓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

    对获知真相的林驸马而言,这简直是比被当街群殴还丢面子的耍弄,在妻子面前自取其辱不说,传出就是天大的笑料。他今日外出,回了家后听说李估在堂中,便忍不住过来叫骂。

    几乎要被林驸马喷的满脸口水,李估只能在心中叹道,大家都是成熟理智的场面人物,不要如此幼稚的输不起好不好?你家公主都没有拿这些说事,你发的哪门子火?

    林驸马待要继续辱骂李估时,却听见归德长公主断然对林驸马叱道:“出去!”

    帝女千岁积威之下,林驸马不敢造次,若是被内监抬起来扔出去就更丢人了,只好猛然甩袖,负气悻悻而出。

    李估转过头来正要道一声“多谢殿下解围”却见那归德千岁注目驸马离去,本是凛凛有神的脸sè现出几分若有若无的疲惫,良久幽幽一叹,低声浅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声音很小,微不可察,如果不是李估离得近,根本听不清楚她念得什么。

    这位天家贵女不知为何失态了周围一圈十来个宫女、内监纷纷低头,有耳如聋有眼如盲。

    常言道,货与货就怕比,归德千岁方才就是下意识的比较了一下,所以才会失态。

    李估与驸马站在一起有很多相似处,同样是有才名,同样是相貌英秀,同样是弱冠之年。不过出身犹如云泥之别,一个胥吏起家,如在土坑烂泥中,一个富家子弟,登龙快婿,如在九天祥云里。

    但本该在烂泥中打滚一辈子的那个奋发向上做到了七品朝臣,更有本事孤身入京博得重臣青睐:云中的这个却好似扶不起的阿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闲看她劳心费神却毫无助力。

    一个是可以当左膀右臂的干才,一个只能作华而不实的摆设。

    当初招驸马时,林公子是那么的入眼,但如今千言万语只能失望的叹为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林驸马这么一搅和,倒是让李估清醒了过来。唾手可得的五品锦衣卫虽好,但天上不会掉馅饼,多少经验教训告诉他,事情不会太简单的。

    不过为何公主千岁的眼神突然变得温和让李估很是不明所以。@。

二百一十九章 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

    要说归德千岁此时对李佑产生什么发乎情后非礼之想,那就是扯了,主角光环也不带这么用的。但要说好感,确实有那么几分。只能说在林驸马的强烈对比下,李大人的“优点”过于突出了。

    在这位公主的眼中,李估是一个出身寒微,但自强不息、发奋上进的典范。她为什么会欣赏这种放在二十一世纪学名凤凰男的人物?这并不是天骄女偏爱凤凰男的肥皂剧套路。

    这时代大明公主按照传统只能下嫁到草窝里,可惜草窝里飞出的不见得都是金凤凰。作为一个注定要下嫁平民、而又yù有所作为的皇女,李估这一类人正是归德千岁的理想驸马模板。理智相较,显然比不是风huā雪月就是意气用事的林某人强太多了。

    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的极品大能,不会自断前路娶皇室公主,归德千岁也不指望能招到这样的驸马。

    所以出得厅堂、入得卧房、出外能掌事、回家能参谋的李大人也非常不错,算得上小极品了,充当左膀右臂没午问题。而且附加形貌俊逸和诗词技能全满两个fù女之友属xìng。

    放到权贵显宦里,李大人或许不太醒目,但要搁在小民百姓里面,那简直鹤立鸡群般的耀眼,更别说那些sāo人心扉的词句。

    “若当年放榜招婿,招到的是眼前此人,那本公主如今应该轻省许多罢…”为自家不成器驸马感到疲倦的归德千岁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便有种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意味了。

    到底这是感xìng还是理智,谁也说不清。但有看官问了,长公主怎么会了解李大人的?心有灵犀只是个传说而已。

    别忘了前几日林驸马被群殴的夜里,还是李估将驸马送回府上的。面对归德千岁的责难迁怒,李大人情急之下,低声下气痛说个人奋斗的“辛酸”何况正常人都会想到,被吏部尚书特意挑选出来重用的人物,能差得了吗?

    话说归德长公主心血来潮感慨起身世和婚姻(女人的通病),想的多了发起呆,不知不觉一直保持盯着李估的姿势。

    李估只好一边嘀咕这位殿下怎么也会卖呆,一边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低下头去研究地板。还真有所获,地面用的居然是金砖也,莫非是苏州钱皇商出产的?不知道多少银子一块……,

    要是换成被别家女子盯着看,李大人早就谁怕谁的反盯回去,说不得还要调戏几句,不然岂不坠了风流才子的名声。但在长公主面前,实在不敢造次,就怕稍有疏忽便生不测。

    再说他这个两辈子都打着底层出身烙印的人物,猛然见到天下第一人家的帝姬公主,天子的长姐,眼下宫中权势仅次于太后的贵女,心理上的萎缩并非当了几天七品官就能雄起的。

    而且千岁出场时言谈举止又如此凤威凛凛慑人心神虽然李大人心里反复对自己说公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无非就是华丽好看一些,但还是罕有的拘谨起来。没见他今天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最多一次只说了三句“天下”和往常巧言善辩完全不同。

    全都在静默,场内气氛便显得诡异。

    还是长公主先回过神来。虽然感到自己失态,但她才不会脸红呢,周围不是奴婢就是下臣,金册受封、先皇御赐金印在手的归德长公主千岁需要对这些人扭捏害羞吗?别开玩笑了。

    “不想被驸马搅乱了一会儿李大人不要低头发痴了,锦衣卫千户之事如何想的?如有疑虑,尽可述之。”长公主又追问道,不过口气已经不复咄咄逼人态。

    奇怪,怎么变了个人似的,李估想道。

    自从林驸马来闹过后,受了点刺jī的李估那保守求稳观念又占了上风。现在他已经是稳稳当当的七品文官,还是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了。一个大跨步转向五品锦衣卫千户,弄不好步子迈的太狠要把tuǐ弄折了。

    他定下了坚决只推脱不正面冲突的路线后回道:“殿下的美意,

    下官十分心领,殿下所想,本官也猜得出一二。不过分票中书此事,操于冢宰之手,下官不过提线木偶而已,做不得主,也不敢生受殿下恩赐。

    长公主微微一笑“李大人言过矣,区区锦衣卫千户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怎么称得上不敢领受?只不过需助我这次而已,莫非李大人看不起我这女流之辈吗?”这是撤jiāo罢?这是撤jiāo罢?李径一时心境不稳,匆忙开口道:“非是下官不肯,如今吏部奏疏已入内阁,几乎木已成舟,大局已定。在下有心无力,如何帮得了殿下?”

    “当然能!”长公主见李估入了套,欣喜道:“李大人久在外方,对朝中事不甚了了,法子自然是有的。你可以投疏于会极门,自请去职,那么吏部所奏,便可以请母后朱批作废,简拔他人充任,并赐李大人以世职千户。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会极门,以前叫左顺门,位于午门之内,皇极门东南,门朝西向。穿过了会极门就是紫禁城东南角区,也是大明朝最中枢之地。这里有天子处理政务和读书的便殿文华殿、有内阁大佬办公所在地文渊阁。

    每天中外奏疏章本,便由通政司和各衙门在会极门处交由内监,再由内监送入内阁。当然,京官们也可以自己跑到会极门递sī人题本,所以归德千岁才会说,让李估去会极门投疏去职。

    靠,李估心里叫了一声,他就没想到这出,却被长公主在此处话赶话的打了埋伏,明摆着就是欺负他这个京城副本的新手啊。

    “若李大人不明宫掖之路,我可以代为投之。”

    李估很无语,还带包邮服务?不能再这么说下去了,便实话实说道:“千岁在上,下官身微言轻,两面为难,委实不敢有任何sī下应承。还请殿下与许尚书去谈,无论什么结果,下官欣然受之。”

    又故技重施道:“下官起自吏卒,居官比常人十倍艰难,至京师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夙夜忧思,殿下何必再苦苦相逼。京城之大,非叫下官无法容身么。”

    归德千岁看了看李估,很有一种蹂躏他的冲动,不知道起了什么心思。“也好办,你继续当分票中书,不过我要请母后将直诰敕〖房〗中书舍人改为直文华殿中书舍人。”

    虽然就是几个字的区别,都还是中书舍人,但其中含义差的就大了。

    直诰敕房,是内阁下属:直文华殿,是天子身边人。

    内阁与天子不是一回事…李估要成了直文华殿中书舍人,还管着分票,那基本上就是三分之一个秉笔司礼太监了。

    其实也无所谓,关键是这么一改,许尚书们知道了怎么想?多半以为他背叛朝臣,投靠了皇家罢?不然为何内廷要把你调到天子身边去?

    天子身边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去的吗?

    如此一来,弄不好李估既不被内廷认可,又不被文官们信任。

    李大人顿时感到很渺小很无力很无助好像很久没有这般被欺负的毫无还手之力了@。

二百二十章 千岁殿下的弱点

    话说对于长公主的主意,李估光是心惊,随后便立刻意识到其中危险处。

    虽然慈圣宫和内阁一般都给面子,不会轻易驳斥吏部的奏疏,但在内廷中根据皇家口味,将某人调换一下位置,如直诰敕房改文华殿,也是符合惯例的。

    那时候李估危险之处有二。一是引发大臣们的怀疑,失去立身之本:二是脱离了文官集团的庇估,如同放到案板上的肉,随时可能会被某公主或者天子挑错治罪,腾出分票中书位置。

    李估正沉思间,听见归德千岁戏弄道:“李大人冥思苦想,有应对之策否。

    他便回道:“下官有一事不明,殿下有此心计,大可自行之,何必于此时说出?”

    “此乃陛下之意,特意提醒李大人而已。李大人也不必着急,吏部奏疏三日内留中不发,你尽可有三日时间仔细考虑,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许尚书也无妨。”

    为何归德长公主故意告诉李估,还拖上三日,又不怕许尚书知道?

    这就是要进行明对明的三方心理博弈了,每一方都会猜别人的选择,每一方都会考虑自己的选择。

    李估可以选择上疏请去,也可以静观不动:许尚书也可以继续信任李估,也可以不信任李估:千岁殿下可以将李估改到文华殿,也可以不将李估改到文华殿。

    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对长公主而言,在已经落了后手的情况下,又不能直接说服李估投靠,这也是一种办法。在博弈中1

    她这个能走最后一步棋的人,自然是具有最大的判断优势。

    眼看陷入漩涡,已经憋出主意的李估叹口气,小爷看起来真的如此人畜无害好欺负么?那就别怪小爷lù一lù牙齿了,率岁殿下也不是没有弱点的。遂上前道:“今夜若无它事,请求见一见驸马。”

    长公主不曾料到李估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诧异道:“见他作甚?”

    “朱部郎邀约下官与驸马同为慈圣宫大寿上贺,yù以下官为诗、驸马作画,部郎题字。此事不可轻忽,故而下官yù与驸马商议此事,问一问驸马究竟擅长哪一种画。”

    给秉大政的人祝寿之事绝对重要,反面典型可以参考在本时空已经消失的“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让谁一辈子不痛快”的某太后。

    连归德千岁都曾委托李估代制诗词,听到李估提起便问道:“我曾约你代拟,如今可曾有之?”

    “自古祝寿贺诗难出新意,所幸尚有半月,待下官继续斟酌。”

    当然,驸马的表现也直接影响到长公主自己的脸面,归德千岁便吩咐左右内监道:“传驸马立刻前来!”

    “慢!”李估拦住使者道:“只怕驸马对在下多有误会,不肯前来,下官亲往拜会。”

    “也可。”长公主点头同意了。

    李估便由内监领着去了后院,沿着甬道、长廊一直走到到驸马居所。

    林驸马正坐在窗边喝酒,见到李估将酒盅掷于桌面,恨恨的问道:“你来作甚?”

    李估见礼道:“奉归德千岁之命与驸马密谈。”

    听到妻子名号,驸马冷哼一声再不说话,且看李估有什么huā言巧语。

    李估对驸马身边shì从道:“左右先退至屋外五丈远!”

    那些shì从慑于长公主名头,自然不会违逆。

    李估忽的脸sè一变,笑容满面坐在驸马对面道:“林驸马孤身自饮,莫非正在等待千岁临幸?不知一个月几次?”

    林驸马被李估损的大怒,拍案道:“大胆无礼狂徒!”

    李估连忙拱手道:“在下说笑失言,十分对不住。不过以在下所观所感,又听朱部郎提过些,知道驸马心苦,一时感同身受同病相怜,很是不忍哪。不过在下前来并非说这些,是为了祝寿一事。”

    林驸马却跑了题追问道:“胡言乱语,你有什么同病相怜的?”

    李估便顺势诉苦:“好叫驸马得知,下官起自寒门,入仕官职得自岳父,岳母是卢兵部家中奶妈。如此可想而知,在下感受岂不与驸马近同?贱内对在下几乎不屑于说话,贱内身边婢女却常对下官大呼小叫,不信可去问那崔监生。“好罢,梅枝确实常对李老爷大呼小叫,但最后都被扒光了扔áng上教训。

    哦?林驸马此时看李估倒不那么面目可憎了,同道中人哪,与李大人一齐为不幸的婚姻唏嘘不已,交流些心得体会。

    又听李估感慨道:“后幸赖敝县县尊出面做主,境况稍好些。”

    林驸马长叹道:“你有父母官做主,我却找谁人去?”

    李估指了指天上“宫中不为你做主?”

    林驸马苦恼道:“太后每每念叨几句,顶得什么用,半子终归不如女儿亲。至于天子,更不消说了,他哪管得了千岁。”

    “吾乡有恶事,必先付之乡邻公论,公论无用才会见官。”

    “皇家事务哪有乡邻公论?”

    李估悄声道:“天家的公论自然在朝廷,不是家国并称么。”

    林驸马愣了片刻,摇头道:“诺大的朝廷,如此多衙门,这事又能找谁去?谁又有资格接谁又敢接?朱解郎在礼部都束手无策。”

    李估陪着驸马伤心了好一会儿,突然拍额道:“在下却是才想起一个去处。”

    林驸马疑huò道:“哪里?”

    “长安西门……”李估含糊道。

    林驸马居然没听懂,李估只好耐心说的更透彻:“登闻鼓”听到这三个字,仿佛yīn霾中见得一线光明,驸马有些小〖兴〗奋,登时起身,在屋内快速来回走了几步。

    每朝每代都有登闻鼓,前文提到过大明的登闻鼓设在长安西门,由锦衣卫轮值看守。算是给百姓的一条上诉渠道,就连乡下愚民都知道皇城外敲鼓告御状。

    太祖定下的铁律,凡有敲登闻鼓上诉者,由当班锦衣卫连人带状护送至都察院,都察院必须负责,不得推诿。要一边将事情报至大内,一边督导有关衙门办理。

    如果说林驸马想诉苦都没地方去、没衙门收。但敲了登闻鼓,太祖律令摆在这里,都察院总得出面罢。

    将祖宗法度搬出来,都察院不能置之不理,虽然多半也是清官难办家务事,但事情闹大了对公主安当有所制约。难道还能因为敲登闻鼓就把驸马流三千里?

    但驸马又唉声叹气道:“抛头lù面的此事太不体面一个不妙顿成笑柄,还是罢了。”

    笑柄?你已经被王彦女打成京城笑柄了还担心这个李估心里腹诽道,面上做出不在意样子。“在下本是同情驸马遭遇,想拿着状文替驸马去敲的,不瞒你说,都察院赵总宪乃是在下同乡,在下在苏州与赵家有通家之好,可以拜托此事。既然驸马不愿,那就作罢”林驸马凑近李估半信半疑道:“你肯去?”

    李估脸上强挤出几分羞愧,连连拱手道:“朱部郎曾责备过在下其实在下抢了分票中书,心里很是内疚,愿任凭驸马吩咐以安我心。”

    “好,你看状文如何写?”林驸马终于主动谈起了李大人心目中的正题。

    一千字的口水没有白费对此李估感到很欣慰。“此易尔!只管写不守妻德,凌虐驸马,紊乱纲常,再写在下是亲眼目睹的旁证。”

    林驸马不愧是京师有名的才子,那真是提笔立就。

    李估看了突然失声道:“啊呀!你我都忘了一事,击鼓递状须得本人去,不可旁人代为。在下拿着状子去告归德千岁不守妻德有点不合适哪,毕竟她只是你的妻子。”

    这…今天心情几bō几折的小林驸马郁闷到要哭“那还是白费辛苦么?”李估皱眉想了半晌,无奈道:“倒是想出个法子。先将不守妻德改为不守fù德,随后再添加些别的名头,以及在下的署名。这般才好让在下有了名义去。”“有办法就好。”林驸马此时已经被李大人忽悠的彻底入了套,再次提起笔等着李估口述。

    “可先添上自持皇鼻,乱法干政,为祸宫禁等文辞。在下身为七品命官,自然有责为国为民仗义执言!不过这些名头对长公主毫无作用,只是为了让在下去名正言顺的敲登闻鼓。”

    林驸马欣然继续提笔。

    其实添上李估的补充,xìng质就有点变化了,sī德悄然变成了公罪。

    别人去告还好,但驸马亲自上告,那就几乎近于揭发了,家庭闹剧会变成政治事件的。虽然李估联名了,但别人谁会关注林驸马旁边的酱油名字是谁?当然是只关注驸马。

    成文后,李估和林驸马一起署了名。

    “千钧重任,托付与君,勿失我望!”林驸马深深长揖道。

    李估收起状文,郑重其事对驸马还礼道:“写文我不行,告状你不行,我办事,你放心!”

    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没想到林驸马如此好说话,没想到自己演技有了新突破一连三个没想到,使得李大人轻飘飘出了驸马府,自言自语道:“还搞什么三方博弈,本官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张三shì候着李老爷上轿子,听见这句,笑道:“老爷在苏州府倒是净欺负别人了,就是到了京城有些不舒坦。”

    “你说京师百万人口,那么多舒舒服服度日的人,为何老爷我到了京师无一日安逸?”

    张三嘿嘿傻笑,答不上来。

    另一长随韩宗却插嘴道:“平庸的人才能舒舒服服,无奈老爷总是如此出众。”

    李估闻言停止了上轿,惊讶道:“不曾看得出来,韩大郎竟然有如此见识。那依你之言,如何才能平庸?,…

    “小的眼中,老爷似乎天生与众不同,不似凡人。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叫老爷平庸。”

    这马屁把李估拍的哈哈大笑,对张三道:“回去赏他十两!叫你多读书,今日落不到好处了罢。”

    李大人有了核武器,心情就是好。当然,核武器的最大威力在于不用,不过遇到了倭国用上两次也无所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二百二十一章 善有善报

    接下来来的两日,李估闭门不出,专心在会馆中练字。史部选他为分票中书舍人的消息也在京城官场传开,引发了各方人物的关注,不过侧重点有不同。

    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关注的是分票中书这个职位,以及可能会对朝政带来的影响:没头没脸的人地位低,与朝廷大事干系不大,但他们对李估这个人很关注。

    期间,归德长公主大张旗鼓又派人送了五百两,算上前次一共是一千两巨款,千岁打出的名义是千金买诗。“为慈圣宫大寿,以千金提请江南名士制诗为贺。”

    混在京城的穷酸文人,听闻此事十个有九个红眼,自从唐宋以降,谁敢说自己的诗词可以值千金?写个拍马颂圣诗词便可以捞一千两,这等好事怎的落不到自家头上。

    但官场中人听闻此事,便感到意味深长的很,归德千岁这仅仅是买诗么?明显是在笼络李大人啊,若李大人真成了分票中书,还是值这个价钱的。

    不过此事到了官场老手耳朵中,感觉又不一样,归德千岁这哪是笼络?公然送钱这样拙劣手段能算是笼络?所以这分明是一种不言而喻的表态,也许是要强行插手,也许是做给某些人看的。

    在月黑风高之夜,李估再次被井尚书召至天官府。

    “李大人怎的每次来都是深更半夜?”天官府的门官嘟嘟囔囔给李估开了门。

    “问你家老爷去。”李估推开门官入了府。其实李大人对此也很腹诽,谈完事回会馆都得多晚了?次次如此,也不好受。

    无奈,这年头文人都要装点门面。许尚书抱着避嫌想法,每次见李估都是夜半无人sī语时。静悄悄的来,偷偷mōmō的见,搞得和偷情似的。

    其实再遮遮掩掩,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一二内情。但可以没有效果,但避嫌样子必须要做出来看。别说形式主义没用,若连个样子都不愿意装,或者美其名曰不屑于此,那么这人在官场注定不会有前途。

    插几句,李大人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其它官员有和吏部天官三番两次秉烛夜谈的机会。怕是折寿几年也愿意换的。

    许天官要见李估,当然因为是听说了归德千岁的消息、

    李大人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将事情禀报了。

    “天子亲卫怕五品千户世职,就连本官也颇有动心哪。”许天官点点头道:“其实我真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李估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以许大人的水准,当然不会说出“你要敢当二五仔我便将你绑了沉护城河”之类的话。只是说起另一件事来“今日部里文选郎中来报,说你在礼部登录名籍至今还未注销?”

    “下官还有些向学之心,故而舍不得注销国子监籍。”

    许尚书敦敦教导道:“你倒是想得多,既想做官又想在国子监挂名混出身?为人做事当专心一意,不可左右失措。”

    这言外之意李估岂能听不出来?“老大人所言极是。”

    “还有一事,不要说本官不提醒你。”许尚书笑着说:“费祭酒罢官了,太后有感于国子监散乱,下诏要选方正有力之大臣为祭酒严管太学。”

    虽然不明白天官东拉西扯的说国子监作甚,但李估很想去打听打听内幕,毕竟也算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大事件。

    不过他强行忍住,还是算了。

    上官面前,不该打听的不要乱打听,该让你知道的机密自然会让你知道。

    许尚书显然不会说没来由的话“本官已经有计较,yù气复前苏松道石大人为祭酒。”

    李估险些一蹦三丈,对许尚书急道:“下官这两日得空就去礼部注籍!”要石大人这个老冤家当了国子监祭酒,自己那准备违规操作,偷偷留着混出身的名籍到了他手里,简直就是授人于柄,自己给自己上套。

    而且这也是许尚书在不动声sè、含而不lù、却又不伤和气的警告他,还不表娄更待何时。

    许尚书点点头道:“此为正理。不过大内强要将你改直文华殿是个不容易应对的事情,本官一时也无法。你入直后可多与杨阁老计议。”

    李估心里记下了杨阁老这个名字,很明显这是许尚书故意点出的。随后又道:“不劳老大人费心,下官自可消去此事。”便将林驸马写状文之事说了。

    许尚书却盛到有些忍俊不禁这李佑确实正如陈英祯书信中所言,行事处断机谋洞明多有奇思诡计,为常人所不能。

    他心里冒出个非常不人道的念头,其实最适合李估干的职业是大内总管太监,面不是还需讲究几分脸面的官场,真是屈才了。

    “你难道真yù敲登闻鼓?”许尚书问道。

    “不能。”李估诚实答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许尚书见李估知道其中利害,点头便不再说什么,李估也告辞退出。

    又过一日,到了归德千岁与李估约定的三日之期。有公主府内监前来问话:“千岁问李大人考虑的如何?”

    李估只拿出林驸马写的状文,递给内监使者道:“请千岁一看便知。

    如果是别人,李估未必敢这般直接将状文交给对方。

    但是对归德千岁,李估还是比较放心的。

    这个贵女或许骄奢,娄许争权,手段也有几分,但从接触的两次来看,她有着与生俱来的大气,应该不会干出销毁证据后翻脸不认人的无耻下流之事。有点类似于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效果。

    一个时辰后,又有内监使者前来,带来了长公主的传话:“千岁有言,谢过李大人。”

    这个结果果然不出李估所料。

    归德千岁为人恩怨分明,当然得感谢李大人。今天李估二话不说,痛快而主动的将林驸马写的状文还给她,也不趁机要挟,很大程度上相当于善意提醒她身边有这个容易出问题的漏洞。

    若真有恶意的人趁她不防备下,抓到类似机会,那可就棘手了,少不得闹一个焦头烂额。

    虽然李大人也是另有目的,不过不算什么,谁做事没有sī心目的?

    这也是归德千岁善有善报。如果她像是苏州府的石大人那样对待李估,李大人说不定真要去被逼的敲登闻鼓了。

    对李估同样是善有善报,接下来长公主再无动静,也不找麻烦了。

    只可惜林驸马成了李估用来创造机会的牺牲品,若不是这一出,李估拿什么去示恩于长公主?

    自觉大局已定,李大人便天天去吏部大堂坐等任职消息。那吏部的官吏都知道他与天官的关系,也不好赶他。

    直到景和七年十月三日,内廷批文下发吏部。李估第一时间得知自己正式成为了宣议郎、大理寺左评议、中书舍人、直诰敕房。

    阶、衔、职、差一应俱全,全套称呼下来很有前朝宋代文人的范儿。其中品级没变,官阶升了半阶,从承事郎变为了宣议郎,算是小小

    的提升。@。

二百二十二章 七重门

    教书要李若十月二十日之前到任,这个时间还算宽松。本来李若即刻便可以上任的,但办理出入宫禁的牙牌、另寻地方住都要费些时日。

    倒不是会馆住着不好,实在是因为会馆位置太偏东南,出城到倒是方便了,入宫却是嫌远。作了内阁中书舍人,必然时常出入宫廷,距离宫城太远终究不便利。

    当然,内城向来有东富西贵的说法,李大人哪样也挨不上边,只想着在皇城之南找处小宅院租着。至于曾经邀请入住的兵部卢尚书府上,以如今李估的敏感职位,还是不好去打扰了。

    关于寻新住所的事,李估打发曾在京城服役的韩宗去办,他自己一时脱不了身。这几日虽然称不上门庭若市,但也时常有三三两两的官员打着南直同乡名义到会馆主动来访,顺便置席宴请。

    为李估把守大门的张三,又找回了一点在苏州府时的感觉。

    想无中生有和李大人攀上点关系的,也只有同乡一种借口了,同年同窗肯定是空白。不过就算不是同乡又想来拜访的,也自有办法,拉个苏州人一起去就好。找不到苏州人,相邻的松江人、常州人也可以凑合了。

    这些人品级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都是五品以下、七品以上的,亦是各大衙门的中坚阶层。学名叫司官或者属官,以区别于尚书或shì郎正卿这些堂官,以及**品的首领官。

    那些大员们还放不下身段或者看不上李估,**品的小杂官则不够资格拜访,也没那个必要。

    司官的特点是大都手里负责一两项具体事务,是衙门里应差的主力,如朱放鹤这个员外郎就分管着学校事。而且也是上传下达的主力。所以才要主动与新鲜出炉的分票中书热络热络。

    起码要先和李大人混个脸熟,并将自己的工作稍稍介绍一下,再加些你懂得之类的暗示。不然万一初来京城的李大人一时不察,将涉及自己事务的奏疏稀里糊涂分给了政见相差太多的阁老。岂不平添堵心。

    却说李估连续七八天都在宴席上度过,一天两顿不离酒。眼看着十月二十日快到了,才赶紧搬了地方住到皇城西南方向的草绳胡同,并在新寓所闭门拒客休养生息。

    沉湎于应酬并不是李估贪杯浮躁,而是因为和那些人闲谈后受益良多,能够大大弥补他在朝中阅历不足的缺陷。还可以观察出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例如袁阁老虽然是名份上排内阁第三位的文华殿大学士,其实不太受京官欢迎。普遍反应该阁老处事太苛刻摆谱,而且是严以待人、

    宽以待己。

    还有袁阁老的女婿马御史新科进士去做科道清流也就罢了,还当了天下最厉害的七品官巡按御史,能不令人侧目么?而且这巡按当的也不够低调,一会儿和太监传绯闻差点引发民乱,一会儿直接弹劾小方面官,张扬至此还能更不令人侧目么?

    故而很多司官们纷纷表示不要把涉及自己的奏疏分给袁阁老处置,免得袁阁老太过于为国操劳休息不好。

    这些情况大概可以从侧面说明在首辅养病、次辅致仕后,袁阁老却无法递补进位的原因罢。

    又在家中歇了三日,十月二十日早晨辰时,李大人带着牙牌离开寓所望皇城而去。

    选在今日上任,李估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分票中书这个位置太敏感瞩目,各种议论也少不了。去的日子早了显得急不可待而没气度,去的日子晚了又显得骄傲怠慢。所以还是不前不后的按照敕书定下的十月二十日到任比较好,想挑理的人也没说头。

    先是到长安右门外,验过牙牌,而后过长安右门,沿御街(二十一世纪的长安街)东行走不了几步,便到了皇城正门承天门外。

    抬头望着比上辈子印象中简陋很多但仍不失巍峨的承天门,即使是向来很理智现实的李估,也不由得产生股莫名的情怀,久久不能挥散。

    在此过往的大小官吏,便见到一位陌生而又年轻的官员立在金水河之南,对看承天门发呆。

    有位前几天请李估喝过酒的户部郎中曹大人路过,唤了几声把李估叫醒,很诧异的问道:“李大人因何在此驻足不前?”

    “因为它叫承天门。”李估叹道,心里却补了一句“而不是被改称**。”

    曹部郎当然听不懂李估感慨个啥,正好他要去内廷户科给事中处办事,便邀李估同行。

    过金水河入承天门,验牙牌、登记、放行:继续向北直行到端门,还是验牙牌、登记、放行:再直行八十丈,抵达宫城正门,也就是午门,依旧是验牙牌,登记,放行。曹部郎还领了一个木牌子,出来时需要缴还的,而李估属于禁直文臣,不需要领木牌。

    过了规制最娄的午门,牛能算进入皇宫大内。在午门里,也有一道金水河,李佑的目光越过金水河,穿过一片开阔地,远远望见丹陛之上的皇极门,这里就是常朝时天子御门听政之处。

    李大人又呆住了,曹部郎只道是李估第一次进宫,被宫阙壮丽震慑失神。

    “所幸它叫皇极门。”李估再次感慨万分叹道,还是让曹部郎一头雾水。当然,李估心里又补了一句“而不是太和门”。

    承天门改**、皇极门改太和门,皆为伪清制也,其余不能一一尽数。

    至此,曹部郎要与李估分道扬镰了。李估向东转向会极门,曹部郎向西转向归极门。内阁在会极门里,六科则在归极门里。

    会极门下,有十名隶属于司礼监文书房的当值内监负责收受各方封进的奏疏章本,而后送入内阁。

    不过这年头内监失势,在此当值只是个象征xìng的活计,过一遍手代表着天子将奏疏下发内阁这道程序而已。

    此处亦有官军把守,李估初来乍到,别人不识,还是验了牙牌才放进去,以后熟悉了估计就不用了。

    穿过会极门,左手方向也就是北边一片殿宇。大概是作为天子便殿的文华殿:右手方向则是一溜堂屋的背面,便是大名鼎鼎的内阁所在地文渊阁了。

    李估右转,先是过了一座牌坊,上有先皇题匾,此后又走到一处紧闭大门外,号为阁门。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被验牙牌了,把门官军确认了李估身份后才开门放行。

    李估缓缓步行,入眼处是并不宽敝、甚至还有些狭窄的庭院。庭院紧紧贴着宫城的南城墙,可以说就是在城墙根下,看着虽然很局促,可这里的确就是大明朝政务运转的中枢要害所在。

    庭院北端,是门窗朝南开的文渊阁,妾开间宽度,大学士所居。

    文渊阁之东。是由内承运库改造而来的东阁,当前诰敕房所在,也就是李估即将入直的地方。

    文渊阁之西,是增建的卷棚屋舍,当前制敕房所在。

    有个地位略低的中书舍人出来迎着李估,边引着李估往东阁而去边介绍状况道:“此时天子日讲,阁老们都去shì讲了,眼下不在阁中。”

    春秋二季的经筵日讲,就是天子上课学习,主要由翰林、詹事等出任讲官。

    经筵逢二、八进行,内阁大学士、朝廷九卿、翰林词臣、科道代表和勋贵代表都要出席shì讲,隆重的很。

    日讲理论上每日上午进行,实际上看天子心情,只由内阁大学士shì讲即可,比经筵轻松些。

    不过都和李估没啥关系,他这种人不可能与经筵日讲关联上的。

    却说诰敕房所在的东阁,是世宗皇帝下令将原本建于此地的五间内库改造后,为内阁诰敕房所用。因为附带有存放历年典册籍簿的功能,所以地方还算宽敝。李估地位特殊,工作又涉密,所以分有一间小小的庑房单独使用。

    再说内阁之中的中书舍人足足有几十人之多,虽然官职都叫中书舍人,似乎互不统属,只对阁老负责。但实际上,中书舍人的地位根据年资、加衔等因素也是有差距的。

    高一点的叫诰敕房掌事或制敕房掌事,低一点的则叫办事,当然这个掌事、办事属于非官方非正式的口头说法,分个尊卑而已。

    李估这样的,属于中书舍人中相当高的存在了,他的官衔全称有“直诰敕房”四个字,比什么掌事、办事之类的更高级。

    李估坐在庑房里的公案后,环视四周,虽然房间小到几乎不能转身,稍一抬tuǐ就到了门外廊下。

    但他很是知足了,能在帝国中枢里拥有一个单间,堪称不知道是几百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知道文渊阁那几间屋子,坐起来又是个什么滋味。

    心神飘dàng,李估居然悠闲的算起今天穿过了多少道门。长安西门、承天门、端门、午门、会极门、阁门,最后一步跨过了房门,才坐定在这里,一共是七重门……,

    正在思维发散到无边无际时,忽然听见一句jiān细的嗓音从屋外传进来:“李舍人在不在?皇上有旨意,召你入文华殿!”

    李估抬头看去,却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内监立在前廊上。

    这小公公一声传唤顿时将整个东阁都惊动了,探头探脑的出来好几个好事者看热闹。众人纷纷感叹这李大人果然非凡的很,才上任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天子召见,这是坐不暖席啊。

    李估自己却是犹疑不定,据方才所介绍,眼下应该是日讲时间,正在上课的皇帝陛下召见他这和四书五经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从来没有过交集的小官作甚?shì讲的大臣们也放任不管?@。

二百二十三章 贤良正直李大人

    其实对于天子召见,当事人李估很不爽快。他刚进入朝廷中枢之地,正是〖兴〗奋时候,得意劲头还没有下去,思绪更是畅想如飞。此刻可没什么心情去卑躬屈膝的见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不过李大人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将自己翘起的情绪压一压,随着传旨内监在背后无数道目光注视下出了阁门。

    只转过一个弯便到了内阁北面的文华殿,只见得殿外的檐下、阶前列立持械shì卫、内监数十人,端的是警备森严。

    李估被挡在了十丈外,传旨内监先进去复旨,片刻后又出来传了上谕,叫李估觑见。

    李大人趋步进殿,进了门没敢东张西望,只低头暗暗注意前方。

    然而当中却是一方书案拦住了去路而好似说书先生一般立在书案后的不是朱部郎又是谁?

    李估微微一楞,看见朱部郎大袖中伸出手指头比划着,李估便心领神会的绕过书案继续前进。

    与朱部郎的书案正对不远处,在手持金瓜的锦衣卫大汉将军左右shì卫下,是半榻式的宝座,宝座上有位明晃晃的黄袍人物,定然是当今天子。

    李估哪有功夫看清楚天子模样,先把一拜三叩的礼节做足了才是,为人臣者君前不可失仪,入直内廷之前学过的。

    在叩首的同时,李大人用眼角扫了周围几下,从下摆颜sè可以看出,大约还有五六个绯衣高官在两旁站着,估计就是前来shì讲的大佬们了。

    “平身罢。”金口玉音十分清晰,垂询道:“林黛玉近来如何?”李估刚刚起身,却被天子这句不知因何而起的问话搞得险些立足不稳,抬头望着陛下瞠目结舌。

    他在来的路上,短短时间内曾经设想出无数种可能,但绝对没有想到天子会当头问出这一句不知所谓的东西。

    殿内诸公面面相对,俱都疑huò无比,这林黛玉是何人?

    李估当然知道,林黛玉是上辈子中红楼梦的女主角,这辈子虽然没了红楼梦,却被李环姑娘听他讲了几段红楼故事后,生生造出一本《黛玉观园记》。

    堪称是本朝第一反传统女xìng向佳人才子词话小说,而且开创了连载模式。

    这书在江南闺秀中很是流行的,几乎人手一卷。大有拳打《牡丹亭》,脚踢《西厢记》的势头。虽然文学价值比那两本差了几条街,但更爽快就是王道……

    问题在于,江南距离京师两三千里,宫禁内外隔绝更如天堑,天子能看到这本书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听这口气他却是看到过了?李估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天子的意思就是询问后面情节了,李估答不上来的。那书他也就看了开头,后面哪有兴趣继续关注,更别节了。

    也幸亏shì讲的大叔大爷们不知道林黛玉是个什么,还以为陛下询问某个臣子近况,不然少不得进谏劝诫。

    原来今日日讲课题并非经史,由礼部员外郎朱放鹤先生主讲文学之道。所以气氛比较宽松,偶然讲到人的才华时,殿内众人产生了小小

    的分歧。有人认为“三分天生,七分勤学”有人认为“七分天生、

    三分勤学”。

    比起军国大事,这种争论的确只能算小小的分歧,天子便问讲官朱部郎的意见。

    朱部郎却道:“昔日吾以为勤学为正途,近日见了江南李估,始信世间确有才具天授者。”

    话说李估的才华,不熟识的还好,越熟悉他的人越觉得鬼神莫测。一个只为了在公门当差读过几年书塾的人,四书五经都背不全,却能张口成诗,闭口出词,此外四海五洲风土民情几乎无所不知,怎能不让别人感到有些神秘。

    幸好这年头封建mí信思想和传说颇为流行,大家见怪不怪了,只道是李大人得天之宠,还存有前生后世残余的慧根。其实这个解释很接近真相了……,

    天子听自己这个远房皇兄说到李估,想起在字中翻到的一本有趣好笑的书,便又问道:“江南名人唤作李估的只有一人否?现居何职?”

    也在场的吏部尚书许大人答道:“近日新选直诰敕〖房〗中书舍人。”天子便下旨着内监去诰敕房察看,若李估已经上任便召过来见一见,却不曾想上来就问林黛玉。

    这皇帝陛下正当少年,十五六岁,倒也眉清目秀齿白chún红,其它李估也不好细看。

    大概天子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唐突了,于是改口道:“朕闻你诗才出众,是天生耶?还是勤学修来耶?”

    李估连忙答道:“一多半是天生,不过自幼méng蔽不明,顽劣无知。但自景和元年后却灵窍渐开,时有所悟。”

    他倒是想说苦学,但从小到大念过几天书乡里都知道,说勤学苦修太欺君了,还不如编个天赋奇才。况且本朝对神童向来很优容,能占点便宜也是好的。若是换成其他朝代,在御前李估就未必敢这么大大咧咧的自吹天才了。

    皇帝笑道:“好一个天生。朕试上一试,着称即席而作。听仔细了,题曰春闺。”

    李估不禁喜上眉梢,本来还担心陛下出个偏题怪题,不想如此容易。以春闺和闺怨为题材的诗词太多太多了,各种风格均有,随便想想心里就冒出几首不错的。

    但他隐约还感到陛下的口味似乎不太对头罢,又是林黛玉又是春闺的,有点不符合皇帝身份。

    不过陛下是什么口味不关他的事,他只管卖弄才学就行了,所以又到见证奇迹时刻他要抄一首长达数百字的,彻底震慑住殿中诸公。

    李大人立定于原地,显得一步不动也可成井,正要开口,偏偏听到从左侧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打断了李估的甭酿的节奏感。

    竟然有人君前失仪李估偷偷瞥了一眼,却见左都御史赵良仁老大人瞪着他。

    要不说李估时常被称赞悟xìng高。就是被瞪了这么一眼,立刻福至心灵,瞬间发动了变脸技能。

    只见得李大人揖拜道:“陛下坐承大宝虽海内清平,亦当常思祖宗创业艰难而勤于经义史策,或能修身或可鉴今。故与殿中君子坐而论大道方是正理,安可沉于声情小道娱人娱己哉!此乃文华之殿此乃日讲之时,臣不敢应诏,请陛下收回旨意!”颇有贤良正直大臣的风范因为李估刚才突然醒悟,自己现在的位置不同了。位移则势易不能照搬基层的一些土鳖做法生搬硬套。

    皇帝在庄严的上课时间,出个家国社稷题目也就罢了,出个春闺题目你也去凑热闹还要脸不?前朝有青词宰相,难不成本朝出一个春闺舍人?

    有诗云,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听到李大人很莫名其妙而又耳熟到起茧子的谏言少年天子兴致盎然的脸sè骤然耷拉下来,冷哼一声道:“扫兴!”随后天子便起身挥袖朝后殿面去,shì卫内监连忙跟上。

    李估还在回味自己的精彩发言,意yín着起居注官怎么记录自己忠言逆耳犯言直谏……,

    只听见一通作响,抬眼却发现少年天子又转身回来了赌气指着某贤良道:“李估所言极是,朕心领之。朕观李估形貌出众声音洪亮,可状观瞻,今后经筵日讲,以李估为读书官!”

    这也叫奖赏?李大人登时苦上心头但天子恩典,仍不得不拜倒叩谢。

    能在御前经筵日讲占据一席之地,从士林声望角度说绝对是荣耀。

    可以看看这份名单里都是什么人,有大学士,有部院九卿,有公侯勋贵,有翰林清流,有台垣科道。

    好像是不错的差事俟为何李大人还叫苦连天?首先是他对经义丝毫没有兴趣,感觉十分枯燥难忍,哪有心思在四书五经里虚度时光。

    其次,这个读书官职责让人有点烦。

    经筵日讲上也是有很多角sè分工的。有负责统筹的知经筵事,有负责讲课的讲官,负责翻书的展书官,其他大部分都是旁听的所谓shì讲。

    按惯例,讲课讲到某段,必先反复诵读四五遍,然后讲官才开始讲课。大概读书官就是这个负责诵读的差事,一般都是由讲官本人自己兼职了,自己读自己讲,便利得很。

    但天子下旨让李估去当读书官,说白了就是做人肉复读机。

    可以想象,大殿之中其他人老神在在的无所谓,位置好的打盹似乎也可以,但读书官可以吗?

    读书官必须的聚精会神听着,一旦到新段落章节时候,就要及时出场反复朗诵几遍给大家听,容不得一丝差错。

    又费口舌又耗精神,而且对李大人来说又是很乏味的内容,如何能好受?

    关键是李估还落不到好处。清流词林混两年经筵日讲,就成了一种资历,这种资历对李估这非科举出身的杂牌中书舍人有什么用?

    但表面上,天子这是虚怀若谷的奖掖李估,李大人还不得不感jī谢恩上演一场君臣相得的戏码李估心里谨慎估计,即使他朗诵到口干舌燥,皇帝陛下不会赐茶的。

    左右绯衣大臣中,走出一老者,对天子奏道:“既有钦赐可状观瞻之语,今后朝参,内阁章本均可由李大人奏读。”

    天子点头道:“善,正直贤良,岂可匿于囊中。”朝会上有一种代读奏疏的差事叫读本官,例如地方官上来的奏疏肯定是要代官多由通政司里选身材高大、声音响亮、相貌堂堂的官员充任。内阁要奏的章本基本都不是自己原创的,派李估这中书舍人出去代读也无可厚非。

    当了一次忠直大臣的李估yù哭无泪,真真是自讨苦吃了。早朝公认的很辛苦,顶着星星起chuáng,随着月亮进宫,夏热冬寒,又礼仪严肃不可轻忽。这下想偷偷翘班都不可能了。

    马上要到冬季了,想想一下自己在凌晨六七点,顶着寒风、吸着寒气在上千昏昏沉沉的人面前念奏本的蠢样,李大人就不寒而栗。@。

二百二十四章 出卖驸马的后遗症

    “说书”场子散了,天子退入殿后,shì讲大臣白贯而出。李佑与朱放鹤、以及若干翰林官这些穿青袍的,只能避让一旁,请穿红袍的先行。

    趁此机会,朱放鹤对李估低语道:“你啊,这嘴脸学得真快。劝陛下不以声情自娱,你自身做得到么?”

    “身在其境,不得不为尔。”李估做出无奈样子道。又盯着刚才向天子奏报让他作朝会读本官的那老者背影,歪歪嘴问道:“此人为谁?”朱放鹤知道李估所想,笑笑道:“袁阁老。”原来就是那个普遍不受京官欢迎的大学士,果然是人嫌狗憎!李估心里骂了几句。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突然跳出来多此一举,难道为了迎合天子恶趣味?

    这回李估还真猜对了,袁阁老为的就是既能在小处暗暗讨得天子欢心,同时又没什么风险,明面上也是褒扬李估,不会落人把柄。他的行事风格向来如此,不然先皇怎会不由廷推直接简拔他入阁,一直进位到文华殿大学士。

    两人同行出殿,朱放鹤边走边问道:“林黛玉是何人?天子为何初见你便问此人近况?”李估支支吾吾简略道:“此乃江南流传的书中人物。”朱放鹤大感兴趣,追问道:“是何种书?”

    李估皱眉半天“是一本佳人才子书,闺阁阅众甚多。作者与我有一些关系,不晓得天子居于深宫怎的知道这书,奇哉怪也。”

    朱放鹤毕竟对宫中事务熟悉,稍加思索便有了〖答〗案,猜测道:“年初太后下诏,从江南选了一批女官充实宫掖莫非由此而来。”李估恍然大悟,那定然是了。皇宫中女官多要年纪较长、能书会写、做事有分寸的。这年头江浙一带女子文化水平比较高,女官常常选于此地。所以这些人带几本《黛玉观园记》入宫不奇怪,却不知怎的让天子看见了。

    想至此李估便忍不住问:“天半日常所读何书居多?”只听朱放鹤叹道:“慈圣宫和归德千岁对天子管教甚严每日读书不出经义、史鉴、诗抄、时策、历算,左右内监不敢有违献者。”李估将音量压到最低:“天子后宫可有shì寝之人?”

    朱放鹤为李估的问题楞了片刻,摇头道:“应当是无。慈圣宫怕天子年少伤身,严禁女sè近旁乾清宫所用女官皆为中年f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李估在心里为皇帝陛下的苦闷生活呜呼哀哉了一把。

    估计这可怜的青春期少年整天活在子曰诗云里,偶然从女官手里看见个《黛玉观园记》便像捡了宝,哪怕是逆向后宫文也饥不择食了。

    而太后和千岁根据历史教训,严防内监献恶书教唆天子却没想到女官手里也有了跨越时代的作品。

    李估可以断定了,用春闺出题并非天子有意不端正,而是一个逐渐发育的少年对相关事情非常好奇的表现唐诗宋词里写闺情的还少了?

    大概这就是天子受到的最大尺度xìng教育。

    可怜陛下这点乐趣在今天被李大人误以为是出言戏弄,为了自身形象义正言辞驳斥掉了。

    眼看走到会极门这边,朱放鹤要出去临别想起什么道:“近月不见林驸马甚是怪异,我多方打探,却听说入住长公主府不曾外出。其中内情,李大人可曾知晓么?据说之前你曾夜入驸马府。”李估暗道这驸马八成是被软禁了罢,归德千岁当然不会傻到将事情真相传扬出去不然平白给人口实,自寻烦恼。

    该怎么与朱部郎说?在其中充当了不光彩角sè的李估也很为难。

    最后言简意垓的说:“驸马委托我敲登闻鼓状告长公主状文在我手中………”话这么说倒是没错,就是省去了李大人引yòu驸马上钩的前戏。

    朱放鹤大惊失sè道:“他竟要如此决绝?”

    李估看了看朱放鹤表情,继续道:“我却不知如何是好,但思量自身实在承受不起敲登闻鼓的后果,若皇家脸面dàng然无存,都是在下之过。便将状文交给了长公主。、,朱放鹤叹口气离开了“虽属无奈,那你可将驸马害苦了。”李估回到内阁,已是午时,到了用饭时间。

    内阁有制,为了防火灾,不许在阁中造饭就食,所有人吃饭必须出阁,大学士也概莫例外。

    内阁庭院的角落里,有个月门,穿过月门是单独一排饭舍,与其他建筑互不相连,据说是为了防止做饭生火一不小心烧到中枢重地。

    李估站在饭舍门外,见里面正有二十来同僚用饭,便琢磨起自己该坐哪里。

    正当此时又见一眼熟内监匆匆步入院中,叫道:“李大人!归德主千岁有请!”

    饭舍中顿时鸦各无声,众人心里的惊异不消说了。

    他们之中年纪老的已经在内阁办事二十余年,虽然身在大内却从未被大了、长公主、太后之类的皇家贵人单独召见过。

    而这李估何德何能,据说只是依赖于天官力荐的外方小子,正经出身都没有,居然在上任半日内接连有恩遇?尤其那位在宫中威名仅次于圣母太后的归德千岁,很少听说她单独召见外臣。

    此人不寻常啊,看来需要重新认识了,众人不约而同想道。

    李估只好再次随着内监出了阁门。这位来请他的内监姓吴,确实已经有些熟了,三番两次的被长公主派来,能不熟么。

    却见吴公公在前头引路,从东面绕过文华殿继续向北而去。

    李估之前对大内格局稍微打听过的,知道文华殿之北是号称太子东宫的端本宫,当然现在没有太子。便忍不住发问道:“要去何处?”

    吴公公答道:“去端本宫偏殿,乃是归德千岁在宫中治事小憩之所。”

    李估佩服到无语,长公主千岁真乃一代猛女,端本宫这么有特殊含义的地方也敢去用。

    吴公公猜到李估所想,轻笑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先皇临终前,还yù将端本宫改了名赐予归德千岁居住。千岁固辞不受,仅领了偏殿。先皇御赐,谁敢说三道四?盖因此处距离东华门很近,千岁出入便利。”

    殿名昭凤,台基低小,殿体规制不大,李估看了后心道这千岁也不是没顾忌。

    不知为何,归德长公主正坐在椅上发怔,甚至没有觉察到李估被领了进来。

    有左右宫女提醒,长公主才猛然醒神,先前的淡淡忧愁一扫而光,顷刻间恢复了神采奕kuāng,开口对李估褒奖道:“李大人今日面圣,谏言得体,万望日后多多扶助幼主,不可心生懈怠,朝廷必不负贤良。”

    李估微微一躬身,算是谢过。这几句开门话绝对不是主题,且候着。

    “距母后万寿仅有数日,李大人应承的代制贺诗可曾拟就?”

    李估瞬间出现一脑门汗,自从任职敕命下达,他天天吃酒应酬,

    倒真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幸亏如今时间还来得及,实在不行胡乱抄一首交差算了。于是答道:“已有腹稿,这两日便奉上。”

    好罢,这依旧不是长公主接见李估的主题。

    归德千岁屏退了左右到远处,又让李估上前几步。距离甚至近到使李大人鼻中钻入了幽甜的香气,一时居然有点小小的心猿意马。

    “太后万寿盛事,我夫妻不可缺位仪礼,但驸马如今十分不妥当………”长公主低声说道。

    怎么个不妥当法?李估不闻不问的低头数砖块。

    “还得烦请李大人去劝一劝驸马。“长公主终于挑明了传唤李估的用意。

    话说上回李估干脆利落的出卖了林驸马,状文到了长公主手中被展开后,简直要把千岁气炸了,二话不说将驸马抓到公主府软禁了,省的再出妖蛾子。

    后来归德千岁yù与林驸马推心置腹认真谈谈,消除自家后院隐患。

    但似乎多年被压迫的林驸马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或者说被李大人洗脑洗的很成功,认准了登闻鼓三个字,口口声声要大闹求解脱,长公主疲惫不堪的与之吵了数场均无果而终,林驸马也就继续被软禁着。其实没什么影响,平常朝会可以替驸马告病,来往的狐朋狗友见驸马失踪后谁又敢找长公主要人?

    但眼看着太后寿诞,长公主与驸马两人身为太后的唯一女儿和女婿,总不能不去应景。不过以林驸马这愤jī样子,归德千岁怎么敢放心?真要在母后大寿上出了意外,她这千岁脸面何存?真是愁杀人也。

    长公主对钻了牛角尖的林骆马说不服、打不服,无可奈何时便想着叫李估来劝劝。

    无论是从驸马告状本身,还是状文内容,都不好张扬出去,容易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在找别人帮助容易泄密的情况下,归德千岁也就只能请深明内情的李估去了。

    皇家的家务事不想在其中越陷越深的李估连忙推脱几句。

    归德千岁柳眉紧蹙,玉手拍案道:“李估!此事究其源头,却是因你而起,我念在你及时相告,不与你计较。但堂堂八尺男儿身,敢做不敢当乎?”

    “并非在下不愿相助,实在是因在下无辞可说,不能劝得驸马。

    归德千岁xiōng有成竹道:“说辞我已替你备好,借你之口而已。你去照本宣科即可。”

    慑于长公主连迫带请,李估最终不得不去。不过做梦也没想到的是,这一去又给他的人生添了无数sè彩,原本清晰可见的路线图似乎都乱了套。@。

二百二十五章 你还好吗?

    见过归德千岁,被迫应承了当说客后,李估又回到内阁。其实也不完全是被迫,李大人还盘算着请长公主出面免掉自己的苦差事。

    内廷入直的规矩是辰时入、申时出,李估初来乍到真不好随意提前走人。何况长公主也有一堆宫中事务要处理,只能约定好日头偏西时出宫。

    此时饭舍空空再无他人,饥肠辘辘的李估胡乱寻了几碗饭吃,随后便去东阁北庑自家的小屋内消食打盹。

    今天是他首日上任,倒不用理事。怎么也得先熟悉一二日情况,mō一mō水深水浅,不必行那急不可耐之举。

    “李大人不去拜一拜阁老们?”忽然有人在门外廊下问道。

    李估抬眼看去,却是早晨那个领他进来的引路人,似乎姓秦,同为中书舍人。便笑了笑道:“多谢秦兄挂念。在下区区末进,微不足道,焉敢搅扰当国诸公,唯有勤于王事以报君恩而已。”

    那秦舍人此番也是卖好来了,却不料得出如此一个回答,这新来的同事似乎并没有攀结阁老的意思,是目中无人还是艺高人胆大?

    现今文渊阁里坐着四个大学士,李估深思熟虑后,并不打算去主动拜见。因为随着见识开阔,他这些时间又有了些新感悟,对自己的所处位置认识更深入。

    虽然朝堂内外有太后、天子、内廷、外朝等彼此交缠而错综复杂的局面,这一两年随着天子长成,确实也到了权力分配的关键点,情势混沌的谁也看不透彻。以至于区区诣阙监生毙命案到现在也没能彻底查清。

    但在增设分票中书这个分支情节里,若还看不清楚脉络,那李大人还是趁早回虚江县当不问世事的乡下土豪罢。

    近年阁臣受先帝遗诏辅政一因天子年幼二因太后秉政名不正言不顺,内阁权势渐张。此次内宫外朝一致同意设立分票中书,先有太后下诏,后有吏部以最快速度选官焉知不是暗有制约阁臣之意?

    许尚书和长公主抢位置,不过是在这个大方向下争夺主导权的小小

    细节而已。若不是李估对林驸马使了点类似于钓鱼执法的小手段,又轻轻而恰到好处的mō了mō归德千岁的七寸,现在怕是还在僵持之中。

    有这个背景因素存在深明自己为何能顺利上位的李大人有理由认为自己就是特殊的一个,须得显出几分不同气象来。直诰敕〖房〗中书舍人兼理分票岂可等同于那些名为官身、实际却演化为阁老属吏随员的中书舍人?

    虽然阁臣在人们口中近乎宰相,但至少在大明职官制度里,内阁仅是办事地点而并非正式衙门换句话说是个地理词汇而不是政治词汇。

    所以名义上大学士阁老只能算天子辅臣,并非一方主官,所谓有宰相之实却无宰相之名而且很多时候都依赖于个人威望和政治形势。

    如果李估自视高一点也可以自吹,殿阁大学士们是入直文渊阁,他李估则是入直诰敕房。名头上都是辅助天子的shì从之臣地位有高低差别但之间并无从属关系。

    除去来历,从出路这个方面讲,普通两房舍人按惯例是由阁老荐举升迁的,所以才会演化为属吏一般,但李估可以不用依赖于此。

    再说难听点就算李大人拉下脸皮卖身求荣投奔归德长公主去都比巴结这几个正在争夺头把交椅的阁老靠谱。

    刚送走秦舍人,又见司礼监文书房内监捧着一些章本到廊下请示李估忍住行驶权力的yù望,问道:“之前如何处理的?”

    内监回道:“送文渊阁大堂圣人像下的木柜中,四阁老不看柜中情形轮番抽取,直至抽完为止。”

    闻言李估很无语,这不就是抽签的办法么,真是极品。听说当年吏部选官被各方势力逼得没办法,一段时间里也采取过抽签的办法,待选官员抽到哪算哪,这样被嘲笑了几十年,没想到伞天他也遇到这种啼笑皆非的事。

    “今日照例,明日再议。”李估吩咐道。

    之后一下午再无别事,李大人清清静静的。

    自从日头微微西斜,内阁舍人陆陆续续的散班出阁门,间或夹杂着一两个大学士。但长公主没有使人传话,李估只好继续坐于屋中等待消息。

    渐渐地人都走完了,整个内阁里只剩了两个人。一个是李估,另一个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四个大学士之一,太子太保、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杨阁老,在文华殿日讲后,朱放鹤向李估指点过的。

    身材中等,相貌也中等的杨阁老慢慢踱至东阁北庑的门外廊下,敲了敲门框,将正在打盹的李估惊醒了。

    虽然李矢人并没想着去如何巴结阁老,但有阁老主动上门,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他连忙起身,就要跪见。

    杨阁老阻止了李估,问道:“今后要常相见的,不须繁文缛节。

    今日无事,李舍人何故滞留不去?”

    李估答道:“与他人有约,yù多等候片刻,不想惊动了阁老。”

    杨阁老笑着打趣道:“称不走,老夫也走不得,只能陪着你一齐等。”

    原来内阁乃中枢机密之地,每晚阁门必须上锁,诸大学士人手一把钥匙,谁晚上要有紧急公务就过来开门办理。

    在日常里大学士们轮值锁门重任,每天保证有一个最后离开内阁并上锁的,今天便轮到了杨阁老。所以李估不走,杨阁老也只能一起等着。李大人初来乍到,一时没想到这个规矩,不然断不会如此没有眼sè。

    “下官一时不察,延误阁老行程,这都是下官的大罪过了。”搞清楚了状况,李估连连长揖致歉。

    “无妨,老夫也没有别的事。”

    阁老这般说,李估当然不能这般听,回身关了房间门,陪着杨阁老一同步行离开内阁。

    杨阁老杨阁老李估忽然觉得这个人很耳熟,仿佛有一种很久前就认识的感觉。

    不停地左思右想,走到阁门时,李估猛的记起,昔日他在虚江县当差时,经常无所事事的阅览各种邸报。看到的那个奏请将天下巡检由世袭武官改为杂职的杨大人,先是杨尚书、后来成了杨阁老的,可不正是眼前这一位?

    那时候杨老大人在李典史眼中只是抄报上一个遥不可及的权势符号,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有什么直接关联,如今却成了真切出现在眼前的大活人。

    如果评选本书推动历史车轮的最大巨手,别人不知道如何选,但李估自己一定会真心投杨老大人一票。

    若不是他推行了巡检改职,只怕李大人至今还被牢牢禁锢在虚江县西水镇,那样无论当不当巡检有多大区别?祖宗制度不是那么好突破的。

    正因为一朝改武为文,李某人才有机会脱出樊笼里,因风借势起,混入了官场主流,站在了皇宫大内,又遇到了始作俑者。

    缘分啊被这种际遇的奇妙感充塞心中,李估看杨老大人越看越亲切。鬼使神差的,鬼mí心窍的,伸出手拍了拍太子太保兼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肩膀,险些出口一句:哈喽,你还好吗?

    杨大学士一时惊呆到没有反应…

    之后李舍人当场也傻眼了,恨不能剁掉自己这只惹祸的手。亏得他反应快一步,行大礼道:“非是下官无礼!方才忆起阁老的天大恩德,一时有孺慕之思而情不自禁!无地自容,万望阁老宽宥。”

    连个目击者都没有,说出去根本没人信杨大学士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听见李估口口声声大恩大德的,奇怪的问道:“什么恩德?老夫应当从未见过你,恩德从何说起?”

    李估饱含深情的答道:“下官本是苏州巡检,虽心向教化奈何不得其志,原以为要抑郁磋砣终老。

    不想老大人力行巡检改职,对下官犹如再造之恩,焉能不感念于心乎?今日终见恩公颜面,记起前尘往事,xiōng中jīdàng不可自制,以致举止失礼,其罪不敢自辩!”

    原来如此,被人感恩戴德总是件很舒心的事情。杨阁老心中小小

    得意一番,看李估也顺眼多了。而且jī动到失态也足以说明李舍人真把这些放在心里铭记的,并非薄情寡义之辈,那就相当可以原谅。

    但老大人又告诫道:“你既入直大内,当谨言慎行,今后不可如此无状。”

    “谢过恩公教诲。”李估老老实实道。

    杨阁老点点头,也拍了拍李估肩膀报复回来,便一直朝西而去。

    内阁大学士位遵遇隆,在不上朝时特许可以从西华门出入,不必非要绕路走午门这边。

    李估长长吐一口气,擦擦额头汗滴,自己为何总是改不掉得意失形的毛病呢?

    他想起和长公主的约定,到眼下也不见有人来传消息,便主动沿着午时走过的路,绕过文华殿向北走去。

    可惜到了文华殿西北方向的徽音门,便被守门的拦住了,李大人的牙牌在这儿不顶用,不能过这道门。

    那就在这里等候罢,李估就在徽音门外绕圈子。顺便提一句,这附近东边沿着城墙的一溜儿房院,便是大名鼎鼎的历史遗迹司礼监,叫李大人很是远远瞻仰了一番。@。

二百二十六章 狂悖之语

    归德长公主身边听用的内监吴公公从昭凤殿方向匆匆小跑过来,

    穿过徽音门时,发现李估在金水河边绕圈子,便住了脚招呼道:“李大人,正要去寻你!”

    李估正等得不耐烦,迎上去问道:“千岁可已事了?”

    “下午有个老太妃来纠缠,一时脱身不得,如今已经打发了,鸾驾预备回府。特遣我来告知。”

    又等了片刻,果然看见长公主舆驾朝这边而来。

    确认了长公主要出宫,李估扭头就走,方向却背道而驰,疑是要跑路。

    吴公公连忙叫住他“李大人这是去哪里?”

    李估回头答道:“千岁出东华门,近在咫尺:本官出承天门,路距遥远。此时不赶路,更待何时?”

    东华门与西华门一样,从明面规矩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出入通行的。按照最严格的规定,东华门其实是皇太子专用,也是皇家出殡的通道。

    不过近些年,渐渐变成为了皇室宗亲出入之门。

    公主宅院在东安门外十王府中,从东华门出去估计也就二里地。若等李大人绕道承天门,再出长安左门,最后抵达公主府上,一圈下来草略估算是十里地到时候天都不知道黑成什么样子了。

    吴公公跺脚急道:“这都什么时间了,李大人还讲究这些,与我等一起随千岁凤驾走东华门好了!”

    李估就等他说这句话,当即甩袖疾言厉sè道:“此言大谬!为人臣者,宫禁之中怎可轻率逾礼越制!吾乃朝廷命官,若为近路与内监宫娥为伍,趋从于公主之后,成何体统?若纲纪dàng然无存,岂非吾之罪过乎!”充当李大人展示风仪的背景公公只能无语,这种文臣嘴脸太经典了,他原以为李大人会是个另类,看来也免不了被同化。

    “稍待,我去请千岁示下。”吴公公又小跑向公主鸾舆,说了几句话,又回来道:“千岁有言,李大人节义可嘉,深感敬重。愿与李大人同出承天门以彰其节,请李大人前面先走!”真要脚酸tuǐ软的走十里地?这回换成李估无语,他最讨厌别人对他搞形式主义了……,

    李估不过是想表现出正直守礼的风范,以便青史留名:同时提醒长公主注意礼贤下士,给他找一顶轿子坐着,免得和一群太监宫女混在一起走路不好看。

    怎么这千岁会错意了,居然当了真?也太没有默契啊。

    其实这不是归德长公主会错意,要知道在宫廷这个最华丽的舞台上,大家都是演员。他李大人要表演,归德长公主又何尝不需要表演虚怀若谷?

    十王府位于皇城东安门的东南方向,建有屋舍数千间,专供皇家之人使用,归德长公主府邸便在十王府中。

    李大人实打实的绕了十里路,好似一个“。”字,本来可以直接从左上角走到右上角,但李估却从左上角绕左下角、右下角,最后才到右上角。

    借着月sè,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公主府里台阁宫阙甚是宏大,远超常人家。据说此处当年是给在京藩王住的。

    归德千岁先在偏厅召见了李估。当看到李大人微微气喘的进来,官帽也歪了几许,忍不住自得其乐的微微一笑。

    换成别人,她肯定要作礼贤下士状,赐舆从东华门抬回府中,但对李大人,她却有些不一样的对待。仿佛有些男子见到可意美人,即便没有恶意也总爱去调戏一番。

    “驸马在后院,你去与他讲,若仍不顺从,只怕他林家要有不测。”归德千岁定了定心计,吩咐李估道。

    原来这便是中午时候她口中所道帮李估想好的说辞。

    拿驸马全家要挟,够狠李估下意识的就要反问道,殿下为何不亲自去说?但他立刻就醒悟过来,千岁当然不能亲自去说。

    用夫族来威胁,岂是为人妻者所该出口的?传出去长公主成了什么形象?

    况且如果归德千岁亲口这么说,无异于彻底撕破了脸面。即使可以凑合过下去,那也是真真正正同chuáng异梦、离心离德,时时刻刻有可能在背后捅刀子了。

    所以需要有个很有语言技巧的第三者去提醒提醒驸马再倔下去小心殃及父母和家族哦。

    当然,目前只是一种威吓策略而已,即便是归德千岁也不太好真这么干的。

    李估接了这个湿活,便被引着朝后院软禁驸马之处而去。这屋中摆设并不差,还有一排书架,看来林驸马在其中不至于很无聊。

    话说林驸马此夜正靠于榻上读书,忽的听见房门响动。他便懒洋洋的侧过头,在瞪大眼睛看清了来人后,便立刻从榻上跳了下来,迎上前道:“你如何能来此地?敲了*闻鼓没?”

    原来林驸马被归德千岁软禁后,内外音讯不通,长公主也没有将详情相告,所以全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虽然有所怀疑李估出卖,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李估叫一声驸马爷,惨然道:“千岁势大难敌,在下前来是为千岁当说客的。”林驸马闻言脸sè大坏,斥道:“你这jiān贼!还有面目来见我!”

    “在下一身何所惜哉!”李估叫屈道:“所虑者唯有亲族尔,不敢不念!”

    不待林驸马细细思索,李估又抢道:“驸马与千岁相争,难道不怕殃及亲族?虽千岁贤德,不yù以此为质,但奈何人生在世常有身不由己之事!”“她敢?”林驸马大发雄威道。

    李估劝道:“不怕一万总怕万一,杯驸马明知千岁威名,又何必一意孤行。”

    林驸马颓然坐下却指责李估“你这人,做事没有半分骨气!我最瞧不起你这点!”

    被当街群殴就是有骨气了?李估叹道:“阁下怎么就想不明白,千岁在你身上要的不是所谓骨气啊。”

    “你这无良的当然不需要。”

    被驸马鄙视的脸上挂不住,李估一冲动便反chún相讥道:“阁下既然有骨气,那当初做什么驸马?莫不是贪图富贵?”林驸马最受不了别人说他这些,拍案叫道:“当初也并非心甘情愿!为了博得全家富贵,父母逼我入选,哪里是我本意!天地广阔,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金牢笼里的驸马么!”

    李估记起朱部郎提到过,似乎当初林家为这事也是huā了大价钱的,一路买通了主选内监。又兼林驸马本人条件确实也过硬,入了太后的眼,便顺利的雀屏中选了。

    林驸马神sè越发jī动,李估突然醒悟到自己这一趟是为了安抚林驸马来的,不留神却适得其反了。只得安慰道:“即便如此,但千岁德容举世无双,哪一点不好?阁下有什么可怨的。”“干卿底事!”林驸马冷哼道。

    林驸马和李估都不曾注意到,归德长公主此时已经悄悄立在屋角窗外,挥退了左右所有shì从,静听他们二人说话。

    眼看说僵了,李估暗思,这林驸马钻牛角尖出不来,一方面他自己有毛病,过于在意某些事情,而且还故意寻huā问柳惹千岁动气。

    另一方面,归德千岁也是有错的。这皇家贵女总按自己的想法处处以高压手段纠正驸马,不会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那一套,难免要变成现在这样。

    还有就是两人xìng格不合了。林驸马更愿意作富贵闲人,吟诗作画悠游度日。而长公主要强的多,明显不是这个心思,而且过于望夫成龙,实在看不惯驸马的无所作为和政治无能。

    想至此,李估也没辙,但他是绝对不肯说权势赫赫的归德千岁半分坏话的。只好又对驸马道:“男儿铁肩担道义,容在下说一句逆耳之语,林驸马行事总是有些轻率没担当,令千岁很失望。”“失望便失望了!那该如何?”林驸马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丢到李估前方。

    李估瞅了眼封皮,是旧唐书,却不明白林驸马扔这本书给他看作甚。

    只听林驸马愤jī道:“你夸她有德有行,我倒宁愿她无德无行!”

    李估还是没明白。

    “翻览史书,看前唐公娄,率xìng而为,崇真尚情。思今何苦自陷于囚笼!”

    李估终于听懂了,手里捏着旧唐书一动不动,当真是目瞪口呆。

    你妻子也是公主,哪有这样说自己妻子的??

    唐代公主的sī生活那是出了名的放浪。林驸马居然拿这个做自家千岁的比照,堪称是大逆不道之言,对此毫无心理准备的李估脸上渐现骇然之sè。

    他听出的驸马话外意思大概有两点:一是各自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对我失望了就找让你不失望的去,我也找让我舒心的去。谁也别管谁,大家各行其事才好。其次,别放着舒服日子不过,非要没事找事的找罪受,这叫何苦自陷于囚笼?

    林驸马居然连这等狂悖之语都说出了。,还听进了自家耳朵,李估后悔的直揪心。早知如此,今天说什么也不该来的。

    现在根本没法往下接话了,李大人彻底哑口,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屋内无声,掉针可闻,却有“吱呀,…一声响打破了宁静。房间门被轻轻地推开,归德长公主独自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直视林驸马。@。

二百二十七章 天地易兮日月翻

    却说归德千岁突然闪现,让屋内二人齐齐受了一惊,但之后这两人的神sè各有不同。林驸马破罐子摔碎,昂首tǐng项,视死如归:而李估却吓得肝胆俱裂、hún飞魄散。

    李大人不能确定长公主听到了多少谈话。如果千岁只听见驸马最后大放厥词的这几句,并误会他李估和林驸马议论归德长公主不如唐代公主风sāo之类的下流话题,那就彻底玩完了。

    丧心病狂到与驸马谈论本朝皇女公主sī生活不够放dàng被抓了现行?

    没人敢在这上头为他开脱的,虽然明明只有驸马一个人在口无遮拦,但在场听到了就是个错误!

    千万不要怀疑归德长公圭不具有将李大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能力。

    李估心里很明白,近一个月来之所以千岁殿下对他显得无可奈何,并非是没有办法,而是因为他背后站着许尚书、赵总宪等人。这才导致归德千岁有所顾忌,不愿意做那得不偿失的亏本买卖。

    况且之前他并没有往死里得罪长公主,千岁殿下xiōng中有格局犯不着与他较劲。

    但若归德长公主被不良信息刺jī后产生误解,要失去理智、不惜代价的发起狠来,他李估绝对难逃一劫……,

    裙角流动,佩玉摇曳,归德千岁提足跨过门槛,反手关闭房门,便令人捉mō不透的朝书桌这边而来。

    觉得自己遭了无妄之灾的李估慌忙对着她深腰长揖,口中道:“见过殿下,本官……”才说出这六个字,李大人便卡了壳。因为涂有丹寇的纤纤玉手从凤衣红袖中探出来,轻轻触到了李估的脸皮上,掌心带着几分颤抖,但仍坚强的缓缓的摩挲着李估的秀逸脸庞。

    疯了疯了,这个晚上全都疯了,李估心里叫道。他还在保持着抬手弯腰行礼的姿态,一动不敢动,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动。

    千岁殿下mō得李大人脸上发烫,开口赞扬道:“你很好,我一直就赏识你这样的。”

    李估还是举止无措,拿眼sè去示意林驸马,yù叫他赶紧来阻止长公主这不守fù道的举动。却见那林驸马瞪着大眼,僵立在书架前,同样也是一动不动,难道是震惊的忘记了阻拦?

    归德千岁也瞥了几眼丈夫,右手离开李估的脸,却又顺手攥住李估手腕。左手取起桌上红烛照路,柔声道:“李郎君随我来。”

    去哪里?李估被这突如其来的“郎君”两字搞的心神错乱1抬起头懵懵懂懂被拉着走。

    长公主并未出房门,却向本屋的里间暖阁去。既然这间房是用来软禁驸马的,外间为书斋样式,里间暖阁必定就是起居之处了,也就是卧室。

    开了暖阁小门,看到里头chuáng具,李估便心惊肉跳的醒过神。挣脱了归德千岁的拉扯,竭力低声道:“本官不敢。”

    归德千岁望了望书架方向,在视线中林驸马已经被帷幕遮挡住半个身子。她重新攥住李估的手腕,指甲深深嵌入他腕肉中,语含几分威胁道:“李郎君还yù安然出府否?”

    李估带着无限的纠结被长公主殿下强拉入了暖阁,他频频回首求助,但林驸马仍然毫无举动。

    砰!听到那边暖阁木门紧紧闭合,林驸马颓唐的倾坐于地板上,他发现自己缺乏勇气拦住妻子,各种各样的勇气。

    暖阁里,没有第三者在场,李估感到自在了许多。他强颜欢笑对归德千岁道:“殿下莫不是心中不忿yù吓唬驸马一番?这个玩笑开的有些大。”长公主没有回答李估,走áng边衣架前,很自然的张开双臂道:“李郎君为我更衣!”李估想起方才那句言犹在耳的“还yù安然出府否”只得磨磨蹭蹭上前,从后面卸下罩在凤躯最外面的大袖罗衣,搭在衣架上。

    中间过程免不了触碰,感到丰岁的身子还是tǐng软的。随后李估住了手,退到几步外。

    屋里热,脱掉外套就可以了。

    长公主指示道:“不许停下,继续。”外衣的里面是素sè束腰立领窄袖长袄,很好的衬托了归德殿下修长笔直的身段。李估再想从后方脱下这件,那是不可能了。必须先绕到千岁殿下的正前方,面面相对解开她领口的扣子。

    所以李估只得挪到归德长公主面前,慢慢对她白如美玉的脖颈伸出手。归德长公主个头比李估矮,便微微扬起下巴,以方便李估解扣子。

    距离近到气息相闻,李估虽然不敢乱看,但长公主的红chún总在视线中晃来晃去。扣子松了,见她长袄的xiōng前右衽斜斜坠下,李估又窜回后面,轻轻卸下长袄,搭在衣架上。

    袄子内里是浅紫sè的裹肚儿,却有遮不住的白nèn肌肤lù在外头,还带着淡淡的香气散发于四周。

    见李径又束手静立好似受守礼君子一般。归德长公辜突然自顾自的解开了下身裙裾长kù,任其掉到地毯不理,又扯散了发髻,任珠翠散落也不理。

    之后娉娉袅袅的转过曼妙身段,反将李估推áng前。

    她又先上了chuáng,侧头注视李估道:“莫非李郎君古井无bō,yù入宫为内监?还不速速宽衣上前,叫我见识见识江南风流人物的本事。”李估正当血气旺盛的十**年纪,眼前美人luǒ程,已然起了兴。但总觉得今晚很别扭,又琢磨不出哪里别扭……,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反正是她非要这样。

    ………(省略若干字)

    半个时辰后云收雨散,李估从亢爽中冷却下来,呆呆的躺在chuáng头,直直的望着纱帐顶部。他有点懊悔了,今晚这都干了什么糊涂事?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

    想着长公主千岁的威仪,过程中很〖兴〗奋刺jī不假,但完结了也就这么回事,可带来的后果却很难预测。

    天下第二尊贵的女人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也不知道这公主殿下到底怎么想的?除了爽一把外(李估对这点还是很自信的),她也落不了什么好处啊。

    归德千岁在一旁抚mō李估xiōng部,幽幽道:“出去后告诉驸马,本公主如他所想,已成无德无行之人了。”

    估信口应道,难道这句隐含的潜台词是以后对驸马心死如灰、不管不问了?

    “走时告知外面奴婢,今夜我宿于驸马暖阁这里,不出去了,明早再进来shì候。”估继续应道,这栏也好,不容易lù馅。

    “俗语道,千年修得共枕眠,望称不要作那负恩之人。”

    这算什么恩情?lù水一场能有什么结果?以后各走各路而已。但李估仍旧敷衍道:“嗯。”

    又躺了片刻,归德千岁见李估还在发呆,便催促道:“夜sè已深,你应当离开了。”也不知是无情还是有情,李估正要起身下chuáng时,听见千岁殿下在背后轻呼一声:“且慢!”李估停住动作,不知道长公主还有什么话交待。

    忽的感到自家tún部传来阵阵剧痛,他忍住叫唤,扭头却见长公主使了一招九yīn白骨爪,五道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的腚肉里。

    这肯定要留下痕迹了,李估今夜首次发了脾气道:“殿下无故伤人作甚?”归德长公主收回秀气爪子,与李估tún部的痕迹比对了一番。很冷静道:“生怕李郎君日后翻脸无情,伤了我的心,预先留个印记为证,叫你无可否认。”李估不屑道:“这有何用?过得十天半月便愈合消失了。”

    “多谢提醒。”归德长公主道:“那便每隔数日为你新刻一次印记,令你时时记得旧恩情。”李估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自己tún部,难道今后每隔几天就要被她狠狠抓一下?竟然还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了。

    穿衣戴帽不提,李估出了暖阁,左顾右看后见林驸马还坐在地板上发愣,便蹲下与驸马相对无语。最终言不由衷道:“不怪我。”

    林驸马没答话。

    李估又道:“千岁有言,她已经成为无德无行之人了。”

    林驸马神sè稍微动了动,仍未答话。

    李估觉得该做点什么好让自己不那么内疚,恶人先告状似的,抓住林驸马衣领质问道:“你为何不拦住?为何不拦住?叫我犯下大错!”

    林驸马低下头,还是不答话。

    李估扔下林驸马,出了这间房。发现院中内监宫女都在五六丈外,便稍稍放了心,这个距离应该是听不见里间暖阁动静的。

    内监宫女确实也不曾产生怀疑。如果是公主和李估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屋里,那还有点疑情,但现在还有林驸马同在,就没甚稀奇了。

    回寓所路上,李估细细回味今夜的奇特经历,终于发现为何总感觉别扭了,大概是因为与从前完全相反的原因。换句话说,他被逆推了………

    他在女人面前,无论是自家妻妾婢女,还是外面huāhuā草草,心态向来是很男人很大老爷,握有主动权的。

    而今夜,从开场到结束,归德千岁却更像是大老爷,他李郎君则是被长公主殿下叫过来服shì暖chuáng的。就连tún部的记号,都好像是男人对女人的调教和占有yù体现。

    我擦!一直当局者mí的李估想破了这点,屈辱感顿时如海潮样的涌入心房,不禁仰望星空泪流满面。作诗记曰:“天地易兮日月翻,卸罗衣兮褪青衫:为主逼兮节不保,此身失兮泪空潸。”@。

二百三十二章 曲终人散余味悠长

    某位光禄大夫、太子太傅、礼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入直文渊阁、代知经筵事,与某位宣议郎、大理寺左评事、兼中书舍人、直诰敕房理分票事、经筵读书官之间的争论还在持续进行好罢,言简意垓的说就是袁阁老与李舍人之间的骂架没完没了。

    只听得袁阁老骂道:“尔为内直之臣,与外朝勾连串接,结党营sī,实乃当世jiān邪也!”

    注:这是指斥李估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只知道与各衙门吃吃喝喝的拉帮结派谋sī利,顺便暗讽某天官、某总宪等人。

    又听得李舍人反chún相讥“阁下罔顾人望,*颜媚上,专意迎合幸进,忘辅赞之大义,又何足挂齿!”

    注:这是指斥袁大学士目中无人不团结同事,只知道迎合上意,谄媚取巧,叫人瞧不起。

    殿外门口却有两个衣衫华丽、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听着内里动静,

    不住的指点评议“李小子声气不畅、言辞不敏,内容不新,已然落于下风,怕是要输了。

    “不,李小子怎么会输?袁老头注定赢不了。”

    “也对,李小子背后有强人,好似留有退路,袁老头已然退无可退了,谁又能强到再给他撑腰?”

    “不错,袁老头杀敌一千自损八,无法再应付李小子背后之人了。”

    “如此看来,李小子只要将袁老头一同拖下泥潭,便已经胜了。”

    “袁老头最大的失误在于不该亲自与李小子争辩啊。”

    “他本有一十八种对策,却选择了最失败的一种”

    两人高屋建瓴,正议论的欢畅,却见归德长公主身边的吴公公悄悄溜出殿门被两人挡了路便骂道:“你们两根木头矗在门口作甚,站远点!”

    两位衣衫华丽、器宇轩昂的仪仗武官大汉将军立刻屁股尿流的让开门前,各持手中金瓜,做威武庄严状立直了。

    吴公公一路狂奔向西而去。归德千岁有令让他快去慈圣宫栗报太后,所以不敢慢了。

    却说那袁阁老,真是有苦自己知,他难道不晓得堂堂大学士赤膊上阵与李小贼对骂纯属自取其辱?

    但一来马御史是他女婿,里头很多事只有他明白,别人不清楚,只好亲自出面辩白。估计那李小贼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攀咬马御史不放。

    二来此刻殿中大部分都是高官显贵和词林清流,没有可以给袁阁老充当马前卒的小人物。

    例如与袁阁老关系较近的金尚书,好歹也是正二品堂官帮着盟军敲鼓造势可以,但不会自掉身价的这时候站出来为袁阁老摇旗呐喊。

    尤其在不清楚马御史到底有没有丑闻的情况下。万一马御史真有其事,那他岂不平白沾惹了晦气。

    另一方李估同样也是有苦自知他朗读了一上午经义本就口干舌燥,哪还有充沛的精神气与袁阁老你来我往的对骂?

    再说他对袁阁老所知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件。而袁阁老似乎对他很了解,除了收买太监外,连续爆出不少题材使得他左支右拙。

    例如与各衙门吃酒召妓还不给钱、太学里横行霸道殴打学生、上京一路招摇驰驿浪费公帑错不算大,都是小毛病但总归是有。

    所以李大人虽然出其不意占得先机,但后续乏力,罕见的在骂阵上异出几分败象。

    话说自从知道李估要当分票中书那一刻起,袁阁老便开始搜集有关于李估的底细以备用。不过今天都抛出来有点浪费了,更显得像是一场互相攻汗的闹剧,起不到应有的杀伤力,有种好钢没有用在刀刃上的遗憾。

    从这个角看,也是李估的幸运,输掉了战术却赢得了战略,输掉了眼前却赢得了未来。

    骂到现在,便有看官问了,文华殿经筵讲学是何等庄严的场面,这么多公卿在场,就任那二位丧失体统不管不顾,非得去叫太后来下旨?

    要知道,辅多年养病不出,次辅致仕,袁阁老这个文华殿大学士无论如何,在名义上也是当前朝廷里排名最高的文官。

    他了怒,天下有资格能出来叫他闭嘴的人真不多,而有这个资格的官员更是只有几年不lù面的辅了。

    至于少年天子,正在饶有兴趣的揣摩学习其中语言技巧,哪有心思劝架。

    宝座右侧倒是有几位公侯贵人,他们心里掂量了一番,都觉得既然是文官自己互掐互咬,他们作为富贵闲人还是别多管闲事了,且看热闹罢。

    其他人或者分量不够,或者别有心思,结果半晌无人出面劝阻。

    却导致袁阁老与李估两人骑虎难下,又各自不肯示弱相让,越吵越火大,收不住嘴了。

    不过最终还是有人忍无可忍。只见一位须尽白的老者神威凛凛的出列大喝:“李估退下去!”

    听到有人如此不客气,李估闻声看去,不满的脸sè立刻变得恭敬万分。低头顺从老前辈教导退回讲案之旁。

    好险,再无人出来给台阶,这骂战就该以惨败收场了,李估心里庆幸道。

    出来呵斥李估退下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兵部尚书卢老大人。众人心下悟然,满殿此时也只有他能出来劝架了……,

    卢尚书既不是年岁最大的,也不是官位最高的,但却是朝中资历最深的。所谓资历,说白了就是做官时间。

    几十年前,卢老尚书也是翩翩少年天才,十六岁中了皇榜进士,轰动一时。从十六虽开始做官,很是少有,走了天大运气的李估都不如。

    在官场上起起伏伏,卢老大人至今已历经三朝四十四年,这个资历在目前朝廷中独一无二。他也是六部尚书中唯一加了少保之衔的。

    拿袁阁老来讲,做官做了三十年,说起来也很有资历了,但与卢尚书相较就差了一大截。

    而且卢尚书是李舍人同乡老前辈,呵斥李舍人天经地义。李舍人敢骂阁老,勉强可以算是有傲骨不畏权贵,但他却不敢不给卢尚书面子,不然这名声就不好听了。

    闲话不提,却说老尚书斥退了李估后,对袁阁老拱拱手道:“阁老何必与这个不成器的混账一般见识,且静休片刻,听圣母太后做主处分。”

    这口气,明着骂李估混账,实际就像说自家子弟一般。

    袁阁老狠狠瞪了李估两眼,袖手回班列。文华殿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待圣母皇太后的旨意。

    李舍人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快倒霎了。他这个小小舍人以下犯上,与阁老御前对骂,再有理也极其失礼,肯定少不了处罚。辅政大臣该有的脸面,即便是太后也得尊重一二,少不了拿他开刀。

    但李估并不紧张,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许尚书一票势力亲手送上位的,太后不会不考虑这一点,哪能才上任两天就罢官。再说他也是苏州人,太后他老人家没准还念几分香火情。

    所以他猜测道,这个处罚再重大概也不会丢官只要官位还在,其他怎么罚不用在乎,大不了继续给朱家打几年白工。

    从此小爷便是一战成名了罢并不为自己担忧的李估居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那边袁阁老心里也没闲着,他琢磨的是如何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还是要想些法子,寻找机会将李估一举扳倒才能出了xiōng中这口恶气。不然还让李大人在内阁晃dàng,很是令人堵心。

    而且袁阁老还得考虑如何扑灭李估污蔑栽桩马御史带来的后果,即便是假的也怕传来传去,传成真的了。

    又过了没多久,慈圣宫内监在吴公公带领下,匆匆步入文华殿。

    众人都知道今天这场戏落幕时候到了,这内监必定是太后遣来的传旨太监。

    在满殿目光聚焦下,传旨太监先向天子叩行礼,其后栗报道:“太后有旨意,袁先生与李舍人扰乱经筵,俱停职待勘,闭门自省。

    另,袁先生免去知经筵事、李舍人免去读书官。”

    “俱”停职待勘?一时间满殿震惊,交头接耳议论声不绝,众人比听到马御史构陷石大人这牟“内幕”时还震惊。

    太后居然将袁阁老与李估两牟完全不对等的角sè一视同仁,各打五十大板齐齐停职?

    李舍人那芝麻官位停不停的无所谓,袁阁老可是入阁大学士,放在前朝就等于是宰辅,怎么能与李估一起随随便便就处理了?明面上应该有优待的,怎能小小的中书舍人一齐看待?

    今天文华殿里,对于见惯了家国大事的显贵来说,并不算大戏,但胜在一bō三折、看尽人间态的有趣。不曾想临到谢幕,又来了一bō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结局,而且是回味悠长的结局。

    散场时,礼部金尚书五味杂陈,对身旁吏部许尚书道:“早听说许贤弟下的一手好棋,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用小小舍人兑掉了大学士。”

    真的不是本官叫那李估去抽风的许尚书边想边淡淡道:“金兄言重了。”

    林驸马暗暗揣测一番,自觉现了真相。他妻子指派吴公公去慈圣宫奏报,绝对没好事,肯定在太后耳朵里进谗言了。只可惜袁阁老这忠良大臣,居然被jiān夫yínfù联手陷害了一把。@。

二百三十三章 来求我就好说

    十月二十二日的文华殿径………不经意成了李估在朝廷的立名之战。

    李舍人虽然与袁阁老战到两败俱伤,一起停了职,说是同归于尽也不为过,但真正算得上虽平犹荣。

    一时间李估名声大噪于京师官场,人人皆知内廷中有个拼掉宰辅的七品猛士,尤其这个宰辅还是四名在阁大学士中排位最高的文华殿大学士。

    但人怕出名猪怕壮,二十三日这一天,便有丰一封奏章弹劾李估。

    另一边袁阁老待遇还是比李舍人高,有十四封奏章弹劾他。

    苍蝇不,丁无缝的蛋,李估和袁阁老大庭广众下互相泼脏水揭老底,给风闻言事的科道官们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听到这么多不良事迹,不弹劾对不起自己的职业,不弹劾就是失职。

    起先李估并不知道这事,一整天在家闷头大睡不理外事,补足了这几日缺的觉。晚上又去请朱部郎喝酒,yù探一探宫中风声。

    地点还是在那挂满了李才子大作的小璞先生酒家,比上次来又增添了大树诗一首。

    入了座朱部郎便直言不讳道:“你这脾xìng应当改一改,庙堂之上行事怎可如此不羁?在朝廷摆名士大模样的,没有谁善始善终,我不想看你落个凄凉下场!”

    李估很无语。化感到昨日殿中,自己的言行有损形象,此时本打算先解释一番,修补修补形象。

    却不料朱放鹤先生已经主动脑补出了托辞,将他这撤泼打滚看成了名士狂放为什么说人际交往第一印象很重要,什么叫先入为主,这便是典型例子。

    也好,省了。水,李估忙道:“受教受教。”又听朱部郎告诫道:“你不晓得今日很多人弹劾你?当心为好。”李估对此确实意外,他虽然认得几个御史,也被陈巡道罚过。但没有正经直面过整个监察体系,却不想今天自己也成了群起而攻的靶子。

    李大人第一感觉居然是受宠若惊,没点名气是不会受到这种一拥而上的待遇,御史、给事中们也图名声啊。

    这种风吹草动的弹劾,单纯说它重要或者不重要都不准确,关键在于看上头觉得重要不重要了。李估便试探道:“慈圣宫到底如何想的?我原以为区区小事只会训诫、罚傣,却赐了一个停职待勘,也没有提到限期。才到任两日半便停职,太令我伤心不解了。”

    朱部郎嗤声道:“你还伤心不解?那袁阁老堂堂宰辅之身,却与你一起停了职,岂不该投缳自尽了?”

    又道:“圣母寿辰将至,yù斋戒静修三日,不见外臣,不你要问我,我也不清楚她的心意。”李估无奈道:“今天这顿酒,算是白请了。”

    然而朱部郎却还有话要问李估“长公主素来内严外宽,爱做善待外臣、礼贤下士的姿态。昨日为何公然对你咄咄逼人?你敢与大学士当廷抗辩,却又对千岁畏惧怯弱,这都令我我百思不得其解。”

    李估编了些理由“在下想给儿孙辈挣个亲卫勋官,有求于千岁。再者,千岁或许想要这分票中书职位。”朱部郎恍然悟道:“分票之权,其实该为君上所有。如今操于人臣,谁不想得之,便如吏部之选权,为内外争夺甚烈。千岁对此耿耿于怀,倒也不出奇。”

    话说到这里,李估便吐出了心中存疑许久问题,也是很犯忌讳的疑问。“千岁殿下一介女流之辈,不相夫教子安居度日,抛头lù面操权弄柄意yù何为?先帝为何如此抬举她?本朝历代从未见过这般的,她能得到什么?”

    朱部郎沉默片刻,将shì从都打发远远的,低声说道:“我也是听得宫中几句传闻。当年老皇爷龙体不豫,今上年方冲龄。老皇爷自觉不长久,忧虑身后有主弱臣强、主少母壮之事,见长公主秉xìng刚强明断,便托付她看顾今上,千岁敢不尽力乎?别说宫中事务,先皇未去之时,朝中就有一批由千岁保举升官以为根基的,虽然人数不多。”

    放鹤先生说的不详细,但李估可以据此猜出很多内情。

    八成这先皇比较多疑,对身后事想的复杂一些。

    既担心权臣尾大不掉欺凌孤儿寡母:又担心皇后听政心里不向着朱家,毕竟她是女流外姓:而且更不敢让同姓宗藩辅佐儿子。

    所以这先皇就只好让最亲近信任的自家女儿出头佐助保护小天子,同时给她各种便利。在大明体制下,一个公主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有挟制天子、篡朝听政之类的变故,又是姓朱的,比较使先皇他老人家放1心。

    帝王家之事真是李估摇头叹息。他一直以为是长公主争权夺利,现在看来都是替当皇帝的弟弟操心啊。

    次日,李估去都察院拜访赵总宪。那些御史弹章总是个问题,请左都御史帮忙压制一下也好。

    不过赵总宪表示没有办法。

    一百多个监察御史都是有密奏之权的,业务上独立xìng很强,有事情可以不经都察院直奏君前,左都御史也不能在中间强行插手。

    左都御史作为都察院大头目,职责在于调派十三道监察御史和巡按御史的差事,以及各御史的差事总结和任期考核。还有方面大员巡抚名义上也是都察院外派官。

    可以看出,左都御史对普通监察御史的影响力重点在于调遣和考核,而监察御史在任职中如何行事,左都御史原则上是不干涉的。

    不过原则归原则,国朝做事从来都是看人下菜的。手握考核调遣大权的左都御史想要去直接指挥监察御史行事,当然也可以做到。

    但还存在一个情况是,监察御史人数众多,作为朝廷喉舌耳目之官,是大佬们必争之地,美其名曰养科道之望。所以御史这个群〖体〗内部山头林立,派系十分复杂。

    即便身为左都御史,有大批唯马首是瞻的亲信御史不奇怪,可也不可能把所有御史都压住不准奏事不然就等着被攻击堵塞言路,辞职下台罢。更别说科道两字,除了御史还有给事中,赵总宪是够不到的。

    最终李大人反而被总宪老大人责备了几句:“老夫自当尽力为你开脱。若尔行得正、坐得直防杜渐微,何惧之有?”

    李估唯唯诺诺,心里却嘀咕道,要是一辈子行正坐直在这没电没网络的时代人生还有何乐趣?

    直到临别前,赵总宪才不慌不忙的与李估说起正事“弹劾袁阁老的虽多但不足为奇,乃是常情。弹劾你的,却有些不同寻常处。”

    “愿闻其详。”李估打起精神请教道。

    “以老夫所猜似有归德千岁的影子。”

    李估甚是惊愕。他一直以为自己被批量弹劾是因为自己名声起来了,所以享受到了与阁老一般的待遇,成为科道清流组团刷声望的靶子。

    但听赵总宪这口气,并非那样,而是归德长公主殿下故意组了团来刷他。赵老大人在监察这一行浸yín多年各种瓜蔓枝节很是门清,他的判断应当不会出错……

    赵总宪皱眉道:“老夫在文华殿中就疑huò不已。先前归德千岁已经默许了分票中书之事之后并无异议。为何前日又出尔反尔的对你步步紧逼?好似有所依仗。这两日又暗中指使群僚弹劾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李估咬牙切齿道“女子心思善变也是常情。”

    “你得空多读读书!人又不蠢,在诗才之外创出个文才名头才好。

    别老让他人以此说事,叫你辩无可辩。“李估出了都察院,想起归德长公主,真是悲愤不已。敢情他被蜂起弹劾的幕后黑手是千岁殿下!

    明明是本官被你强行拉进暖阁那啥了,本官心xiōng宽大未想着含怨报复,怎么反而你生了深仇大恨似的处处为难?也太过分了,真想赶尽杀绝?

    李估闷闷不乐的回到寓所,留守的韩宗上前禀报道:“方才归德驸马爷来访,见老爷不在便走了。不过留了几句话。”

    林驸马?他来作甚?李估很莫名其妙。“他留了什么话?”

    “他说,天子今日亲自向太后苦苦求情,已许袁阁老明日复职。”

    李估更莫名奇妙了林驸马有毛病这是?跑到自己这“仇人”家就为了传一句宫廷小八卦?难道是为了嘲笑自己不能与袁阁老复职么?犯得着么?

    一旁的张三啧啧道:“老爷与驸马爷关系真不错,如此及时的亲自过来通传宫中秘事。”

    我和他有个屁关系李估心里骂了一句。忽然灵光闪现,以林驸马的xìng子,肯定不愿意见到自己,更不会为这么一件无聊事主动跑过来。能逼他如此行事的,怕是也只有千岁殿下?

    也就是说,袁阁老复职这句话是归德长公主派驸马传给自己的?

    越想越有可能,归德长公主如果和自己直接来往过密,必然会惹出各种嫌疑。这种问题上,连身边的内监宫女都不值得信任。但驸马与自己来来往往,便不会惹人遐想了,驸马本身又已径知道jiān情的,无所谓遐想不遐想。

    所以千岁才会打发林驸马来充当这个打掩护的。

    不过传这句话又有什么意义?李估冥思苦想一刻钟,猛的拍案道:“这是逼本官去求她啊!”

    前日文华殿里,归德千岁派吴公公去奏报太后,大家都没有在意,肯定要请太后处置的,谁去不一样?但太后出人意料的将袁阁老与李估一起停职,现在李估可以断定,文华殿之事包括自己被弹劾,必然是归德千岁的谋划和手段,为天子创造出的机会。

    今日天子亲自向太后为袁阁老求情,岂不等于是施恩于袁阁老?可以更加巩固君臣关系。

    但天子可以替袁阁老求情,但谁又有足够分量替李估求情?更别说这几日太后不见外臣,估计也就天子和归德长公主一对儿女可以随意觐见。

    所以归德千岁让驸马传话的暗示就是~想复职吗?想免除被弹劾的烦恼吗?来求我就好

二百三十四章 另辟蹊径

    慈圣太后寿辰在十月二十七日。依照礼制.皇家老中青三代核心人物的生日都是节日,天子的叫万寿节,太子的叫千秋节,太后的便叫圣寿节。

    圣寿节,特别是秉政太后的圣寿节近了,朝廷其他小事暂缓,内阁每天的主要工作便是将一堆堆的中外贺表分门归类,送到大内西部的慈圣宫。

    朝中有企图拍马邀宠的官员上书,请太后于圣寿节时临皇极殿接受朝贺,不过此人下场很惨,被贬出京了。之后太后特意下旨,一切照例并从简,不受群臣贺拜。只许天子领近枝宗亲,以及在京四品以上诰命夫人入慈圣宫祝寿。

    圣寿节虽然是当前朝廷中最大的事橡,但李估并不关注,皇太后过生日和停职七品舍人没什么直接关系。

    李大人面临的最大事情当然是想法子摆脱弹章的围攻并快速复职。

    做官的都知道,官场上任何事情拖的时间越久,几乎必然夜长梦多,灵验试不爽。

    可以想象得出,朝廷中盯着分票中书差事的不知道有多少,只看这内廷中光禄寺、尚宝司、两殿里,便养了不知其数的勋亲荫官。

    李估就怕太后耳根子软,被游说的犯了糊涂,将差事给了别人,而许尚书也拦不住就麻烦了。若他仅剩个中书舍人的空壳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对此李大人想来想去想破了头,结果现无论如何也绕不开归德千岁。他这停职处分是太后的旨意,想要撤销必须经过太后许可,现在认识的人中,只有长公主可以觑见太后帮忙说情。

    况且这局面本来就是千岁殿下一手摆弄出来,yù借此彻底收服他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何绕的开归德长公主?

    形势比人强,生气没有用,愤懑也没有用,辱骂和畏惧绝不是战斗。

    这夜李大人捏着鹅毛笔,一笔一划仔细写了很有诚意的祝责诗。

    第二天午后卷起来揣入怀中,直奔十王府。

    归德长公主早就找李估约了代拟贺寿诗,前前后后送上千两白银(不愧是有四座皇庄为禄田的富豪公主)。但他一直拖拖拉拉没写,如今还有两三日便到日期”正好拿了这诗当敲门砖去见千岁殿下。

    在路上李估忽然想到,归德千岁总管宫中事务,白日一般都在宫中。何况近日太后办寿,归德千岁少不了忙碌操持”此时她肯定在宫里办事,不会安居于公主府。

    但问题在于,停职后李估的牙牌便交还给尚宝司了,所以他现在进不了宫,也就见不到千岁殿下。

    这可如何是好?李估在京师大街上一时踌躇不前。找个人将自己带进宫?那样不妥当,见长公主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长随张三见自家老爷犯难,不假思索道:“此事好做!,.

    “你能有何主意?,.李老爷不甚在意。

    张三不想被老爷小瞧,连忙道:“老爷与驸马爷不是有来往么,大可去寻林驸马转呈。,,闻言李估恍惚了一下,真要去面对林驸马?这个主意真是无稽之谈。

    但再一细想,也并非不可行。归德千岁叫驸马过来传消息玩暗示,他为什么不能让林驸马再去当传声筒林驸马迫于千岁之威不敢造次罢?

    从朱部郎那里得知情况,林驸马如今好似脱笼之鸟”日子欢快的很,应该不会从中作阻。再说上次他也是受害者啊,驸马没道理怪他..…

    同时也免得和千岁殿下公开接触太多被人传闲话。想至此,李估便转而继续东向,直奔归德驸马宅第。

    到了驸马府门房,那门官飞也似的向内通报,这效率让见惯门官嘴脸的李估诧异不已。他不知道的是,归德千岁对驸马府门房有过严令,凡李舍人拜访驸马,一律通传,不得推诿。

    随后李估被引着穿门入户,进了二门后正堂。便见屋中却有三人在内,林驸马没有居于主座,在客座与一中年男子东西对坐。另一中年男子坐在更下,却是李估认识的,乃苏玥府的钱皇商是也。

    他怎的出现在这里?不过略一思索,李估便明白了。

    慈圣太后圣寿将到,钱皇商是太后的近亲族兄,听说还是堂兄,来京师凑热闹很正常。林驸马是太后女婿,钱皇商是太后堂兄,彼此会面也不奇怪。

    驸马身份高,李估上前揖拜。但林驸马面无表情,倨坐不动,也不答话,只低头喝茶,甚是无礼。

    斜对面的钱皇商有一丝疑huò闪过心头,站了起来拱拱手对李估笑道:“许久不见,李大人风采如昔,近来可好?,,钱皇商这算是解围了,李估便转身回礼道:“不想今日见得同乡故人,真是不胜欣喜。,.

    林驸马对面的中年男子也立了起来,钱皇商介绍道:“这一位乃林驸马之父,林大老爷李估恍然大悟,难怪以驸马比拟公侯之尊,也得下了主座陪着东西对坐,敢情这位是驸马的父亲。要不说一牵扯到皇家,礼法就愈麻烦。换成平常家,儿子必然位在父亲之下,哪有东西对坐的道理。但这也是折中的办法,不然按天家女婿和公侯之礼,林大老爷反而要坐于林驸马之下,更不妥当了。

    话说这位林老爷,本是京城富户,当年富是富了,却跟贵字沾不上边。

    所幸一群儿子中有个出sè的,雀屏中选嫁入了天家,从此林家便陡然富贵了。连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沾光,被朝廷封了一个兵马指挥的虚衔。

    如今林老爷自觉与过往不同了,往来的也都是上流人物,所以心内很重礼仪体面,生怕被笑话成不知礼数的暴户。

    他与七品官员李估客客气气见完礼,回头再看自家儿子,却是十分不顺眼,忍不住高声喝道:“成什么样子?做人不懂得礼贤下士的道理么!,,下下士?李估无语,这词能当着别人面说他是下士?

    满腹委屈无人可诉,一腔苦楚却与谁说.林驸马被父亲训斥的无可奈何,随意抬手对李估拱了拱,冷言冷语道:“你来作甚?,.

    这下连钱皇商也看不下去了,对林驸马端出几分表舅架子,皱眉道:“这般并非待客之礼罢?,.

    林老爷瞪眼便要怒。

    “不妨不妨!都是在下来的唐突了,怪不得驸马。老丈休要动气伤身。,”李估表现的很大,很温良的拦住了林大老爷继续教训驸马。

    林驸马xiōng口十分不畅顺,又拿起茶碗咕咚咕咚大口饮茶。

    李估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纸,递脸sè无比难看的林驸马道:“受千岁之命,拟贺寿进呈诗,如今已成篇,烦请驸马斧正并交与千岁。,.

    余威绕粱的妻子之事,林驸马不敢怠慢,信手接过,一翻却失了神,只见全篇七字一句,密密麻麻写满了十来张纸,惊异道:“这是多少字?,,“在下冥思苦想月余,本诗共计一千六八十字。,.

    这厮真能写对于这点林驸马不得不钦佩。但他突然现自己态不正确,便故作不屑一顾道:“虽然写的长,用词不过平平。得空我自会交与千岁。,,林老爷看在眼里,叹在心里。这儿子心xiōng不足,大约是自持才华,却见不得别人才高,回头要好好劝诫一番。李大人这样有官品、有才华、又年轻的人,如何能怠慢?

    有别人在,李估也不好说自己的sī事。反正一千六七字的抄到呕心沥血的超长诗篇呈上,太有诚意了,归德千岁肯定明白。于是便要告辞。

    钱皇商也起了身,“吾与李大人同行。,,林老爷挽留道:“钱兄何必如此匆忙,今夜请钱兄共谋一醉。,.

    “今夜不成了,我要进宫与圣母太后用饭叙亲。,,钱皇商摇摇头道。

    林老爷继续邀请,“那便改为明夜?老夫在盛成楼做东,另还请李大人也不吝赏面。,.

    却说李估与钱皇商出了大堂,忽的想道,这钱老爷也是可以面见太后的人,为何不求到他?若能另辟蹊径,总比后果莫测、后患无穷的求那没良心的女人强。

    当下趁着还未分别,开口道:“多日不闻苏玥府音讯,王府尊兴修水利不知顺利否?,.

    苏玥府水利这事钱皇商也参与了,很是了一笔财,还是李估牵的线。一个人若突然故意提起恩情,喜然是别有所求的。

    所以钱皇商听李估这话,心里十鼻明白,他立定了似笑非笑道:“李大人有话但讲,你我何须遮遮掩掩。,,“如今本官这个处境,钱老爷入了京师可曾耳闻否?,,钱皇商伸出大拇指晃晃道:“如雷贯耳,听说书人道,我大明朝金奎殿上出了一条好汉。年纪轻轻能耐高强,与阁老在宫中大战三回合,端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时无人可挡,险些坏了皇家风水,最后圣母使出无上神通方才镇住。,.

    “钱老爷不要说笑。,.李估道出本意,“求到钱老爷了,为本官在慈圣宫里美言一二,免得本官这颗报效朝廷之心冷了。,,钱皇商想了想,道:“小事一桩,包于我身上。,,钱老爷这话说的太满了,李估不但没有大喜,反而犹疑起来。

    李大人的来往之中,凡是被求到的,即便答应,也少有人会将话说的十分肯定,总要留有几分余地。钱皇商方才这样的答复,十分罕见。@。

二百三十五章 寒夜里汗如雨下

    话说李估有求于钱皇商,所以执礼其恭,立定目送钱老爷上了轿子。看着轿子远去,他突然记起钱皇商身上可是有大案,那浙江海塘石料案一旦事发,若被牵连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李大人又思量片刻,他与钱皇商一不是姻亲,二不是故旧,三没有共同罪行。只是有几次应酬来往而已,这太平常了,就算钱皇商案发株连十族应该也牵连不到自己。

    据李估观察,这钱皇商品行如何且不论,做事还是比较扎实硬结,不是空口白牙的人。既然他一口答应了帮忙说情,应该问题不大。自己复职又不是什么难事,只用他在堂妹面前讨个顺手人情而已。

    李估拍拍身上的土,转身要离开驸马府大门。却见门官来到李估身边,悄声道:“归德主千岁发过话,若李舍人到驸马府拜访,务必请我等留住?

    李估想都不想,拒绝了门官挽留,摇摇头走人。

    他收了归德长公主千把两银子,给了她一千六百八十字的诗篇,也算是钱货两讫互不相欠了。至于复职之事,有钱皇商去通关节,也不用求到千岁殿下,那还卑颜屈膝的留在这里作甚?

    就此断绝关系最好,你当你的长公主,我当我的分票中书,李估下决心道。不是李估不给面子,实在是千岁殿下这几日的翻脸无情伤透了他的心。

    那晚被迫**之后,本来他自觉有了这层亲密关系,今后便可以骗几口软饭、占几把小便宜,例如讨个勋官世职之类的。然而却遭遇了当头几棒,先是经筵上无理取闹的寻衅滋事,后有唆使圣母太后将他停职这个反差真是叫猝不及防的李大人情何以堪。

    千岁殿下让化感到把握不住,前车之鉴没过几日,不可重蹈覆辙。

    再说与长公主过从甚密,惹出什么生活上的、以及政治上的闲话就不值得了。

    回到寓所天sè已黑,李估随便用了晚饭,进了内室。婢女小竹也跟着进来,举手取火点灯。

    不经意间李老爷看到烛火将小竹那纤巧指甲映的褶褶生辉、釉光铮亮,却触动了他的某心病。自己tún部似乎还留有五指印记,现在时间尚短,估计没有消除这是个藕断丝连的隐患哪。

    小竹回过头来,瞧见老爷对着自己发呆,jiāo声唤道:“老爷?老爷?”

    李老爷醒了神一边招呼道“1小竹过来”一边掀起外衣,就要褪下里外几层kù。

    小婢女被自家老爷动作晃的sè授神mí蹬蹬后退再步捂住xiōng口惊喜道:“老爷要作甚…”

    李老爷背对小竹,一手提着kù子,一手指着lù出半边的tún部,没好气道:“说了无数次了,1小小年纪不要净想歪邪事情!看看老爷这里的疤痕是不是还在?”

    小竹满怀失望磨磨蹭蹭拿起火烛,临近了老爷后面低头照一照道:“确有几点痕迹。”

    李估便痛下决心道:“你,用你的手指,于此处狠抓几下,胡乱掩住旧痕迹,不要怕伤到老爷我。”

    哦?!小婢女吃惊的睁大眼睛,老爷这是什么癖好?听兄长说京城有些怪人喜欢被捆着鞭抽棒捶拳打脚踢,难道老爷也被传染了?难道她在老爷心里是很泼悍的女子么?委委屈屈道:“奴家下不得手,老爷找别人罢。”

    “这有何下不得手,真是不中用,若能找别人还用得到你?”李老爷督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毁灭了证据,就可以睡个安心觉,不担心会被“污蔑”了。

    小竹无奈伸出几根细细的手指头,在老爷tún部肉上挠了挠,这力度别说伤痕,连个红印也没有挠出来。

    物理痕迹没出现,化学反应倒是有点苗头,李估居然发现自己小兄弟有蠢蠢yù动迹象。

    正考虑是不是叫小竹去拿把小刀在tún部划几道时,便听见外面张三叫道:“老爷!有客来访。”

    李估很奇怪,这几天京城夜寒,晚间外出者稀少,是谁有这劲头跑过来?系好kù子,出了屋门问道:“何人来访?”

    张三回道:“看着像是贵人,只说叫老爷出迎。”

    李估便穿过前堂,望见门外立着两个身量不高的男子,前头的似是主人,身围暗红斗篷,头覆兜帽,夜光朦胧看不清脸面:另一个该是随从,一手提灯,一手提盒shì立。

    待到近了,那人抬头对李估道:“听说李舍人有喜讯,特携美酒佳肴,乘月来访。”

    今天月牙儿的月sè是tǐng不错李估对眼前这张面熟的脸庞扫了几眼,忽然大惊失sè,倒吸几口寒气道:“怎的是你?”

    这人不是归德长公主又是谁?旁边的随从不是中年女官王彦女又是谁?

    无论如何也不曾想的到,真让李估hún儿吓的颤了几颤。这千岁殿下居然胆大如斯,行人稀少时微服夜出,堪称惊世骇俗了。

    去哪里不行?到他这里做什么?小庙容不得大佛啊。李矢人下意识想道,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叫自己被连累到就遭殃了,微服sī访不是电视剧里那么好玩的。

    他当即苦口婆心的劝这不速之客“殿下为何不惜万金之躯而置身于险地?还请速速回府,本官愿为前驱护驾。”

    归德千岁紧了紧斗篷,左顾右看道:“什么险地,李舍人这里是龙潭虎xué么?不请我入内?”

    你真是吃饱撑了李估唯恐将长公主堵在门口,惊动了左邻右舍和过往行人,见对方不肯离去只好将归德千岁和王彦女请进堂上再劝。

    左近几条巷子,住户大都与李估一样是京官,还在门口纠缠的话,难保没有识得归德长公主凤颜的发现状况。

    张三、韩宗烧了火盆,1小竹上了茶水,便被李估打发的远远。堂中只留下了他与千岁、王彦女三人。

    屋内稍暖,归德长公主褪下斗篷兜帽lù出一身窄袖蟒纹红曳撤,头上却是一顶乌纱翼善冠,十足十的男儿装扮,还是皇亲国戚那种。

    很妖异的俊美李估目光被眩了一眩,随后无语。殿下您这到底是不是想低调微服?幸亏她在外面套了斗篷遮的严严实实,不然一路走过来也太令甲乙丙丁们侧目了。

    归德千岁仿佛知道李估所想“你多虑了我并非孤身前来,轿夫shì从都在巷口外等待。”当然,长公主的另一层含义是,shì从们只知道她进了这个巷子并不清楚她去了哪家。

    又坐于上座,环顾四周道:“李舍人果然清贫。”

    清贫就清贫罢,谁跟你比都是穷人。惊hún未定的李估没有心情与她闲聊寒暄,单刀直入问道:“殿下秉夜前来,有何见教?”

    “携酒食为李舍人复职贺喜。”

    虽然不想搭腔,但涉及到自家官职,李估还是忍不住道:“在下并不曾耳闻。”

    “方才宫中家宴,母后款待族亲,心怀大悦。有个在苏州造金砖的表舅进了几句话,便将你的差事复原了。李舍人果然是七窍玲珑哪,我委实佩服的很。”

    钱老爷真利索,这才几个时辰不见,就将事情办成了李估同言心中大赞,给了五星好评。面上却不敢置信道:“今日偶见钱老丈,信口提了几句,不想钱老丈如此提挈。“归德长公主盯着李估道:“那你可曾责怪我不提挈你?”

    “人微位轻,不敢奢望。”李估言简意垓的回答道,却lù出了一丝丝的怨气。

    “人生在世,你到底想要什么?”归德长公主话头一转“权势?

    钱财?美sè?名声?”

    李估感到自己怎么说都是锅,跟长公主讨论人生观价值观更是不靠谱的事,便反问道:“殿下又想要的什么?”

    长公主微微笑道:“要的是你这个人……”

    李估慌了一下,好像不太适应如此直率lù骨的表白。却又听她继续道:“连带你的职位。”

    说来说去,还是分票中书这个差事惹人垂涎。

    归德千岁突然抬高了声调“为官者,多半贪图的是权势。如今你有个大好时机,犹自盲目不知乎?”

    不等李估有所反应,她径自说道:“当年司礼监炽焰高张,权柄之重,号为内相,李舍人可曾耳闻过?”

    李估当然听说过,而且听过太多了。凡是对明朝稍有几分了解的,谁不知道司礼监的厉害。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头可断血可流,他也不会自残入宫的。

    “司礼监之存废,你又如何看待?”归德千岁不知为何考校起李估。

    李估想了想,这千岁是宫中人,情感上不会像外朝那样与内监苦大仇深,便抱着不得罪人态度答道:“当年司礼监兴起,不过是天子身边需要有这些而已。”

    千岁赞道:“说的甚好。天子身边总是需要此类人。远如前汉,在内廷设六百石尚书台,开了卑官任事风气,终汉压外朝而柄国事。

    近如本朝,先立有五品内阁,收以内廷取外朝之功,后又有司礼监,收以近shì驭内阁之效。种种因果,皆是以内抑外也。李大人位卑职重,

    仿佛前贤,而今上身边广揽英才,yù有作为正当其时也!”

    这是挑动,这是鼓动,这是煽动!

    归德长公主的话岂止是暗示,简直就是赤luǒluǒ的明示只要你肯真心归附,拿着分票之权协助天子,将来成为天子身边所谓“内相”也不是不可能!历朝历代都有先例,大把大把的成功经验就在史书上写着,照猫画虎很容易,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听到这些使得李大人口干舌燥,几乎要失态,难道有机会成为明代版的尚书令?文官版的司礼监?

    “你是个人才。”归德千岁加了把火道:“可惜没有出身,在外朝终不得大用,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息?”

    还有一句更火上浇油的:“以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怎会害你?难道李舍人信不过我?”

    好亲密的话,李估稳了稳心神,婉拒道:“多谢千岁指点,不过本官难当大任。”

    “你自然当的起。在内廷自然用内监最佳,但中外瞩目其事难成。文臣中合用者少之又少,而你秉xìng、出身最合适。你若为天子大用,何异于从龙之功?我大明朝文臣造不得反,而天子随时可以逆转,这点你还看不清么?”

    不得不说,归德千岁之言很实在,李估差点就被说动了。不免也吐lù几句心声“自古云,伴君如伴虎,看本朝内监大挡下场,本官不敢想象其事。”

    归德长公主笑道:“你可指的魏忠贤、刘瑾、王振等人?但本朝内宦尚有王岳、徐智、范亨、卑昌等皆为一时忠良廉靖!更有文雅如萧敬,谨厚如陈宽,忠傥如何文鼎,廉洁如金安,耿介如兴安,知人如金英,持正如怀恩,刚勇如张永、节义如王承恩者!还有张宏修身自守,田义无sī至公,陈宏以圣贤道理为准则!”

    李估云山雾罩,这一堆名字都是谁啊?好像是本朝历代各种太监大头目?我大明有这么多优秀公公?为何大部分未曾听说过?

    晕晕乎乎中,李估不由得幻想自己意气风发的居于内阁,鹅毛UU小说指点江山的豪迈。

    突然他打了个冷战,又想起自己初上任分奏章时,细看那几本折子却看不懂的事情便立刻回到了现实,好像以自己的知识水平不是那块料啊。

    治国谈何容易,让自己乱搞一通就是祸国殃民哪。做点小恶,可以接受,但要祸乱天下被千夫所指,却有点畏惧了。

    还是当一个没有责任的小官僚比较舒服最终李估苦笑道:“千岁好意,本官不识时务,敬谢不敏。”

    说了这许多,说的这么透,还是如此结果么归德长公主对这个答复极度的失望,紧紧抿住嘴chún,呆坐半晌。脸上渐渐转为哀伤之sè,

    烛光下眸子朦胧不明。

    她悠悠的叹口气道:“带了些宫中饮馔为李舍人复职贺喜,险些忘了。”

    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官王彦女立刻将食盒摆出。千岁所赐,李估即便不渴不饿,也象征xìng的倒了杯酒,对长公主点头示意,张口便要一饮而尽。

    “慢着!”归德长公主轻喝道,站起身走到李估身前,伸出手仔细摩挲李估的脸皮,眼珠像是固定住了,要将李估的容貌仔细看清楚。

    李估身子一僵,又是这个暧昧的动作……,

    归德千岁秀眉沉蹙,仿佛下定了决心,忽然扬起另一只手将李估的酒杯狠狠打落到地上。

    李估莫名其妙,千岁殿下这是何意?要发泄不满也不必如此罢?

    过于失态了。

    “此乃备好的毒酒,喝掉就会死。“长公主淡淡的说“但我却不想让你死了。”

    在这个初冬寒夜,李大人汗如雨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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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文科生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明朝,
身为粗鄙小衙役,科举之路是没指望了,
面对这个全新的真实的生活环境,
且看主角如何欢欢乐乐从市井之间走出一条另类风格青云之路。
静极思动,码字娱人娱己,努力每天有更,自认质量还可以,风格独特,我的口号是欢乐逼真不小白不脑残不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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