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七章 初入府衙
第一百一十七章初入府衙
冲动总是要回归理智的李佑摸黑穿衣去门外走了一圈确定周边无人后又回到房中对付姨娘道:“外面没有人。”
付姨娘也慢慢的穿齐衣裙下了床对李佑道:“今夜g事黑不见人想小哥哥也不甚爽利。如要另择良辰僻处妾身无有不从。”
李佑十分可耻的沉默不语今夜确实一点视觉效果都没有此时他脑海中想象出丰腴匀称的付姨娘赤身露rǔ爬在胯下低头品箫的画面竟然产生了期待之心。
我怎么能这样李佑心里鄙弃自己道。
付姨娘将走时又想起了什么说:“小哥你那东西够长大软下来时也有妾身手掌的长短。”
这话里意思李佑倒是听出来了。
到了天亮时候李佑这心理素质还没强到刚与付姨娘苟合后就能平心静气见岳父的程度。便也不去拜别告辞了站在前院打人去叫刘娘子一起回家等了一刻刘娘子和梅枝从后面出来与李佑会合。
那梅枝也是时常以身代主被李佑强迫生某些关系的她对老爷里里外外很熟悉敏感。此时一见李佑就觉得不对头看了两眼李佑的衣服走近后又在老爷身嗅了嗅立刻愤怒道:“老爷真是没脸没皮!在岳父家也不收敛。”
正心虚的李老爷吓了一跳怎么才遇人就被看破了?赶紧转移话题骂道:“你这磨磨蹭蹭的懒婢半天才出来赶快走老爷我还有大事要去办。”
梅枝偏头对刘娘子说:“小姐老爷昨晚偷偷出去花天酒地了说不定又给不知哪里的sao女人写了些没羞没臊的诗词。”
听到这句李佑才放下心来被冤枉采野花不要紧他被冤枉的也不少这一次了只要别怀疑到在刘府里被搞就好。
李佑回了家换洗吩咐关绣锈叫丝行账房把银子准备好随后又去了县衙
这时陈知县正在听了李佑来意便道:“改职于你是件好事情只是可惜你不能在这虚江县任职了你去一趟府里也好。”
李佑见陈知县允了就要告辞。
陈知县yù言又止郑重的对李佑拱拱手。他倒是想帮李佑一把不过李佑这职位实在太卑微为了九品杂官去惊动吏部尚书简直就是个笑话吏部尚书的面子不能这么不值钱。何况吏部让府里自行流转这调换度就快了估计一个月内便可以完成而京城毕竟太远等他和老师书信往来完毕事情早成定局了。
另一方面陈知县自己只是个任职一年的七品知县县内可以一言九鼎却没有干涉府里官职流转的影响力。想想李佑给自己立下的诸多功劳陈知县只能拱手为谢以待后报了。
这天傍晚李佑带着一队兵丁押送着数千两银子夜航去了府城。第二rì早晨到达府城阊门外的运河。府城九门阊门最盛。这阊门滨临运河内外附近乃是府城最繁荣的地方一唐伯虎的诗就明白了。
李巡检此生从来没有进过这座天下最富有的城市辈子那个年代的人很难想象苏州府在本朝的独特地位但只要记住两个十分之一就可以稍稍了解。国朝总共一百五十九个府和三十四个直隶州在这将近两百个府州中苏州一个府便贡献了天下十分之一的税赋考出了天下十分之一的状元要物质明有物质明要jīng神明有jīng神明而姑苏城就是苏州府的核心和jīng华。
排除具有政治意义的南北两京苏州府城乃是本朝当之无愧的第一都会。若用李巡检辈子的说辞介绍苏州就是全国的经济、化、工业、商业、时尚等等等等的中心除了政治。
次李佑去虎丘时没有进城。他原以为虚江县在这古代是已经是繁华所在了如今他进了阊门才现和府城相较虚江县仍是差了许多难怪只能被叫成小姑苏
不过李巡检前途未卜心情不定没有兴致看景只在老道兵卒的领路下直奔府衙想要在中午前赶到。
府城里大部分衙署都位于城南府衙也不例外。其大门规制比起虚江县更加高轩敞峻立有牌坊一座两边则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八墙而且门朝南开正应了“衙门八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谚语。大门外热闹无比笔墨纸砚枪手掮客茶摊等生意十分兴隆。
李巡检带着手下兵丁抬箱过了大门到里面李佑吩咐手下们在外院等候只领着长随张三继续往里走又过了仪门进了正堂前院——那守门衙役看李佑身着官袍便也不阻拦。在前院见大堂居中左右有推官、经历二厅大堂外沿一溜卷棚廊屋便是府衙六房所在。
李佑没有停脚绕过正堂来到后院。为何李巡检第一次进府衙也能如此熟门熟路?实在是因为各地亲民官的衙门布局称得如有雷同并非巧合随便走走也能找的差不离。
到了后院便有门禁拦住李佑他这小巡检身份不顶用了。李佑摸出一小块碎银子递给门子问道:“张师爷在么?”
这张师爷便是知府延的幕僚。李佑从次送银子的人那里了解到虚江县解给知府的这些非常例银钱不走户房银库的手续都是直接由张师爷签收的他的幕厅就在这后院里。
门子得了足够分量的银子便很好说话如实说道:“这位大人来早了。张老爷出去访友还得过些时辰才能回衙不如稍后再来。”
李佑只好回到外院和手下汇合等候百无聊赖研究起院中戒石刻的书法面写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天难欺”样几乎每个衙门都有类似一块。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李佑想起辈子许多衙门门口都有一条为人民服务的标语。
“眼前莫不是李大人在此?”忽然有人招呼李佑道。
李佑回头看去原来是王老同知连忙前拜见道:“见过同知老爷。”
老同知笑道:“李大人何故在此?”
李佑答道:“押送银两过来在此等候张师爷。”
“何不去本官那里喝茶闲谈顺便等候。”王同知盛情邀道。
李佑一想在这里苦侯无趣去和王同知闲聊也好便答应下来。
本府同知没有出去建署只是在府衙里左边单独辟出院落设了同知厅类似的还有右边院落的通判厅。
李佑看府署里别处都是有来有往的到了同知厅这儿居然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这简直是一道奇观。心道这王同知真是个极品他老人家好歹名义也是府衙的第二把jiao椅知府的副手要多么无能才可以混成这模样?虚江县里地位类似的周县丞被自己挤兑成那样在县衙里也没惨到这般光景。
王同知别是闲得无聊找人说话打时间罢?李佑想道。
同知厅里唯一的书吏给李巡检了茶后王同知开口道:“听说巡检改成杂官流转了李大人要离开本乡rì子怕不如以前舒服了。”
李佑叹道:“这倒是其次最怕的是新职不如意。”
王同知感慨道:“老夫也是从杂官做起的深知其中五味。虽然常道杂职比武职好可李大人没有任何功名在身出来做官难免沉沦下僚还真不如在本乡当巡检逍遥快意。”
王同知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李佑并不很担心。这次流转对于知府而言最省心省力的办法就是各县巡检互相调换既满足不得在本县为官的要求又不用再牵连其他位置。到时最差后果无非就是分到的地方不好、也没机会升官而已但繁华富裕的苏州府有绝对意义“不好”的地方吗?
闲扯了一会儿听说张师爷回衙了李佑立刻告别王同知去jiao银子了。
在张师爷那儿缴银子领了回票李巡检还想巴结巴结张师爷但对方态度冷淡直接送客了叫李佑讨一个好大的没趣只得出去。
这一出来又在院里遇到了认识的人就是数月前那个为了府城无赖在巡检司和他讨价还价被羞辱的洪巡捕…李巡检打起jīng神准备应付。
“这不是李大人么多rì不见近来可好。”洪巡捕很热情前拱手见礼。
这态度让李佑很意外他和自己难道不该是彼此有嫌隙么?又到了他的地盘怎么表现的像是老朋友似的?
洪巡捕仿佛明白李佑所想笑道:“在下向来信奉买卖不成仁义在次和李大人没有谈成生意而已一时气过也就罢了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合伙。你我又没有生死大仇何须因而生怨得不偿失?看来李大人还是不清楚在下为人哪。”
李佑暗想这人活络的很说不定通些门道便开口道:“眼看到正午我做东道你吃酒有些话要问还望不吝赐教到时自有一番谢意。”李佑可是带了二百两银子就是准备在府城活动用的。
当即在附近找了家酒楼进了小间。李佑对府城不熟还是洪巡捕找的地方。
酒过三巡李巡检便把自己要流转调换的事情说了。洪巡捕闻言想一想后问道:“你和王同知关系不错?”
李佑答道:“倒是认识方才还到同知厅坐了喝茶闲谈看那光景指望不了他罢。”
洪巡捕惊道:“什么?你去他那里了?”
李佑很奇怪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洪巡捕摇头叹道:“李大人你的好处我可挣不了了。沾惹了王同知你肯定要坏事了。外人不知道府衙里的人清楚从知府到经历照磨其他官老爷们都排斥王同知尤以张师爷最恨他。你不明内情的去和王同知亲近必然要倒霉。你还真不如不来府衙。”
李佑目瞪口呆他来跑官反而跑出错了?
一百一十八章 李佑的新官职
第一百一十八章李佑的新官职
李佑从洪巡捕口中打探出一桩府衙旧事前年王同知曾经干了一件非常有个xìng的事情他一口气把府衙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官员都给举报了从知府到通判、推官、经历、照磨一个也没跑。
原来当年府城生齿rì繁所以官府要扩建城墙。在修建中知府倒是个公道人没有贪酷霸道的独占好处府衙中人多多少少都赚了些油水称得雨露均沾的。当时王同知也不是没有机会挣外快可他毅然检举揭了府衙这些官员收受贿赂、贪污徭羡(羡余钱的一种)等劣罪状。
李佑听了后对王老同知很无语他这是脑子chou筋了罢?这年头官府的人在工程中赚一些油水简直就是个显规则了从皇宫大内营建到地方城墙河道修建莫不如此。只要质量过关能够按时完成级也不会为了几两银子的事情较真。
所以说借着工程捞一笔外快这已经成为当今熟视无睹的惯例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李佑自己不也在虚江石塘修建中收了几百两回扣么连陈知县这样称得正人君子的也没拒绝这笔银子。真不知道王老同知当时出于什么心态拿这事去举报还疯狂到把所有同僚一锅端了。
在李佑眼里这与其说是举报不如说是行为艺术他老人家混迹官场几十年如今都六十岁了怎么还会做出如此幼稚可笑的事情?即便是王老同知想当廉政先锋走海瑞海青天的路线也不该是这样没脑子没策略的作法。或者说搞政治斗争也不是这个搞法真不知道他这老头子几十年的经验都去了哪里。
洪巡捕也不清楚王同知为什么要做出这正常人都不会做出来的事情只是如实陈述了事实给李佑
李佑想来想去自诩聪明的他此时也g不明白这件事只能认为王同知是老年痴呆了。
“一个同知因为jīmao蒜皮的事将所有同僚都举报了虽然很蠢但官们也得走过场查一查。南京都察院派了位御史老大人来当时府中诸位老爷们都没想到会有检举毫无准备最后便由张师爷出面顶缸把这事给抹过去了。”洪巡捕继续说道:“按照贪墨案子的旧例张老先生被追了赃又掏了赎罪银吐出了不知道多少银钱才结案。不过还是留下了案底所以在下才说张师爷尤为恨王同知。”
李佑苦笑他知道王同知很奇葩可也没料到会奇葩到如此地步。而他则在同知厅喝了一杯茶后莫名其妙的成了府衙公敌王同知的亲友难怪张师爷对他十分冷淡厌烦真是一杯代价昂贵的茶水…
扪心而问府衙所有人不排斥王老同知简直天理难容知府打压他也的确是大快人心。若非王老同知有朝廷命官这个光环护体导致知府动不了他的位置否则早不知道被整治成什么样子了。
这里cha几句话朝所有官员都是有朝廷直接任命的所以叫朝廷命官。别说知府就是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无法直接去任命哪怕小小一个九品官所有官职(武官不算)必须要从吏部走铨选流转升迁的程序。这次巡检改职要各府自行流转调换是个特例属于吏部在非常时期的授权后下不为例的这种。
所以知府心里再厌恶也不能直接动王同知的官职。处置犯了法的五品官必须要奏到朝廷御前才能行事的但王老同知现在屁事不管啥工作也不干还真找不出他的罪过去办知府老大人一时也只能从侧面去打压挤兑bī迫或者在考核时黑他几句。例如前两个月给王同知安排了去虚江要银子的事来刁难他结果居然鬼使神差的把钱要到了
其实现在的李佑也有朝廷命官的光环虽然是个芝麻里的芝麻九品杂职但要免掉他也是很麻烦的。
最后洪巡捕断定:“李大人你在众目睽睽下和王同知谈笑风生关系亲近这次流转调换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谁也帮不了你。坦白说以后在下也可能和你少有来往还李大人体谅在下的苦衷。”
李巡检再三思量决定还是不找赵良礼了。这时候找赵大官人太短视在赵良礼眼中维持名士才子形象才是长久之计谁见过哪个风流名士为了个九品杂官位子絮絮叨叨求mén路的?好钢要用在刀刃么反正这会儿怎么说也有个官做。
长叹一声李佑迎着夕阳感慨道今天来错了而后落寞的离开了府城。
李佑的新官职来的比想象的还快。
这两rì李巡检知道自己去职已定也懒得去巡检司了。今天到了县衙闲逛随意进了黄师爷公房和黄老先生天南海北的扯起来。就在这时他的任命书到了。
李佑捏着愣住了。
“什么官职?”黄师爷好奇问道。
“正九品的府署经历司知事…”
黄师爷惊讶道:“居然不是平迁到别处巡检司?”
李佑唉声叹气。
“你有什么好叹气的?”黄师爷很不理解李佑“不要总看巡检司在乡民之间威风煞气那都是不台面的小道。这经历司乃衙mén中枢掌政令公出入你去那里当个知事说不定以后老夫还要仰仗你关照。在此老夫先恭喜李知事了。”
李佑无奈道:“在下还没有念完后面一句是分理同知厅。”
饶是黄师爷见过识广也有点摸不到头脑。话说本朝官制里以本官分管什么地方的差遣有很多比如左参政分守某某道、按察副使分巡某某道、同知分署某某地以分管都是属于官场体制内的可以看做正式官职。
但分理这个说法就比较zì yóu随意了就是衙mén正印官看情况指定的但一般都是指定佐2官分理某项公务真没听过府衙里的九品杂官还有资格分理什么。经历司知事分理同知厅这种官职真是…很幽默负责去同知厅打扫卫生么?王老同知闲成那样有什么公需要专mén派人分理的?
“听说那王同知在府衙十分不中用为何你被打到他那里?莫非你得罪了人?”黄师爷对此看不明白。
“一言难尽!喝了一杯茶水就成了这样。”李佑叹道最近他的叹气真是有点多看来以后的主要工作就是和王老同知喝茶了。
黄老先生安慰道:“到了府城天地广阔以你才华大有可为。”
李佑要去府衙当官的消息传了出去各路人马纷纷向李佑祝贺兼示好。在一般人看来李大人从县里巡检一步跨入苏州府府署是升了。也有人认为李佑还不如在小地方当巡检自在府衙司那么多苏州府里又是遍地的达官贵人当个小知事不知道要看多少人脸sè。
存着这两种看法的人都是不明真相李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这一去就是被闲置了不然面子往哪里摆。只得强颜欢笑虚情假意的应付着可谓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有必要在此介绍介绍府署的构成叫看官们了解一下李佑新的工作环境。
府署里的官吏衙役从身份可以分作五个等级呈金塔状排列。第一等级是正印官知府只有一个。第二等级是佐2官同知、通判、推官其中同知、通判协助知府处理各项公事推官专mén负责刑名狱案每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判事厅。第三等级是内设机构里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的官员就是俗称的杂官从八品到九品都有李佑便是这个等级的。第四等级是三班六房的额定在册胥吏例如洪巡捕。第五等级就是mén子、轿夫、白役等等。
这个身份等级的分法看官们是不是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得不说传统化就是传统化生命力很顽强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衙mén里一样是这个分法不过换了些名头而已。一把手、副手、公务员、事业单位、临时工...
再说府署内设机构最主要有四个除了前面提到过的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还有府堂。经历司掌管公下往来设有经历、知事等官职;照磨所负责审验公办理状况查漏补缺设有照磨、校验等官职;司狱司管人犯牢狱设有司狱这个官职。
至于府堂不设官职下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吏员都归于这里具体办理各种公事给官老爷们干活的办公地点位于府衙大堂外的卷棚廊房里。府署里其他还有什么府库、府仓之类的就不赘述了。
李佑再叹一万口气终究还是要去府衙的。他打算自己单身任去把妻妾暂时留在虚江县。这倒不是李佑想沉入姑苏城的花花世界嫌妻妾们碍事而是因为他去了府衙必然是坐冷板凳的所以不想让妻妾们看到自家丈夫在府衙里灰溜溜的样子在自家人面前丢不起那脸。
一百一十九章 知事这样来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知事这样来的
这夜李佑将三房妻妾婢女全部召集在一起宣布了自己单身任的决定
众女闻言神sè各异表情不一。大房代表梅枝言道:“老爷在家自然是老爷主事若老爷不常在家中当由主母掌事。”
梅枝这话显然是有所指。李老爷一直是让关姨娘代他掌握宅中用度支出毕竟公产大头来自于丝行产业由关绣绣代管比较方便但名义还是李佑主事。梅枝暗指的意思就是李佑不在时关姨娘就没有这个名义了。
李佑瞥了一眼梅枝道又看看刘氏道:“娘子不方便罢?”
梅枝反驳道:“主母不聋不瞎能写会有何不可?”
李佑本来就心烦被梅枝一闹便满脸不悦。
刘娘子看丈夫神sè不好连忙伸手把梅枝拉住。
关绣绣不理会梅枝这茬事想了一会儿对李佑问道:“夫君此去莫非不得意?”
“这…倒也不是。初去乍到没有什么好地方住你们徒受其苦故且叫你们暂留县里”
这时金宝儿开口说:“夫君身边总该有人侍候奴家想随夫君前去。”
小竹也跟着说:“老爷!奴家也要去。”
“此事不必多言反正府城离这里只有几个时辰路程我回来很便利。等我安置好了再说此事。”李佑断然道。
不过家中没个能作主的总不是办法。李佑便使人把家里废置的院落收拾过将父母接过来住正好父亲重新在县衙做公事住这里也方便。有二老镇守也不怕后院起火。
本来还有薛举人等纷纷要给李佑摆酒送行的都被李佑一一婉拒了自家事自己知他还真没有这个心情和脸皮去受还是低调些走人罢。
就这样前虚江县西水巡检司巡检、现苏州府经历司知事李佑在一个夜间带着长随张三登船悄然离开了虚江县以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家乡作官了。甚至在虚江县长住也会成为一种奢望只有两种可能才可以致仕和父母去世。还好由于朝廷的恩典他只是去府城不然真成漂泊异乡的宦游人了。
次rì李佑到府署任按照惯例先去拜见那mao姓知府。他前往后堂院门处门子去传话出来后被告知知府大老爷在会见贵客李知事先候着罢
李佑默默在院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了中午才见有人出来是mao知府在送客。
客人果然是贵客也是李佑认识的居然是巡按马御史。话说马巡按次从虚江回来惹了一身sao没脸呆在苏州便又去了松江府。这段时间巡视完松江又回了苏州府因为他还没有巡视过苏州职责所在不得不来。
马巡按在虚江县巡视时由李佑负责护卫的所以倒也认得但马巡按对虚江的一切都很厌恶见了李佑冷哼一声甩袖走了。若他知道自己是被李佑设计的恐怕就不只是冷哼一声这么简单了。
李佑还是次见到mao知府见这位老爷四十多岁年纪留着几绺长须面貌清瘦。避在一旁等知府送完客李佑便前拜见道:“见过府尊。”
mao知府皱眉道:“你是李佑?”
“正是下官今rì到任。”李佑恭谨道。
“尔好自为之罢。”mao知府说罢又进去了也不知道好自为之指的是什么。
眼看这个官署里最大的头目对自己这般态度还说着自己听不明白的话李佑很无奈只得再去王同知那里。毕竟自己是分理同知厅…
王同知看到李佑点头道:“你来任了?”
说实话李佑很想揪住这老头狠狠地给他老脸几巴掌。你混的人厌狗憎也就罢了为何要拖我下水?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来拉我这不明内情的人去喝茶是何居心?他强忍冲动拱手对王同知道:“见过同知老爷。”
王同知很善解人意的说:“我知道李大人对自己的官职很不满但这也怨不得老夫。”
不怨你怨谁?难道怨我当时犯贱去和你喝茶?李佑只在心里想着他自然不会傻得公然去顶撞司只说道:“都是给朝廷效力下官岂敢有不满。”
王同知继续说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府尊虽有不是但也并非心胸狭窄的人。原本经历司有个知事年过四旬不愿余生继续在这府署案蹉跎驱使想借此次吏部授命给各府机会谋个外方巡检的官职过一过那威风瘾头。故而便将你这巡检位子腾了出来。”
那又怎样这也不是根本原因李佑认为王同知在推脱责任愈加鄙视他。
“事情当然也并非如此简单你毕竟也是个有名声的人府尊也知道你和那赵大官人有些jia大人他可是当年赵大官人祖父的最小门生关门弟子赵家的面子也不能不给所以府尊也是问过赵大官人看法的。”
听到这里李佑抬起头细听怎么又牵扯到赵大官人了?
“而赵大官人却对府尊说就让你来府城任职越清闲越好正好府衙有个知事想走便把你给调换过来了。你的运气不错分到老夫这里以后你大概就会庆幸了。”
“当真如此?”李佑失声道。
王同知微微一笑“老夫不会骗你若不信可自行去问赵大官人。”
李佑一边暗骂王老头不要脸来到你这门可罗雀、什么权力也没有的地方还算运气不错么?一边很气愤赵大官人不够意思即便不给帮忙但起码别故意帮倒忙才是。
府署后衙和前衙隔一条巷道所有官员都在后衙拥有住所李佑便分到一个三间房的院落居住。吃饭也不用愁府衙里设有厨吏修建有厨院专门做饭的。
下午安顿好后李知事便想着去找赵良礼质问理由去。
说曹cao曹cao的家奴就到了便见赵良礼派了仆役送信过来他的消息很灵通么这么快就派了人来。李佑拆开看是摆了酒席给他接风地点在一个叫dong庭楼的地方。
李佑自是答应下来那仆役得了信便回报主人去了。
一百二十章 无题
华灯初时分李知事从衙门里叫了空闲轿夫去了那什么洞庭楼路走了一刻钟。
若是外地人猛一听这名多半要与洞庭湖联系起来以为是湖广人开的其实是地地道道的苏州本土酒楼。太湖里有山以东、西洞庭为名简称东山西山正在苏咐府辖境内。两山盛产商贾家家经商擅长在南北之间贩运米粮布帛。在本朝有钻天洞庭遍地徽的说指的就是江南两大商帮洞庭商帮和徽商。
在洞庭楼门口有赵家的仆役等候见李佑下轿便引领着了二层。
楼有一大圈屏风围住里头传来管弦之声李估进去就看到赵大官人坐在那里搂个妖冶美人正不知道说到什么高兴处仰头开怀大笑。
旁边还坐着一位士也认得是中秋夜见过的宋问吉。
赵良礼见李佑进来放开女子起身拱手道:“中秋一别月余不见今rì小先生来苏州府任职吾不胜欣喜哪。”
李估还礼道:“听说赵大官人从中使了力?”
赵大官人得意洋洋道:“些许小事不必感谢那知府恰是我家的门生帮你换个好位子举手之劳。”
感谢你?好位子?这都是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李估无语凝视。
赵良礼卖弄道:“以我看来做官的格调要尚清贵君不见新科进士都争先恐后的想去作天下第一清贵的翰林么。如今这个贵我是无祝助你但清还是能帮的只有逍遥闲散的职才与李先生的声名品调相得益彰啊。”
若是以前李估说不定感谢一番能过闲散悠哉的rì子再好不过。但当他在县里享受过了权力的风光味道现在哪里还有心境去坐冷板凳叫家乡人嘲笑他越混越回去?
他当巡检在虚江不说是横行霸道但起码作威作福是没有问题的。原以为这次最多换一个不熟的地方继续当巡检熬够了年资就去走门路升官谁料到yīn错阳差的被赵大官人和王同知联手“帮忙”摇身一变成了纯职。
李佑心情五味杂陈将事情搞成这样赵大官人居然还一幅办了大好事的嘴脸知不知道你和王老头简直是两个坑死了小爷的同案犯!人家进士都想去当翰林难道是图清闲么还不是因为升官快前途大同理小爷我也不是为了清闲。赵大官人这样的人位子再清闲也无人敢忽视一样有权力他李佑哪有这个本事。
李估异常苦恼这次和赵大官人自勺人生观、价值观又产生错位了思维又不能对接了当初就怕赵大官人不着调才不敢来求结果还是没逃过他的毒手。“在下分理同知厅但王大人那儿终rì无所事事在下枉受国家俸禄心中有愧。“李佑无奈道。
赵良礼鄙视道:“不为官时先生还旷达些做了官倒越来越小气了这种俗务惦念它作甚无事不要生非了小先生入席!”
一盲看着赵良礼和李佑说话的宋问古这才来道:“诸位都是洒脱人今夜为李先生接风务必要尽兴才是名利禄的事情就先不要说了。
赵良礼笑道:“宋老弟说的都是好听话。“又对李佑道:“这里是他家的产业真是存心摆了鸿门宴招待我们。”
当下入席吃酒召美人助兴也是必然的。
言谈之中李估得知这宋问吉出身东山巨贾之家不过宋问古并不插手生意专门被家中培养出来书考学并交游士林的。江南大商家都有这个习气喜爱交结人士大夫通俗易懂的说就是拿钱买化。
李佑暂时抛开了官场失意的事情对赵良礼道:“那夜在下酒后无德放肆而别搅了大官人的兴致在此赔罪了。“他一直想知道八月十六那晚狂放一番走了后别人的态度评论可赵良礼不提这事便忍不住出言试探。
“不妨是真名!自风流满席拘谨便无趣了。是我那西席不晓事已经责骂过他先生不必放在心。“赵良礼毫不在意说。
宋问古赞叹道:“想起那句生怕情多累美人此生不知还能否听到这样有意趣的句子。”
“你是探花先生?“李估旁边的陪酒女子突然兴奋地身躯颤抖双手扪住心口粉面惊喜的简直不敢相信。
见到随便一个陌生女子认出自己后的激动模样李估那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暂且将低沉心情扫了出去待要调笑几句时忽然听到外面狂呼乱叫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众人便一齐站起来立到窗边向楼外看去。却见一伙人手持火把冲进街角某家院落随后没多久出来时身背备式容器扔了火把向北边逃去。
李估没想到刚来府城就见一起案子在眼皮底下发生便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宋问古对附近比较熟悉“是一家米铺这伙贼子似是抢米。”
李佑惊异道:“堂堂府城竟会有哄抢米粮的事情?”
宋问古叹道:“许多年来未有生过这类事。但近rì米价涨贵每石价格倍增至二两或有生计不继者铤而走险。”
李估更奇怪了“现下正是秋粮市之时虽今年旱灾但也不至于绝收支持到chūn天不成问题。若是青黄不接时出砚此事也就罢了怎的眼下就有风波。”
赵良礼摇摇头道:“不算什么严重大事待到官府出菜米粮即可平息。”
三人重回席间赵良礼突然想起一事道:
“前些月本人应承将云彩姑娘赠送与你一直未能践诺你看何时收走为好?”
李佑哪有这个心情摇手道:“大官人自己留着罢。”
饮至深夜便散了李估回住所休息不提。
话说这知府是很有排场的。若无它事基本每rì早晨所有府衙官吏都要汇聚大堂一齐拜见知府谓之排衙。
第二rì已经任的李估便首次参加了排衙仪式在同僚面前正式亮了相。可惜除了王同知没什么人和李估攀该受到了冷处理。
毛知府交待了一些事情主要是近rì已经秋收加紧督促各县征收粮税以及临近年底清理积案。依然没有李估什么事情。
对于署内下的冷遇李估暂时无可奈何想起了昨晚那个因为见到自己又惊又喜的jì家女真是极大的反差或许不该拒绝她邀的“同知厅的院落里辟出一间屋子作为经历司知事分理同知厅的公房。李佑在房中枯坐了一天只看着院中秋风卷起几片落叶飘来飘去。
又把目光移向同知厅紧闭的房门王老头在里头作甚呢?难道他天天都是这样熬过的?
一百二十一章 几十年饭不是白吃的
李佑正望着同知判事厅发呆时只见人影一晃王老同知从厅里闪出来在院里来回疾步走动几遍顺势蹬腿挥臂又怪模怪样的耍了一套不知道什么强身健体的把戏。其后便有长随递茶壶王同知接过来尝了一口闭目回味一番才大口喝下去。
活像个乡野闲叟李知事腹诽道。话说李佑虽然对连累他的王同知很不爽但也没蠢到在府衙里十分孤立时再把这个唯一可以接触的官给得罪的地步只是忍不住半带讥讽的出言调侃:“同知老爷真是好兴致。”
王同知像是听不出来讽刺的意思哈哈大笑道:“人云闲看庭前花开花谢坐观天外云卷云舒此时秋rì难得你我院中弈棋为乐如何?”
喝茶下棋这就是公事么?李佑便道:“同知老爷yù求闲情逸兴何不致仕安度余生在这府衙里还有什么意思。”
王老头似是为李佑的话感到莫名其妙“李知事看老夫如今过的不悠闲么?”
“是很悠闲。”
“论起闲散度rì做官如此致仕也不过如此那老夫为何要致仕?“王同知答道:
“在任尚能多领一百多两银子俸禄这苏州府又是繁华舒适地方有何理由辞官?老夫记得李知事是个聪明人怎的也参不透。”
六十岁老同知的理由强大到没辩驳李知事无言以树转头对同知长随道:“本官要和你家老爷下棋还不速速去拿棋子棋盘!记得要拿象戏棋子!”
王同知本想下围棋但李佑不会二人只得下象棋还好王同知房中各种棋牌一应俱全的“摆好棋盘便车来马往的杀起来棋下到一半时王同知忽然说:“马巡按在虚江县搞得灰头土脸想必都是你弄鬼罢?”
正看着棋盘琢磨下一步的李佑闻言抬头道:“王老爷说笑了下官哪有胆量敢与钦差作对。
“呵呵听说马巡按查官营生丝时被提了痛脚别人不知道老夫可是很清楚虚江官营生丝都是你鼓动cāo办起来的。再以老夫对你为人的了解定是你在暗地里做了什么伎俩陈知县是没有那个心思的。”
李佑面无表情的回复道:“想必是王老爷随意说笑而已。”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李佑来府衙将近一个月依rì和其他人形同陌路。他每rì里生活就是喝茶下棋偶尔赵良礼他赴民官府下下对此一致沉默着。按说甲申大乱后朝廷对各地粮储极为重视生怕再有闯贼1rì事重演故而在粮税缴纳给了各地更多的存留额度大肆建仓以备荒赈灾。加现在正是秋粮市时候不该发生这种米贵被抢的事情。
有忧国忧民的府中老人唏嘘道一月之间发生五六起抢米的事情只听父祖辈提过当年崇祯朝才会有这等乱像。随即说这怪话的老头被毛知府以妖言惑众的名义抓了起来并枷号示众传为衙中笑谈。
李佑对这些事也只有啧啧称奇的份儿做个无关的旁观者不像在虚江县里有个风吹草动的陈知县就把他叫过去商议。
这天李佑继续和王同知下棋时忽有虚江县家中仆役送信过来李佑拆开看了后拍案怒道:“jiān贼敢尔!”
王同知问道:“家中有事?”
李佑略一思量便如实相告“新任的那个西水巡检看我家丝行有利可图意图侵占。“这个新任巡检便是府衙原来的那个经历司知事似乎姓蒋和他调换官职去了西水李佑想从王同知这里打探一下此人的xìng格。回头去虚江县找陈知县把这事趟平了顺便回家看看妻妾父母兼拿冬衣。
王同知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李知事这一月来有何感想可愿甘于现状?”
这老头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莫非他有什么想?李佑也不隐瞒心情很直白答道:
“当然不甘。”
“契机就在这里了。“王同知抚须道“老夫自信人还是有几分眼鬼……“……
听到这里李佑心里嘲笑道你这老头还敢说自己有限光直接就将金署所有人都得罪到死还把小爷我连累成现在这尴尬处境。
“这蒋某是个得志便张狂的小人。他这区区九品在各处被官们使唤十几年比小吏也就强个几分。老夫猜他到了外方无人拘管一直压抑的xìng子放开后必然变得极为嚣张跋扈。
你可回乡探寻他的不之事拿住他的短处。”
李佑道:“那有何用?这算什么契机。”
王同知沉默半晌审视着面前这今年轻到一塌糊涂的官员心里回想着李佑的所作所为评估着他能力和背景。
李佑见平时和蔼可亲的王老头难得严肃一次知道他有重要的话正在掂量便集中jīng神细听。
两人之间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从蒋巡检身可以牵连出府署一网打尽。”王同知缓缓的指点道。这……王老头又想玩这种将所有同僚一齐检举的行为艺术?还要把他拉下水同做?他李佑看起来有这样傻么?憋了半天大招就是这么一句没用的话?
“哈哈哈哈。”李佑捧腹爆笑“王老爷你这是死心不改啊做人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好。”
王同知涵养再好这时也被李佑笑的脸挂不住虽然他那事情以官场角度看确实挺丢人便高声斥道:“你敢在官面前失仪!”
李佑收声拱拱手起身要告辞抓紧时间回虚江去。
“慢着。”王同知叫住李佑“老夫尚未说完你以为这次还是收礼受贿这等琐屑小事么如果要说这府署下下同心同力侵吞仓中存粮呢?”
一句话震得李佑脑子嗡嗡作响如真集体绶吞官仓存粮那就不是小打小闹称得惊天大案了。
崇祯年间大灾荒引发民乱险些改朝换代这教训怎能不引起朝廷jǐng惕所以近几十年来对备荒赈灾的仓事十分重视。以本朝惯倒索钱受贿即便查处也可以轻拿轻放退赃赎罪后还是能够复职。但私吞了官仓米粮xìng质就完全变了比直接贪银子还要严重得多。
若因此引发了地方民变那简直可以够得抄家充军杀头由此可见这是多大的罪名。更何况听王同知这意思似乎是府衙金体都参与了更是够惊世骇俗。
现在米贵成这样府署积攒数年仓储还不出菜平价十分令人不解难道想至此李佑骇然道:“老大人不可虚言!”
王同知道:“干真万确的事情你以为本官拼着成为笑柄图的什么借此自清能泾渭分明而已。”
李佑恍然大悟难怪王同知儿戏一般的找个鸡毛蒜皮由头把金府衙都举报了看似平白无故得罪所有人谁料其中别有智慧。嗯来王同知任之后暗暗察觉了府署中人侵吞仓储的事情既不敢冒险涉足其中同流合污又怕被同僚们强行拉下水还担心将来万一东窗事发后自己掺杂其中说不清道不明便想出了那个找点别的芝麻绿豆小事一锅端举报揭发的办。
这样做好处有三点一是王同知因为小事故意得罪了所有人被同僚排斥不会沾惹他们的盗粮大罪又不会直接逼急同僚们狗急跳墙你死我活:二是在外人眼中王同知与其他人刮清了界限他可以假装被瞒的什么也不知道万一东窗事发也不会牵连到他;三是若朝廷查处下来王同知作为金府衙唯一清白的人多多少少该有点裹奖说不定能被朝廷树立成先进典型来遮羞直接署理知府了。
李佑心里不由得赞叹道这老头看似平庸无能但几十年的饭不是白吃的啊他这近似于装疯卖傻的一招瞒住了所有人把明哲保身的理念发挥到了极致。一个仅有秀才名的人混到了五品果然有他的长处原以为只是靠着脸皮厚现在看来不止于此。
王同知被大家鄙视嘲弄了这么久今天终于看到有人对他露出佩服神sè像是见到了知音人得意道:“所以你来到这里时老夫说你运气不错。”
李佑又想到了什么面带怀疑问道:“仓储多寡出入自有登记造册岂是轻易瞒得住的?年年有巡按来查府仓是重中之重每年的数目都会交给下一任继续稽核难道全部糊弄过去了?”
“其中确实有个大玄机听老夫道来。”
王同知说。
一百二十二章 当仁不让,舍汝其谁!
话说在这个时代侵吞官仓存粮的收益堪称是巨大的粮食和银子是划等号的物资钱粮这个词三岁小儿都耳熟能详随便几万石卖出去就是几万两。
但盗官仓比侵吞漕粮的风险大多了没有漕粮那灵活的损耗数量可以糊弄人。盗卖官仓数量少了为此玩命不值得数量多了又容易被查出仓中亏空。各种风宪官不是吃干饭的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什么掺石头什么仓壁外实内空之类的招数让人有了防备后都不大管用了。所以李佑才会怀疑府衙这帮人不会蠢到集体侵吞仓粮等着被轻易发现后杀头抄家罢?
可叹道高了一丈魔也会想方设高两丈的有矛盾才有发展。这毛知府任后大张旗鼓搞了一个政绩工程拣水运便利处建了座规模巨大的粮仓冠名姑苏仓。而后将府仓、两个附郭县的县仓、以及济农仓合并到姑苏仓里。就这样还有多余的地方便租给了府城里做米粮生意的大商家存粮。
知府搞了这个集中储粮的姑苏仓好处还是很多的节省土地、裁减冗吏、创收银子、加强调控粮市能力之类的所以才称得政绩工程。
但姑苏仓中别有洞天若有御史之类的拿着府仓账本来查进了姑苏仓稽核一看肯定数目足够、封条完好;若另外的人拿着吴县和长洲县的县仓账本来查进了姑苏仓稽核数目绝对还是足够的封条绝对也有;拿着济农仓账本查结果同样不例外。何况两个县的粮税要源源不断解京师仓中米粮经常出入流动有点多多少少的“误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来说去姑苏仓里就真的没有问题吗?其奥妙之处在于万一有哪个吃饱了撑着的人同时拿着苏州府仓、吴县仓、长洲县仓、济农仓、存粮商家的一堆账本进了姑苏仓他就会发现仓中存粮比几个不同衙门账本加起来的总数少很多不过这么多年了还真没有遇到过吃饱撑着的人官场规矩不鼓励这样吃饱撑着捞过界的做或许也可能是有能力吃饱撑着的人真吃饱了。
王老同知大概说了姑苏仓的事情叫李知事茅塞顿开大长见识。他不禁感慨道知府真乃人才也这手都有点二十一世纪虚拟经济的味道了无论是不是真的值钱只要表现得出来让人觉得值钱就行了。
而且李佑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最近米价飞涨的情势下知府死活不出粜仓米平息风波了。
现在市面只是米价贵个别穷人顶不住而已若到了明年chūn天青黄不接时闹不好连米都没有了。号称两京外天下第一都会的府城里有几十万脱离了农业的人口如果因为断粮闹出暴乱那对知府而言一切都完蛋了。
以本朝对惹出民乱敏感到极点的严厉度若贪#污储粮无赈济而惹出民变不被满门抄斩就可以感谢天。所以即使仓中还有点米毛知府也得硬撑到明年chūn荒赈灾用怎能现在就粜出去。
话说回来其实这知府很倒霉运道很背。江南地区前几年的年景不错仓中米粮多的要溢出来于是毛知府任后才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他串通府衙中人私吞了数万石仓米同时还要利用每年处理陈米的时机在账目做点不易被觉察的手脚熬过几年就能把贪掉的米粮从账面消化掉到时候他正好卸任走人。
仓中留下的米也勉强可以应付荒年的所以知府的想可行xìng很高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真给他瞒天过海了然而丰收了几年的苏州去年却发了水灾知府费尽周折辗转腾挪又是出粜又是赈灾的好容易维持住局面。到了今年老天继续和知府过不去又来了旱灾
夏天时知府气的把家里的佛像观音像关公像东岳大帝像通通都砸了个稀烂。泡沫经济面临破灭的危机不想败露的知府便拼命融资买米所以才有几个月前莫名其妙找各县要银子的事情但有点迟了不但银子远远不敷使用而且这稻米是越买它越贵。
要说知府的运气的确也真差还需要提到的是这些年江南大片大片良田为了丝织业利润从稻米改种桑树今年恰好到了一个变化的临界点。结果现在虽然是秋粮市时候米价也能一反常态的大涨起来对毛知府来说堪称是雪加霜。想要平息危机知府哪来那么多理论本该有的存粮账本的虚拟稻米不能当饭吃。知府运气之差还在于有个看似装傻无害的副手在yīn影里瞄着他
王同知心有戚戚焉“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二人一齐同情起这个府尊大人来他这气运直追那个死在煤山的先皇帝了什么背运事情都碰了。但同情归同情该下黑手时还是要下。二人都看出来当前是一个好时机毕竟情势都发展到这地步了绝对是最难遮掩的时候等到明年chūn天也不是不可以但还是别夜长梦多了。
不过那毕竟是能穿绯红官袍的堂堂府四品正印官还是让对方出头吧。
李佑忽而面sè一正长揖拜道:“王老大人真乃中流砥柱我郡之干城也。眼下署中jiān邪当道老大人当登高一呼澄清府内!下官不才愿附骥尾!”
王同知也满脸赞赏的夸李佑道:“老夫已是年朽无能李大人却年少英才正当奋发有为荡平群蠹。为国锄jiān之事尔可当仁不让舍汝其谁!老夫愿助你一臂之力!”
年轻的下属十分谦虚“老大人年高德劭正道领袖小子何德何能敢越居于前!”
可叹伯乐式官一定要提携后进“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沉沦浊流经年能自清已是万幸。常言道重整山河待后生看到李大人便觉府中正气后续有人矣!”
李知事感动的几乎要泣道:“小子安敢当得老大人一赞!末位新进侥幸为官区区九品下僚已是惶恐生平看老大人如高山仰止。如今满城百姓民不聊生怨气沸腾老大人忍心弃我府苍生于不顾乎?”
王同知无奈暗道这小李大人还是这样难缠绕来绕去的用话拿不住他不能再继续绕了说不好便要把自己绕进去非要逼老夫出杀手锏。“老夫这辈子就这样了左右也是混吃混喝的安度余生。至于知府什么下场老夫没什么兴趣了。李大人自便吧。”
王老头摆出无yù则刚的架势顿时按住了李佑的死。王老同知都六十岁了也许活不了几天反正都已经熬成五品了不折腾安守现状也就无所谓。
但李知事还年轻啊怎么天天陪着老头子喝茶下棋虚度大好光yīn?如今的李佑可没有熬个十年八年等出头的淡薄心态看看现在还没失势几天老家就有人要抄他的产业!还是那句话大丈夫不可一rì无权!
李佑苦笑道:“老大人何必为难下官下官这九品知事有什么能耐。”
“府尊的情形已是危如累卵如同窗户纸般就差一捅了时机已到你不用妄自菲薄。”王同知鼓励道。
“既然如此老大人何须假手他人直接禀告官便可。”
王同知答道:“说的轻松能办老夫早就办了。老夫能捅给谁?老夫怎么知道谁是不是知府的一丘之貉?稍有不慎便惹祸身。”
李佑没好气道:“那还想让下官去蹚浑水?老大人你好歹还是五品高官下官这身量比你更受不住。”
王同知指点道:“要不然老夫说你这次回虚江县寻蒋巡检的不是可当做一个契机听说你那老恩主陈知县可是能直接通天的这可比老夫硬气多了。还有个原因你和赵大官人有好交情那府尊毕竟又是赵大官人祖父的学生中间出了什么问题你也可周转。”
原来老头打的是这个主意李佑想道。能不能说动陈知县参与?他心里仔细思量觉得还真有很大可能。其一陈知县和毛知府没有私交不用顾忌交情。其二陈知县来头大又是名列前茅的清流进士根本不拍报复。其三陈知县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养望升官这次事情捅漏后必然牵连一大批人苏州府乃至江南官场要出现很多空位置有吏部尚书的背景趁机升个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也是老爷我的机会说不定也能升一升干了!李佑内心狠狠地下定决心道。
唯一让李佑犹疑的是赵大官人和知府的关系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要不要与赵大官人说明此事?
说了怕赵家人会提前出面摆平事情李佑就无浑水摸鱼捞好处了只能继续在府衙当路人甲乙丙丁。不用怀疑三代四进士的赵家肯定有这个能耐。不说的话若事后赵大官人生了怨那他的损失也很大结交到这样一个流人物容易么?关系再修复起来可就难了。
一百二十三章 平地惊雷震翁婿
话说这王同知和李知事下定决心要动手揭开知府的黑幕但如何揭盖子也是一门学问既要做掉目标又要保证自身利益既要合情合理合规矩又不能给自己惹麻烦。真要简单粗暴当然就是写几十张大报满城贴个遍但后续事态就不可控了。
李佑想起什么道:“马御史现下正在巡按苏州我观他有些好大喜不如将此事检举给他让他出面?他也是有阁老为依仗的人。”
王同知不赞同道:“钦差哪有不受程仪馈赠的。还是那话实在无确定他和府尊之间什么情况焉知不是一丘之貉?相较起来从蒋巡检身入手然后将陈知县牵扯进来的子稳妥。”
计议定了李佑便动身回虚江县去。他需要找个西水巡检司内熟悉情况的人搜罗些蒋巡检的罪名然后说服陈知县拿这个借口拘禁蒋巡检再不经意间从蒋巡检嘴里审问出姑苏仓的黑幕。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让陈知县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参与进来。
同时就把自家丝行的危机解除了不然留着一个心怀不轨的巡检在西水镇随时会有事故。
这个过程看似很麻烦但也是李佑所能想到的最稳当的办。不然一群下属凭什么很突兀的去关注知府大老爷的yīn私?
没个合情合理的由头会让别人说闲话在外人看来好像几个下属处心积虑密谋拉知府下马似的以李知事、王同知、陈知县的为人都不愿意担这个风评。所以要让事情发生的既很偶然有很必然。
李佑回到虚江县县城家中时已经是半夜。睡下的父母妻妾都被惊动了全家人聚在堂说起话来。
李父问道:“小二莫不是在府城失势了?不然那蒋巡检为何敢毫无忌惮的要侵占你的丝行?”
这时候李佑看着隐瞒不住便说:“初来乍到总有些隔阂父亲不必多虑。”
李母朱氏紧张地说:“若府城不好这官不做也罢小二还是回来继续当典史叫人安心。”
李父高声道:“此话休要再提!便如逆水行舟堂堂男儿怎可畏难而退。”
此后李父便和李母回了屋留下李佑和妻妾说体己话。
想起巡检司的关书吏李佑对关绣锈说:“明rì你那堂兄过来为夫找他问些巡检司的事情。”
“他已经去职了如今不在巡检司。”关绣锈答道。
李佑惊讶道:“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
“新巡检容不下他一同去职的还有孙先生。”
连孙及也被赶走了这可有些麻烦。李佑在西水巡检司两个称得自己人的都不在那我该找谁当内应去打探蒋巡检的劣迹?李佑又不得不检讨起自己当巡检时架子太大任职时间又短这会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李佑目光一转看见了刘娘子想起自己当初这个巡检还是从岳父手里借过来的。老泰山在巡检司经营几十年又比自己有手腕况且他退养不过才几个月现在总该还有些能够托付大事的亲信留在巡检司里罢。
“明rì为夫和娘子去拜见岳父岳母。”李佑对娘子说。
刘娘子欣喜的点点头梅枝插嘴道:“刘老太爷要去当和尚那边家里快翻天了老爷去劝劝也好。”
李佑哑然失笑道:“出家也没什么不好。”
“老太爷还想把家中良田捐给庙里主母姨娘们都闹起来了。”梅枝说道。
老泰山这是疯了么李佑摇摇头想道。
一夜无话不提次rì李佑和妻子来到刘府。甫一进门便遇到了张珍张大夫看来是府里有人害病了。又有老管家迎来道:“可巧了主母正发话找姑爷。”
这岳母王氏找李佑不为别的事情就是叫李佑阻止刘老巡检出家用她的话说起来是:“贤婿诡计多端这事就交给你了。”
李佑纳闷道:“出家便出家老泰山为何要捐家产?”
王氏苦笑道:“听说捐一百亩地就可以在庙里作执事二百亩就可以作堂首五百亩就可以作副住持他就动了心。”
这年头佛门清净之地也不清净呐。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若拦不住他大概就是这两rì了现在你那岳父正与和尚书房谈话贤婿且去看看。”
这几天还要利用下老泰山在巡检司的影响力必须先拦着他出家李佑边想边起身去了刘府书房。
李佑好长时间不曾和刘老巡检会面今天见到只觉得老泰山的面容平静无波无悲无喜真有几
分看破红尘的气质了在这书房里还有卖相不错的僧人正喋喋不休的对老泰山洗脑让李佑很
厌恶。
“见过岳父!”李佑前拜见说。
刘老巡检不似往常那样搭话只是点点头而已便又去听和尚絮叨了。
看他这着了魔的样子不好劝啊李佑暗道便设先拖一拖开口打岔道:“老泰山不要轻易当无论什么时候货比三家总是好的多看几家寺庙道观再做决定。其实当个道士也不错么何必一定要入佛门。”
那僧人便说:“敝处北丘寺为本县佛寺之首禅林名望所在。有八品僧官作住持刘施主入了我寺将来说不定也是有机会为僧官。况且本寺周边风景甚好寺中房舍宽敞正为老施主修行胜地不可错失也。”
“你是北丘寺的?”李佑问。
“正是。”僧人掩不住自豪。
李佑对着僧人仰头大笑十分无礼。
“不知这位施主为何发笑?”
“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本官题在贵寺殿门的诗如今还在吗?”
那僧人闻言大惊:“这位施主是李大人!”当初李佑那首诗流传甚广叫北丘寺大失颜面几乎成了笑柄但寺里又对李佑无可奈何。实在没料到今天度人出家度到李佑这里来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心里思量这李佑不好招惹还是先走为妙罢。便站起来对刘老巡检稽首道:“贫僧不打扰刘老施主翁婿谈话了就此作别。”
待和尚走了李佑对岳父说:“老泰山在家安享生活不好么?何必要去庙里受苦。”
刘老巡检不语。
李佑低声道:“小婿有事情要求到还老泰山把出家缓一缓。”
听到女婿居然还求他刘老巡检生了兴趣问道:“何事?”
“老泰山在西水巡检司经营多年不知道有没有可靠之人推荐给小婿。”
刘老巡检疑惑的说:“你都去府衙任职了还寻巡检司的人作甚?”
李佑假意道:“陈知县要用。还老泰山出面联络和小婿会一会。”
刘老巡检似乎很享受被李佑恳求的感觉摇头晃脑的说:“老夫自然是有忠实属下的。”
李佑喜道:“还老泰山成全!”
翁婿二人说者时张珍张大夫匆匆走进书房他和刘老巡检熟识多年不用太拘礼。只听张大夫对刘老巡检拱手道:“刘老爷诊过贵府二姨娘了。”
李佑心里便明白了原来是付姨娘病了不由得想起那夜黑灯瞎火的欢情又赶紧把自己的念头掐断老丈人还在前面呢。
“二姨娘不是害病是有喜了将近两个月。”
张大夫这句话宛如平地起惊雷把翁婿二人都给炸的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叫道:“什么?”
刘老巡检面sè变幻不停他自己不举这付姨娘绝对是背着他和别人偷情怀了野种。七年前让付姨娘带着身孕入门生了孩子故意认作自己的也就罢了毕竟是为了留后但今天这
李佑心里更加震惊自家事自己知按时间看付姨娘肚子的种八成是他的他是很需要儿子但家里这些女人长时间来一个都没有怀孕怎么糊里糊涂的一次被动偷情却发了芽?以后可如何是好?老天这是玩他呢
李佑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激荡心情不能让别人看出异常刚才叫的那声“什么”就很危险幸亏张大夫和老泰山都没注意到。
正常人这时候该干什么?应该是要恭喜罢想到这里李佑装作不明真相强忍对自己的厌恶出声道:“小婿恭喜老泰山晚来得子。”
刘老巡检麻木的问张珍道:“当真如此?”
张大夫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怕刺激到刘老巡检轻声道:“确实如此。”他和刘老爷认识这么多年本身又是医士对刘老爷不举的情况隐隐有所察觉但没想到这次会诊断出付姨娘有喜脉本该恭喜主人的却叫张大夫难以开口只得装作不知告辞了。
刘老巡检长叹一声真的万念俱灰了把外面长随叫进来道:“你去北丘寺告知师老夫明rì出家再也不管这红尘中事了。”
刚才明明说动了老泰山怎么又要变卦李佑急道:“新得儿女老泰山怎可弃之不顾!”
刘老巡检惨笑道:“到如今万事皆空也不瞒贤婿这野种可不是老夫的!”
我当然知道这点李佑劝道:“出家也不急于一时老泰山此时心情激动过几rì平静下来再说罢免得后悔不及。再说妾室有孕老泰山却遁入空门未免招人起疑传出流言蜚语污了名声就不好了还是等等罢。”
刘老巡检也有些不甘心传话道:“叫付姨娘立刻来这里!”又对李佑说:“老夫心乱如麻还贤婿帮着审问审问。”
李佑吓的魂飞魄散他哪里敢去审万一付姨娘被他问没了理智指认出他来就完蛋了!
一百二十四章 贼喊捉贼
在这深秋天气李佑的后背里衣竟然有些汗湿。他心里有鬼自然不想在岳父面前和付姨娘说话担心引火身但又必须和付姨娘商谈怎么应付所以要想子找一个单独会面机会才好。
心念急转李佑对岳父缨道:“丑事不宜张扬二娘来去出了什么动静容易惹得旁人疑心小婿愿为老泰山分忧悄悄前去询问有了结果再行回报。”
刘老巡检也觉得女婿说的有道理即便是一个快出家的男人也不想在这头失去面子当然惊动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付姨娘来了后哭闹吵叫就不好看了。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一冲动说出“野种”叫女婿得知内情在打算怎么处置之前还是不要再把这个消息扩散开。同时他又生了不想见付姨娘的心思或者说不想直接面对这个尴尬派也已明白情况的李佑代他去问话倒也合适便点头道:“且去罢。”
得了老泰山允诺堪称是贼喊捉贼的李姑爷在老管家陪同下往后院付姨娘房中行去。道他心里渐渐冷静下来边走边想道幸亏今rì来了一趟刘府遭遇此事否则一切休矣。
关于这个事情李佑初步打算一是要把自己摘出去二是要安抚住付姨娘三是尽可能保住这个胎儿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种最好是急缺的儿子不过一会儿见了付姨娘该怎么说还需要仔细斟酌斟酌。
及到进了付姨娘屋子外间屏退所有下人后李佑面朝付姨娘只见她身形慵懒的坐于椅姿容依旧艳丽但神sè紧张目光惶惶。看来也是知道诊断结果的张大夫没有瞒着她。
“二娘你这可真是自讨苦吃自作自受。”李佑没好气的低声讽刺道。
付姨娘看到李佑仿佛见了靠山紧张的忍不住要去抓住李佑可伸出手后又害怕的缩了回去。
“慌什么!老泰山派我问话如何回答?仔细想想有没有可供栽赃的人?比如二娘晓得谁身有什么记号的?”李佑循循善诱的提供思路道先要将祸水引到别处把自己这无辜受害者摘出去。
本以为来了救星感觉有了依靠却听到李佑这要把他自己撇清的话付姨娘登时气涌心头腾地站起来道:“你这杀千刀的叫妾身承认与别人通jiān么?还不如就认了你”
李佑吓了一跳回头看看门外四处无人沉声斥道:“蠢货难道要拉着我一起死才好?连我都陷进去了谁还能帮你?况且别忘了我至少答应过要照管杰哥儿你把我拖下水有何好处?”
付姨娘被李佑训得强行咽下一口气又记挂起自己的儿子也只好照着李佑的说去想。低头片刻才答道:“府中有个仆役刘信与我那侄儿交好听说侄儿提起过他腰部有痣。”
李佑微微放了心看来她是心里想通了女人狠毒不可怕就怕她失去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胡
来搞的局面不可收拾。又问:“那人相貌如何?”
“中。”
“就是他了。”李佑决定道:“我去回复老泰山。”
付姨娘焦急的说:“那妾身怎生是好?”
“我自然尽力为你开脱你等待消息。”
李佑又转回到书房对岳父道:“问清楚了jiān夫是府中仆役刘信。如何处置?”
刘老巡检犹疑道:“确实如此么?”
李佑答道:“付姨娘供认刘信腰间有黑痣一颗此足以为证。”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是付人才从中牵线。”
刘老巡检拍案大怒:“我待她不薄竟敢如此不守妇道。走!老夫要打死她!”
这可不太妙不能把付姨娘逼急了李佑计心头连忙道:“二娘说她守活寡十分难熬忍不住做下了红杏出墙的错事老泰山垂怜原谅。”
这一句话顿时击中了刘老巡检的软肋那活儿硬不起来也就没对妻妾硬气这方面确实也有所亏欠。又一想自己就要出家何苦为这事大动干戈叫人看笑话但肯定不能留着付姨娘在家继续出丑了。
李佑观看岳父神sè又道:“此事不宜久拖不决否则难免传言纷纷老泰山快刀斩乱麻的好。”
李佑这是要催着岳父早早将事情定死免得过了这阵又出什么破绽糊弄不住。
刘老巡检叹口气道:“罢了罢了老夫也不追究了你去叫她收拾自己衣物自行离开本府罢。
对外就说老夫要出家所以遣散妾室。”
这算是赶付姨娘净身出户了另外杰哥儿作为刘家唯一的儿子自然是留在刘府的小妾即使被赶出门也无权带走哪怕是亲生的。
岳父这个决定很符合李佑的心思他应声就要赶付姨娘走人时又见刘老巡检将老管家找来吩咐道:“将那刘信暴毙了报一个急病!再将付人才打发到庄子里去务农地租以八成计。”
这二位真正的无辜者下场好惨但李佑可没与时间同情他们。他要尽快将赶走付姨娘的事情落实了才好只要付姨娘出了刘府以后老泰山想起什么疑点也无对证了。
话说在李佑的“监督”下付姨娘收拾了些衣物抱着不大不小的包裹对李佑说:“妾身只有个远房亲戚在府城要去投奔他。”
李佑听了点点头这样也不错小声说:“保重身子等我回了府城再见。”这算是安抚付姨娘了免得她狗急跳墙惹出事非。
“可杰哥儿”
李佑道:“先保住自己罢来rì方长。”
出了刘府大门李佑把长随张三叫过来说:“你从家里支取二十两银子租了船护送二娘去府城安顿。”
张三心里十分奇怪不懂老爷为何顾惜付姨娘还特意叫他这长随护送但不明白也得照做了。
望着付姨娘远去。李佑才松了一口气今天真是好险多亏灵机一动说得老泰山不想直面尴尬才有了居间弄事的可乘之机。
李佑还想通过岳父去寻找巡检司的内线但看刘老巡检这心情不是说事的时候。于是暂时离开刘府去了虚江县衙要和陈知县谈谈。
一百二十五章 看不透的陈知县
李知事在县衙里受到的待遇与府衙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一路走来有各sè人等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直到进了陈知县官房。
房中陈知县正和黄师爷商议事情那黄师爷见了李佑笑道:“稀客稀客这不是府衙李大人么。”
李佑见过陈知县坐下寒暄几句后才说起来意:“今rì前来是为西水蒋巡检还县尊做主。”
之后李佑将蒋巡检的事情大概叙述一遍但没提府城粮仓的事情他还抱着观察陈知县对他态度如何的心思看看是冷淡敷衍还是一切依旧。
“此乃小事而已你不用担心。”陈知县丝毫不作为难之态很干脆利落的一口答应下来。
李佑得寸进尺的说:“还县尊发下牌子拘禁蒋巡检。”
陈知县皱眉道:“做人心胸怎可如此狭隘这样有些过了为了区区一些小事便大张旗鼓实为不当。”
一个知县去拘禁治下的巡检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足够合适的理由不然无故擅自囚禁朝廷命官的罪名够他吃一壶的所以陈知县才会婉拒。
黄师爷暗道李佑绝对不是糊涂到有非分之想的人看来这中间又有什么说便开口道:“李大人究竟有什么来意明说了罢。”
“因为蒋巡检牵连到一桩府城里的惊天大案。”李佑说他这才步入正题将姑苏仓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通有点出府衙下集体涉案的事情暗示陈知县可以通过蒋巡检为引导参与进来。
听到这有些不可思议但可叫一片官吏人头落地的事情陈知县和黄师爷齐齐动容不禁对视一眼都看得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当真有此事?”陈知县确认道。
“不假县尊若不信可将蒋巡检严刑拷打定有招供为佐证。”
黄师爷忽然插话说:“府城中事与县尊何干?没必要弄险。”这意思是阻拦陈知县插手了。
李佑没想到黄师爷会持反对意见“师爷此话差矣那时府城清空一片县尊又立下劳岂不有了升迁时机?何况此事可让县尊博得清望何乐不为。”
黄师爷转头对陈知县说:“其一此案浑然不可测县尊何须涉险自保清白便可。其二县尊有许尚书照拂求稳即可升任行险实为下策。其三即使事成县尊也升不了四品知府其他佐杂官又配不县尊的身份天下哪有二甲进士知县升通判同知等佐贰官的道理徒惹士林笑话而已。县尊的眼光不能仅仅放在这府县之中前途当在庙堂下一步升入部院才是正理。”
黄师爷说的丝丝入扣条条在理李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也是因为他这次太大意了。以前李佑献策无所不行这回心里未免就有些潦草就没想着遇到反驳所以未曾仔细准备言辞眼下便被黄师爷搞的措手不及。
但好像黄师爷说的也挺对陈知县又何必冒风险蹚浑水。而且黄师爷这话就差点明这是李某人拿陈知县当箭使了。李佑发现自己有些一厢情愿过去太顺利导致小瞧了别人。对这陈知县来说或许是无所谓的小事但对他来说则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大事背景雄厚的陈知县若不出手他和王同知二人势单力孤又能做什么。难道就只能眼看着了?继续把冷板凳坐下去?
李佑正无计可施时候只听“啪”的一声响却是陈知县拍了按道:“我辈书人所学为何?先贤云:铁肩担道义辣手著章。小节或可随意不拘大义岂能故作糊涂?府中有硕鼠吞仓米价一rì三涨明chūn灾民衣食无着这样大是大非之前你二人说来说去只知锱铢计较所思所想全然不顾社稷黎民不禁令人齿冷!本官虽无职无权但也不能容忍彼等jiān邪岂可置身事外而装聋作哑?”
陈知县一番慷慨陈词让近乎绝望的李佑顿时绝处逢生他不禁热泪盈眶真是青天呐!差点就高呼“县尊不出如苍生何!”又得意的朝黄师爷使了两个眼sè。
黄师爷仍在发愣间被李佑拉出了知县官房县尊有了决断下面该二人商议细节。
到了自己公房里黄师爷以手抚额大悟道:“才记起来吏部许尚书与县尊书信往来曾提起过与袁阁老生了嫌隙而这位阁老又与毛知府是同乡”
啊?李佑刚在心中树立起的偶像破灭了“莫非县尊是为了这个原因?”
黄师爷摇头叹道:“也许是也许不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县尊所想连我也看不透了无论是何原因你的运气足够好。”
李佑岔开话头道:“我yù从巡检司寻找些内线给蒋巡检罗织些罪名好让知县有个由头且等我两rì夫。”
黄师爷嗤声道:“小家子气需要如此周折么?我自有主张你也叫我立点劳。”
李佑问道:“愿闻其详。”
“他喝酒。不过你不宜出面你出面就不灵了。”黄师爷道。
第二rì黄师爷蒋巡检吃酒那蒋巡检见知县幕僚他吃饭自然是欣然应邀。到了席黄师爷拼命劝酒蒋巡检受宠若惊下喝的酩酊大醉百事不知。
等蒋巡检再次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身陷囹圄被下了大狱心里莫名其妙惊诧无比。喊了几声没见有狱卒过来不由得有些不安。昨天黄师爷灌他的酒醉后将他关进牢里到底为的什么?
蒋巡检看到黄师爷走近牢门便质问道:“在下虽然位卑也是朝廷命官老先生意yù何为?”
黄师爷呵斥道:“蒋大人!我本与yù你交好谁知你犯下侵吞官粮的大罪!县尊下令拘押你也不为过!”
蒋巡检大惊道:“此话怎讲?”
黄师爷冷笑几声“昨rì你酒后吐真言道是你在府城吃下多少仓米此事可是有的?”
乍听黄师爷掲出此事蒋巡检心头骇然头昏脑懵黄师爷怎知道的这件事?难道自己真的喝多了说出来的?
“事已至此你就招了实情罢瞒不住的陈县尊或可为你说情。”黄师爷说。
最终蒋巡检还是招认了事情。
难怪黄师爷不让李佑露面如果李佑出现在此处蒋巡检必然怀疑是李佑在府衙从什么渠道得知的他多半会死鸭子嘴硬抵赖不知。但如果他听到这件事是从自己嘴里暴露出来的心理震撼更大便也容易招供。
一百二十六章 各有各的前途
李佑真没想到蒋巡检这么轻易就招了从头到尾他完全没有出场机会心里的酷刑彻底不曾派用场只好看着黄师爷手拿供状轻描淡写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哉善哉。”
这事情未免过于顺利了罢李佑还打算要费力气去罗织罪名将蒋巡检下狱审问结果黄师爷轻松一个花招便套出了话自己的想完全无用啊。
黄师爷又对李佑说:“蒋巡检出自府衙若他家人求救到府里问下来没个罪名不好交待稍有不慎便要打草惊蛇。还得劳烦你找你那老泰山从巡检司寻几个内线挖些罪名给他好遮掩过去。”
李佑无语既然如此从一开始按他的套路来不就行了便摇头道:“老先生何必多此一举。”
黄师爷意味深长的笑道:“用你的话说这算是刷存在感这下案卷审问人是我。”
“不用再如此麻烦了。”李佑很冷酷道:“国朝向有连坐之制将蒋巡检一家连同亲信尽数收押即可看谁还去告此事。”
不过对黄师爷的言行李佑似有所悟——如今陈知县渐渐成熟黄师爷的帮扶使命完成的差不多了于是他看到机会后内心便开始sāo动。这黄老先生可是举人名有资格直接做官的他又不像进士那样需要挑剔位置运作一番要是能在繁华富庶的苏州府当个官也不错。
又想起黄师爷对陈知县前途的设想李知事有些不安故意很傻很天真的对黄师爷说:“陈县尊升迁一定要去京城吗?留在苏州府不好吗?”对于李佑这个苏州府的土著官来说陈知县若去了京城那就太鞭长莫及了以后想依靠也有点靠不。以当今这科技水平搞不好一辈子再也见不着。
黄师爷很理解李佑的心理但也没什么办。“世间人都知道京官为贵谁不想去京城为官。陈县尊堂堂高榜进士到虚江县不过是屈尊历练熬一个地方任事资历二来得了许尚书授意远离朝堂避开朝争风波而已不然你以为陈县尊即便考不入翰林还求不得一个御史、主事、给事中做吗?等时机一到陈县尊自然不会在地方蹉跎度rì那些通判同知之类官儿都是给你我这样的人准备的以陈县尊的名当佐杂官纯属羞辱你说他升迁后有可能留在苏州府吗?”
李佑无奈道:“在下也晓得此理可惜江南如今不设巡抚藩镍诸司州县官在本地向确实也没有什么升迁渠道。”
在景和朝江南地区属于南直隶为了给南京六部一点事做便不在江南设那些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官职了所以李佑才说江南地方的州县主官没有升通道。事实这些年江南十府的主官们不去两京和外地很难能就地升迁的。
以国朝体制地方官中的高级别主官(基本只有进士才能做)有从二品布政使、从三品参政、从四品参议、正三品按察使、正四品按察副使、正五品按察佥事、四品知府其中布政使司序列挂着分守道衔头按察使司序列挂着分巡道衔头品级层次很清晰。有资历的进士出身官员便可逐级升迁或者在京城和地方来回镀金。
以正常顺序和背景人脉陈知县下一步百分之九十九是升迁为京城部里的六品主事。本来陈知县或许能安安稳稳在虚江县当个三五年知县但检举毛知府这事一出朝廷总要给写密奏有的陈知县一个嘉奖即便不成也要给一个安抚很大可能是要提前升迁了。
为了自身短期利益(李佑真不想熬到他成了最老资格的那天)亲手推动陈知县走人的李佑长叹一声陈大老爷今后大概最多只能引以为外援了想在本地寻靠山还得去找赵大官人这种世居土缙绅才好。
但一想到赵良礼李佑又头疼起来该死的毛知府和可爱的赵大官人也是有些关系的听说毛知府是赵大官人祖父的门生。说起来这帮统治阶级的关系网真是千丝万缕还发明;了无数拉关系的说辞亲友之外另有什么同年师生同乡的更复杂的还有同年的师生、师生的同乡、同乡的同年之类交叉感染。又如毛知府和马巡按一个是袁阁老的同乡一个是袁阁老的女婿见了面自然就好勾搭。
若整垮了毛知府怎么和赵大官人交待?别人不是傻子他装作不干己事瞒不住真正的有心人。还是回到府城后主动去拜访赵大官人想化解了此事为好李佑只能想道。
话说黄师爷拿了供状给陈知县看陈知县心里便更有了底但他也没有权力去查知府只是写了密奏和密信各一封都送到了吏部许尚书那里。其中内容重点强调了民乱的可能xìng:江南本为鱼米之乡苏州府竟起抢米风cháo实属骇人听闻。偶从治下待罪巡检处知府署仓中数年积存荡然无存无米可粜为此不敢想来年chūn荒惨状。苏州府中无恒产者数以万计若饥民暴起则天下财赋之地尽为锦绣灰烬其时京师仰供何处?
陈知县的密信是给老师许尚书看的密奏则是委托许尚书代为转交到该交的地方。不管怎样程序多多少少总是要有的国朝体制又是个讲程序的制度但不同人走程序的效果显然不同的吏部尚书转交的密奏和知县报的密奏所受待遇能一样吗?
然后所有人都只有等着了事到如此李佑已经发挥出了他的作用彻底成为听天由命的酱油众。
他感叹道这年头没了锦衣卫某些时候是很不方便啊检举个贪腐还得如此大费周折。从苏州到京城足有两三千里路程来回折腾动辄以月计他这冷板凳还要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各有各的前途基本都可以明确但李佑的前途又是什么?
一百二十七章 一个接一个的震撼
天下总难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李知事带着淡淡地忧虑回到了府城。清晨时分他刚步入府衙同知厅便被王同知叫去。
“事情如何?”王同知见了面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其实这样是很是失礼以王同知的涵养不该有的怎奈实在是等急了。
李佑如实答道:“陈知县已经密奏朝廷由许尚书转递你我的名也在信中给许尚书提了。”
王同知喜道:“大事定矣!这事到如今本就快遮掩不住了谁抢了先机谁就是首。不过还得添一把火才好事情闹得愈大朝廷愈不会姑息jiān邪为稳定局面越会重用我等善后。”
“大人有何妙计?”
“如制造更恶劣的抢米之乱顺带放几把火能轰动全城最好”王同知yīn测测的说。
李佑闻言心里翻滚不已王同知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难道关键时刻他露出了本xìng?若真如此这王同知决不可深交。
他李佑不是圣人也是个自私的人迫不得已时害一人救自己或许可以做杀一人救众人或许也可以做。他要让自己在这个世界舒服的生活下去所以不想拿道德来苛求自己。
可是无缘无故的自己并没有受到直接威胁情况下平白为了一己之利就去蓄意制造恐慌人为推波助澜搅动满城不能安生在李佑看来便有些过分了哪怕是打出了惩戒jiān邪的正义旗号。若仅仅是过分也就罢了但纵观史书能干出这等事情的哪一个不是大jiān之徒?和这样的人亲近交往下场能好到那里去?除非你比他更jiān恶。
李佑不愿在这个时候与王同知有什么分歧大事未定本阵营内部别先起了什么纷争惹不起总躲得起便含糊说:“老大人高见下官告辞。”
王同知拦住李佑道:“老夫被府中小人提防的紧稍有举动便引人注意可以说是动弹不得。还要劳烦李知事你初来乍到他们对你只是因为牵连到了老夫而忽视并未多加小心你行动更方便。”
李佑婉拒道:“下官到府城不久处处不熟悉难当重任。”
王同知却不放过“事在人为自有老夫指引李知事何必推辞?”
谁知道你这是不是拿我当炮灰?我好歹也是堂堂官身岂是让你当家奴使唤的?再说此事风险极大他才不肯为了一个王老头亲自涉险。李佑心里愤然开始以最大恶意揣测王老同知了。嘴讽刺道:“王老爷对下官何其急切乎?你来府城经营没有三年也有两载了莫非手头一个可用之人也无?”
王同知面有惭sè“可用人还真是一个也无墙头草或有一二。”
李佑极为不齿混成这样还好意思教唆别人去玩黑手段拂袖要去。其实也不能完全怪王同知他不显出真正窝囊无能样子怎么麻痹得住府衙一干人等?
眼看李佑要走王同知突然哈哈大笑道:“李大人留步本官以戏言相试尔当不得真。”
又屈尊前对李佑一个长揖“都是本官过错一时心血来cháo想看看李大人心xìng如何恕罪恕罪本官有礼了。”
官都对自己行大礼道歉李佑也不好不理心内仍是半信半疑且听其言观其行。
王同知点评道:“现在可知李知事乃吾辈中人矣。”
在王同知看来姑苏仓的事情通到了朝廷无论大佬们偏不偏袒毛知府这朝廷也不可能看着占了天下赋税十分之一的苏州乱起来谁也不能公然承担这个责任死力维护毛知府。
可以确定若干时间后府衙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巨变。而巨变之后他和李佑作为全署唯二残存官员必是要承担重任的尤其是各种新官到任之前的这段时间。
王同知几十年来不知看了多少世态深知巨变往往能改变人xìng。他担心李佑年纪轻轻心xìng不稳一想到今后要与李佑共事的可能便忍不住出言试探却被李佑反过来鄙视了一把。
与王同知扯完话李佑回了自己房间问长随张三道:“付二娘如何安置的?”
张三答道:“她有个表舅住在府城小的将她护送到那里。”
找个机会要去看看但愿她肚子里的胎儿能平安生下李佑边想边嘱咐道:“此事保密不得外泄与任何人包括自家里的否则饶不了你!”
张三见李佑说的严厉恭敬答应下来。又拿出张帖子道是昨rì有人送来的那时李老爷不在张三便代替收下了。
李佑接过来翻看却是赵良礼的帖原来赵大官人在家摆宴邀李佑去捧场。
李佑看着帖子久久无语他还没有想好怎么与赵大官人说毛知府的事情。原本以为如今天寒地冻的实在不是宴饮游乐的季节所以短期内估计不会和酒肉朋友赵大官人见面时间足够他仔细考量思虑说辞的哪料到今天中午就有这么一场。
能不去吗?绝对要去。看清楚了这是赵大官人在“家”摆宴不可不去的这年头形容关系密切常说是通家之好重大意义可见一斑虽然李佑目前还到不了那个份。李佑和赵大官人结识以来从来没有进过赵府大门吃喝玩乐都是在各种jì家、酒楼、画舫今晚这是第一次受到邀能够登堂入室李佑能拒绝?也亏得他及时回来了否则便赶不这场宴席。
没有办就照实说罢李佑最后下决心道以赵大官人的个xìng瞒着藏着最后只会更坏还不如直率的实话实说说不定能有个痛快。
话说李佑了轿子往赵府方向而去天气冷轿子封闭的很严实。路足足有半个时辰轿子忽然停了。李佑掀开轿帘左右一看还在大街便问轿夫道:“为何驻足不行?”
轿夫答道:“回禀老爷前面巷口有大学士牌坊是不是下来走过去?”
李佑抬头望去果然见前方巷口立着三层四柱的豪华大牌坊整整拦住了整个巷口。刚才是轿帘遮住了视线所以没注意到。
他想这大学士牌坊八成就是赵大官人那个宰相爷爷的牌坊。演义小说里也常说过牌坊时官下轿武官下马乃是最基本的礼节——不过你的官要是比牌坊刻的大当然就不用遵守了毕竟是官本位社会。
走近了牌坊李佑仔细瞻仰一番后被震慑了。牌坊梁下层刻着“大学士”三个大层刻着“台元老”四个大。大学士样下面又有一行小是“钦赐故少保兼太子太保礼部尚书华殿大学士赵贞公”。楣边等处密布瑞鹤、鱼跃龙门等各sè吉祥花纹甚至还有龙纹。
一个词位极人臣。这个牌坊别说李佑自己这九品芝麻天底下还能有几个比大学士更尊贵的?即使是公侯藩王来了估计也得表示下敬重。
李佑艳羡不已真是荣耀子孙呐他西水李族至今还在为第一个秀才名苦苦挣扎差的何止天与地。
过了大学士牌坊李佑轿继续前行没走两步又停了。
轿夫再次为难道:“前头还有牌坊”
官太小的李佑无语只好再次下轿眼前这是一座侍郎牌坊规制比巷口的大学士牌坊略小。看了看大概是赵大官人他父亲的可就是侍郎也比九品知事大得多李佑只好再次步行干脆一直走到赵府大门处。
赵府大门并不像李佑想象的那样豪奢。虽然间架阔大十分雄浑但木料旧素样式简单没有过多装饰门楣随随便便挂个木匾:状元及第。
又是赵大官人他那个牛人祖父的的确有了这么一个匾额什么装饰都是多余了一样成为天下书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然而赵家给伪青小市民李佑的震撼还没有结束进了大门后李佑看到一座大厅堂矗立在前院门廊处挂着看起来很累赘很繁琐的五张牌匾每张牌匾有醒目两个大分别是——状元、进士、进士、进士、魁。
这既是炫耀又不是炫耀。这年头的风气就是如此家里有人取得了名就在厅堂挂个牌匾夸示赵家只是按习俗做而已。但赵家这夸示的也太震撼了些其实赵家已经很低调了按风俗中进士都是要立牌坊的这样赵家门外本该有连续四座牌坊但还是只立了两座。
李佑对赵家的掌故现在也有所了解五个牌匾中第一个状元当然就是赵良礼大官人故去的祖父。第二个进士便是赵良礼故去的父亲。第三个进士是赵良礼这一代的嫡亲大哥还活着在京为官。第四个是二哥也还活着在湖广为官。第五个放在别家很显耀放在这里很悲催的魁举人牌匾大概就是赵良礼一位叔父的现今在本宅管家事。
李佑感慨道跟赵家比起来什么兄弟进士、父子进士的美谈都是浮云呐。但是这样风鼎盛的家族里怎么就出了赵大官人这个破秀才牌匾都不好意思挂出来的酒国**纨绔败类?但就是这样的败类也能在府城呼风唤雨。
光顾着震撼了李佑甚至没注意看赵家风景便被稀里糊涂领到一处暖厅内。进去后发现赵良礼大官人居然连个主人主陪都算不只能委屈的站在门内当迎宾席位主位坐的是一位与赵良礼面相相近似但更瘦小的四旬男子。
赵良礼轻声对李佑说笑道:“这是家兄前庭挂的第四个牌子那位刚刚被迫辞了他那从三品的官回来心情正烦闷着不要招惹他。”
李佑奇道:“兄长丢了官你怎地还这般没正经。”
“这算什么丢官小孩子过家家样的闹完脾气估计过两天又起复了。”赵良礼满不在乎说。
李佑又被震撼了
这他娘的就是士大夫九品杂官、苏州府经历司知事李某人心里羡慕嫉妒恨道。哦险些忘了列出因为在巡检任考核卓异得到的将仕郎这个散阶衔头。
一百二十八章 不识好歹?
又听赵良礼简单说了说李佑才明白来龙去脉。
主座那位赵家二老爷赵良义官做到了从三品湖广粮储道左参政这可是个很紧要的官职湖广地方近年来已经成为和江南并驾齐驱的产粮大区。赵参政也算是绩显著考核得了卓异按照国朝官场惯例拟升为正三品按察使。
但问题就出来了赵家这代的老大赵良仁在京师都察院做副都御使。都察院是掌管监察的按察使在地方除了刑名也有监察的职能这样的官统称为风宪官。便有人群起攻歼说科道、风宪之官都是国家耳目若赵氏兄弟二人均为监察官容易下蒙蔽使朝廷耳目不明如何以身作则纠劾百官?
国朝言官猖獗的很为了避嫌亦或是躲言官口水赵二老爷便当不得按察使了。但正三品的实职位置有限最后朝廷给他安排了南京礼部侍郎这个闲官
南京的官基本都是空有品级的多半被用来安置贬谪、养老的官。虽然近十几年因为南直隶不设巡抚而代管南直隶情况稍好些但也改变不了南京官等于闲官的本质。
雄心万丈yù有所作为的赵良义得知自己要去南京做官像当头被浇了盆凉水。又有政敌翻出一些旧案攻击他一气之下赵良义便辞官回乡了。而赵良礼看二哥意气消沉便在今天召了一干人聚会闲谈给赵良义散心消遣。
李佑本想早早将毛知府的事情告诉赵良礼但站在门口实在不是个说事的地方。再说赵家二老爷回来了有些事估计得是他做主。思来想去李佑决定等一等他对这位赵家二老爷xìng子一些也不了解还是先观察了再作打算。
其实今天这场面也不该算宴饮更像是喝茶清谈辅助几样小食而已。李佑扫了几眼厅内四五个客人都已经坐好。又看到赵家二老爷背后侍立着个满脸病容的二十许年轻人他十分奇怪怎么会找个病秧子当随从不过这个病秧子为何看起来非常面熟?李佑仔细看了好几眼也想不起在哪见过。之后没再多想赶紧入了座。
李佑刚安定好便听到门口有人道:“来迟了恕罪恕罪。”拿眼看去却是毛知府李佑暗道不妙怎么连他也来了这还怎么去告黑状。
那毛知府见到李佑微微愣神他知道李佑与赵良礼有交情但只以为是诗词的泛泛之交心里并不在意。玩玩没想到今天能在赵家里遇到李佑看来是自己小瞧了李佑和赵良礼的关系不该把他冷落闲置的。
席众人知道今天是陪着赵良义解闷来了故而大谈些各地风物名人掌故趣闻的李佑倒也勉强能插得话。
又见赵良礼向哥哥介绍道:“这便是李先生了现在府署里任职。”
赵良义提起几分兴趣对李佑道:“诗词之道我也有几分心得。你的大作看过许多但觉格调多变气象万千有旖旎者有愤懑者有香艳者有深情者有怅阔者有诙谐者实不敢信是一人手。想我吴郡人杰地灵又出英才吾心甚慰。”
李佑谦虚道:“老大人过誉了。”
“归家闲人当不得老大人一称。”赵良义叹道。
赵良礼笑嘻嘻插嘴说:“李先生犹擅指物成诗顷刻立就有曹子建七步诗的风采不信兄长尽可以一试随意点题。”
这八成又是赵良礼起了作弄人的心思李佑对他的这点xìng子很无奈。
赵二老爷也觉得耳闻不如眼见便自嘲道:“我这次狼狈回乡便以辞官为题罢李先生不要吝才。”
李佑心念转了转短时间只想到一首开口诵道:“误尽平生是一官弃职容易变名难。松筠敢厌风霜苦鱼鸟犹思天地宽。鼓枻有心逃甫里推车何事出长干。旁人休笑陶弘景神武当年早挂冠。”
本诗的语气充分表达了一种后悔去做官的情绪虽然原作背景南辕北辙但这个调调是很合用的李佑觉得士人应该会很欣赏。这些年就是如此风气无论心里多么恋栈权位的官员也不会公开说自己贪慕权势写个诗词都要表明自己的jīng神向往很淡薄很闲逸很高雅做官很累很苦很无奈。
赵良义讶道:“果真是指题立就出口成诗更难得是品。名不虚传!”
众人也齐声道好赞一声不愧是李先生写的又快又好。不过如今这种夸赞已经不能叫李佑激动暗爽了听太多后他对此有些免疫。
赵良义又说:“寓意甚好可惜我心境不足受之有愧。”
这赵二老爷显然还是想去为国效力的虽然暂时回了家但可不愿就此激流勇退。
李佑心里暗暗分析道看来这赵二老爷是个很坦诚的人应该是颇有胸襟。
赵良礼叫道:“二兄!你可不能被李先生的诗迷了心神去当山人隐士我赵家还需你光大门楣去!”
这时候毛知府忽然说道:“李大人这首诗词句恳切以我看来绝非随心拼凑应景或许是隐含自述之意了。”
赵良礼转头对毛知府说:“李先生在你手下任职这么说来是被你整治的不想做官了?”
毛知府顺着赵良礼的话哈哈一笑“的确是我的不是其中多有误会是我将李大人耽搁了。”
又对李佑说:“今后李大人要勇于任事才好。”
一个知府把话说到这份给足了面子显然是向李佑示好。但李佑敢去友好回应吗?
小爷我就是将手剁了也不能去接你的橄榄枝啊李佑暗道毛知府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要对我好你现在对谁好谁以后就要倒霉。
别人都在看怎么和毛知府彻底划清界限呢?李佑灵机一动对毛知府道:“下官闲来无事时也有一首诗赠与毛府尊。不劝农桑不筹河民望城南涕泪多。国赋三升证一斗米价rì浮到几何?”
众人听了都很意外。这首诗摆明着骂毛知府尸位素餐、横征暴敛、治下无方、民怨沸腾又讽刺了最近的米价高涨势头。李先生是失心疯了吗竟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当面辱骂直接官尤其是在该官刚刚还向你示好的情形下。这素质不去当铁骨铮铮的言官可惜了有人想道。
毛知府脸sè铁青他也算有些城府终是克制住了自己。
赵良义皱眉不喜觉得这李佑太过狂妄而不知尊卑。赵良礼则是莫名其妙以他对李佑的认识不至于如此不识好歹啊今天是怎么了?
的确不识好歹似乎是在场众人最有共识的一点他们又怎么知道李佑心中所想。
李佑环视一圈心里叹道再过一阵子你们就知道小爷我多么英明了现在可真是没有知音。
正冷场之际侍立在赵良义身后的病秧子年轻人突然一头昏倒在地引起了慌乱。
赵良礼对仆役喊道:“速速去府中医士!”
李佑拉住一个家奴问了问才明白这个看起来面熟的年轻人是赵二老爷的独生子在家排行第四。但这四公子体弱多病所以没有随父亲去任一直在家里养着最近父亲回了家他要尽孝道便撑着病体侍候父亲结果现在撑不住了。
那家奴知道李佑和三老爷交好也不见外的感慨道:“二老爷这一房人丁不旺四公子至今也没有子息身体有这样唉”
出了这等乱子这聚会自然就草草结束。李佑出了赵府看天sè还早正要起轿回衙时长随张三凑过来说:“有件事情要禀告老爷付娘子安顿的地方就在回衙的路。”
李佑一听就想顺道去看看罢若有什么不妥总得管一管。走了一刻钟张三领着轿子进了某个巷子又到一户门外停下指道:“就是这家了。”
李佑让张三在外等候自己亲自去叩门。没多久有个中年人从里面开了门大概就是付娘子的远方舅舅了他疑惑的问道:“小官人是哪位?”
“在下是付娘子的亲戚她在这里么?”李佑答道。
中年人便李佑进来。
走到院子李佑看见付娘子正立在院中与对面中年女人颐指气使说:“你们手脚忒慢了快将房中杂物收拾出去。不然有忒多脏东西叫我如何安置!”
那中年女人被训斥了却是一脸谄媚sè连连点头。
真是个不安生的贱女人我的后代怎么偏偏就跑到你肚子里去了李佑心里不禁骂道。
付娘子扭头看到李佑便迎来招呼道:“李”
才说了一个就卡住了不知如何称呼是好再叫李姑爷显然不合适了。
此时中年夫妇走来对李佑讨好说:“小人要出去营生你们亲戚有话慢慢讲。”说完就走了。
李佑问道:“这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没见识的一听是个府衙官爷亲戚送妾身来投奔的巴结着呢。”付娘子不屑道。
李佑开始担忧这样浅薄市侩母亲生出来的子女会是什么德行?
付娘子见李佑不说话又主动找话说:“妾身想念杰哥儿了。”
想起杰哥儿李佑登时惊呆住了他脑子里闪过杰哥儿的面庞又闪过赵家四公子的影子一对比发现杰哥儿简直就是个幼年四公子眉眼脸型十分相像难怪他看赵四公子非常面熟!
一百二十九章 一段不伦的往事···
一个二十岁青年一个七岁幼儿一个是姑苏城内衣冠大族的公子一个是县里豪族的野生儿子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是面貌奇似天下不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罢?
李佑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付娘子说:“我忽有一事不明七年前你嫁与我那老泰山为妾之前是在哪里生活的?”
付娘子有些诧异想不通李佑为何问起此等陈年旧事但如今这个和她关系不伦不类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年轻人是唯一依靠的对象倒也不敢不答便说:“妾身当年也在这府城里。”
哦?李佑紧接着又问道:“以何为生?”
付娘子见李佑问的急迫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在大户人家作婢女。”
“是谁家?”
“赵家巷的赵家。”付娘子小声说。
李佑再次一呆付娘子居然还真和赵家有渊源那说明二人面貌相似绝对不是巧合他心里断定道。问道这里李佑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当年为何离开的赵家?”李佑旁敲侧击道。
付娘子并不晓得李佑今天去过赵家发现了些线索但听李佑问起原因白皙的面庞忽然微微泛红很是尴尬的闭口不言。
李佑暗道能让你脸红肯定是有什么jiān情若真如此八成是那看似雅正经的赵二老爷下半身也不老实啊。不过有个问题当年付娘子是带着身孕给老泰山做小如果像猜测的那样是从赵家二房出来的就有点不合情理了。
按说赵家二房子嗣艰难怎会让付娘子带着赵家的种去了虚江县不闻不问即便她是一个下贱的婢女。还有个问题七年前付娘子是二十五六的年纪难道没个丈夫么?
他看付娘子不肯回答便出言诈道:“因为你在赵家二房有些男男女女的事情罢。”
这话直唬得付娘子美目圆睁香唇紧闭满脸通红万万没想到李佑直接点出了赵家二房。她终究还没无耻到能将自己昔年隐秘jiān情对另半个jiān夫款款而谈的地步而且更令人羞耻的是
李佑见震住了付娘子过了一会儿又故作淡然貌似一切尽在掌握道:“说罢不要有虚言。”
付娘子不知道李佑了解多少情况也不知道李佑为什么对她的桃sè如此感兴趣——不像是吃醋啊。但一想自己现在死活都要靠着李佑隐瞒不隐瞒的没什么意义肚子里又怀着他的孩儿想来李佑也不会把自己怎样便一五一十的都说出来了。
原来当年付娘子是赵家的一名婢女在赵家二房里做事曾和赵家另一名仆役成了婚不过没几年丈夫就去世了。那年赵家四公子(也是二房唯一的公子)年方十三身体虽弱但也是初步发育chūn心勃动迷了家里的艳sè诱人香喷喷的付娘子。于是找个机会将付娘子拖入屋里圈圈叉叉了后来又迫着付娘子弄了几次具体过程便不赘述。
小赵四公子也是无知无畏年幼胆大。他身边有婢女、有仆役、有书童这些人晓得利害就把赵四公子给举报了引起了轩然大波赵家老爷们齐齐震怒。
却说公子搞一个婢女值得如此大惊小怪么也是有原因的第一个原因是那年正处于赵家老太爷(赵良礼他爹)去世后的守丧期间别说赵良礼连在外做官的老大、老二都丁忧在家守制。这种时候出了男女丑闻当然轻饶不得。关键也是赵四公子行事太不谨慎家里许多人都知道了口舌杂乱下万一传出去赵家太丢面子。
第二个原因有些大户人家很重视家族中少年戒sè的问题就怕年幼不懂事不晓得节制纵yù无度把身体弄垮至于成年后就不管了。例如赵家有个规矩就是从小要发奋书不得近女sè服侍年轻公子的婢女都是严加管束的谁敢胡乱勾引小公子一律严惩。
付娘子和小赵四公子的事情败露后念在她是被迫的份赵家倒没往死里整只是把付娘子打发给人牙子并责令卖到外地不许留在府城。人牙子带着付娘子到了虚江县但这时发现她有孕在身没有儿子的刘老巡检偶然听说此事后就买下来当妾付娘子便成了付姨娘。
听完这些前尘旧事李佑瞠目结舌。他心里猜了半天是道貌岸然的赵良义老爷始乱终弃没料到真实剧情更加火爆。二十五岁丰腴美艳少妇被十三岁chūn情少年强迫发生的不伦故事啊简直就是辈子看过的叉叉小说常用人物模型了这东西也古今通用么。
而且这付娘子体质真够出类拔萃的和赵四公子弄了两三次就有了儿子和他偷情一次结果又怀了。难道大易生养这句老话是有道理的?
再从另一个角度看付娘子就是封建社会妇女受到压迫侮辱。没有女权同时深受毒害的典型。从婢女变成付姨娘又从付姨娘变成付娘子她从来就没有能够自主过甚至也从来没有任何自主的想之前遇到了家庭危机就只有再勾引一个靠山的念头便化为行动找到李佑。
过了一会儿李佑才憋出一句评论道“好口味”不知道是说赵四公子还是付娘子。
曝了自身丑事付娘子臊的低头不语听在耳中只以为李佑是讽刺却腹诽道你不也一样爽过。
感慨完毕李佑脑子恢复清明迅速转动起来。可以确认杰哥儿就是赵四公子的亲生儿子掌握了这个秘密如何去运作?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老泰山那边怎么交待?他一时也真想不好。
不过从各种现象分析赵家并不知道付娘子有儿子的事情付娘子也不知道赵家的近况。为了确认这点李佑又试探道:“从那以后你知道赵四公子的消息么?他会不会还惦记你。”
“赵家是什么门槛妾身出来后哪里还够得着想那赵四公子早就娶妻生子了罢心里怎会记得七八年前的苦命人。”
先不能让她了解到赵家二房子嗣艰难的情况李佑想道否则以她的xìng子肯定想方设赵家的门去捞好处坏了我的打算。
“我要走了。你且在这里静心休养好好安胎。”李佑最后说:“我会定时打发张三来看看。”
付娘子目前打心底是想拉紧李佑的生怕李佑弃她不管便伸手勾住李佑胳膊道:“李小哥再留一会儿。奴身子不便做不得那事但可品箫还有后门旱道总叫小哥舒爽过。”
说实话付娘子是个很浅薄没什么素养的人其实不懂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更和李佑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她只会利用女人本钱去进行很不含蓄很粗俗的勾引也就这点手段了。
也亏得付娘子的本钱算是出sè让刚刚还想起不伦叉叉小说段子的李佑小腹一热。便也不忍了有那晚的一就敢有今天的二进屋将付娘子按下蹲稳解开裤子催促道:“就用嘴罢。”
没过几天时间已经进入一年之中最后一个月xìng急的人家要开始筹备过年了。
这些rì子一首据说是著名诗人李佑写的小诗渐渐流传出来。不是写赵二老爷辞官的那首而是李佑骂毛知府的那首因为这首诗的确反映了人民群众的心声。民望城南涕泪多米价rì浮到几何都是当前最现实的民情所以在市井间传唱的不少。
听到这首诗的人无一不称赞一声李大人真是个好官竟然肯为了百姓疾苦向知府大老爷开骂不愧是心怀家乡的自己人不像那些外地来的官儿一般无情可惜官太小。
最后到让李知事在府城平民百姓中博得了一丝丝的清名对此李佑非常的始料未及了他本来只是想拿这首诗来和知府划清界限没想到还会有这个副作用。
善良的人们同时担忧道这要惹得毛知府大发雷霆找个由头把李大人整治了或者考核时把李大人给抹成不称职丢了官如何是好?
他们却不知道对此李佑根本不怕就算发生这种事只能让他得到的补偿更多。何况李佑从陈知县那里得到了消息朝廷派的人就要到达毛知府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
二十一世纪的看官也许不明白为什么米价如此牵动人心涨个一倍也不至于饿死罢?这里就解释一下以本时代的薪金和消费水平举个例子比如某人在机户或者是什么工场打工每月共得工银二两。那么假设他家有四口人按本时代度量衡四口人有老有少约莫每月吃米一石米价稳定时每石卖八钱到一两左右这就是本户人家一个月的主食消费不包括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但如今米价涨到二两甚至还在涨可想而知这家的rì子肯定非常难熬了能不生出天大的怨气么。所以府城才会发生抢米的事件。
这天王同知在下棋的时候抱怨说:“李知事很不够意思自己出风头博名望也不捎带着老夫一起。”
李佑笑道:“下官这是主动诱敌替老大人分了压力。”
二人正谈着张三送来封信李佑接过一看书八个:“见信速来虚江县衙。”
虽然没头没尾没称呼没署名但李佑还是认出这是黄师爷的。心里顿时雪亮抬头对王同知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你我出头之rì到了。”
一百三十章 为民请命与枷号示众
李佑匆匆去了虚江县衙没半天又连夜匆匆回了府城。十二月十五rì清晨苏州府府署响过几通擂鼓每天一次的排衙例行开场自同知以下官吏齐聚大堂拜见知府。同时各sè人等有大小事宜依次向府尊禀报示听候吩咐这叫衙参。
官场中人都晓得京官虽贵但也有羡幕地方父母官的地方。一是地方主官号称代天子牧民”为在百姓面前彰显官府盛严出入有华盖仪仗风光煊赫而京中官员不可能有这些排场。二是地方官父母官可以享受到每rì排衙的气派属下大小官吏数十人一齐参拜宛如止家皇帝朝一般他有黄钟大吕咱有梆子擂鼓他有内侍呼喝咱有衙役喊话。而在京中即使当了尚书阁老”也没这受用。话扯回来苏州府大堂里今rì衙参王同知照例被省略过去由通判老爷开始然后是推官、经历、照磨。官老爷们扯完该六房吏目参事时却见在同知厅里和王老头一齐坐冷板凳的李知事突然排众而出前对知府拱手拜道:“下官有事要参近rì米贵不止城中贫民糊口也难府尊开仓出菜施行善政。”
众人俱都感到意外。李知事自从到任以来低调的很衙从来不发一言今rì不知为何说起话来再说仓车自有通判分管李佑有点越俎代庖了。还有这姑苏仓情形如何”堂中官吏心里都有数只剩了些明年chūn荒都未必够用的应急米现在怎能出集平息米价念至此众人不禁都嫌李佑多嘴多事。府衙也不是没去补救”怎奈越回购米价越贵从外地运又远水救不得近火。
毛知府心里渐怒暗道次那事本官还没来得及发作你”你倒继续蹬鼻子脸当真以为本官动不了你吗?呵斥道:“微末小子也敢妄言政事!仓事何用你多嘴……”
未等毛知府说完李佑却不分尊卑的打断了他大声斥责道:“府中民不聊生府尊大人却连月来安居如泰山视黎民疾苦如无物乎?我苏府百姓何辜遭了你这等昏官主政!尸位素餐!昏庸无能!无廉无耻!”
大堂里的官吏衙役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了一个小小的比吏员强不到哪去的九品杂官主动去和顶头司四品正印大员对骂”这是什么状况?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即便是毛知府也没想到李佑这小人物竟会当面泼妇骂街一样的辱骂他气的胡须颤动不停早没了冷静伸出手抽出签牌摔下去厉声道:“给本官打!”
李知事面无惧sè慷慨激昂道:“即便打死又如何!下官为民命何惧一死!”
王同知冷眼旁观心里叹道”你演的太投入”过火了。他站出来对毛知府说:“李大人是官身犯了错自哼哼司惩戒府尊要存些体面难道几句诤言也听不进耳么。”
毛知府把李佑嘴脸看在眼里”不知为何联想起了本朝那些前仆后继的挑逗天子、并求廷杖求挨打求名气的前辈们”当时还有些追慕现在忽然觉得这种沽名钓誉的行为真令人作呕。求仁得仁那就成全他…………毛知府拍案道:“左右来人!将这目无尊的贼子推出去枷号三rì示众!”
王同知又出头抗议道:“此为乱命!府尊无权如此处置朝廷命官!”
毛知府咬牙切齿道:“那又如何?”
那些衙役不会听王同知的走到李佑前面做手势道:“李大人罢”不要逼小的们动手。”
李佑冷哼一声蒂首挺胸出了大堂。
枷号示众这种刑罚也是常见的”经常用在欠了粮税或者德行有亏的人身枷在衙门外以做效尤”李佑却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要挨一遭。
本来李佑是内穿厚皮裤防打板子的他现在好歹是官身毛知府也不至于扒了他裤子打但是看来白准备了。不过戴木枷应该比挨板子要轻松些罢估计也戴不了一时半刻”算是体验生活了。而且他早就交代过张三随机应变下面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想的轻松但看到当班衙役抬了木枷过来李佑顿时就变了sè一一这木枷也是分等级的有二十斤、四十斤、八十斤、一百斤几种规格这班衙役搬来的正是百斤重的那种……
这样的木枷哪里还算戴着”直接就能把人压在地面无论是坐是跪”形状都十分屈辱大丑大恶之徒才会有的待遇李佑岂能丢这个面子?他心下了然这些贱役是要打落水狗讨好知府大怒道:“尔等这些狗贼胆敢如此!”
那领班的衙役姓胡皮肉不笑道:“李大人要怪就怪自己罢好好地rì子不过却去触府尊老大人的霉头小的吃这碗饭总不能叫府尊不痛快。”!
“你若叫本官不痛快一时本官叫你不痛快一辈子!”李佑i斥道。
胡班头不屑道:“等李大人作了知府再来说这些罢。
小人真是小人。李佑气的七窍生烟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有这样一种情况但又无计可施毛知府没有正式坍台之前他李”了的话什么用都不顶。
早知如此今天演戏就该收敛一些的李佑心里后悔道。他正在没办时”听到旁边有人喝道“住手”!转头看去居然是洪巡捕。
在府署里要说对李佑的了解王同知是第一其次便是洪巡捕了怎么说也是直接打过几次交道的。刚才在大堂里洪巡捕见了李估的言行就感到很怪异他深知李佑绝对不是一个如此正义或者莽撞的人正常人都不会干出九品下属辱骂四品官的事情”更别说李佑这样有心眼的而且他还知道李佑的靠山陈知县背景很深。种种情况综合起来可以断定其中肯定有什么深意。
想来想去”洪巡捕悄悄从大堂中溜出来”到了外面先给李佑卖一个好喝止住了胡班头。洪巡捕身为类似于总捕头的角sè”地位比胡班头高太多了有他发话胡班头不敢直接违抗。
“你们闪开一些我要与李大人说几句话。”洪巡捕挥手道。
李佑苦笑道:“洪巡捕连这也来谈买卖吗?减一斤木枷什么价钱?”洪巡捕低声道:“李大人说笑了在下想问问李大人今rì举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本官掐指一算知道今天骂了府尊有好处。”李佑装模作样道“洪巡捕能给换个木枷定有厚报。”
洪巡捕深深看了一眼李估”心里盘算道听说那马巡按身为钦差都奈何不得陈知县”可见陈县尊背景之大而这陈县尊又和李知事关系极其密切又听说赵家巷赵府的三老爷也是常和李知事往来的所以李知事总不会没有后路。此时帮他一次也不失为雪中送炭的人情应该会有回报。即便被毛知府责怪了也不是不能弥补”最差结果也就是熬个一年把已经干了五年即将六年到期的毛知府熬走。得出一个结论”这笔买卖值得。盘算完毕的洪巡捕将胡班头叫过来说:“换个最轻的大老爷责怪下来我有承当。”就这般李知事被扣木枷推出了府衙大门立在八墙下示众。话说府衙大门外从来都是很热闹的”用现代术语称作“衙门经济”。从卖笔墨纸砚的到代写状子的从进衙办事的到告状打官司的从中介掳客到看热闹的闲人从该事的茶摊到管饱的饭铺一个词熙熙攘攘”总而言之”人不少。
今天某人一被推出来就引起了衙门口无数人的注意。枷号示众对这些常年在衙门口打混的人来说不稀奇”但身穿青sè官袍的官老爷被戴木枷拉出来展览就罕见了少不得前强力围观。
“这不是才任没两三个月的李知事么?”立刻就有人认出了李估。
“能给李知事鼻木枷只有府尊大老爷可以的罢?犯了什么事情?”
“你不懂了罢这就是那传说中的政治斗争啊!我听说李知事是王同知的人而王同知又和府尊不对付李知事定然是被府尊抓住了痛脚修理。”“前些rì子听说李知事为百姓写了首诗讽刺知府大老爷不会是被报复整治了罢?这世道没天理了。”
李佑两眼望天心里大骂张三这狗奴才怎么还不出来老爷我快成耍把戏让人看的了。
终于见到张三踉踉跄跄从府衙里奔出来跪在李佑脚下抱着大腿哭喊道:“老爷啊!你又不少米吃米价贵到一百两又与你何干仓米出祟不出集又与你何干?为此顶撞府尊值得什么!可怜老爷堂堂官身要受这刑具加身之辱那些无知小民谁会念你的好实在犯不啊!”
有了张三这一喊叫围观众人齐齐哗然这些人谁也不是富翁米价之痛感同身受的。听见李大人是因为粪米问题得罪了知府被惩治当场群情激动起来一齐为李佑欢呼叫好赞誉之言满天飞舞。
听到耳中让李大人感到轻飘飘的舒爽他明白为什么陈知县为什么热衷于刷声望了。其实我没有那么好…………李估两手隔着木板勉强挨着对人群作了像是拱手的姿势朗声道:“李估无能愧对乡亲父老这官不要也罢。”在一旁看守的衙役心里讥讽道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冷灶官充什么大人物样儿跟这些小民玩深情互动有个屁用一万句顶不知府大老爷的一句。
这时一队人马突然出现在府衙大门外亮出了官牌仪仗有前导大喝道:“钦差总垩理苏州粮储事南京都察院副都御使奉命到此!闲杂人等回避苏州府速速迎接!”钦差?当场有门禁镂得乱滚带爬的冲进衙门里禀报去了。
可算来了!李佑大喜他昨天在虚江县秘密见过这位老大人的所以个天才敢肆无忌惮的扮演铁骨凛凛为名命的诤官。
一百三十一章 府衙的天要变了!
李佑和王同知本以为要等几个月的之前他们均没想”州沁反应如此迅速居然在年前就派了钦差过来这高效的作风很令两位基层工作者不敢相信。
话从头说起那rì京师朝中廷议由吏部许尚书主持当陈英祯的密奏从都察院左都御史手里亮出来并在朝廷大佬手中传示一遍后引起了高度重视和强力关注。
至于原因么朝廷里是个人都知道京师半数钱粮和皇宫用度皆仰仗于东南而苏州府又是东南首郡实乃天下第一财赋重地。而且官员都知道俸禄太低贪点银子可以”属于行业潜规则但别贪仓粮真可能会人头落地的这是崇祯朝大乱之后立下的规矩到现在变成不能碰的祖宗度了。全国将近十年没出现过这类案子谁知如今出了一桩”怎能不引人注目。以这些是耳熟能详的其实也不用详述。但还有个许多人心知肚明却不会说的情况:虽然南人似乎并不彪悍可苏州府大概是无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太多的原因或者因为朝廷在苏州府菇羊毛太狠而产生的怨气需要发泄途径(十分之一啊十分之一)所以有点市民暴动的小传绕(不是造反)。
闹大的有万历天启朝葛成、五义士之类的一百年了还被苏州民众视为英雄豪杰并供奉着其他小点的闹赈、抚税时有发生特别是在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
焉知这次会不会又出乱子?故而朝中大佬都认为需要尽快处置此事越快越好。连袁阁老也抛弃同乡毛知府了他心道这陈英祯敢冒着罢职的风险越级把知府告一本肯定是有把握的。再说事情被许尚书捅到廷议他也没能力堵住悠悠众口。为毛知府说话徒受其辱说不定政敌正等着他为此开口好群起而攻。侵吞仓粮毕竟触犯了官场默认的底线谁也不便众目睽睽下张嘴开脱。所以归根结底只能怪这姓毛的胆大妄为利令智昏了”且自生自灭罢。但朝廷也不能只听陈英祯这个知县的一面之词还须派专人去苏州查案。京师离苏州太远此事又急快过年了也没人愿意往远处跑。于是朝廷大佬们最终一致同意从南京派人南京都察院副都御史谢彦便中了大奖在寒冬腊月以钦差名义驾临苏州府。
谢老大人经有心人指点没有按惯例大张旗鼓的直接到府城他先秘密去了虚江见陈知县”又把李佑召来询问了府衙详情定于今rì午进行突然袭击。还在李佑提醒下为防止府城守备兵车不配合在虚江县征了二百兵丁跟随听用。
然后才有了李估先在府衙大堂既丧心病狂又正气凛然的痛骂知府、随后摇身一变化为受难英雄接受民众欢呼的两幕戏剧实因他底气十足的缘故。
却说府衙大堂里没了李佑这颗苍蝇衙参进行的很顺利即将结束时见府署大门门禁冲进来叫道:“外头来了钦差!看牌号是什么副都御史。”“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毛知府面sè大变”却没时间多想”谁敢在钦差驾到时还磨磨蹭蹭的不迎接。他稳了一稳心神”对一干下属官吏沉声道:“尔等随本官一同出迎。”
府衙仪门门洞大开毛知府和属下数十人鱼责而出又一直走到大门外前拜见道:“苏州府恭迎中承。”谢中承在轿中面无表情道:“不必多礼将府衙所有官吏聚于大堂。”
毛知府自是答应不提。
这里吗嗦几句话普及下本朝的官场称呼自然是有一套讲究的衔头带着都御史、副都御史的都要尊称为中承今天来的谢副都御史自然也可以。其他常见尊称还有阁老、天官、府尊、县尊之类的叫。
此井不能像肥皂剧一样胡乱叫大人否则就等着被穿小鞋罢。只有称呼低品小官、级称呼下级、或者双方品级地位差不多时”才有可能直接叫某大人如李佑这样的九品杂官便常被冠李大人的称呼当然更多的是直接称呼官职。而小官称呼高品大官时的常见称呼是老大人加老是尊敬并非说这人年纪多么老”若不加这个老对官只称呼某大人几乎就相当于一种侮辱和蔑视了。例如李佑有求于王同知时喊一声老大人拍马屁不待见时直接叫王老爷或者同知老爷。但他从来不能叫王大人否则就是公然打脸和二十一世纪里喊小王的意思差不多哪个好汉敢当面把自己老板叫作小王?
灌水闲话不提忱叶咏的大轿子即将穿过府衙大门时停住了掀开帘子后谢冻装指着墙边道:“这是何人?也是署中官属?若无他事一并带进来。”
众人顺着手指头看去原来是戴着木枷的李知事不由得暗笑他今天这行为艺术真玩出了水平直接玩到钦差面拼了以后可以当笑话谈资。可叹他们不知道很快就是李估笑话他们了。
李佑却了木枷后按捺不住的面有喜sè”众人只道他疯癫了。
当苏州府署全体官吏进入大堂后谢中承按事先计划封了出入隔绝内外消息命令从虚江和南京带来的兵丁仔细看守。同时又遣熟手取了账本去姑苏仓盘库还不忘把吴县、长州县的知县过来和府衙官吏并做一处。
谢中承身为钦差总要维持表面不偏不绮的公平。此时还不能证实了仓米被侵吞一切都是未知”李佑和王同知两个内线臣理论可能存在诬告构陷的罪行所以也不得不和府署其他官吏一起被关在大堂中等候结果。钦差的突然袭击再加快刀斩乱麻府署方面猝不及防盘库到了傍晚便有草略结果一一姑苏仓约莫有二十万石米不知去向。听到这个消息大堂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陷入事情暴露后的绝望和恐惧之中该怎么办?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毛知府。但毛知府此时也脸sè惨白目光呆滞”他近rì煞费苦心眼看已经有些眉目结果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钦差给查住了。本来他计划一方面动用私人关系从外地购入一些另一方面将缴钱粮速度放缓增加周转存量。这样算下来总能挺过明年chūn荒只要过了那个时间段不出乱子仓中账目可以慢慢抹平。
然而他却没想到朝廷竟然在年前腊月这个意想不到的时候派下钦差查仓事。来的突然又不提前告知地方而且直接封衙盘仓说明了绝对是有的放矢、有备而来的。一定是有人将事情直接告到了朝堂中枢不然不会出现这种状况毛知府那官场经验本能的作出了判断但已经毫无用处了。因为他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表示他大概已经被所有人放弃了所以没有人给他报信判断的再准确又有何用?见查案如此顺利谢中承心中大喜”干御史这行的比的就是声音大名望就是本钱有名望说话声音就大。能查处如此少见的大案声誉大涨是肯定的又没有说情阻挠之类的为难事谢中承算是捡了个大便宜所以前才说他中大奖了。
事情逐渐明朗结果证明举报的没错并非恶意构陷纤以王同知和李知事正式洗脱了嫌疑。谢中承便传令道:“王大人协助本官审案李知事暂领兵丁看押嫌犯。”盖因李知事在虚江当过巡检此时派去管着虚江来的兵丁倒也人尽其才。
李佑得了准信得意洋洋的与王同知离开了大堂。走之前他与府尊、通判、推官、经历、照磨、检校等下左右同僚一一含笑点头示意算是尽到了在人生岔道口的辞别礼节至于收到的冷眼就无视了。至于那些吏员还值不得李大人去讲礼。
见到这个情景堂中诸人谁还能不明白?这一老一少绝对就是那幕后黑手!今天这钦差的到来与他俩脱不了干系。二十万石仓米不知道要掉几多人头牵连到多少户人家这两位也真能狠下心去往死里搞有怨愤的人大胤:“你们两个于心何忍!”
李佑回头斥骂道:“尔等国之蛀虫还不知悔悟么!”
出了大堂便见许多衙役杂役三五成群聚在仪门外窃窃私语府署出了这等大事真不知如何收场他们这些在衙门里讨生活的不能不关注。
洪巡捕也在人堆里站着看到李佑施施然出来但觉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分开周围的人急步前迎接道:“李大人果有先见之明乎可否与小人解惑?”
季佑哈哈大笑道:“没什么大事情只是府衙的天要变了!”
听到李知事的话在场所有人心头一跳望向李佑的眼神极为热切。
很显然从他那神采飞扬或者叫趾高气扬的神态可以看出这个冷灶要变大热灶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