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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奋斗在新明朝txt下载     奋斗在新明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二十八章 还真帮得上忙(求月票)

    话说李大人猛然听到萧学道想把女儿选成皇后,初始还以为他想当皇亲国戚想疯了。但又一琢磨,能作提学官主考江北科举的大宗师,

    怎么也不该是神经病……,

    按照国朝惯例,天家结亲绝对不找高官显贵,公主下嫁必是平民,后妃出身不是低级官员就是平头百姓,家世清白非贱籍即可。

    李估迅速用这条标准将萧大人衡量了几下。四品提学官清贵则清贵,应该算不上高官罢。在官场观念里,从三品以上才是大员,四品和五六品都可算是中层,更别说提学官还是外放四品,并非京堂。

    所以从,萧小姐的出身勉强够格。但天下女子够格的何止千百万,应选当皇后就和买彩票一样,以为自己要中的都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选皇后和别的事不同,既是国事又是天子家事,外臣可以参与外围工作,但最终结果只出自子宫中,或者说就是皇太后一个人的意见。即便萧学道可以通过他摆平许道宏、赵良仁等重臣,但又能有什么用?往往大臣越支持的人选,越不受宫中欢迎,所以这事他完全没头绪。

    除此之外他能拿出手的唯有诗词而已,萧大人总不会蠢到让他李估写诗词替自家女儿“扬名”罢?

    想清楚后,李估婉言相拒道:“老宗师太高看在下了,本县真帮不上忙。”

    萧学道抚须笑道:“李别驾莫非以为本官不识天数而痴人妄语?你可知道,老夫当年在宫中文书房当过教书先生的。”

    在宫中教过书?见多识广的李大人也要为此动容,在国朝这绝对是硬关系。

    大臣入宫教小太监读书,是有传统的。当年内书堂这个宦官培训基地还在时,常用词林官入内书堂当教习,与在内书堂读书的小太监们是师生关系。

    对个人仕途而言这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工作自宣德朝后,百分之九十九的掌权大太监均出自内书堂(另外那百分之一就是天启朝的九千岁),这点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谁要当了内书堂教习,那么将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秉笔太监说不定就出自于他门下再不济也能出几个掌权太监弟子,这是一笔相当宝贵的政治资源。

    太监受过内书堂教育是一种资历,有文化的太监们不见得像人渣,品格至少不会比文臣差太多受风毛影响还是知道尊师重道,甚至还有以儒家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言行的。

    在内书堂当过教习的文官,受太监弟子尊重是正常现象,出了事被太监救命也不少见而且常常可以受权势太监援引入阁当大学士,然后内外互相呼应。自宣德朝至今,有据可考的六十九个内书堂教习中有十九人入阁,比例已经相当高了。

    当今景和朝太监势力全面衰退到低谷,没有了内书堂和司礼监不过保留了维持公文运转的文书房宫中仍然需要一定数量有文化的太监。萧大人竟然在文书房当过教习……,

    虽然也仅仅只是个文书房而已,但宫中残余的有水平的太监都是出于这里,别的帮不上忙,但宫中事务倒是可以相助的。

    李估暗想道,若放在当年内监全盛时期这位萧大人大概能去考虑怎么运作入阁作大学士了。有这个特殊基础,难怪敢去想皇后的事情再说高官显贵对选皇后不会有什么兴趣,为了避嫌也不敢有什么兴趣,萧大人的竞争对手说白了就是一群小官员和平民而已萧学道对李估的神情很满意,又抛出一项重磅条件“圣母身边的麦承恩,想必你熟知的,本官便是他在文书房时的授业老师。如此李大人总不该笑话本官异想天开了罢?”

    李估再次惊讶,若麦公公都答应相助,那萧大人真是有底牌的人!

    本朝太监作为一个政治集团已经接近于完蛋了,但出现好似另一个时空里李莲英安德海之类特例的可能xìng永远存在。

    李大人对麦公公还是很熟悉的,钱太后身边的随身办事太监,亲信里的亲信,李估被拖出武英殿受廷杖时,就是麦承恩在一旁监刑。

    有人说,如果本朝要重建司礼监和东厂,麦公公即使当不上司礼监掌印太监,也能混个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

    皇后人选很大程度上就是太后一句话的事情,若有慈圣宫亲信麦公公在暗中相助的话,运作成功的几率至少要增加几倍。

    至此李估再也不敢在心中嘲笑萧学道失心疯了,没有三分三怎敢上粱山?

    他摇头苦笑道:“老宗师有麦公公相助,大事可成,还寻本县作甚?”

    萧学道同样苦笑道:“本朝宫中甚是奇异,西有慈圣宫,东面还有午千岁殿下…”

    李估的笑容瞬间收敛起来。这萧大人在自己面前提起归德长公主是什么意思?想求自己打通归德千岁的关节?难道这说明自己和归德千岁的jiān情有泄lù所以被他知道?

    他试探道:“本县与归德驸马、礼部朱副郎相厚,至于千岁殿下那里……”

    萧大宗师阻止李估继续说下去“你我之间,明人真不须说暗话。

    手握先皇遗诏打理宫中事务的归德千岁在宫里是什么分量,你我都明白得很,天子选秀绕不过圣母,也绕不过千岁。麦承恩说你极受归德千岁看重和笼络,说话很有分量,算是半个亲信,这总不是假的罢?”

    又道:“你可知本次选秀钦差是谁?长公主身边的吴广恩,已经到了淮安府。他与你更相熟罢?你又可知在京城礼部是谁操持此事?就是你的好友朱放鹤先生。所以李大人莫要再谦虚了。”

    原来是老相识吴公公来了李估终于可以确认,自己还真帮得上忙,就算正忙帮不上,但倒忙一定可以帮得上。顿时一股优越感发自内心的膨胀起来。

    他娘的,在县衙看的邸报居然没这回事,害的自己耳目闭塞,在萧大人面前装了半天糊涂。想必是朝廷担心天下sāo动,故意不在广为散发的洁本邸报上刊载这消息罢。!。

三百二十九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佑立在堂门口附近说了这半天,终于回转,重新落座,仿佛要与萧大人仔细交交心。

    “老宗师定是出自于翰林,此次外放四品,待到回京时定有重用,shì郎京卿不在话下,何必有攀龙附凤之求也?”

    李佑这句话也只有官场中人听得明白。翰林、左右春坊、司经局这些清流里的清流,号为词林官的,清贵是清贵,但品级却是不高,翰林院大头目也不过是正五品。

    所以对于词臣而言,到五品是个最基本底线,熬资历也能熬出来,怎么从五品过渡成三品大员进部院寺才是个关键问题,跳不过去就卡着当老学士罢。

    这就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比如担任四品国子监祭酒就是一种过渡。但最受欢迎的过渡莫过于外放各省担任提学官…一任三年下来,两次院试加一次乡试那真是名利双收。

    萧学道大概就是这种状况,他又有门路和关系,回去还是大有发展前途的。

    但若他女儿真成了皇后,那根据国朝外戚不从政的惯例,萧大人的仕途就到此断绝了,大概会封个闲散爵位,就此过上混吃等死的幸福生活,故而李大人才有“何必攀龙附凤”一问。

    萧学道叹道:“值此清平之世,即便做到宰辅也不过墨守前规而已,功名不过如此,有甚意思?亦不相瞒,本官想到君子之泽不过五世而斩,因外戚封爵,至少可以得一份与国同休的家业,有何不可?”

    虽然萧大人一个字也没提到他的儿子,但李佑可以恶意揣测出,他的公子一定很不成器。不然萧大人何至于断了自己仕进,还绝了自家儿子读书上进道路。

    当然李佑不会傻得刨根问底,更不会问他“你为何如此狠心将女儿送进宫去”。

    前戏和废话都结束了,也该见真章了,还是谈谈好处罢。李佑合扇正sè道:“本官与选秀之事毫无关系,若热衷于此,传出去只怕不好听,徒落一个希图幸进的名声。”

    明为担忧实为索求…萧学道对李佑的说辞颇为无语。

    这屋里没有第三者,也不是公开场合,有话直说便好,何必找如此拙劣的借口?你李大人还怕被人议论“希图幸进”?你明明已经从头到脚都写着幸进两个字了,本朝上上下下这许多官员,你不算幸进谁还能算幸进?

    “其实能参与其事,于你已经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又何必谈其它?”

    萧学道的意思很隐晦,但李佑还是听懂了——若大事可成,那么你将收获的是皇后家的感jī和将来太子的天然亲近,这还不值得你效力?用得着去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吗?

    这次要说服李佑帮忙,萧学道真没有准备太多。在他想来,只要为李佑化解掉县试危机,再加上立皇后带来长远收益,足以使李佑动心。

    长远利益有两点。首先皇后长子是大明不可动摇的太子,在大臣死守纲常的威力下,就连皇帝也废不掉太子的;二是大明皇后普遍比天子活的长,皇后基本上都能变成皇太后,熬到那时话语权就大了,出于孝道新皇帝也不可轻易忤逆。

    如果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可能对这些将来不知道哪天才能兑现的事情没兴趣。但李大人年方弱冠,以七十致仕计算,官场生涯还有五十年,绝对应该注重长期布局。

    可动辄以十年计的长远利益对于才十九岁的李佑而言,实在有点虚无缥缈,白辛苦不是他的风格,还是抓住点眼前的东西更实在。也许是他太贪心,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都想占有。

    这就和萧学道的想法有矛盾了。在萧学道想来,让李佑参与立后,给他成为预备太子党的机会就是莫大荣幸了,别人求还求不来,他还想贪得无厌?

    若非深谙宫中局面的麦公公郑重推荐李佑,萧学道真不见得会耐心与李佑说这么多。李大人对归德千岁的影响力究竟如何,他还是存有质疑之心的。再说想搭上归德长公主,又不是只有李佑这条路。

    又互相来来去去打机锋几个回合,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但始终谈不拢,堂中便沉默下来。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刚才说了半天都不觉得累,现在却实在懒得说什么,李大人靠在椅背上伸出三根手指头,口中言简意赅道:“三个举人。”

    这绝对不行!萧学道当即就在心里否决了。

    江北乡试一共才九十个举人名额,还是沾了凤阳府龙兴之地的光。按行规用来安置关系户的灵活名额最多三十个,李佑一下就想白要去十分之一,这怎么可以接受?

    有句话道“金举人银进士”,就是说中举人比中进士还难。李佑想要举人名额,也是势在必得的。

    西水李家到如今,好不容易供出侄孙子李正这个秀才,总不能就此堙没在全国一两百万个读书人中,能向上一步是一步。他去年运作的五个虚江县秀才中,除了李正外有两个被录取后就与李家结亲了,可以继续提挈。

    这才是用宗族纽带联系起来的实实在在的自家势力,而且事关李家的百年大计。

    李佑发达后一直在寻找机会,今日恰好遇到了萧学道这件事,际遇十分难得。如果萧学道答应了,他就会想办法在一两年内将李正寄籍挪到江北,正好赶上后年的乡试。

    可惜到目前为止,萧学道死不肯让步,让李佑恨恨不已。他再次起身道:“你家上几代是商人罢?”

    萧学道愕然,“你怎么晓得?”

    李佑出言讥讽,“若非商家,怎会如此锱铢必较?怎会如此精打细算?面临大事,还在小事上疑心重重、吝啬抠门,如此习气,不是短见商家还能是什么?”

    萧学道不与李佑斗气,留了缓冲余地。“本官在高邮州驻留几日,切望李大人再仔细思量清楚。”

    李佑冷笑道:“本官也会让老宗师瞧清楚,本官值不值这个价钱!”!。

三百三十章 小场面的诗词比试

    李佑与萧学道讨价还价终究没有谈成。他刚出了萧大人下榻的驿站庭园时,天sè已是黄昏,却见驿站大门鼓楼下又喧嚣攘攘的出现了一队人马。

    外人不清楚,但李佑却从服sè认得出,这些是宫中人物。难道吴公公也到了高邮州?

    疲于应付的包知州再次出现,李佑连忙闪人了。这包知州是认得他的,而他不想暴lù身份。

    晚间用了饭,李大人无所事事的在小小院中十分憋气,便yù出去走走,胡师爷、吴把总和义哥儿连忙跟随上。

    这盂城驿周边的确是高邮州最繁华地段之一,晚上居然有夜市。

    没走几步,李佑忽然望见远处有两道红光从半空中垂下,在夜sè中十分醒目。再细看,却是两串长长的红sè灯笼,挂在了高楼的飞檐之上。

    “那是什么地方?”胡先生对道旁卖茶水的问道。

    “那里是谢三娘家,她家女儿今夜出阁。”

    纯洁的小处男义哥儿或许听不懂,但李佑立刻心知肚明,本地风月行业又添新人了。

    不过这阵仗委实不小,想必初夜卖了个好价钱,看来是有名角sè,他便问道:“办的如此热闹,不知费用几多?”

    那卖茶水有点话唠倾向,抓住这机会源源不断的介绍起前因后果:“几位老爷都是外地人罢?那谢三娘是我们高邮第一美人,那栋楼就是她的。不过两年前停了业,专心调教几个女儿,今晚是第一个出阁的,据说姿sè犹胜谢三娘当年。谢三娘定了规矩,这次出阁选恩客不看银钱多少,只论诗词好坏,为的就是替自家女儿扬名。所以不在乎一夜百八十两的梳拢费。晚上开门收诗词,以半个时辰为限。最佳者分文不用便可登堂入室,成就一段佳话!”

    李佑心里赞道,出阁梳拢每人终生可是只有一次,哪次不是往天价里炒?这个谢三娘居然如此高雅,真是具有免费开放的共享精神。

    胡先生和吴把总听到美人和诗词两个词,不约而同的看向李佑。诗词加美人,谁不知道李大人是这两方面的行家里手…

    “东主盛名英姿从未亲眼所见,东主叫我等今夜见识一番?”胡振汝半是马屁半是投其所好道。

    李佑将扇子在手掌中一拍。“好!去看看。”今晚左右也是无所事事,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也好。这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意思,虽然他真不缺这种小地方小场面的虚荣了,但开着金手指打游戏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那谢楼前院,此时被烛火照映的光亮无比,已经有近百人在院中,多是摇扇儒巾的年轻文士。

    对谢三娘而言。这是关于自家女儿的炒作。但对那些文人来说,又何尝不是扬名机会?只看谁能拔得头筹一朝成名。

    把门仆役年纪虽老但眼不花,李大人从外表瞧去绝对够格入院献诗词的,当然不会阻拦他带着手下进去。

    “怎会如此多人?”吴把总惊讶道:“莫非全高邮的士子都来了?区区一个有名妓家出阁何至于此。”

    想想自己的成就,李佑略带几分得意道:“你这粗人,不晓得读书人的苦,你以为都是好sè?那中了举人进士的还好,中不了的总归是多数,没家业的赚银子出路无非是替人写牌匾碑文字画。所以要想尽办法扬名。成了名士动笔时就可以多要几两银子了。不知道在高邮州给人写牌匾是什么行情。”

    胡先生苦笑凑趣道:“东主说的不错,但少说一样,读书人出路还可以去当师爷。”

    正说话间,旁边走过一群人,李佑随意瞥了一眼。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中间那人不是昨日在酒楼羞辱过的年轻士子又是谁?

    李佑不甚在意,被他羞辱过的人多了。他哪有功夫一一去在意。但那士子却主动对李佑拱手道:“山不转水转,不想今夜又见。在下杜区字水木,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是哪里人?”

    李佑冷淡的编了个假名应付,“朱辅,自苏州来。”

    杜区杜公子喝彩一声。“姑苏乃文华之地,想必朱贤弟也是词中圣手。今夜在下斗胆与朱贤弟讨教一二!”

    胡师爷忍俊不禁,出言道:“你这小官人忒狂妄了,有什么本事敢与我家东主比试!”

    杜区没有理睬胡先生打岔,又问道:“莫非阁下不敢?”

    胡师爷便不再说话了。这人竟然主动与名满江淮的李佑比诗词,真是无知者无畏,不晓得他若知道了眼前人是李探花,还敢不敢比?

    只有微服出外才有这种乐趣啊,李佑答应道:“随你之意,以何为注?”

    杜区指着高楼道,“有美在内,各呈诗词夺魁,又何必谈利。”

    本人很稀罕这个?聊胜于无罢,也算你识相,没有押上更难堪的赌注,李佑想道。

    这边刚刚约定好,那边楼上窗户打开,有道身影一闪而没,却丢出一团物事。

    当即近处有人叫道:“题目出了!”

    手快的拿起纸团展开看,很快题目就传遍了院内。很通俗常见,以惜春为题拟词一首,大概怕太偏了影响气氛罢。

    李佑略一思索,便有两阙小词浮上心头,这已经是他的本能了。

    词牌用了《相见欢》,全词为:年年负却花期!过春时,只合安排愁绪送春归。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这首词虽不出名但胜在新颖精妙,“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这一句,也堪称小极品句子了,在这个场合拿出来足够力压众人。

    李佑对胡师爷耳语几句,胡师爷便代替上前,来到火烛下面的桌案处默写出这首词。

    那谢三娘请了几个抄手,写好的词各抄两遍,一份送进楼去,一份张贴于影壁上。

    李佑悄悄看了看杜区的词,是一首稍显平常的《虞美人》,便放心了。他又故意对着杜公子冷笑几声,嘲弄之sè溢于言表。

    院中众人议论纷纷,十分嘈杂。等了片刻,见个中年仆fù从楼里出来,在所有人瞩目下中宣布道:“我家谢娘子说了,今夜以杜水木公子的《虞美人》为最!”

    顿时满院响起此起彼伏的叹息之声,xìng急的人已经拔tuǐ就向外走了。

    毫无心理准备,正在琢磨今晚夺魁后留宿不留宿的李佑听到这个结果,忍不住瞠目结舌。

    他这诗坛小宗师竟然输了?竟然在诗词上面输了?虽然文无第一,但杜区的《虞美人》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那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三百三十一章 白龙鱼服扮猪吃虎最爽?

    第二集巡检生涯]三百三十一章白龙鱼服扮猪吃虎最爽?——

    三百三十一章白龙鱼服扮猪吃虎最爽?

    杜公子慢慢走到李佑面前,十分得意,教训道:“小小年纪,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李佑还在不能置信的发愣,有一种强烈的反派配角代入感。首发前一刻还在轻蔑的瞧不起对方,后一刻立即丢了脸面,这不是网文里的通用反派配角模板么?

    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游戏,但从未在这上头输过的他真遇到败阵时,还是感到很丢面子,尤其是在自己的师爷和属下面前。

    在杜公子的口水中,李佑忽然悟到,莫非此人之前知道自己必胜?若是如此,就很不正常了。

    天下只有他李佑可以在诗词上面有必胜信心,因为他xiōng中聚集了三百年诗词的jīng华,任是谁穷其一生也比不过。除了他之外,正常情况下谁敢在不知底细的陌生人前面如此自大?

    事有反常即为妖,想到这里,李佑直觉其中必有黑幕!他作出不屑样子道:“这是你和那个什么谢三娘事先串通好的罢?”

    杜公子冷哼一声,振振有词道:“你输掉了就道别人是串通的,可笑之极!怕输就不要来这里比试!难道我们高邮人的诗词就一定不如你们苏州人!”

    我靠!李佑当即想吐血三升,对结果有所质疑这就转移成地域争端了?此人言辞无耻程度颇有几分他的风采,但功力稍显稚嫩和生硬。~~

    果然周围有几道不善的目光瞄过来。李大人心里不禁感慨道,谁说白龙鱼服扮猪吃老虎最爽?意yín小白书不能信啊!

    这时候自报身份无异于自取其辱,不然明天就会传出李大才子败在高邮人手里这类让当地喜闻乐见的流言了。继续和杜公子争辩也毫无价值,看在外人眼里只觉得自己输不起而已。

    所以没必要继续在对方的主场纠缠,李佑当即对吴把总吩咐道:“既然彼辈有眼无珠,你去将诗稿要回来,免得辱没了我的诗词。”

    等到索回诗稿,没了lù底的后顾之忧,李大人就要从高邮营调遣五百大军来这儿捉拿“逃兵”,看那谢三娘招不招真相。顺便还可以检验下高邮营兵的士气斗志和执行力,一举多得。

    话说那吴把总费了会儿功夫,从谢家仆役那里要了诗稿出来,到了院中却不见李大人身影,想必是已经到了外面街道上等。

    他又出了大mén左顾右看,还是不见李大人身影。走了几步,冷不丁的脚底踩到了什么软东西,低头看去,却是一具人身。

    再细看后,吴把总大惊失sè,地上这个竟然是胡先生!又发现旁边还躺有一人,乃是义哥儿!但李大人依旧不见人影…

    糟了!在凉爽的夏末夜风里,吴把总登时汗流如浆。

    瞧这架势,李大人必然是被强人劫走了,而且是在他陪同护卫时被劫走的!上司陷于敌手,用军法追究,这他娘的至少要把他撤职发配戍边哪!

    朗朗乾坤,黑天星空之下,是谁如此缺德!

    从初时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吴先函把总认识到自己面临职业生涯的最大危机,当即蹲下去伸出手探了探气。还好,地上这二人都只是昏mí过去,不是丧生。

    又奋力摇了摇,胡先生悠悠醒来,只是看着吴把总发愣,尚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镇抚在哪里?”吴把总对胡先生吼道。

    “马车…朝东。”胡先生拼命记起昏mí前看到的一幕。

    “你去盂城驿看看知州还在不在!我去聚集营兵!”吴把总丢下胡先生,朝着城西mén外的兵营飞奔而去。

    正当吴把总如火上蚂蚁时,李佑头méng布袋,不辨东南西北的颠簸着。

    自从穿越以来,李大人在人身安全上一直是太太平平的,过着充实而又平安的生活。只有过两次说不上危险的危险,一是在京师国子监险些被围殴,二是险些被某公主一杯酒毒毙。但像今天这样在未知情况下被绑架绝对是第一次…

    真是平安的太久了,有点大意啊。颠簸的同时,李佑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大骂,谁他娘的再说白龙鱼服扮猪吃虎最爽,小爷喷他一脸口水!

    昏头昏脑中,听到左边有人开口道:“公子勿慌,我等没有恶意,到了便知。”

    有了这句话,李佑略略放心,起码不会当场要他的小命,看样子也不是仇家寻仇。同时也判断出,既然是坐马车,应该不会离城太远,不然在水路的地方长距离运输肯定是行船方便。

    不过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饶是心机百变的李佑也猜不出半点端倪。这次太事起突然了,没有任何征兆,不然以他的多疑和警醒,总该会发现蛛丝马迹。

    没有颠簸太久,马车便停住了,感觉只怕连二十里都没有跑出去。

    随即布袋子被拿下,李佑睁目环顾,夜晚看不清楚远处,只是眼前有栋宅院大mén,挂着一排灯笼,上面有“杜府”字样。

    不会和今晚见到的杜公子有关系吧…李佑心里胡luàn猜测道。

    大mén是五开间的宽阔,肯定是大户人家。这里不是城中,但距离高邮城不远,李佑又猜测这家大概是乡间大地主的宅邸。

    他正思量间,从小mén中迎出位管家模样人物,拱手道:“多有得罪,望朱公子海涵!”

    朱公子?看来这些人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李佑想道,自己只有今晚在谢三娘家用了朱辅的假名,估计就是从那时候起被盯上的。

    “我家老爷有请!”

    可以不进去么…李佑看了看身边十来个绝非善类的彪形大汉,明智的选择了进去,不知道前方是龙潭还是虎xùe。

    院中灯火通明,让李佑很是奇怪。除非遇到大喜事,一般人家晚上没事绝对不会点这么多灯烛,太làng费了。

    进了前院堂屋,那管家对座上之人禀报道:“老爷!带到一位朱公子。”

    李佑更奇怪了,听这口气,那老爷并不知道带来的是什么人…好像外面这些手下只是随便抓一个来向他jiāo差似的,而他“朱公子”不幸躺着也中箭了!

    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三百三十二章 一个时辰后是良辰喜时

    李佑凝目看去,那杜府老爷面sè黑黝,身高体壮,一身绸缎袍子。说是闲居老员外有点不像,样貌隐隐有风霜之sè,至少也是年轻时吃过苦头的。

    “朱公子,请坐!”杜府老爷开口道。等李佑坐下,他连寒暄也顾不得,迫不及待的问道:“我看朱公子年纪尚小,不知可曾成亲?”

    问本官的亲事?李佑乃是玲珑剔透的人物,向来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结合近来天子大婚选秀的消息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想要抢他“朱辅”朱公子做女婿?他李佑被抢亲?这说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不知怎的,李佑脑中仿佛闪过赵良礼大官人和朱放鹤先生拍案大笑的嘴脸。

    今日傍晚时,那钦差吴公公一行已经到达了高邮州,按照惯例明天就要宣布禁止民间婚嫁了。所以说,今晚是未婚少女们特别是未婚美貌少女最后的时机…这杜老爷就是为此着急罢。

    该怎么回答?一瞬间李佑心里绕了七八转,便知道该如何说了。

    今晚杜府好像也真是发急了,看那满院的灯火,分明就是随时准备办喜事,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说这些没什么可怕的,但李佑又想起绑他来的那些人,模样一个个都不似善类。良善人家谁会养那么多狠角sè?

    他若答一个“已有妻室”,婉拒了招婿好意,难保对方不会恼羞成怒的杀人并就地掩埋?

    就是为安全,自报真姓名更是免了。本来抢“朱公子”没有多大事,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劫持官员并强迫嫁女的大罪,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灭口?

    看这家很像是个横行乡里的霸道大户,而且千万不要高估这个时代对人命的态度,详情参阅水浒传。

    但不吐实情,谎言欺瞒也有不好,自己明明是有妻室的人,若用此欺骗误了人家杜小姐终身会很不好意思…贞节观念总归是受官方表彰的客观存在。招惹处女后患无穷,没有不用负责的说法,这也是李佑穿越以来对闺阁大小姐敬而远之的原因。

    自己安全,还是她人的贞节?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不过李佑最终还是压下他那经过官场历练后残存不多的愧疚之心,坚定的选择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便对杜老爷答道:“在下游学四方,尚未婚配。”

    不管怎样,先平安度过今晚再说其它罢。

    “哈哈哈哈。”杜老爷貌似豪情万丈的大笑道:“如今有一门天赐良缘,朱公子yù听否?”

    李佑对自己该扮演的形象渐渐有了定计,既不能表现的积极热情,又不能表现的毫无兴趣,既不能表现的精明厉害,又不能表现的笨拙愚蠢。

    于是“朱公子”便拿捏着分寸,装疯卖傻的疑huò道:“此话何来?”

    “家有小女与公子年貌相当,足为良配,岂不是天作之合?”

    装傻不是能装成真傻,朱公子作恍然大悟状,“近日选秀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杜老爷莫不是为此?婚姻不是儿戏,常言道女怕嫁错郎,此事对贵府小姐一误就是终身,还请杜老爷三思!”

    杜老爷不容李佑推辞,“急切之间,去哪里得贤婿?今日南门外谢三娘家的事,就是老夫掏了银子扶持的,专为聚集本地英杰暗中观摩,朱公子品貌出众,百中无一,不必谦虚!更何况,据说你与小儿言笑款款,想必也是小儿看中的人选,故而非你莫属了!”

    李佑无语。你儿子是杜公子?我与他言笑款款?你的主意很不错,但你派出人选的眼神未免太瞎了。

    不过终于可以确定,今晚谢三娘家的诗词夺美果然是有猫腻的。杜府暗中赞助了银子,再公开打出竞赛诗词的风雅旗号,杜公子便和新花魁双双得名。

    还可以确定,八成杜府派出的人员在现场是个暗地里的角sè,与杜公子没有直接接触,只见到杜公子很主动的几次找他说话,便误会杜公子选择了自己并深入交谈,深入交谈后仍选择了自己,再次深入交谈。

    确实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

    朱公子好心指点道:“选秀这事,小民担忧,杜老爷家大业大又何必忧烦?打通官府关节,又有甚好担心的?”

    “唉!公子你有所不知!”杜老爷愁容满面道:“我杜某人忝为族长,全族一万多亩都由老夫代为纳粮,在损耗上与知州不睦,那州官大老爷就等着整治我杜家,又怎会帮我?”

    这底层事务李佑还算熟稔,虽然杜老爷说得简单,但他很明白怎么回事,原来这杜老爷也是包税大户。

    一般平民百姓去纳粮纳税,被小吏衙役欺负时加收的损耗往往高达三四成,而且还使劲折腾人,而有势力的大户或者士绅去纳粮税时,小吏衙役心怀畏惧,损耗不敢收的太多。

    所以在民间很多地方产生了包税的情况,无权无势的小民将自己的钱粮交给大户士绅,再由大户代为上交官府。比如应该缴纳十石并加征三石损耗的,只需给大户十二石,而大户转交给官府时仗着权势只用交十一石。

    这样小民得到便利和些许优惠,大户也可以从中收取一二成好处,能够达到双赢。但官府胥吏就不满了,若都像这样,他们的收入从哪里来?

    这又是一种衙门和地方大户的博弈,产生矛盾不足为奇,杜家若是包税大户,被知州记恨更不奇怪。

    不过这些与“朱公子”关系不大,他再三婉拒道:“贵府大可在乡邻之间找一知根知底者,何必垂青在下。”

    “她喜好才貌双全的读书人!周边四处皆是蠢笨粗俗之人,她均看不入眼!时至今夜,还能去哪里找?说了这许多,阁下依旧不肯松口,莫非你看不起我杜家?”杜老爷语气有些不愉快了,隐隐有几分威胁之意。

    似乎不好再继续装正常的小心了,朱公子正沉吟措辞,忽然从侧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父亲!这个可以!”

    他连忙回头,却见到梳着螺旋髻、圆润可爱的少女面容从帷幕缺口里闪过后便不见了,如同惊鸿一瞥。

    很赏心悦目的小姐…朱公子再转回头,杜老爷得意笑道:“小女如何?老夫说过足为良配,不会委屈了阁下!”

    先以财帛动人,再以美sèyòuhuò,吃了这套的朱辅朱公子便揖拜道:“君之美意,在下感恩难却,只是高堂不在眼前,为之奈何?”

    “你们读书人就是虚文!天亮之前,务必将婚书签了,婚事办了,叫官府挑不出毛病。老夫将诸礼都已备好,先做过这场,之后回乡想怎么补办都好说,我杜家女绝不至配不上朱家,想必令尊只会欢喜!”

    “一切从命。”朱公子很入戏的再次揖拜道。

    杜老爷满脸笑容加倍绽放,“一个时辰后是良辰喜时,你可先至客房歇息片刻。我令人去制作婚书,一个时辰后,使人去唤你。”

    双方议定了,李佑便被引到客房歇息。这是一栋独立于池塘边的三间屋,院子门口里有两个家奴名为shì候,实为把守。

    李佑哪里睡得着,在屋中反复走动,思索自己的处境。其实也没什么好思索的,都到这地步了,只能硬着头皮当新郎官。但问题是,入了洞房后是禽兽不如还是禽兽一番?

    正在纠结的李佑突然听到有几声轻轻地响动,却是从窗户那里传来的。他方才看过,那窗户外头是池塘,怎么会有类似敲击的响声?便上前掀开了窗户,yù探究竟。

    窗户刚打开二尺宽,李佑便觉得眼前一花,伴随着清爽沁人的香风,一道暗影猛然从窗户外蹿进来。

    他的目光下意识顺着影子去势看过去,却见影子轻飘飘的触地翻了几滚,又悄无声息的起身。

    一动一静之下,抬首对视,影子现出张美人脸来,仿佛二十四五年纪,凤目顾盼只多情,桃腮妩媚lù风流,让李佑惊了一惊。

    再细看,她发髻整整齐齐的以布帕包裹,光洁的脸面额头都显在外头,上身一件窄袖短袄,下身却是lù在外头的两筒长kù。

    又让李佑目瞪口呆,这女人外面不罩衣衫裙裾,只有袄子长kù,这相当于穿着内衣睡衣见人啊。还有一种如此打扮的,那就是江湖卖艺的女子。

    她袄kù都是深蓝sè,黑夜间倒也极容易匿形的,难怪李佑见她猛然蹿进来像是见了鬼。穿成这样大概也是为了活动方便罢。

    不过…蹿进来?李佑又扭头看了看还在打开的窗户,只有二尺宽度,李佑自拊身手还算矫捷,但也绝对不可能像只猫一般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缝隙中蹿进来。

    这是从哪飘出来的人物?李佑下意识问道:“小娘子是人是鬼?”

    那女子先以手势比划了几下外面,才低声道:“自然是人,莫要高声惊动院中家奴,奴家特意救你而来。”

    一听救字,李佑警醒的问道:“小娘子这是何意?”

    那女子却道:“若奴家没有认错,其实你是江都县李大人罢?”

    被戳破了最大秘密的李佑心神大震!他正要说什么时那女子又道:“李大人放心,这宅中只有奴家认出了你。”!。

三百三十三章 美人心计

    第二集巡检生涯]三百三十三章美人心计——

    三百三十三章美人心计

    李佑侧身透过mén缝向外面院子窥视几眼,把住院首的杜府家奴没有什么异样。~~他便与貌似不速之客的蓝衣nv子挪到蜡烛另一侧,免得说起话时不小心在这边mén窗上留下影子。

    为了尽可能的压低说话声音,两人挨的很近。不但身躯靠紧,那略显几分消瘦的妩媚脸庞距离李大人只有尺余,就差耳鬓厮磨了。

    美人身上清爽却不甜腻的香气不停地钻进鼻子中,叫李佑心里很是动了几dàng。这与其她nv人家的脂粉香不同,闻起来别有一番舒心。

    虽然如此暧昧很考验双方的心理素质,但李大人是何等人物?久经脂粉阵不用多提,好歹是大明万里江山中能排到前一千位里的成功人士,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阵仗便闹出耳红心跳、腰酥tuǐ软之类的笑话,依旧神态自若。

    不过那美人居然也是平静无bō的镇静自如,呼吸不急不促的平稳悠长。她与名闻大江南北的、无数chūn闺梦里第一人李大名士近距离接触,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

    看在李佑眼里啧啧称奇。别说普通nv子,就是最不要脸的**dàngfù,这种情况下也得拿出几分yù拒还迎的扭捏做派罢。她又不是不认识自己,有什么样的心理素质,才能对近距离接触不但是英俊年轻男子还是风流倜傥的名士才子如此无动于衷?

    不是他自恋,自从上过了威武煊赫天下第二贵fù的凤chuáng,并成功将一夜情发展为长期姘头,李大人再也不会对自己外形加名声的魅力产生任何怀疑了。谢三娘家上百人中,偏偏是他被抢过来足以说明一切。

    在这种强大信心的支撑下,他狐疑的想道,莫非眼前这nv子是nv百合?但好像也不太可能罢…没听说过这年头流行这种东西。

    那nv子倒也不失礼,微微屈膝福了一福,“民fù俞琬儿,凤阳府人士,现应杜家正简老爷之邀,客居于杜府。杜府小姐其貌丑陋,脾气古怪,心气却高,本地皆知,数年来难寻夫家。15那杜正简其心不轨,近日打着逃避选秀幌子,专yù欺骗不明真相外地之人,不想却将李大人绑了过来。”

    李佑双眉紧皱,这俞琬儿的话真假难测,但也提醒了他,不是没可能呐。

    如果放在平时,有大户人家无缘无故硬要把小姐下嫁,那换成谁也得嘀咕几声——这小姐肯定有什么máo病罢?

    但在眼前这个即将选秀的背景下,民间抢婚抢嫁的事情层出不穷,大户人家情急嫁nv并不招人怀疑。至少刚才他就先入为主的没有怀疑到什么。

    杜家小姐究竟容貌如何,对李佑很重要,特别重要,非常重要,极其重要,无以复加的重要…

    看官们不要以为李大人好sè如命,这时候还有huāhuā肠子,实在是他受自己盛名所累啊!

    若招惹了美貌小姐,惹上桃sè纠纷,扯nòng扯nòng也就罢了,传出去也是风流趣闻,反正他也是无奈被迫的。再说他又不是不肯负责,大不了继续吃亏给他做妾,男权社会里nv人怎么都是吃亏,总不能杀了他李佑赔偿对方贞节名誉罢。

    别说李大人是被迫的,就算李大人品德无下限的强暴了某位闺阁小姐,为了名声和nv家利益,无数种办法中最好的解决办法没准只有一种,就是将那**小姐送给权位名望显赫的李大人做妾,除非李大人不要。

    这就是严守纲常伦理时代的悲哀,令人唏嘘。

    但话说回来,若是李佑被骗和一个丑nv纠缠不休…后果就是另一回事了,传出去那都是天大笑话!他李大名士丢不起那人!风流才子要毁于一旦了!立刻变成好sè愚蠢的形象!上流行笑话书都是有可能的!

    同样一件事不论德行只论美丑,这也是道德崩坏堕落时代的悲哀,还是令人唏嘘。

    在当前这个陌生诡异的环境里,mí信谁都有可能是个错误。李佑便对俞琬儿旁敲侧击道:“你是凤阳府的人,为何会居于此地?以nv儿之身寓居别家,没名没分的难道不知道避嫌么?”

    俞琬儿十分大方坦率道:“李大人对民fù信不过么?民fù虽是凤阳府人,但李大人也该知道,我们凤阳府十年有九年是闹灾荒的,出来游于四方卖艺为生比比皆是。民fù自幼与父兄行走于江湖之间,以踏绳卖解为生,至今已是十载…”

    听至此,李佑恍然大悟,难怪这nv子身手矫捷无匹,能从窗户外飞一般的蹿进屋子,敢情是个靠敏捷吃饭的杂技演员。所谓踏绳卖解,就是俗称的绳妓也,踩在空中绳子上行走杂耍赚几个捧场辛苦钱。这行近代倒是出过名人的,崇祯年间的匪首红娘子就是江湖绳妓出身,算是一代奇人了。

    也难怪这nv子和自己近在咫尺却仍从容淡定,她从小颠沛流离辗转四方,大庭广众之下抛头lù面的卖艺,什么样的难堪没有遇到过?什么辛酸苦楚没有经历过?这份心xìng不是千锤也是百炼了,不为一点小小的暧昧气氛所动很正常。

    “天有不测风云,去年民fù一家遭遇匪寇,当时父兄尽没,只有民fù得到杜老爷相救只身得免,又得杜老爷大恩将父兄厚葬。”

    李佑继续静听,他知道下面才是关键。

    “按理民fù薄有蒲柳之姿,自当以贱躯报答杜老爷的大恩大德,但民fù偶然间却发现,劫杀父兄的盗寇是那杜正简指使的!他就是看上了民fù的姿sè!”

    说到这里,俞娘子的声调忍不住就抬高了,情绪几乎要外泄,吓的李佑伸手去捂住她的嘴。

    俞娘子侧头甩开李大人的爪子,不过压抑住了声调,也压抑住了稍稍外放的情感,又恢复了平静表面。“虽然被杜正简邀请住在杜府,供奉比照妾室。但民fù只是大仇未报和守孝三年为由推脱,不过为报仇雪恨潜伏而已。前几日,民fù为父兄烧香,去了扬州城天宁寺,正好见到大人威仪,所以识得。只要李大人给民fù一件信物,民fù愿潜出杜宅,上马驰往州城去搬救兵。”

    哦?李佑记起,前几天他确实陪着妻子去了趟扬州城北天宁寺,一是看望挂单岳父,二是刘娘子要拜佛求子。他还将大殿清场了,摆足了父母官的威风,却没想到观众中有俞娘子这么一号人物,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又迅速想了想,既然俞娘子主动请缨前去报信,他基本没有什么风险,应该不是杜正简闲得无聊找人来试探的。现在困居杜府别无他法,倒是可以试试看,就让她去罢。

    可惜,这俞娘子是江湖中人,不熟悉官场中人如何行事,拿着江湖人心态和他打jiāo道必然要失望了。

    杜正简是俞娘子的不共戴天仇人,却不是他的死仇,最多只能算误会而已。当然,如果杜老爷的nv儿是美人,大家必然一笑了之。只不过他是得意的笑,杜老爷则是赔上nv儿为妾的苦笑。

    若杜老爷真打算用欺骗法子,强塞个丑nv给他,那就肯定成仇家了,他李佑当然不是吃素的,自有千般手段整治杜正简。俞娘子一开始就说明这点,大概也是存了挑拨之意,倒也不蠢。

    不过即便俞娘子请来了救兵对他有恩,而且就算有恩就要报,但他也不可能为这点事杀杜府全家以满足俞娘子报仇雪恨的愿望啊。

    他行事断断不会以快意恩仇的江湖义气为准,考虑的情况或许有方方面面,所图无非是个人利益最大化。那些以“人在江湖”比喻官场并不恰当,官场规则和江湖规矩完全是两套价值体系,怎么可能像是一回事?

    所以…扬州府通判、署理江都县事、管府守备司李佑李大人明知俞娘子最终会失望,而且此事过后她将完全暴lù,彻底丧失潜伏在杜府的机会。但他仍义无反顾的解下腰间yù佩,递给俞琬儿道:“多谢美意,那便拜托了!”

    俞琬儿接过还带着体温的yù佩,低头摩挲一番,对李佑道:“出了这府,我便去庄口牵马,来去时间一个时辰断断不够,李大人还是拖延一下为好。”

    李佑点点头道:“本官晓得,夜间天黑,俞娘子路上小心。”

    俞琬儿转身就要走向窗户,却又回来站到李佑面前,李佑只道她还有什么话要讲。

    忽然那俞娘子探过头来,将细腻骨感的俏脸送到李佑面前,今天俩人说话时距离一直很近,所以李佑也不曾在意。却不料美人红chún闪电般的在李大人的脸面上轻轻一啄,免费献了个香wěn。

    随即不待李佑有所反应,俞娘子迅速转身向窗户走去。

    李大人以手抚脸,莫名吃惊。今晚她一直很沉静,怎的临走时改成火辣风格并送了一个福利?

    心念电转,李佑突然意识到什么…要坏菜了!

    他险些大喊出糟糕!但只能连忙低声呼道:“俞娘子慢着!”

    俞琬儿对李大人的深情呼唤充耳不闻,反而加快了脚步。

    ……

三百三十四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二集巡检生涯]三百三十四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三百三十四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其实李佑叫糟并不是发现俞娘子说了什么谎话,至少他看不出来俞娘子哪句话像是假的,说骗倒也谈不上骗。TXT电子书下载**但他刚才一瞬间突然想到,似乎有点没有说出的留白地方更可怕…

    据他鉴定,俞娘子虽然是抛头lù面卖艺为生的江湖儿nv,但并非水xìng杨huā的làngdàngnv子,但为在临走前何突如其来的主动献wěn?

    李佑敏锐的感觉到,这种不合她本xìng的yàn福,更像是心里良知在愧疚之下的冲动xìng补偿行为。潜台词是“无以为歉,只好如此了”。

    但她又为什么要愧疚?只能解释她有对不住自己的地方,而自己要倒霉了。

    而他又有什么地方要倒霉?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李佑便叫糟了。

    他这样的通天人物失了踪必然是地方大事,但俞娘子拿着yù佩找到官府和高邮营后胡说八道,别人未必相信,不会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不过yù佩却能证明她确实见到过李大人,这就足以引起重视了。那高邮营有两营兵马,大概会分出一支随着俞娘子来到这里,出动的数目不会太小。反正距离高邮州城不远,不怕调虎离山。

    如果杜府是良善人家,见到大军包围,肯定吓得哆嗦,一切老老实实照办。

    但如果杜府不是良善人家呢?而且这里不仅仅是杜府,而是杜家一个大族,那杜老爷声称是拥有上万亩土地的大族。以田亩数目推算,杜家怎么也拥有近千的丁口,绝对不是小势力。

    凭借李家三代公mén的专业经验,李佑从今晚为数不多的亲眼见闻和蛛丝马迹里,比如绑架他,比如劫杀俞娘子父兄,比如那些凶悍狠角sè,比如与州衙叫板,综合起来便可以形成印象,这杜家八成不是什么好路数,说是土豪劣绅都是轻的。

    可以先大胆假设杜家明着拥有良田万亩,可能还做些买卖,但暗地里是巨寇匪盗或者sī盐盐枭。再设身置地的想象下,这样的人家突然看见官军在夜晚杀到,只怕要心虚的以为是围剿,那将如何反应?

    狗急跳墙之下,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想到“朱公子”身上,然后“朱公子”要么成为人质,要么被不堪设想的泄愤。

    若事情真发展到如此地步,杜家必定要被官府大力围剿,俞娘子的仇恨也就报了,但无辜酱油党李大人的小命还在不在,不好说呐。

    说时迟,想得快。俞琬儿还没走得几步,李佑便想通了这许多。又见那俞娘子在他的呼唤下还不肯留步直奔窗户,心里更是雪亮了。

    李佑紧追两步,却见俞琬儿手扶窗棂,就要扭动腰肢纵身反蹿出去。情急之下,他不顾坠地受伤可能xìng,奋力使出了一招凌空飞扑…

    恰好双臂够到俞娘子的腰身,将她从后面拦腰捆住。之所以是捆而不是抱,全因为李大人的身体此时很不雅观的半拖在地上。

    俞娘子身手再敏捷,也只是个nv儿身,被李佑八尺长躯这样重重一拖,登时发力不得,翻出窗户是别想了。尤其是未经人事的腰肢被陌生男子抱住,没来由产生些许酸软无力。

    李佑一边无意识的揩油一边趁机将俞琬儿推离窗户,又担心tuǐ脚灵活的她一不留神跑掉,便仗着自己身体优势,将她挤在墙角里动弹不得。若在二十一世纪街头被人看见这样,必然被以为是一对热恋男nv的亲密动作。

    这番动作,不曾触碰到桌椅家具,响动倒也不大,没有惊动外面院mén的杜府家奴。

    两人身体接触比方才更加亲密,李佑注视着她的妩媚容颜沉yín片刻。

    一个久历江湖的nv人,一个能在仇家府中隐忍等待的nv人,怎会幼稚的相信自己会好心替她报仇?怎会连自己的承诺都没有得到,就不惜代价的打草惊蛇?

    她只要借着这个机会,在中间充当合适的火yào引子,杜家就跑不掉,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个人ròu道具去做什么。

    而自己方才又自大了,高高在上的对江湖人物抱有轻视心态,只道她xiōng大无脑行事冲动,险些被钻了空子。今后万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啊。

    紧紧缩在两面墙壁的夹角里,俞琬儿面上现出几分羞愧之sè。她显然也知道李大人已经想明白了,只是还紧紧握着佩yù不肯松手,嘴中为自己开脱道:“奴家没有一句话骗你。”

    她真没有骗人,只是利用紧迫的情势,瞒天过海故意忽略了许多要人老命的细节而已…

    看身前美人认真为自己辩解的样子,李佑冷哼一声,习惯xìng成自然的在她耳边轻声调戏报复道:“本官只相信有过欢情的nv子,蜻蜓点水做不得数。”

    俞娘子脸红薄怒,“请大人自重。时候不早了,放与不放行大人自己看着办,却不知眼下还有别人为你效劳么?”

    这句又说到李大人心坎中去了,识破对方图谋的心理优势当即dàng然无存。是啊,无论靠谱不靠谱,这位俞娘子似乎是目前唯一可用之人。至少从她说出来的话里没有发现什么漏dòng,一切都能自圆其说。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人家如此积极主动地愿意施恩报信….真不好消受。

    李佑理了理思路,刚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就罢了,现在应该先评估一下风险问题,从她嘴里抠出点杜家的具体情况,然后才好有的放矢。

    想定后,李佑开口问道:“听你说来似乎那杜老爷对你很着mí,你可知道杜家究竟有些什么勾当?本官总觉的不像是平常耕读人家。”

    俞琬儿老老实实回答道:“杜正简和奴家炫耀过,他们乃是高邮地面上的大盐枭,盐城、兴化这两地产出的sī盐,有半数以上由他们杜家通过高邮水路,避开运盐河,从盐场运到瓜州和仪真下江。”

    李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仍忍不住吃了一惊,这规模可不算小。“你如yù报仇,为何不去举报?”

    “李大人这是嘲nòng民fù没有见识么,杜家做了一二十年都没有问题,岂是弱nv子能借此掀翻的?没有实证先不说,那杜家之上更是有大人物。想必大人你一定知道扬州城里的金百万,据杜正简亲口所言,他只是跟着金百万hún饭吃而已,主要管顾高邮地面事宜。有那手眼不知有多深的金百万一手遮掩,普通官司岂能动得了杜家?只要那金百万不倒,告杜家有什么用处,一方土豪大族就是地方官也得让三分。”

    俞娘子偷偷瞄了瞄李大人的脖子,有一句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除非杜家有个杀官造反之类现行大罪。不过好像有点舍不得了。

    金百万…李佑更加惊奇的听到了便宜老丈人的名字。看起来如此彪悍的杜家居然只是老丈人手底下一支人马?

    他原先就怀疑这短短十几年内迅速崛起的风云老丈人不地道,sī底下肯定有不干不净地方。但他在江淮根基太薄弱,所以根本无从查起,只能在心里存疑。这个时候居然误打误撞的得知了一点点线索…

    如果上辈子书中武侠世界真的存在,那金百万老大就素那传说中的盐帮帮主啊,杜老爷就好似盐帮高邮分舵的舵主,小说总是有原型的。

    在这紧张时刻,李佑的思绪越飘越远。金老丈人手底下绝对有现成的产运销一条龙成熟组织哪,只要能掌控住,某公主的盐业托拉斯大业就有望了,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另起炉灶?

    至于sī盐非法不是问题。别人没有办法,接手后肯定是烫手山芋,就连皇帝大概出于舆论也要有所顾忌,被大臣群起而骂堂堂天子与民争利、贪心敛财不是好玩的。

    但某公主一边没有皇帝身份的顾忌,一边却可以借来皇权的背景堂而皇之,肯定能将sī盐什么的漂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点sī盐算什么。

    这种时候他竟然走神?俞琬儿再次发问道:“时间紧迫!李大人究竟放不放奴家出去?须当机立断!民fù愿替大人报信去!”

    李佑醒过神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杜小姐到底是美貌可爱还是丑陋?最影响判断的还是这点啊。

    俗话道,娶妻娶德纳妾纳sè。这年头娶妻找个丑点的没人笑话,娶谁为妻本来就和本人的想法关系不大,有迫不得已苦衷的比比皆是,也只能用“娶妻娶德”聊以自慰了。

    纳妾则不一样,特别是李佑这样的名人。官场之外,“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公众形象已经有口皆碑的固化了,定要和美人醇酒联系在一起的,若无缘无故的被骗搞了一个丑nv就是街头巷尾、宴前席后的大笑柄了。

    他要维持自己的名士形象,那就一定要坚决保持住高眼光、高品味,说白了就是珍惜生命,远离丑nv,大众偶像伤不起啊。

    “杜大小姐确实貌丑如母夜叉,如有谎言,教民fù万箭攒心而死!”俞琬儿立誓道。

    此时,忽然听见外面院中家奴高声道:“见过大公子!”

    有人来了?李佑问道:“大公子是谁?”

    俞娘子答道:“杜区,你若今晚去过谢三娘家,应当见过的。”

    李佑叹口气,拍了拍俞琬儿的肩膀,让开了身位,她非要去也拦不住啊。

    ……

三百三十五章 烂好人李佑

    那边杜大公子预计过一会儿就要来这屋中看望未来“妹夫”,貌似无奈的李佑一句话不说,干脆果断地让开去路,反而叫俞娘子愣住。

    以她想来,李大人怎么也得讨价还价一番,或者动情动理的哀求或者讲条件威逼利yòu,绝对没有毫不在意任她自便的道理。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一去多半不怀好意啊,难道真是个为风流不要命的人物,看上了自己的姿sè?

    本官这可不是yù擒故纵…李佑轻轻笑道:“其实那杜老爷对你还算不错,让你在府中享受妾室之礼,你难道真狠得下心?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去罢!念在肌肤之亲的份上,俞娘子老实报信说清情况就好,不要坑死本官啊。你不就惦记杀父之仇么,本官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定有所报。”

    油嘴滑舌我见得多了,才不吃这套…俞琬儿扭身就要离开。

    随即李大人又收起笑容,很认真的说:“卿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这句话仿佛是男女表白,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翩翩名士嘴里,险些击穿了俞琬儿那未曾防备的心房,身子晃了一晃。

    但她随即暗呸一声,想起父兄的深仇大恨,低头匆匆掠过。心道李大人如有不测,奴家便给他终身守墓,也算互不亏欠!

    “俞娘子你要找高邮营兵,不要找没用的州衙!”

    “对了,俞娘子你报了信后,不要随同大队人马行动,还是迅速悄悄返回杜府为好。这样来去不到半个时辰,而府中都在忙于婚事,应当无人注意得到你。为了你好,这才是万全之策,即便事有不成,你仍可继续潜伏于杜府伺机报仇。切记。切记啊!”

    “还有,路上当心。定要平安回返,你本xìng仍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娘子,不要让本官担心你!”

    李大人莫名其妙的殷切关心和唠唠叨叨,叫已经按住窗棂就要翻身出去的俞琬儿十分难受。她简直想转过身去骂:“你怎么能这样无原则的当烂好人?你还是不是男人?你是怎么当上官儿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感动奴家么?”

    一眨眼间,俞娘子从窗户穿了出去,李佑收回目光。如果拿着天文望远镜看,可以发现李大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便听见房门外有说话:“杜区来访,里面贤弟可否一叙?”

    “不妨。请进!”李佑迎到房门高声道。

    房门大开,那杜区杜大公子看清了屋中人后大吃一惊,“怎的会是你?”

    他在谢三娘家得知父亲打算今夜嫁女,这总比在青楼梳拢新人重要。反正名头已经赚回来了,后续倒也不急于一时,便订了后约,先匆匆赶回家办喜事。却不料。父亲找回来的未来“妹夫”居然是此人!

    “哈哈哈哈!”李佑大笑。“怎么不是我?”

    还嫌对杜大公子刺jī的不够深,李大人又施展了反派角sè特有的大嘲讽术,“你在谢三娘家买了个鳌头又如何?你们杜家还不得巴巴的送上女儿给我,听说是你的妹妹?”

    又痛快淋漓的喊了一嗓子二十一世纪网络术语:“爽你妹啊!”

    还真是爽你妹…杜大公子被气的三尸暴跳七窃生烟睚眦yù裂,“无耻之徒!胆敢在我家隐隐狂吠,我饶不得你!”

    “不过本公子隐约听说过你们杜家小姐貌丑无比如同东海夜叉?若真如此本公子很吃亏,便不情愿了。”

    家中事务由杜老爷做主,杜大公子便指着李佑道:“小贼坯等着!我去禀报父亲!”

    望着杜公子背影,李大人的心里哇凉哇凉的。这番试探之下。杜大公子居然不否认妹妹丑?莫非真如俞琬儿所言?若是如此,那么…

    他疯狂的刺jī杜公子并骂杜家女儿丑陋,倒也不是毫无目的,为的引出杜老爷。

    从在谢三娘家布局抢亲和谋夺俞琬儿来看,李佑敏锐的发现了这位杜老爷的一些特xìng。他大概是个讲究谋定后动和喜欢卖弄策略的人物,这样的人有了疑点后,必然要过来亲自问一问。比自己主动请他过来效果还好。

    果然如同李佑所料,正在筹备婚礼事项的杜老爷听了儿子禀报后,又问了问儿子与李佑之间种种前因后果,陷入了沉思。

    他想道,朱公子与自家儿子有隙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年轻人谁没有点气盛时候?但是,朱公子如果听说了杜家小姐丑陋而心有不甘。为何方才议婚时不表示出来?又为何偏偏这个时候说出来?

    这必然是有什么心机了。本来经杜老爷观察,朱公子是个很聪明但没什么心机的人,比较令人放心。不料他此时突然冒出了心机,就叫杜老爷有点不安稳了。

    想至此,杜老爷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赶到客房。

    进了屋门,便见“朱公子”稳坐桌旁,仿佛变了一个人,隐然上位者似的对他颌首道:“杜员外!不曾想大水冲了龙王庙!”

    杜正简心中惊疑,面上不动声sè道:“朱公子这是何意?”

    “方才府中有人对我说,扬州的金员外是你的上家?”

    杜老爷眉头悄然皱起,若熟悉他的人,定然晓得这是凶兆了。作为一方巨枭,该狠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心软的,手底下不知出过多少人命。

    瞧出杜老爷的表情,李佑大笑道:“还要请杜老爷恕罪!本官真名李佑,你可曾耳闻过?之前不敢泄lù身份,多有得罪!”

    杜老爷听到“李佑”二字,简直瞠目结舌。扬州府里吃盐业这碗饭的,谁没有听说过李别驾的威名?前阵子他自然还听到过传来的消息,李别驾另一个身份是金老大的女婿,所以万万不可慢待的。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李佑?杜老爷在心里把年纪、相貌、身量想了一遍,确实与传言一样…

    又想起一桩,儿子说此人诗词做的其实极好,但为人自傲,言辞刻薄善辩,这特征又与李大人的一些传闻相符合。

    而且此人和儿子仇怨的起头。还是因为儿子在酒楼贬低李大人引发的纷争。若他就是李佑,当时心有不忿斥责儿子便也好理解了。

    巧合相似之处多了就不是巧合了。杜老爷渐渐有点相信。如果真是李别驾,难怪会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从金员外这里论起来,套近乎说是一家也不为过。

    杜正简坐在下首,主动慢慢与李佑攀谈起来,谈论了金百万家里客厅摆设,又谈了谈江都县衙掌故,李佑也并不隐瞒他和金百万的一些小矛盾。

    越谈杜老爷越发的相信眼前人就是李佑。有些阅历是骗不了人的。他苦笑道:“幸亏遇到了李别驾不见外,若是抢了别的官员回来,在下就犯了劫持命官大罪了。”

    李佑察言观sè,忽然开口道:“其实贵府已经有人认出了本官,但她还去州城报信了。”

    杜老爷下意识问道:“是谁?”

    李佑笑而不答,杜正简起身道:“贵客少待,在下去去就来。”

    李佑拦住杜老爷道:“她对本官而言也是好心。杜员外先不要追查了。不然本官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徒?再说若不是她点出杜员外和我那老丈人的关系,本官至今还不敢坦诚相见,又何必耿耿于怀?”

    杜老爷卖了个面子,没有当场出去安排追查,只想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后细查之下迟早会知道此人是谁,不必急于一时。

    只是怎么对待眼前人才好?杜老爷纠结了。

    这个纠结倒没有恶意,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将金员外的女婿如何。若惹怒了金百万,杜家只怕蹦跶不了几天就要灰飞烟灭。而金百万只是换一批人马来运sī盐而已。

    杜老爷纠结的是,亲事还办不办?婚事已经筹备差不多了,要不要移花接木的把女儿送给李大人做妾?

    话说,其实俞娘子没有骗李大人,杜家大小姐确实丑陋不堪,但她没说杜家二小姐是小美人…又是一个致命的留白。

    虽然良辰喜时已经到了,但显然一切均暂缓待定。

    李佑心里默算。据俞娘子所言,骑马只用一刻钟便可到州城。如果她听自己的话,报了信就乖乖回返,算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回到府里了。但大军行动肯定比单人匹马慢几拍,至少还得过一个时辰。

    “啊!”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杜正简道:“那向本官告密之人,似乎立功心切。急于在本官面前表现。再说杜员外也晓得本官身份,州城那边定然已经十分慌张了。本官担心在急忙情势下,引了大批营兵使得贵府受到惊吓,若是如此便为本官的大过错了。”

    杜老爷听到这里,表情顿时不自然起来。李别驾说的不错,他们这种人家,最忌讳或者说最害怕的就是被官军围住。“如何是好?”

    李佑出主意道:“派人去路上打探,有了消息时,你我一起到路口迎接。他们见到了本官安然无恙自然就消停了。本官只会说受老丈人所命来做客,没了我这苦主,案子自然无从谈起,如此贵府便免遭无妄之灾。”

    杜老爷作势道:“多谢李别驾宽宏大量!”

    他忽然又想起来,救上司之功人人想争,前来的必然有高邮营的把总带队,倒是个结交营兵武官的机会。这李别驾兼管营兵,是高邮营的顶头上司,有他居间介绍,便可以和高邮营兵建立关系,那些武官老爷们想必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杜老爷不禁感慨道,如此看来今日真是自己的幸运日哪!

    能不打不相识的结交李大人,杜老爷的自然一切烦恼都除去了。有李大人一句话,知州肯定卖面子,不会选秀选上杜家女儿。实在不行就声称女儿被李大人预定了,如此扬州府内还有谁敢打杜家女儿的主意?而且李大人还答应帮忙引荐武官,杜老爷将更进一步结交高邮营,对今后行事大有好处的。

    杜老爷感动的想道,这李大人哪有半点传言中的心xiōng狭窄?他一点也不计自己这前嫌,分明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啊。说了几件事,样样都替自己想的很周到,还如此热心的主动帮自己排忧解难,没有一丝一毫的倚仗权势故意刁难,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烂好人了。

    杜老爷连忙传唤厨房备酒菜,陪着李佑边吃酒菜边等候消息。

    约莫四更天过半,果然得到了传报,有黑压压数百人队伍沿着大路朝杜家庄这边过来了。

    李佑便和杜老爷到路口迎接。为了表示礼数,杜老爷还将几个不情不愿的成年儿子都叫上了,只有一个两岁的儿子留在家中。

    远远的只能望见一片明晃晃的火把,等到距离近了,李佑就看见在火光下吴先涵把总一马当先,旁边还有几位陌生武官,大约都是高邮营的。

    李佑站在路旁高声道:“吴把总!本官在此!”

    那吴先函被某报信小娘子忽悠的心急如焚,只道李大人陷于危难之中,却不料在即将到达杜家庄时忽然听到李镇抚的声音。

    他连忙勒起马头,仔细辨别,这才发现了道路前方的李佑大人。他连忙滚下马,飞快跑到李佑身前,以头触地的跪地拜道:“镇抚失陷,下官死罪!下官死罪!”

    几个高邮营武官,把总、哨长之流见吴先函动作,便明白这就是传说中的新上司李镇抚,纷纷上前拜见。

    傻子都知道此时该如何做,李佑用力扶起吴先函,自责道:“皆为本官轻忽之错也,吴把总何罪之有?万万不可自责,倒是惊动了诸位深夜不宁,本官心中有愧。”

    又悄声耳语道:“速速将兵丁叫来,将本官身边这些盗匪全部拿下!一个也不许走了。”

    那边杜家父子六人以及长随、管事若干,正观看这边上下相知的大戏,其中杜正简老爷不停考虑着一会儿李佑介绍他们时,如何才能给几位武官老爷留下好印象,每个人该送多少银子才能维持住关系?

    却不料突然之间天翻地覆,有数十兵丁悄悄从四面包围住了他们,当即暴起发难,将他们十几口人全部按倒在地。

    “这是误会啊!”杜老爷急的大喊。

    李佑充耳不闻,吩咐道:“此时杜家宅院群龙无首,将杜府大宅出口封死,逐房拿人,不可走漏一个,全部集于前院中!如有反抗暴徒,格杀勿论!另派士卒警戒四边,不要惊扰到其他人家。”

    从幻想中醒悟过来,杜老爷终于明白这不是误会了,凄厉的大叫:“李佑你意yù何为!你能得到什么!”

    李佑不屑的冷哼一声,本官从来不做没道理的事情,但需要告诉你么?!。

三百三十六章 杜老爷托孤

    三百三十六章杜老爷托孤

    参与抄大户是所有官军衙差最喜闻乐见的事情之一。TXT电子书下载**高邮营半夜驱驰而来的官军听到李大人的吩咐后个个满怀欢喜,心想这新镇抚确实够意思,见面就送了一份大礼。

    李佑半是担心杜家父子趁luàn跑掉一两个,半是打算故意制造出绝望氛围,又大声喝斥道:“经本官明查暗访,杜府父子罪行累累!既有贩运巨量sī盐,又有若干人命大案,所行天理不容,乃重犯也!谁敢放走一人,立斩军前不赦!”

    那些罪名要落实了,不是杀头就要充军苦役,杜家基业将彻底毁于一旦。杜老爷几乎要破口大骂,你只不过在府中客房呆了两个时辰而已,明查暗访个屁!虽然他确实做下许多案子,自认不是好人,但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查清楚的,李佑这招分明是不讲程序的先斩后奏!

    不过杜老爷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金百万的nv婿要整治他,还摆出如此严重的架势?对李大人而言,根本没什么好处。

    首先他并未得罪过李佑,今夜也只是误会,他已经很诚恳的赔礼道歉过,犯不上继续大动干戈。

    那么为的是钱财?可李佑的老丈人金员外并不是个吝啬之人,如果大有前途的nv婿确实需要银子,他必定会解囊相助。那可是号称百万的人,随便lòu点也比从杜府分走的银子多,李佑又何必辛辛苦苦冒着风险通过搜刮杜府来聚敛钱财?

    而且他们杜家是金百万多年来的忠实可靠下线,深得金员外看重,李大人若要将杜家突然连根拔起,难道不怕触怒了老丈人后得不偿失么?

    杜老爷倒是听说过和李大人与盐商不对付,一直尽力打压盐商势力,又想到莫非李佑yù通过杜家案子修理盐商?

    但他杜家运的是sī盐啊,与官盐盐商没有多大关系,平日毫无往来,怎么可能成为打击官盐盐商的工具。打掉sī盐盐枭,盐商们只怕拍手称快罢。

    再往极端里想,难道李大人想以杜家罪行为依据去对付老丈人金百万?那更是笑话,杜家只是利用高邮地利之便,从指定盐场接到sī盐并运到指定地点而已,就算将杜家查个天翻地覆也查不到与金员外的直接关系。

    即便想要顺藤mō瓜,那金员外也不是吃素的,出了如此大动静岂会坐视不理?反击不反击先不提,销毁证据掐断线索都是轻而易举的。

    打蛇须七寸,若想对付金百万,有点斗争水平的人都晓得入手之处应该在上面,抓小喽啰没用,所以拿住杜家意义委实不大。何况以金百万的潜势力,又岂能如同小民一般随意栽赃陷害定案?

    杜老爷越想越心luàn,浑如十指挠心。捉mō不清楚李大人的真实意图,对策便无从谈起,他恨不能扒开李佑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什么东西。

    有句话道无知者无畏,但对有些人而言,有迹可循才使人安心,未知的东西最令人难受。

    若李佑晓得杜老爷的心理活动,定会大笑三声,他最喜欢这样有想法的对手。

    反过来,李大人最害怕的就是头脑简单、热血冲动的对手,因为他判断不出对方下一步举动。幸好在官场中,这样的人物越来越少了。

    闲话不提,在杜府大宅抄家抓人进行的很顺利,一是因为杜家首脑人物已经被捉,其余的人中没有主心骨,自然掀不起风làng,有几个零星反抗的凶徒全被击毙。二是因为杜老爷之前吩咐过,今夜家中办喜事,所以府里大都没有睡下,搜捕集中更加省时间。

    一时间,杜府突然喜事变丧事的遭了灾,男nv老幼二百多口人都被驱赶到前院,立于熊熊火光下,在惶惶不安中等待命运的审判。

    李佑扫视nv眷群,看见了俞琬儿,她果然从善如流提前跑了回来,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别的nv眷不是低头哭哭啼啼抹眼泪就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只有俞娘子抬头望着李大人发愣,在人群中很是醒目。

    不是她看不明白,而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李大人本该是笼中之鸟,怎么转眼之间杜老爷便鬼mí心窍的随着李大人出去自投罗网?

    她报急忽悠来的大军居然成了李大人的现成爪牙,难怪李大人两个时辰前干脆利落的放她去报信,还故意说了那么多不三不四的话儿扰luàn她的心神…

    更诡异的是,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敲诈勒索,寻求些好处以为补偿,此事便算了结,毕竟又没有结下生死大仇,按江湖规矩杜老爷认栽了即可。那李大人为何要兴师动众,一副气势汹汹要将杜家连根铲除的架势?

    莫非李大人真看上自己这点姿sè,要为自己报仇雪恨?俞琬儿一直认为自己是聪明nv子,行走江湖十年没有上过当受过骗,但此刻忽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拜这时代大众传播的低效率所赐,幸亏俞琬儿不知道金百万和李佑七八天前认了翁婿关系,不然她将会陷入与杜老爷一样头脑húnluàn的境地。不过现在也够luàn了,到底还潜伏不潜伏、隐忍不隐忍?

    李镇抚被官军簇拥着立于大堂台阶上,威风凛凛的对着人群开了口。“你们杜家恶行累累屡犯律条,本该满mén皆灭!但本官以为定有被胁从者,无论妾婢奴仆还是账房打手,有愿检举告发者可进屋与本官亲自一叙,本官亦将记功赦免,言出必行!”

    待到李大人说完,却冷了场…杜府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立功。又等了片刻,还是如此。

    冷场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杜正简杜老爷积威尚在,此时他也被押在旁边看着众人,众人心中还有畏惧。

    二来众人皆觉得杜老爷上面也是有人的,不然为何可以横行这么多年?万一过几天杜老爷又被放了,今天出头告发的就彻底凄惨了。

    三来忠心度还没有消散完毕,晓得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

    治家有方啊,这杜正简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府里二百人中居然没有出现特别卑鄙无耻的人物,不晓得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李大人一向认为,忠诚只因为背叛的代价不够。

    见状李佑貌似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威胁道:“尔等以为法不责众yù共担其罪?本官有的是地方收押人犯,一个贼窝二百人算得什么!死罪免不了,活罪也难逃!本官生xìng嫉恶如仇,最见不得强梁恶霸,向来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尔等休想心怀侥幸,别不见棺材不落泪,棺材才值几个银子!”

    扬州营的吴把总和高邮营的张把总听到李镇抚杀气冲天的话,不禁齐齐愕然,李大人打算丧心病狂的制造一起满mén血案?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连他们武官听了也觉得血腥扑鼻…

    还是没有人出来,不知是被李镇抚吓住了还是不相信的原因。

    李佑便下令道:“既然如此,本官亲自点人!”

    他信手指了下面一个杜府年轻家奴:“拿出来!”

    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便闯入人群中,将李大人所指到的人抓了出来,他什么也不说,便被按在堂前空地上就是一顿好打,不多时便半死不活有进气无出气了。

    李佑又连连随便指了好几个,凡是中大奖的皆被拉出来死活不论的重打。

    恐怖到不可言的情绪逐渐在杜府人群中蔓延,男的人人面sè僵硬,唯恐李大人的手指头下一个就点到自己,而fù孺从chōu泣变成了成片成片的哭声。

    高邮营的张把总暗暗摇头,完全可以抓回去慢慢拷打审问,留在这里磨蹭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仿佛哭声引起了李大人的注意,他将目光转向fù孺这边,又抬起手指头指着一nv子道:“你可是杜府小妾?出来!”

    俞琬儿瞠目结舌,因为李大人的手指头点到的就是她。可她所知道的一鳞半爪都已经在客房讲过了啊,现在还让她出来说什么?大概是想叫她再当场复述一下父兄被杀的事情?

    她从人群中走到台阶下,开口道:“民fù…”

    李大人皱眉道,“人多嘴杂,进屋说话!”

    在众目睽睽之下,俞娘子随着李佑进了堂中,又隐隐约约见到他们进了里间,而所有护卫都被赶了出来。

    时间便在漫长的等待中流逝,也是一刻钟也许是半个时辰,东方已经现出了几分鱼肚白,天sèméngméng亮起,新的一天又即将揭晓。

    满院静默中,忽然屋méndòng开,李大人率先走了出来,意气骄矜不可一世。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后,只见俞娘子钗横鬓luàn衣衫不整,两腮各有一抹惹人遐思的绯红,不过神sè淡漠,仿佛心死如灰。

    真是令人浮想联翩院中众人一边心怀羡慕的脑补了无数情节,一边拿鄙夷的目光去看俞琬儿,这就是卖身求荣了罢。

    杜老爷看的真切,大叫一声。他愤怒yù狂,他满腔怒火,他恨意滔天,他拼命挣扎着想冲上去,却被身边士兵用刀背狠狠砍翻在地,痛的满地打滚。

    李佑对周围的奇异目光浑然不觉,对两个把总下令道:“只抓杜家父子妻妾为主犯,其余胁从不问。”

    短短一句话,意思很明确,除了杜正简和他的儿子以及妻妾,府中其他人全部放掉,不追究罪责了!

    婢nv、家奴、管事、账房、护院、仆役等等等等,之前早已被李镇抚的残忍暴虐、毫无人xìng吓到心惊胆颤、肝胆yù裂。只道今天有命难逃了,少不得进那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受苦受刑,看样子还很难出来了。

    却不料天亮时真的天亮了!李大人再次出现时居然将他们轻飘飘的放掉。这个转折的发生,好像从鬼mén关走了一遭又活过来的感觉,惊喜到不敢相信。

    原因出在哪里?杜府中人又下意识的将目光聚集到俞娘子身上,她依旧无喜无悲,低头立在李大人身后。但这次众人的眼神中没有鄙夷了,而是充满感jī和同情。

    李镇抚不会无缘无故就变了xìng子,瞧这光景一定是俞娘子苦苦向李大人求情,并不惜献了身,才换回来这个结果罢。

    大家又想起,俞娘子在府中虽被看做妾室,可是真守身如yù的,连老爷都敬爱三分不忍强bī。可她为了大家从李镇抚手底下逃过一劫,竟然不惜屈身事贼。

    他们都是小人物,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俞娘子这种行为,对他们这些从鬼mén关爬回来的受益之人而言,才是舍身饲虎救苦救难感天动地的菩萨情cào啊。扪心自问,他们这些卑贱人物的烂命值得俞娘子如此牺牲自我么?

    李佑又下令道:“收兵回营!”

    杜家主子老少十几人,从五十多的杜正简到他那两岁幼儿,从杜老爷正妻到大公子的小妾被一个个押出,整备待发。就是挂名妾室俞娘子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杜老爷有种心死如灰感觉,从种种情况看来,这李佑绝对是要赶尽杀绝了。他闯dàng一世,早有过这种觉悟,出来hún总是要还的。但没想到的是,最后居然做了个糊涂鬼,李佑到底怎么想的?

    此时,俞娘子忽然从人群中穿过来,迈着碎步奔到李大人前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不顾地面肮脏,额头在砖上砰砰作响。

    她决然道:“杜老爷厚葬父兄、收养民fù,与民fù有大恩大德!大人不肯放归老爷,今生便对他无以为报了!若他罪有应得,但幼儿何辜!恳请大人留下这点杜家骨血,民fù愿尽力抚养chéng人,以报答杜老爷恩德!不然民fù忍辱偷生,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唯有君前一死,来生再报恩了!”

    无数道崇敬的目光重新jiāo织在俞娘子身上,多么伟大的nv人啊。又为她担心起来,本来李镇抚已经放了她一马,此时再触怒李镇抚的后果会很严重。

    却见李大人讶异的立住半晌,仿佛也被俞娘子的德cào震住了。片刻后他肃容整冠,恭恭敬敬拱手揖道:“不想今日得见nv中豪杰高义,本官三生有幸!深感敬服,如你所愿,以全卿之节义!”

    不知为何,院中响起了连绵不断的欢呼声。人人心中都有向往光明的角落,古人的高义只在书上有,能亲眼见到这种宛如古风的场景,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幸运?

    杜正简老爷热泪盈眶的将幼儿亲手jiāo与俞娘子,老泪道:“杜家之后拜托俞娘子了。”他心里万分内疚,当初他暗中害死俞娘子父兄的行为实在恶劣,现在后悔莫及,不过就让这段事埋在他心中到死罢。

    俞琬儿抱着杜家小公子,神思不属的目送长长队伍远去。

    此刻杜府满目疮痍,虽然各种执事人口一个不少,但主人家却只剩了一个两岁小公子,以及对所有下人有救命之恩、临危受家主托孤之命的妾室俞娘子…

    ……

三百三十七章 “超凡入圣”

    三百三十七章“超凡入圣”

    这年头凡事讲究名分的,如果杜正简满mén皆没,没了主人家,那么全府上下肯定树倒猢狲散,没有谁可以收拢得住人心,高邮杜府算是彻底灭亡了。[本章由为您提供]"《》".

    但如今李大人留下了两岁小公子,而且也只留下了这么一个杜家之人,那么他就是杜家主人和新家主。哪怕他只有两岁,只要有他在,高邮杜家便依旧延续着。

    这就是大义和名分。当然这种大义也仅仅只是大义,也许用处很大但并不能包办一切,实际效果还需要靠其它东西来支撑,从朝廷到家族皆是如此。

    现在,两岁的杜家家主躺在俞琬儿的怀中睡着了。

    劫后余生的杜府仆役奴婢管事账房等目送高邮营士卒远去后,都转头看向俞琬儿,等候她说些什么。那李大人还算不算后账,他们今后还能不能依靠杜家吃上饭,也只有俞娘子晓得。

    而俞娘子默默的站在杜府大mén里,怔怔出神,方才在屋里的情形在她脑中重现。

    当时她随着李大人来到堂中,又进了僻静里间,那李大人便挥手将护卫赶出去,单独留下了她…

    “你父兄大仇,本官替你报了,不知你作何想?”李佑大模大样坐到椅子上对俞娘子问道。

    还能如何想?俞琬儿心道,这是暗示我以身相许么,这不是不行…

    虽然不排斥,她心里仍泛起淡淡的失落感,从十三岁起行走江湖卖艺十年,终于要有归宿了么?

    出身低下正妻难做,但如果想当富贵人家小妾,凭她的美貌早有无数次机会,不过始终自尊自爱的坚持到如今。在杜府虽被当妾室看待,可是守住了身子并没有正式成亲,不过为了报仇虚以委蛇而已。

    十年坚持,再回首宛如南柯一梦,难道还是宿命般的嫁人为妾?今后只能以“宁做英雄妾、不为庸人妻”来聊以自慰了罢。

    俞琬儿刚下定决心,却又听见李大人意味深长的笑道:“本官看得出来,如你这般nv子,怕是不甘受拘束,倒也没什么。”

    他话头一转,又道:“其实本官觉得想要更解恨,有很多种法子,报复仇家本人为其一,还须夺占他的家业。只要你照着本官的指点去做,一切水到渠成,以后杜家就是你当家做主了!”

    最后李佑关怀道:“你如今父兄都已亡故,自家年岁也不小了,还想继续飘零江湖吗?有本官为依靠,杜府可以让你安安稳稳的存身,有什么理由不取?”

    为了复仇,为了别的什么,俞娘子动心了,但还是觉得不安。李大人一举一动莫可揣测,玩nòng人心的手段出神入化,充满畏惧感的她站在李大人面前,像是飘在半空中似的不踏实…

    “大人前半夜对奴家说过,只信任有过欢情的nv人,这是真是假?”

    当然是假的,不过你想当真,看来你是同意了…谋算得逞的李佑大笑道:“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当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卿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卿!”

    俞琬儿一咬牙,扭动腰肢极其生硬的坐在了李大人怀中。15

    李佑深深嗅了几口香气,双手熟练的在她身上游走,直惹得俞娘子终于淡定不住,满面绯红不堪,本来紧夹的双tuǐ渐渐的松了。便打趣道:“外面人多,本官没这个爱好。今后为了办事情,你还得到扬州城来,那时补上不迟。不过眼下你还得多呆一会儿。等到出去时,如此如此…”

    从回忆中醒过神,俞娘子脸sè一正,对众人吩咐道:“李大人放了我等一条生路,今后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不须担忧。”

    在数百人队伍中,李佑骑在马上,踏着夏末朝lù,晃晃悠悠朝着高邮城而去。他并不擅长骑马,只是寻空练习过几次,现在可以骑马前进不掉下来而已。

    俞娘子想着李大人,李大人也在想着俞娘子,此nv头脑聪明有心思,可以栽培,就是不知道在杜家能否立的住脚。

    自己已经为她创造了相当有利的条件。对内,替她创造出“圣母”形象,起码有了很不错的基础;对外,又在她身上打上了李镇抚nv人这个标签,无论官府还是地方豪强,对她动歪脑筋之前都得三思惹不惹得起。

    若真扶不上墙,那也罢了,就是另起炉灶很麻烦啊,李佑叹道。

    堂堂的李别驾李镇抚境界高远,不同于普通官员,当然并不是看上杜家那点财产,意图在于染指杜家贩运sī盐的生意。而且染指sī盐也并不为财,通过贩运sī盐掌控各种渠道资源才是他的最大目的。

    chā手利益巨大的陌生领域,比如说盐业,并不是王霸之气luàn放后几句话便能搞定一切,使原有相关者彻底归附的。

    人心是最难征服也最不靠谱的东西。就算能用权势强行压服,那收获的也只是阳奉yīn违,若底下人联手做起鬼来,上位者也只有被哄骗忽悠得份。

    应对之法大概有两点。一是上位者要熟悉状况,掌握细致的一手材料,便不容易被欺骗。二是要在底层掺沙子、chā钉子。

    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李大人对高邮盐枭杜家鸠占鹊巢绝非一时冲动,而是影响深远的布局。

    一来既可以通过杜家运营慢慢熟悉盐业情况,mō清盐业中一些关键底数,例如盐场的实际生产状况,现在李佑很怀疑各大盐场生产环节有猫腻。

    二来将杜家打造为安chā在sī盐体系里的抓手,将来借用千岁权势合法化后不至于对底层完全没有掌控力。任何上位者如果在底层没有可以信赖的亲信,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架空。

    不过还有个问题,杜家之前依赖于金百万才得以贩运sī盐,如今生了这场变故,今后金百万还会用杜家么?李大人觉得自己回到扬州城后,很有必要与这位越来越觉得水深的老丈人谈谈心。

    杜府nv眷身娇体弱走不动路,李大人便下令从附近村庄借来几辆大车载上nv眷,免得耽误时间。李佑脑中不停的思考事情,一不留神信马由缰的靠近了nv眷大车。

    “你是坏人!”一声脆脆的嗓音,打断了李大人的沉思。他抬目望去,却见大车上有个圆润小娘子直起身子瞪着他。

    对这位豆蔻年华的少nv,李佑有印象,昨夜在杜府堂上帷幕中惊鸿一瞥见到过,疑似是杜府二小姐。也不知道杜正简到底是想把她嫁给“朱公子”,还是那位李佑只看过一眼便懒得再看第二眼的大小姐。

    旁边中年fù人惶惶然捂住二小姐的嘴,又把她按回人堆里。

    李大人不是没被骂过,那些御史骂起他来比“坏人”可狠多了,早就练成了脸面上不动如山的防弹功夫。

    jiān邪、国贼、佞臣什么的都当耳旁风了,还真没有人对他说“你是坏人”。

    面对杜小娘子倔强而又纯真的指责,不知为何却将自从官场得意后,一直掩埋于心底最深处,从不轻易示人的弱冠少年本xìngjī发了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李佑策马几步更靠近大车,在一车fùnv的惊恐中,指着杜二小姐高声道:“你父亲贩运sī盐、横行乡里,草菅人命,是不是罪大恶极!本官捉拿归案,是不是替天行道!而你是不是助纣为虐!说!”

    杜小娘子被李大人居高临下咄咄bī人吓得泫然yù泣,小嘴紧紧闭上。

    李佑扭头大喝道:“吴先函!过来!”

    吴把总便小跑到李佑马头前听吩咐。

    “告诉她,江都县百姓如何议论本官的!”

    吴把总很诚实的答道:“县中百姓皆道镇抚为官清正,勇于任事,造福一方。”

    “告诉她本官有多少牌匾和万民伞!”

    “牌匾六个,万民伞一把。”

    李佑便转头对杜二小姐质问道:“你一个小小nv娘的评语和江都县数十万黎庶的评语,谁更对?”

    又对吴把总喝道:“继续告诉她,兵营中如何看待本官的!”

    吴先函继续如实答道:“自然是士卒归心!”

    李佑再次对杜二小姐质问道:“你一个小小nv娘的评语和上千士卒的军心,谁更对?”

    杜小娘子闺阁弱质,哪里见过这阵仗,豆大的眼泪不停地掉出来,嘴里还念叨:“我父亲对你很好啊,你却那样对我们…”

    李佑当即驳斥道:“笑话!谁对你好,你对他好,你就是好人了?你父亲对我好,我就该对他好?那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

    完成使命的吴把总又悄悄的退了回去。那高邮陆营的张把总乃是武官世家,年纪轻轻不到三十便任了把总,便对老前辈请教道:“李镇抚为人究竟是善是恶?从今夜行事来看,我观他心xìng冷漠,又兼心思奇诡,叫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吴把总瞅了瞅前方,苦笑道:“李镇抚此人,远观之很不错,离的近些,便觉荆棘刺手,可再近些,又感到此人还是很好的。左右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哪。”

    张把总经验短浅,参不透吴前辈话中意思。此时高邮营中一个胡姓哨长凑到上司面前,笑道:“两位总爷,人人皆知佛道修行修心,李镇抚这般官场高人又何尝不修心?”

    张把总对吴先函介绍道:“此乃我营中哨长,读过几本书,平日常见luàn掉书袋议论是非,不愧是姓胡的,就爱胡说八道。”

    吴把总笑道:“有点意思,你继续说。”

    胡哨长乃是张把总亲信兼半个好友,便没什么顾忌的开口luàn说一通。

    “李镇抚这类人的心境,与我们这些粗鄙武官不同的,更别说与平民百姓相比了,宛如道行自有高低之别。要我们去议论他的好与坏,就仿佛凡人去议论仙家佛祖的xiōng怀,那是我们揣测不出来的!”

    “俯视众生者的情感,岂能与芸芸众生相同?彼辈的喜怒哀乐,又岂能与凡夫俗子无异?彼辈眼中的好坏善恶,与我辈眼中的好坏善恶,又岂可hún为一谈?”

    “若将官道比天道,境界越高,人越稀少,所以才有高处不胜寒之说。佛眼看众生,天道视万物,他心中的一思一念,绝非我辈能够体验到的。从此而言,李镇抚的成就早已超脱了我辈境界,在官道算得上超凡入圣,相比起来,我们就是凡人啊。”

    “做官做到那个地步,他的是非对错,与凡人的是非对错根本不是一回事了!他们的坚固本心就是对错标尺,拿我们这些凡人为标尺去评判他的是非对错,在他心里大概简直可笑的无从说起。不然他为何能坐到那个位置,并能安安稳稳的坐住?”

    “不过事情皆是yīn阳相辅相成,假设有朝一日若能轮到我们坐上他那个位置,一举一动既涉及千万人,又牵连到自家的前途命运,谁敢随便凭借凡人的感情来行事?到了那个地步,只怕我们这些凡人也要被迫学他。不想如此的,或学的不好的,就只能英俊沉下僚了,甚至连官都作不了!”

    “这种超脱于凡人的心境,缺了凡人的xìng情,到底值不值得?只能说谁如此谁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胡哨长谈的入巷,神情眉飞sè舞,最后慨然道:“到如今,怕是只有那些起于微末时的好友,和他身边最亲近的亲属才可以见到李镇抚的真xìng情了。别人能看到的,仿佛庙中神像而已。”

    两位把总听得瞠目结舌,这胡哨长是李大人的狂热追捧者罢?虽然说得有点道理,得到了一些心得启发,可胡哨长描述的神之又神,也忒夸张了,难道李大人不是人吗?

    他们两位把总在李镇抚面前恭敬的以下属自居,对李镇抚的年轻有为说佩服也是有的,但从来没想着用凡人看圣人的心态啊。这胡哨长简直将李大人当成神佛来供奉了,想必他是一定超级官痴,不然何以解释…

    其实对于李大人扬州上任初期的表现,后世青史自有定论,史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景和八年,李虚江官扬州,初至罢jiān吏,兴教化,抑豪右,抚黎庶”。

    短短几个字,相当的准确,每一条都符合实际情况。含意是褒还是贬,尽在不言中。

    *j

三百三十八章 千岁殿下的指示

    回到高邮州,李佑直接住进了守备司高邮陆营,满面羞愧的胡先生和义哥儿也从驿站赶了过来。

    李佑本身既有执法权,又身兼府通判和府守备司,地位十分超然特殊,不同于普通知县。所以他到扬州府下辖的高邮州打野食算不算越界,很难判定。真要较起真来,估计官司非要打到御前才能扯清楚。

    但包知州没这么傻,得知李大人平安无事还将杜家倒打一耙,当即把有关案卷整理封存,十万火急的送到营中李大人手中去。

    对包知州而言,那杜家庄每年赖掉官府几百两钱粮损耗,起了很恶劣的带头作用,而且杜家土豪大案小案一箩筐,十足十的为害地方,反正他这知州整治不了。若留下许多未结案卷,审察考核起来那就是他的仕途污点…

    现在恶人自有恶人磨,杜家踢到了铁板被连根扫dàng,包知州打心眼里巴不得。别说去指责李佑,他简直就想敲锣打鼓送“排忧解难”感谢信了。

    杜家的事情,bō及程度不算广,但是在相关人中反响却很大,引起了或大或小的震动。不管怎么说,这是李大人到扬州上任以来,第一家实质xìng倒了霉、几乎被满门一网打尽的大户。

    这件事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个小浪花都算不上,正史中一笔也不会记。不过在本时空,李大人修理杜家的故事却脍炙人口的流传了数百年。

    只因为若干年后,苏州的戏曲名家赵良礼在无聊时编了一出名为《杜家庄》的曲目,居然大受欢迎,一直流传下去成为梨园行当的保留节目。

    《杜家庄》大致情节为:国朝一代贤臣李佑路过高邮州,听说当地杜家庄恶霸庄主为非作歹鱼肉乡里,便亲自扮成算命先生到杜家庄微服sī访,却不料因为长相太英俊被庄主杜正简起了疑心后抓捕囚禁。

    有个江湖侠女于娘子不是俞娘子,此时正在杜家庄作客,被李贤臣俊朗外表,不,是被李贤臣一身正气所感化,偷偷前往高邮州报信。大军攻打杜家庄时,于娘子为保护李贤臣,被一剑穿心,惨遭恶人毒手香消玉殒。

    最后邪不胜正,李贤臣将杜家庄恶霸一网打尽,还了地方一个朗朗乾坤!但佳人已逝,他只能在于娘子墓碑前长叹一声萧索离去,继续除暴安良的行程…

    那时候看到剧本,李大人摇头苦笑,俞娘子却气的银牙暗咬,就要动手撕碎。不过被李大人拦住了,“戏曲和小说家言不同,为赚人眼泪写悲剧实属正常,不必在意,不必在意。”

    后话不提,却说扬州城里的金百万得知了杜家的消息,很是吃惊,这浑如刺猬十分不好相处的女婿刚从扬州城里消失两天,怎的就跑到杜家庄去了?他怎么晓得杜家的?

    心痛这条重要线路断掉,金员外忍不住大骂道:“高邮包知州是当孙子的吗!就这样任由别人捞过界不管不顾?”

    骂完知州又骂起杜老爷,“杜正简有眼无珠!别人躲李佑还来不及,他居然缺心眼到将李佑抓回家去!”

    如果周边每条交通要道都这样任由镇抚大人乱来一次,那他金大员外还干个屁sī盐生意!

    女婿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金百万也同样感到,必须要与越来越水浑的女婿谈谈心了。

    其实在之前金员外经过两天苦苦思索,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便宜女婿对盐商群体的打压绝对是动真格的,这关系到他政绩和声望的大局。但女婿对待自己,无论是表现的高傲骄狂,还是故意拿“盐课”打脸,却是以虚张声势为多,有点漫天要价的意味…

    所以便宜女婿还是属于可争取对象的,无非就地还钱而已,不然他主动认自己这门亲为什么?

    金百万又进一步想到,女婿之所以表现的对自己不屑一顾,那根本不是年轻有为六品官员的傲气,而是一种故作姿态。其目的应该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取得心理优势,占据主动权。

    白手起家的金百万和崛起于微末的李大人都不是柔和人物,都是非常有主见。想一团和气也是要磨合出来的,而且即便磨合了也未必能出来。

    却说李大人进了兵营,经过如此紧张的一昼夜,饶是他体格强健也颇感困乏。正yù小憩时,却得报说选秀钦差太监吴广恩来拜访。十分没奈何,只得将吴公公请进来。

    宾座落座后,吴广恩寒暄道:“昨夜正与包知州吃酒,忽然听报道是你被强人劫走,叫我很是担心哪!”

    李佑与归德长公主身边的吴公公很熟悉,在京中时交往也不错,便没好气的开玩笑道:“也得怪你啊,若不是你这选秀钦差驾到高邮州,也不至有如此祸事!”

    吴公公嘿嘿笑道:“奉了上命,不敢不来。归德主千岁殿下令我带话,向你问安。”

    “谢过千岁。”李佑又问道:“选秀便选秀,为何还来祸害江左?”

    国朝宫中选秀,为了避免过于扰民,多是在京师以及邻近省份选,所以李佑才有此问。

    “圣母嫌宫中北人太多,所以本次便指定到南方选,从淮安府沿运河一直到杭州府皆在其内,下面就要去扬州了。听人言你在扬州城为所yù为,十分快活…”

    李佑便想起了萧学道,“那学官萧大人似乎有意应选,你见过他家女儿没有?”

    吴广恩点点头道:“在淮安府去了学道衙门见过。”

    “其人如何?”

    吴公公仔细措辞道:“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样貌秀美,举止雍然,年岁也般配,瞧着似乎足以母仪天下。”

    李佑惊讶道:“果真如此之好?”

    吴公公微微皱眉,又话里有话的点评道:“太完美了,总觉得是刻意为之啊。”

    李佑深知吴广恩在宫中能脱颖而出被归德千岁用在身边,定是有几把刷子的,尤其从宫xxx来的看人眼力尤为特长。他既然这样说,必有他的道理。

    果然又听吴公公道:“千岁殿下有交待,要选那质朴纯良之人,而且叫我多与你商议。说白了就是听你的,毕竟你对扬州和苏州两个大府都熟悉,而且千岁殿下亲口说你看女人眼光准,比咱这个残废强多了。”

    自己姘头是个什么心思,李大人顿时明悟了。首先,归德长公主大概不希望有宫中有太强势的、心机深的皇后,所以选来的人越傻越天真越好。其次,这个皇后能是自己人也不错,李佑挑出的人总该比别人选出的可靠罢。

    而吴广恩对萧小姐的评价,潜台词就是似乎很有心眼,有点不合长公主要求。RO!。

三百三十九章 风向彻底变了

    第二集巡检生涯]三百三十九章风向彻底变了——

    三百三十九章风向彻底变了

    听到归德长公主的指示,李佑沉yín不语,坐在那里深思熟虑好半天,仿佛拿不定主意。~~

    对此吴公公很奇怪,这有什么好思量的,李大人应当一口答应才是正理。又过了一会儿,便听见李大人暗有所指的问道:“千岁此举,莫非是担忧中宫势大?”

    中宫,皇后也,李佑这句话的含意就是“长公主是不是担心皇后影响到自己在宫中的权势?”

    吴公公先是愕然,随即苦笑,“临行之前,归德千岁特意吩咐过,说你惯会以己度人,拿着恶意揣测别人,所以必有此问。”

    这个…李佑微有几分尴尬,不过脸皮修炼到家,面上看不出来。

    吴公公解释道:“殿下有言,此举绝无自sī之理,只因天子心xìng柔弱,怕中宫跋扈多事,终不成良配。”

    李佑叹道:“nv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全天下也只有这人敢如此说话罢…吴公公早就觉察出长公主和李佑之间比较暧昧,似乎有点超出了普通的公主臣下关系。

    所以他对李佑的无礼之言只能充耳不闻,继续解释道:“所以你不必多心,一旦天子大婚,正宫有主。千岁殿下便不再问宫中事,安居十王府,宫中如何又与殿下何干?虽凭借先皇遗诏权宜八年,但大明终究没有公主专擅宫中的体制。”

    李佑没有接吴广恩的话头,自顾自慷慨jī昂道:“家国天下,天子大婚不只是家事,更是国事和天下事!焉可仅以家事视之!殿下所言选秀之事,与乡间愚fù有何区别?”

    “你是何意,我不明白。”

    “不明白?宪庙品行如何?神庙品行如何?后宫又成了什么样子?”李佑拍案霍然而起,完全入了戏:“身为大明臣子,不能眼见重蹈旧辙!我要题本上奏!”

    正低头喝茶的吴公公被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李大人jī动什么?天子选秀有老规矩在前,照章办事即可,有什么好上奏的…

    李大人当然很雀跃,作为一位志向不在于终老州县的官员,他这几个月在朝廷中寂寂无声,这很不好,没有曝光率的明星那还是明星么?限于局促地方信息闭塞,即使他想找点事情喷口水刷存在感,但一直寻不到合适的。

    如今遇到天子大婚选秀这件事情,本来李大人觉得自己就是应付差事的,但方才听到千岁的指示后,忽然产生了绝妙的灵感。

    终于可以写出一本洋洋洒洒的奏章去庙堂上刷存在感了!

    国朝宫中自从初期之后就是奇葩辈出的地方,和别的朝代比起来就像是个笑话,所以仗义敢言的李大人不吐不快有话要讲!

    借此不但可以展示自己的见识和才华以及思考问题的深度,而且必定能挑起话题和争论!至于观点的是非,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而且李大人真是憋坏了,只有朝堂那些人才能和他有“共同语言”哪,江都县实在是个小庙。

    李大人与吴公公在兵营里密谈不提,却说那暂居盂城驿里的江北提学官萧学道与包知州闲谈时,听说了吴公公去见李佑便真着急了。

    他之前小瞧了了李佑与吴广恩的关系,认为李佑只算与吴公公熟悉,虽然可以请李佑帮忙但也不是一定要找李佑,通过别的办法一样能够搭上吴广恩的mén路。

    可是没想到,李大人刚刚回到高邮州,那吴公公就主动前去拜访,这种礼节让萧学道很震惊。

    官场上下尊卑礼仪各有定数,那吴公公作为钦差太监,所到之处,都是别人拜访他,从来不必主动去见谁。然而此时吴公公却能心甘情愿的前往拜访李佑,这说明了什么?至少说明李佑对吴公公具有决定xìng的影响力。

    难怪李大人昨日胆敢开口就索要三个举人名额,与自己谈不拢后便毫不在意的走人了,并扬言让自己看看他“值不值这个价钱”。

    只要李大人对吴公公具有这种影响力,既能成事更能败事,从程序上否掉自家nv儿轻而易举。要知道,吴公公负责的就是初选,送到了宫中再进行二选,归德千岁进行三选,最后才在太后那里终选。

    若真被初选刷下,就算能去到京中另寻mén路加塞进入二选三选,那也显得过于孜孜以求贪图富贵,品格就先落了下等,更别说还有归德长公主这道关口。因而李大人的确不愁自己不肯就范…

    萧学道长吁短叹,自从十年前从入文书房当教习,在宫里有了关系后,他就有了将nv儿皇后的念头,并一直将nv儿仔细教养栽培到今日。不能这么简单就毁在李佑手中罢。

    可惜昨日自己贪图小利不肯让步未能达成约定,还被李大人鄙视了一番。如今再去找李大人,只怕更不好说话了,越想越是追悔莫及啊。

    更倒霉的是,他若不对李佑主动提起nv儿的事,不明内情的李佑大概想不到拿这个来要挟他。现在李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不趁机要挟就见鬼了!

    而且当前最大的问题是,已经陷入被动的萧学道乃是堂堂四品,放不下身段主动去找六品的李佑求情。

    这萧学道有了心事,便坐立不宁,那在一旁陪同闲谈的包知州察言观sè,简单问了问情况,知道提学官yù找李佑但又拉不下面子,便拍着xiōng脯道:“此事易尔,本官正要设宴款待李别驾,烦请老宗师一同赏光!”

    在高邮州的压惊宴上,李大人喝的醉醺醺的,摇头晃脑对萧学道曰:“你可知道?我本打算赋诗一首,赞美贵府小姐的!”

    萧学道“刷”的冷汗直流,那李佑风流名声远扬江左和京师,若被李佑写首诗称赞,别人必然要luàn想一通,这萧家小姐与李佑是不是有什么瓜葛?放在平时也就罢了,但现在可是选秀时期,千挑万选出的皇后必须要纯洁无暇,一丁点绯闻都不可以有的。

    李大人果然是不想晓得成事足不足,但败事绝对有余啊。

    高邮州诸事完毕后,李佑先回到了扬州城。随即,景和八年七月二十九日,江北提学御史萧大宗师按临扬州府。

    得知消息,罗知府欣喜不已。只怕那大宗师不肯来,只要来了,就必然是应府衙之邀来江都县主考县试的,不然他没有必要辛苦这一趟按临扬州府。

    罗知府也知道,李佑去过高邮州,想必和大宗师见过面的,但萧学道仍然还要来扬州城,这便说明他们谈不成。毕竟来扬州城主考科举这种féi差的yòuhuò,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抵挡得住的。

    萧学道只是四品,又非巡按巡抚这类大员,所以按礼节只须府衙同知及以下、县衙正堂佐贰等到东mén外码头处迎接。

    但被县衙憋屈已久的罗知府欢欣鼓舞,竟然亲自率队到码头处迎接萧学道。怎能不亲自去?那李佑也在场的,当面叫他好看才是快意。

    在迎接队伍中,李佑立在罗知府身后,对着前面背影冷笑不已。

    萧学道下了船后,罗知府迎上去,热忱的笑道:“萧贤弟!自去岁相聚,又隔经年,别来无恙乎!”

    想想自己的目的,和李佑的要求,萧大人就有些尴尬,含糊道:“罗使君一切可好?”

    罗知府瞅了瞅李佑,得意的与萧学道寒暄道:“此次萧贤弟按临扬州,主考江都县试…”

    萧学道终究还有点文人气,沉默片刻,声音晦涩的说:“本官前来,是为下半年的府试…”

    若想考中秀才,第一关是县里主考的县试,第二关是府里主考的府试。罗知府听到提学官提起府试,惊疑不定的问道:“府试如何?”

    既然已经说出口,萧学道便顺畅了许多,“有人举报去年府试有弊事,为平息舆情,今年十月府试由学道衙mén主考,本官到扬州正为此事。”

    府衙和县衙所有人除了李佑,齐齐大吃一惊。这是变戏法吗?大宗师来之前说是要主考县试,怎么下了船就变成了主考府试?这让府衙特别是罗知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大家皆知,罗知府费尽心思剥夺县试主考权,甚至不惜搬动大宗师过来压制李佑,现在却当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县衙毫发无伤,府衙却莫名丢了府试主考权。听起来就像是偷jī不成蚀把米的闹剧,讽刺味道十足。

    科举是做官的正途,是读书人真正改变命运的唯一道路,也是地方衙mén最核心的权力。一个地方衙mén连科举权力都丧失掉,那真是脸面尽失。

    又凄惨的败掉了…罗知府鼓着眼睛呆立在码头上,脖颈通红,脸sè铁青。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述。本来要这样对对李佑的,可全都作用在了自家身上,那姓萧的为何突然变了卦?

    府衙的曾同知和冷通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口气,他们深知,府衙这一跟头栽下去,威望算是彻底扫地。

    府县同城确实是个悲剧,从今往后在扬州城里,府衙只怕人心尽失了。一旦别人对府衙失去了信心,那么府衙法令连大mén都走不出去。

    只说前一阵子,盐商踊跃支持府衙,让他们几个堂官腰包不至于太干瘪,其目的就是希冀府衙压制住县衙和李大人。

    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个回合后,到了如今府衙算是连小kù都输掉,面对县衙和李大人完全无可奈何了,那么还有多大利用价值?盐商们也不是做慈善的白送银子的。

    码头上的事情,没有大张旗鼓的传扬,只在有心人那里悄悄的传递,但仍成了类似于风向标的事件。

    李大人之前宣布过对寄籍人口加征银两,进展一直不是很顺利,但三十日这天,征收数量忽然暴涨,县库一日内便入账五千多两。

    全县童子这次算是真正看准了风向,一时间蜂拥至县衙报名参加县试,府衙张贴的关于县试的告示,则成了年度笑话。

    不过李大人禁止寄籍人口参加县试和府试的法令,仍然像一把剑悬在雄心勃勃的大盐商们头上。现在这些巨富们真正对李佑产生了一丝畏惧心理,那李佑胆敢指使大军先斩后奏的灭杜家满mén,焉知不会在扬州城里重演一遍?

    于是金百万家再次热闹起来,使得金员外又喜又忧。喜的是自从有了李佑这个便宜nv婿,他家隐隐取代新安会馆成了扬州盐业的核心,忧的是同行们都把摆平李佑的希望施加在他身上,他感到压力很大…

    此刻,承直郎、扬州府通判、署理江都县事、管府守备司李大人哪有心情搭理盐商,他huā了两天时间,写出一份奏章,jiāo给急递铺送往京师。

    京师官场,自从年初大变动后,已经平静了几个月。

    大约十天后,李大人的奏本进了内阁。从首辅徐岳到末尾的东阁大学士金阁老,无人敢做主票拟,随即又送进了慈圣宫,让太后去头疼罢。

    次日,武英殿议事时,慈圣皇太后将李佑这份奏折传阅。其大意为:

    “成化正德以来,中宫渐废弛,宫廷luàn象频仍,徒为天下人之笑柄!有妖妃妄动国本者,有rǔ母欺凌正宫者,有为后十八年不敢发一语者!纵观历代,宫中事岂有如我朝之怪异不可言状者?

    中宫不稳,则国本不固,国本不固则邦家不宁!中宫暗弱,则储君失教,储君失教则缪luàn丛生!臣遍览史书,未见国本艰难有如本朝者,成化、正德、万历、天启年间旧事莫非不足为诫乎?

    正邪不两立,道长则魔消!正宫不正,便有诸邪luàn舞,其因何在?

    大率自宣庙后,中宫多选于清寒之家。其内无佐助,外无援手,致生困居无为之弊,天家干弱枝强,尊卑颠倒,纲常紊luàn!正宫受制于妃嫔奴婢事屡见不鲜,岂国之正道耶?

    子曰,过犹不及,大婚选秀亦如是!故而中宫人选当雨lù广布,何必只限贫寒之家,徒为为朝廷沽名钓誉而已!

    世异则事异,皆得与时俱进,昔年祖宗成法为防外戚势大,于今专权外戚何在?防的又是何人?

    臣请革弊,选秀仍禁勋戚、宰辅、部院之家,其余非贱籍不论!凡皇后之父母,只可有势不可有权位,仍为防外戚luàn政之效。”

    看过后,群臣劝都装了哑巴。李佑火力猛烈,又涉及禁中,这玩意实在不好表态哪。

    钱太后看群臣皆不开口,却抛开奏章问起李佑来:“那李佑最近在地方做的如何?”

    彭阁老出列答道:“听说如鱼得水十分快活,在扬州城做的不亦乐乎。”

    钱太后面无表情道:“黄淮雨水多,河道奏报必有秋汛,此乃千钧重责。凤阳巡抚奏请朝廷调拨干员分督各处河道,看那李佑年轻体健,离淮河又近,叫他辛苦一番。本职不变,另加上河道差遣,直至汛期过后。”

    ……

三百四十章 真期待他灰头土脸

    第二集巡检生涯]三百四十章真期待他灰头土脸——

    三百四十章真期待他灰头土脸

    朝堂上这些人,大都有个不知是好是坏的máo病,遇事先猜动机。[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若别人上书言禁中之事,众人皆只道他哗众取宠,但李大人作为景和朝第一廷杖成就的拥有者,似乎没这个必要。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殿中众臣有的皱眉冥想,有的微微点头,有的仰望殿宇,有的低头苦思…

    更有数不尽的有若实质目光直shè站在前列的次辅许阁老与赵天官,令他二人顿生如芒在背之感,心里暗骂李佑真是闲不住的嘴,活该被太后打发去防洪。

    倒是钱太后修炼的本xìng真如,看到李佑名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修理了再说。她老人家年初的气xìng还没有消化完,这李佑又跳出来蹦跶,还上了一道添堵的奏章,不修理他修理谁?添堵的道理很简单,看官们自行脑补强势婆婆遇到强势儿媳fù时场景。

    李大人也不曾想到钱太后竟然如此记仇,看到奏章后不就事论事反而先以整治他为要务,一点都没有nv中尧舜的风采。只能说,李大人情感细胞不够丰富,低估了他作为受过无数恩惠的亲近同乡在关键时刻的背弃对钱太后心理的伤害程度。早知如此,他上奏本前必然要再三斟酌的。

    后来接到命令时,李佑不禁唏嘘道,大多数nv人确实不适合当政治家啊,即便做到了垂帘听政的皇太后,那还是nv人。不要以为加差遣就可以庆祝加官了,这项临时差遣绝对不是美差féi差。

    话说太后下旨让李佑在秋汛时期分身去两淮地区协理河务,当然不是叫他负责整个两淮流域,那是至少三品才能干的事情,他区区一个正六品担不起这个责任。只是派他在汛期里接受凤阳巡抚调遣,分工督导巡视某一段河务而已。

    之所以说派给李大人的协理汛期河务是苦差,首先因为现在汛期将至,情况紧急,临时派去的协理河务当然是抗洪抢险,而不是兴修水利工程。既没有什么好处可以捞,还得吃苦受累奔bō在堤坝塘堰上,并要承担相应风险,万一垮堤了等着被审查罢。

    其次,黄淮地区河务和其他地方不同,那可是大明数一数二的无解难题。在黄河屡屡夺淮入海的天道之下,凭借现有技术条件,任谁去折腾,也无法把黄淮水患彻底根治,只能尽力将灾害缩小,控制在可控范围内。

    第三,朝廷的生命线大运河从两淮经过,偏偏两淮水情极其复杂。那些大河大湖都与运河比邻而居、近在咫尺,看地图都使人心惊胆战。稍有不慎必定bō及到运河,若行不了船影响漕运,致使京师百万军民断了供应,那么负责河道的官员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罪了。

    所以说,两淮的河务官员绝对是第一等的苦差,汛期里去抗洪抢险更是苦差里的苦差。心里还在记仇的慈圣皇太后,轻轻一句话便打发扬州的李大人去干这事了。

    没有大臣出来表示不同意见,因为毫无必要,协理汛期河务只是临时两三个月的差遣,不值当较劲。

    再说凤阳巡抚已经有过奏请,要求在汛期调拨jīng干人员分头督导各处河务。那李佑是扬州府的官,也在江北凤阳巡抚辖下,他本人又是年轻体壮,jīng力旺盛到还有闲心关注禁中之事,就近调遣他去抗洪抢险天经地义,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圣母太后近来气血不顺,还是少惹为妙。

    话说回来,本朝立国三百年,黄河夺淮入海贯穿始终,也是黄河持续为害的三百年。可以说,黄河是中原腹地的第一心头大患。

    若是黄河有个三五年不决口,不闹出或大或小的洪灾,那就要谢天谢地祖宗保佑了。

    一旦黄河垮堤决口(常常是在开封府一带),滔滔洪水便顺着泗水流域南下,最终直接冲击淮河,夺淮河河道入海。

    大水漫灌之下,不但沿途徐州、宿迁等地遭殃,淮南淮北作为黄河大水的目的地,更是隔着几百里也中箭,被黄河生生灌出了洪泽、高邮、宝应等大湖。为什么如今淮南湖泊星罗棋布比江南水乡还多?那都是被黄河淹了几百年的“功劳”。

    看三国演义,常说袁术占据淮南、兵jīng粮足,古时候大概是这样,但要放在当今简直就是个笑话,哪年能不逃荒就是好年景了。

    龙兴之地凤阳府更是黄河水患的重灾区,为什么凤阳人委屈的唱起huā鼓词道“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就是被几百年来黄河南下bī出来的,若太祖皇帝天上有灵,估计也会为此很郁闷。谁不想造福乡里,谁不想衣锦还乡唱“大风歌”,但黄河他也管不住。

    话扯远了,却说武英殿上大臣默认了太后折腾李大人,但仍然继续沉默,对李佑的奏章不发一言。

    因为那些气势bī人的凌厉言辞里摆出来的都是事实。难道成化朝的万贵妃、万历朝的郑贵妃动摇国本不是事实?难道天启朝的皇帝rǔ母客氏凌虐正宫不是事实?难道崇祯朝的周后十八年畏缩怯事不敢谏一言不是事实?自宣德起,其他时期也好不到哪去。

    奏章很容易看懂,对国朝宫中的荒唐,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代又一代的国本问题,更是让文官闹心的老大难。李大人将原因总结为中宫失位、皇后衰微导致宫中妖孽滋生,也不是没道理的。

    李佑之意通俗的说,就是选秀太矫枉过正,选来的太子妃或者皇后个个都是寒mén小家碧yù,没钱没势没见识的三无nv人。这样的nv人在普通人家当贤妻良母够格,但当皇后内无帮手外无援军,只有被欺负的份,有的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运气好的皇后熬成了太后就爽了,运气不好的,凄凄惨惨中等死罢。

    皇后好歹也是母仪天下的人物,毫无尊严的被胡luàn欺辱难道就符合纲常伦理?名义上的六宫之主镇不住场子,那就是yīn阳失调,自然宫中luàn象丛生、奴大欺主。甚至要连累到太子,导致国本动摇,危及社稷。

    别人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总结的不如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李佑透彻,毕竟在看待历史的视野方面是穿越者的强项。

    而且李佑的奏本从逻辑上实在不好反对。如果要反对李佑的分析,总得提出自己的见解。宫内的问题明摆在这里,如果与皇后势弱无关,那原因在哪里?只能说历代天子失德了…

    但是谁都知道,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先帝都是祖宗。指责当今天子还可以博一个敢言名声,但去指责先帝可就过分了,和骂祖宗差不多。

    许次辅考虑再三,终于站出来赞同道:“李佑所言极是,以前如何不论,今后如何不论,本次选秀可试行之。”

    许次辅自然有他的考虑。虽然皇后过的好不好与他无关,他的权位也不依赖于此,同时他没有刻意帮李佑刷存在感的心思。

    但是如果皇后靠谱一点,宫中消停一点,对于夹在外朝与宫廷中间的内阁,特别是首辅次辅来说也算是件好事。他可不想像以前那些宰辅大学士一样,为了皇帝家的破事焦头烂额,硬气了就失去帝心,软弱了就被外朝指责为奴颜婢膝,甚至两面不是人的无可奈何挂冠而去。

    次辅出了头,其他大臣们便纷纷发言赞同。与李佑不对付的,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利益纠葛,倒也无所谓,甚至倾向于同意。有些仕途无望的心里开始算计自家有没有合适nv儿或孙nv,反正李佑已经给出了大义凛然的道理,跟着附和就好。

    情势如此,太后也不好驳斥李佑奏章了。殿中众卿皆感慨道,某人都滚到扬州了,还能不远千里的闻风而动。区区一封奏章便定下了国策,又让李佑投机刷声望成功。

    但为何李佑的投机总是成功呢?他才弱冠年纪啊!不过似乎也不算完全成功,李大人再次挑起了太后的恨意,真期待他在汛期河务上栽个灰头土脸给大家看看…老天也该治一治他了。

    众人没预料到的是,在未来数月内老天确实几乎将李大人的官路灰灰了,但李大人的命格实在太逆天了,逆天的令人发指,硬是tǐng了过来。

    昭凤殿中归德长公主得知后,手抚小腹,暗叹自己在投机取巧方面确实不如那个男人。不过他所言确实有理,自己之前有点短视了。

    其实远在扬州府的李佑本人对结果很无所谓的,皇后爱怎样便怎样,只要他引起瞩目,完成刷存在感和展示才华见识的既定目标就行了。

    扬州府和淮安府、凤阳府同属江北,但扬州城里向来是一片乐土,三百里外淮河的事情仿佛离这里很远很远。

    江都县正堂李佑尚不晓得朝堂上的事情,正在忙于县试的准备工作,他叫身边人中学历最高的崔师爷从论语中出了一道考题,又下帖子邀请几个致仕老前辈发挥余热帮忙阅卷。此外考试所用役夫、纸张、什用都要提前筹备。

    一片忙碌中,李大人忽然得报,金老丈人携带数千两巨款来访。

    这可是金百万首次到县衙拜访nv婿,李大人想了想,便传令将金百万引进后衙huā厅叙话。

    那金百万见了李佑便道:“老夫前来,yù将所欠盐课尽都补上,不令贤婿难为也!”

    李佑暗道,这老丈人嫌丢面子和窝囊,一直不肯补jiāo所谓拖欠“盐课”,今天却主动到县衙送银子,一方面对自己比较服气了,另一方面是有所求啊。

    金百万见李佑不言不语,又主动道:“今年江都县的额定盐引,以及应缴盐课,皆包在老夫身上!必不使贤婿考绩难看!”

    又解决了一个难题,请你继续…李佑依旧沉住气不言不语。

    并非他对老丈人傲慢无礼,同样一件事情也是因人而异的。拿出这笔银子对别人而言,算是向他表示了巨大的诚意,值得热情对待。

    但是万儿八千两对金百万而言,只能算拿出来投石问路罢。若就此表现的热情起来,也太显得浅薄和没见过世面了。

    面对nv婿的默然无语,为了他开口已经连续主动抛出两个条件的金员外终于晓得了“沉默是金”四个字的真正含义。他便另起话头道:“那高邮杜正简是老夫的旧相识,看在往日情面上,贤婿可否放他一马?”

    李佑神容严肃,“他触犯了国法,如何惩治自有国法处置!”

    金百万貌似叹息道:“杜家仅剩了一个幼儿?可怜可悯哪!”

    “杜家上下还得谋生,你若有mén路,烦请帮衬一二。”李佑也不打算兜圈子了,直接提出要求道。

    金员外又惊又喜。惊的是李佑居然真想在盐业里横chā一手,这格局又要有变动了。喜的是李佑背景通天,他若愿意与自己合伙,那岂不相当于自己又多了一顶保护伞?

    金百万知晓了李佑在这方面有求,顾左右而言他,“老夫本家有个少年人,读书读的不错,可否网开一面参加县试?”

    这是替全体寄籍人士特别是盐商说话了,金百万这几天在县试问题上饱受请托,必须要在nv婿面前说一说此事,现在nv婿开口相求,正是说话时机。

    李佑听到老丈人提起他禁止寄籍人口参加县试的事情,便心知肚明他今天就是为此谈条件来了。前面的盐课银子、杜正简什么的,都是引子而已。便同样顾左右而言他道:“听说宝姐儿有两个妹妹,其中那小的待字闺中?”

    金百万对李佑忽然提起小nv儿十分意外,“贤婿这是什么意思?”

    李佑现出笑容道:“选秀在即,你想不想nv儿入选?”

    金百万登时勃然大怒,拂袖作sè斥责道:“卑劣无耻!”

    在金员外想来,这李佑一定是拿nv儿威胁自己,只要自己不从,他就想办法将nv儿入选了。

    做人总是要有底线。当不一致时,即使是亲戚为了各自利益,各逞心机勾心斗角倒也没有什么,斗而不破是常见的,亲兄弟明算账才是长久之道。但是明知是她是你的小姨子,还**luǒ的拿来威胁,就过于卑鄙下流了。李佑当真想彻底撕破脸?

    成功挑起了老丈人的怒火,李佑哈哈大笑道:“你误会了!本官如此发问,自有本官的道理!好歹也是宝姐儿的亲妹妹,本官怎么会让她吃亏!”

    ……

三百四十一章 豪迈的金百万

    第二集巡检生涯]三百四十一章豪迈的金百万——

    三百四十一章豪迈的金百万

    金百万面对开怀大笑的nv婿,心中莫名的怒气渐消,不过仍是疑huò不已。TXT电子书下载**

    与李佑来来回回碰了几碰,他如今也渐渐懂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便宜nv婿虽然时时有令人mō不到头脑的不同寻常之举,叫别人淬不及防、不知所措、无所适从,但绝非无用之功。这些举动的背后,往往有这样那样的mí雾一般的深意。

    其实李佑只不过是想付出些可有可无的最小代价,以此换取俞娘子把持的新杜家能够继续借用金百万掌控的体系贩运sī盐,不至于他费尽心机白占了一个无用空壳。

    他知道自己的势在必得,老丈人肯定也能看出来,必然会借此拿捏,这是一个白手起家成功人士的本xìng。不过李大人越来越讨厌受制于人的被动,所以须得拿出新东西把老丈人心思引歪了,以争回主动权。

    话说回来,金百万为何听到李佑将自家nv儿与选秀扯在一起就发怒?许多人为什么宁愿匆忙成婚也不愿将nv儿送去选秀?

    原因大概有三点,一是与买彩票似的希望渺茫,那么多人折腾许久才选出一个皇后,或许还有两三个妃子。一般人无权无势惯了,谁敢奢望这种好事。

    二是娇滴滴的美貌弱nv子远赴京城,无依无靠的谁知道会有什么意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此没了,岂不要心疼死。

    三是若没被选中放归回家还好,能参加选秀也算是一种认可和光彩,还能指望招个好nv婿。但就怕朝廷将落选的秀nv留在宫中充当宫nv,那就是生别死离的暗不见天日了。不得不说,如今这种可能xìng太大了,尤其是宫中十来年没有大规模新增宫nv了。

    金百万的顾虑不外如是,没钱虽然万万不能的,但有钱也不是万能的。

    见对方冷静下来,李佑止住笑意道:“老丈勿恼!三姐儿唤作什么来着?素娘?选秀四关,初选、二选、三选、终选,我保她平平安安的进入终选,到太后她老人家面前走一遭,然后平平安安的衣锦还乡如何?”

    初选是选秀钦差从各地海选一批送入京师;二选是宫中内监根据外表、体态、谈吐简单筛选一次;三选是归德长公主率领老宫nv仔细挑选出人数很少的一批最终候选人;四选是太后从最终候选人中挑出皇后人选,可能还会挑出两三个妃子一同充实天子后宫。

    其中能进入终选阶段被领到太后面前的,最多不超过一二十个,无不是容貌气质千里挑一的nv子。

    能进入这个名单的,本身就是莫大荣耀,即便不能选为后、妃,能由皇家赏赐后放回故乡的,那也登时身价百倍、家mén生辉,就好似读书人中了皇榜一般,yù下聘者纷至沓来的要踏破mén槛。

    那可是从天下无数同年龄段nv子中杀出重围,与皇后同一档次的nv子,时人就认这个。

    李佑可没本事去决定后妃人选,作为文官他也不想去掺乎天子后宫的事情。但与长公主打打招呼,走她的后mén,只为将某nv送入终选阶段挂个名义陪太子读书,那还是可以cào作的。反正终选名单没有定数,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对长公主来说小事一桩。

    对于任何人家而言,nv儿和天家皇后同一个档次,这就是最珍贵的荣誉。金百万不淡定了,县试、杜家惨案,盐课什么的全抛到九霄云外,不能置信的问道:“你能保素娘进入终选?”

    银子多到金百万这个份上,已经不是最优先关注对象了。谈利只是与别人jiāo往的的手段,再说他又没有儿子,因而金百万对于银子本身已经没有多大**,多几万少几万影响不了他什么。

    之所以金百万嘴边经常拿银子说事,比如今天跑过来以盐课银子和李佑谈条件,那是因为别人还对俗气的银子非常有兴趣,而且银子是彰显他地位的道具,这个作用就像乌纱帽之于李佑一般。

    总而言之,荣华富贵四个字中,金百万不缺富贵,但缺的是各种荣华,缺的是各种名誉。子曰,衣食足而知荣辱,金员外就处在这个阶段。

    如果他家出了什么进士、孝子、节fù,金百万必定会不惜钱财建一座全天下最华丽宏伟的牌坊,可惜到目前一个也没有。金百万也在家族内宣布过,谁能中进士,谁就可以过继到他名下继承家产,但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他赞助的读书人倒是中过几个,但都不姓金。毕竟金百万也才暴发了十几年,有些底蕴急不得。

    金百万的问话带着强烈怀疑,但李佑不以为意。他察言观sè后晓得金老丈人真正动心了,自己抛出的yòu饵果然对他有着强烈的yòuhuò。先前他还担心金百万做人境界太低,对此浑不在意,致使自己对牛弹琴白费心思。

    李佑便轻描淡写的答道:“等选秀钦差吴公公到了扬州府,我让他住到你家去,叫他来说,你总该信了。”

    又继续勾引道:“你又没儿子,能有nv儿光耀mén楣也不错。再说素娘若能经历慈圣宫待选,荣归故里后必然炙手可热,将来可以挑个绝顶好人家嫁了,说不定有江左大族的衣冠子弟也会登mén求亲,于你也是大有裨益的。”

    金百万嗖的站起身来,在huā厅中来回走了几遍,神sè变幻不定,仿佛在做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这下可让李佑奇怪了,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只不过运作nv儿去刷一刷名声,有他打保票基本无风险,所以没什么值得深思熟虑的,老丈人这是装模作样的想什么呢?

    不过李佑握有主动权,更不着急,低头慢慢喝茶。

    金百万终于重新立定了身子,站在李佑面前,霸气惊人的道:“我不要素娘她荣归故里!”

    自诩算无遗策的李佑大惊,老丈人竟然有志气拒绝掉这唾手可得的荣光?人无yù则刚,这下可棘手了!

    金百万长吸一口气,将张开五指的巴掌伸到nv婿面前,“既然你能保素娘进入终选,为何不得陇望蜀也?皇后也好,贵妃也好,我要素娘选为其中之一!”

    李nv婿再次大惊失sè,原来金老丈不是没有志气,而是志气和野望远大于他的预料!这下比刚才更棘手了!

    金百万挥舞巴掌道:“这个数也在所不惜!”

    李佑看了看老丈人的五根手指头,一根大概就是一万两巨款罢?下意识问道:“五万两?”

    “呸!怎么是五万?是五十万两!不够可以再加!”

    噗!正在喝茶缓解心情的李佑忍不住一口茶水喷的漫天飞舞,化为甘霖洒遍了身前地面上,金百万的绸缎袍子也溅了几滴。

    五十万两是什么概念?李佑的老家号称江南膏腴之地,上好良田每亩按十几两计算,五十万两可以买四万亩良田。换成北方,一亩地几两银子,五十万两买上十几万亩地没问题,归德长公主的四个皇庄加起来也没到这个数。

    除了钱粮多到变态的苏松常地区之外,江都县也是天下正常范围内有数的大县,每年钱粮折合银子可能也就十来万。五十万相当于江都县这个超级大县五六年的钱粮赋税。

    陈巡道在虚江县当知县时,yù在虚河两岸修二十里最坚固最费钱的石料长堤,计算成本也不过是八万两。如果用五十万两银子修单边堤坝,即使用石料,也可以从扬州一直连绵不断的修到李佑老家去了。

    扬州城里普通人的薪银一年不过二十两左右,五十万就相当于两万五千名雇工一年的薪银,许多县城一共也没有这么多劳力的。

    天子号称富有四海之人,供养内帑虽然数目巨大,但固定开销也同样巨大,每年的活钱有没有五十万两,只怕也很难说啊。

    形容富翁的成语是万贯家财,五十万两就是几十个万贯家财…

    金百万单人匹马一口气就要拿出这么多银子,怎能不令见多识广的李佑骇然。而且金老丈还有一句话,不够可以再加!

    本来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自信无比的李大人久久失语,现在他被金老丈人的胆识和五十万两银子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五十万两白银,只为买一个天家贵妃…原本李佑还担心金百万过于目光短浅、xiōng无大志、贪财鄙俗,使得他以名为饵的算计对牛弹琴。现在才晓得,一个huā了十几年时间便成为两淮官盐七大巨头之一兼sī盐业龙头的人物,怎么会缺少见识和气魄?

    李佑开始想象,如果把五十万两现银砸在太后手里,她老人家会不会动心答应?或者砸在太后那两个贪财兄长手里,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去游说太后?钱能通神,这话某些时候真在理。

    叹口气,李佑放下架子为难道:“后妃之事,小婿根本无能为力,老丈再考虑考虑。”

    金百万不为所动道,豪迈的说:“既然你说能入终选,这点我相信你。既然到此地步,便要放手一搏,人活一世能有几个如此这般机会?输了便输了,你不必在意银子。”

    李大人若是热血男儿,肯定就此答应了,但事情没这么简单,没这么简单。

    如果让他来办,宫中事还得靠归德长公主…李佑又试探道:“若有人要分你盐事,或者令你与其他纲商为敌,你肯不肯?”

    金百万并不轻易上套,“若五十万两不成,再做它想。”

    答应起来似乎很简单,没什么心机的人说不定就当场翁婿相合其乐融融了,可事情不是普通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啊,对此李大人头疼得很。

    别的先不提,只说一点,若是金老丈人靠着海水一般的银子成了正牌皇亲国戚,以后还能压制得住么?长公主的盐业大计岂不平添变数和潜在劲敌?

    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此刻李大人左右为难,自己真是作茧自缚啊。他只不过给了一根杆子,结果这金老丈便顺着杆子猛爬。

    “还是先说说县试的事情罢”李佑再次叹气道。

    ……

三百四十二章 我就敢休了你!(求给力月票)

    第二集巡检生涯]三百四十二章我就敢休了你!(求给力月票)——

    三百四十二章我就敢休了你!(求给力月票)

    金百万见李佑重新提起县试,他便也不再说nv儿选秀之事。[本章由网友为您提供更新]如此大的事情,不能当场决断也在情理之中,没有必要苦苦相bī。而且本次选秀至少持续几个月,并不用急在一时。

    不过与皇后贵妃五十万两之类的话题比起来,眼前县试什么的就像芝麻绿豆一般,金员外忽然兴趣缺缺、索然无味。

    李佑也有同感,懒得再兜圈子。“本县上次那个县试告示,你回去仔细看看最后一段第一句话,本官稍后会出新告示解释。”

    金百万也干脆利落的答道:“杜家那个俞娘子若来了扬州,叫她直接去老夫府上,老夫让管事与她见面商议。”说罢便告辞了。

    金百万回到家中,想起李佑的话,便叫书童将县衙关于县试告示的手抄本拿来。直接翻看最后一段,首句是“景和八年八月本县县试,禁徽州寄籍者报名”。

    金员外盯着这句话稍想片刻,随即恍然大悟,明白了nv婿的心思,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伏笔…

    李佑的告示原文洋洋洒洒先说了几大段徽籍在江都考试的不合理xìng,使得看到告示的都以为李佑要彻底禁止徽人参加江都县考试。

    但最后关键地方,李佑的原句只说景和八年禁止徽州寄籍人士县试,别人都被前面气势汹汹的几段震住了,没有人细察出此句留下的余地。

    县试虽然不见得年年都有,但三年也有两次,除了乡试之年外大多数年份都举行。景和八年不许徽人参加,但景和九年呢?景和十一年呢?景和十二年呢?

    那一句可以解释为今年禁止,也可以解释为从今年起禁止。

    金百万不禁感慨,自己这nv婿并不想一锤子买卖,还想要细水长流啊。下面县衙要出的解释xìng告示,他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内容了,肯定是声称前告示只针对今年,以后每次县试根据情况待定。

    这nv婿小小年纪怎会深谙权术之道?金百万越想越觉得其中意味深长,既不全盘拒绝也不全盘放开,而是每年“根据情况”进行一次审查,那么以后是不是还可以根据每个盐商的表现好坏,分而化之的分别做出不同审查结果?

    这像是西游故事里的紧箍咒,需要时就拿出来念一念,不需要时就放着不管。又像是钝刀子割ròu,既卡住了咽喉又给人留了一线希望,顺从也不是,反抗也不是,只怕盐商内部先争论起来了。

    金员外当然不知道,上辈子为了户口问题跑断tuǐ的李大人,对于某些事情深有感触的。一个人学好事不容易,但学坏事太简单了。

    自己的人明年去应试肯定没问题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年…金百万冒出点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龌蹉念头,放下县试之事,又开始专心研究李佑另一段话。

    他发现,这nv婿的一言一行,那必须要研究的极其深透彻底才行,不然只有被牵着鼻子走的份。

    例如刚才在县衙时,李佑漫不经意问道:“为了后妃位子,若有人要分你的盐事,或者令你与其他纲商为敌,你肯不肯?”

    当时听入耳,金百万接话都不敢接,只装没听见。但他明白其中绝对饱含深意,说明又有人盯上盐事了!

    但盐事被人盯上并不奇怪,天下想从盐业中分féi的人多了去了,他们盐商过去几十年里没少应付过这种事。经历多了,说紧张倒也不会太紧张了。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李佑能将此人与选秀扯在一起,表明此人多半来自于宫中。

    难道是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或太后身边的家人?太后故意将李佑贬到扬州,莫非是幌子和苦ròu计?

    又或是天子?李佑正是为了天子说话才被贬出京,受天子指使干点什么也很正常…

    猜来猜去,身处南方的金员外对遥远京师宫中不熟,想不到归德长公主身上去。但并不阻碍他对李佑的背景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通天两字不是吹嘘,绝不为过。

    但金百万略略安心的是,nv婿还是向他表示出了一点令人不易觉察的善意。他那句话也许是警告、也许是提醒、也许是试探,但只要能故意lù出口风就是善意。

    只是他这善意表示的如此别扭而深藏不lù,换个迟钝的人根本觉察不到…想至此,金百万不禁苦笑。能从大nv婿这里获得点善意简直太珍稀了,珍稀到为此好像应该热泪盈眶受宠若惊。若是天天与这位nv婿老爷说话,只怕耗费心神要耗到折寿十年,能在朝堂争斗中hún出名堂的风云儿都是这般德xìng么?

    金百万的正妻谢夫人听说老爷从县衙回来了,奔到书房问道:“你与nv婿说了宝儿的事情没有?不能总是没名没分的跟着他。要么扶正,要么放归我金家,”

    金百万无语。去县衙之前时,妻子确实jiāo代过这件事。如果说他以前有一丝想法,那么现在连想都不会想了。

    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与李佑破裂的后果,如今是他承担不起,而不是李佑承担不起。不说别的,若为长nv名分较劲彻底jī怒了nv婿,使得他发了狠利用选秀将三nv儿素娘直接丢到宫里当宫nv,那他夫妻二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谢夫人不明白其中道理,犹自絮絮叨叨,惹得金百万心烦,但很多内幕此时还不可对妻子明言,一丝风声也不能走漏。只能无奈道:“我晓得了!你不必多言。”

    “你拉不下脸面,磨磨蹭蹭到现在也没结果,那由我去说!给他几万两还不行吗?够他做官赚十年了!”

    闻言金百万忍不住急吼道:“不许去!你们fù道人家懂什么!你要敢胡luàn去找李佑,我就敢休了你!”

    谢夫人先是愕然,随即大哭回房而去。望着她的背影,金百万无奈叹息,当年夫妻二人艰难创业胼手胝足之时,妻子能吃苦会盘算算是贤内助,到了如今家大业大,这妻子的小mén小户的短处就现出来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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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介绍:
宅男文科生穿越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明朝,
身为粗鄙小衙役,科举之路是没指望了,
面对这个全新的真实的生活环境,
且看主角如何欢欢乐乐从市井之间走出一条另类风格青云之路。
静极思动,码字娱人娱己,努力每天有更,自认质量还可以,风格独特,我的口号是欢乐逼真不小白不脑残不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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