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心口疼
听说皇帝病重了,急宣朱厌进宫为皇帝诊治。
阿狸便趁着夜色潜进了护国阁,一路很顺利的躲过了院中的守卫,很顺利的摸进了朱厌的寝殿。
此时月色正好,殿中空无一人,而那面魂镜就摆在了殿中,正对着月色,阿狸大喜,伸手想去触摸,冷不防却被一个大力给吸了进去。
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屋子里,屋内陈设很简单,只有些简单的桌椅床榻。
穿着大红喜服的一对年轻男女,女子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男子温柔的看着镜子里的妻子,“阿婉,以后我会对你好的,生生世世都对你好。”
女子温柔一笑,“嗯,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转眼自己又站到云端,脚下的人间已是洪水肆虐,凶兽横行,已成一片炼狱,那女子面无表情的拉了手中弓弦,银色的光箭流星般的刺进了那男子的胸膛,那男子手中长剑跌落,痛苦的凄厉长吼,“阿婉,你骗我!你骗我!”
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化成一股轻烟被吸进了女子手中的镜子中,那女子分明是成亲时的那个女子,但早已没有了那时的温柔婉约,长剑指着那男子的部众,杀气逼人,“朱厌已死,尔等还要逆天而为吗?”
转瞬又换了一个地方,沿在台阶往下走,有一条幽幽的通道,似在黄泉冥府,阴寒湛人很,再进去是一片幽暗的世界,只有那一片血红色水面微微透着些许光,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喊声自水底下传来,“阿婉!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吧。”
那个女子已变成一缕轻烟似的影子,“我是她,又不是她,阿婉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她留下一缕残念,她说无愧于六界众生,却负了你。”
“她凭什么死,她有什么资格死!”
阿狸又感觉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出洞口,又好象又站在了将军府中,朱厌讥笑的看着清河,“她欺你辱你,抢走你的情人,不动手还等什么。”
青河狰狞着将穿魂箭射向了帝姬,“上辈子你欠我的,现在该我还你了!”
帝姬很茫然的看着自己的胸口,看着身体一点一点的消失了,“阿狸,救我!”
阿狸大骇,这是朱厌能看到的过去未来吗?
眼前突然出现了朱厌的脸,一掌挥向自已的面门,阿狸感觉自己的身体向后跌去,等再次站定还是站在朱厌的寝殿中。
他想要伸手拿魂镜,只见魂镜已腾空飞去,却落入一个人手中,又是朱厌!他看向旁边那个轻烟的似女子,还有调笑的意味,“阿婉,我们秘密他全知道了,怎么办?”
阿狸自知打不过他,嘿嘿笑道,“你不就娶了个老婆又被她抛弃了吗,这算什么秘密,顶多说你倒霉,这种故事烂大街,我都懒得出去说。”
那个女子微微变了脸色,朱厌又笑道,“你说话倒直接,真是什么样的主人便养什么样的妖,若是我将你杀了,小丫头怕是要伤心了,我便饶你一回,你快些走吧。”
阿狸如临大赦,生怕他反悔又将它捉回来,赶紧脚底抹油跑路了。
阿婉冷道,“你是故意让他看到的,你又在魂镜里做了什么幻象想让他上当。”
“他看到都是真的,我只是提前让他看到了果,他自已没算到因,怎么能怪我呢。”
“所谓的因便是你的设计吧,朱厌,不要太残忍了,那孩子是无辜的,她还救过你。”
朱厌冷笑,“你竟不明白,小狸猫妄自堪破天机,便是你父君也不会饶他。”
逃出国师府,阿狸心还在狂跳,朱厌如果出手,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便见这么容易放过自己,又觉得蹊跷,莫非是故意让自己看到魂镜里的事?
他对朱厌的过去不感兴趣,只关心帝姬的事,毕竟那才是自家的孩子。
魂镜里的如果是朱厌知道的未来,那这意味着将来帝姬会死在清河的手里,死在穿魂箭下,朱厌修为如此厉害也能被穿魂箭所伤,帝姬只怕是会魂飞魄散。
即便没有魂镜这一事,他也早存了要杀清河之心,这个女人留在人间迟早会祸害帝姬,如今知道了未来,不管朱厌存了什么心,清河他是非杀不可。
太子与将军联手除妖,两人皆是手段狠厉之人,京城表面也平静了一阵子,仍有贪焚的妖,便见有千难得的干净魂魄,用了能多几百年的修为,又岂能轻易放过,便化了人形躲躲在人群中,伺机而动。
清河在朝堂之上以通妖之罪告发左相周百易,她知道柳逸的手上网罗了不少物证,周百易是当年害得诬陷他爹谋反的四大臣之一,柳逸掌管着戍卫队,手下除了有令妖胆寒法师异人,也有被收服甘心为他驱使的小妖怪,他早就有心要借此事除了周百易。
此人是太子近臣,朝政之事便有仰仗于他,杀他便是与太子为敌,柳逸因魂镜之事才将此事担搁下来。
此人是明昭的近臣,太子自然处处维护,想起一家惨死,柳逸却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清河此举,便是逼柳逸在家仇与凤息之间做一个选择,柳逸处心机虑筹谋了这么久,她不相信他会这么放弃,便是要借此事逼柳逸与太子决裂。
在朝堂之上太子与清河的人针峰相对,而柳逸却选择了中立一言不发,只作不知此事,清河知此事大为光火,便又将凤息恨上几分。
朝野上下皆以为这次柳逸要与清河生了嫌隙,从此倒向太子一边。
等了入了夜,柳逸只带了几个亲近的随从,又带着拖油瓶凤息去了公主府。
一进府,便听说公主病了,似乎这回病的轻。
清河一见柳逸,话未说便已经先流下泪来,“你柳家的血海深仇不想报了吗?你可知道,我一切皆是为了你,你现在与他联手,等天下清明之事,便是他杀你之时,如果不趁现在削弱他势力,以后只怕再没机会。”
柳逸并不惊讶,清河要处置周百易之时,他便已猜到她已知晓他的身份,那丁家村一事便能证实他心中的猜测。
她为了不将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竟能杀了一村的人,她替他做了他想做又不忍做的事,如今自己暗地里与太子联手,她也不曾拿他的身份要胁于他,这般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女子,难道对自己真有几分真心在?
面上仍是感激道:“公主对重年情深意重我又岂会不知,可是眼下招娣的性命要紧,等我找回了魂镜,绝了这个后患,必然会全力助公主,更何况我们有国师相助,又何愁扳不倒太子。”
清河公主一愣,与朱厌相谋不过与虎谋皮,此人几乎没有弱点,对权势地位甚至美色都不感兴趣,说她们合作,倒不如说从一开始便是朱厌用魂镜利用她。
“这个朱厌并不可靠。”
柳逸索性便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说与太子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并发誓会全力助她,她幽幽道,“她并不是你的亲妹妹。”
“相依为命多年,在我心中便是亲妹妹。”
离国上下都已经习惯林将军走到那里都带着妹妹,所以柳逸进了屋子议事,凤息也没走远,
就在门廊下等着,柳逸也不知道在和清河说什么,一会便听里面传来小声哭泣声,凤息有些好奇,一会便见那窗棂上映出他们的影子,象是清河的头靠在柳逸的身上,柳逸似在轻声安慰她。
凤息看着刺眼,她向来不肯委屈求全,在门外跺着脚高喊,“哥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每每将军与公主稍好些,这死丫头便来坏事,气的公主的贴身婢女恨不得给她两个巴掌。
回去的马车上,凤息一言不发,柳逸笑道,“你怎么了?”
“我看见你跟清河那样,心口便疼的厉害,你以后去她府中,莫要再带着我了。”
柳逸一怔,唇角弯了弯,又靠着她坐近了些,笑笑的问道,“那里疼?”
凤息指了指心口,柳逸平日里都是老夫子一般板着一张脸,如今笑的象那偷腥的狐狸,凤息看着湛的慌。
柳逸笑的妖孽,“我还以为你没有心肝,知道疼便好!”
“就知道你没安心,就巴不得我疼死了才好,你娶这么坏的女子,只怕我要为你日夜心疼死。”
柳逸突然大笑,“我又不喜欢她,你心疼什么。”
马车外皆是守卫的亲随,听了这笑声不禁有些诧异,大人去了趟公主府,竟这么高兴。
“你不喜欢她你还那样,她又不是你妹妹!”
柳逸见她倒真象生气的模样,心花怒放,“你刚刚看见我跟她那样了?”
她想起刚才那一幕,又哼了一声,扭过头,他说自己嫁人他会伤心,她便打算不嫁人,就陪着他。他若是有了清河,自己就是被妖怪生生吞了也不会陪他的。
又突然感觉被人抱了个满怀,柳逸在她耳边轻笑道,“是这样吗?”
凤息突然觉得心一紧,又跳的厉害,他抱过她很多回,这回看他笑的一脸孟浪,便觉得有些不一样,又想着他刚刚跟清河也是这样,便有些嫌弃,叫道,“男女授受不......”
不防又被柳逸捂了嘴,他低笑道,“外面还有人呢,小点声。”
091 嫁不出去
他看着眼下粉嘟嘟的红唇,忍了忍终归没亲下去,死丫头还糊涂很,怕吓着她。
等他手略松开些,她张嘴就咬,他就笑看着,她也没真咬,放开他的手,手边只有浅浅的一排牙印。
“你就会欺负我,你就没阿狸好。”
柳逸皱了皱眉,越发觉得死丫头是喜欢那小妖怪,脑海里又浮现那小妖亲手在江度离脖子上划的那一剑,心头一阵刺痛。
“你以后再提那个小妖怪,我便杀了他!”
凤息见他突然阴沉了脸,知道他早存了此心,伸手把他狠狠一推,“你走开,我为什么会在魂镜上,是因为清河照的,她跟国师早有勾结,她表面仁义,却总是想要害我,就是文昭也是她杀的,故意要陷害阿狸的。”
柳逸一怔,沉声道,“文昭是怎么死的我不管,那是太子该担心的事,犯不着你来操心!你有我在,谁也害不了你。”
凤息恨恨道,“跟你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明昭都比你明事理,他都相信我。”
凤息有诸多缺点,这嘴欠便是最大的毛病,柳逸刚刚还柔情蜜意的,此时听了越发刺耳,原来在她眼里他不仅不如那个小狸猫妖,又不如那个心机深沉的太子,听了怎么能不生气。
“人心隔肚皮,你莫要听他说了几句好听便觉得好人了,他处处都在算计着你我!”
凤息扭过头不理他,一路上跟随的护院也觉得奇怪,刚刚还听见笑声怎么现在听着象吵架,这一会雨一会晴的,两兄妹是要闹那样?
好一会听柳逸软了声,“你哥哥前有狼后有虎,不得不步步小心,有些事没法跟你说,也不需要跟你说,只愿你天天无忧无虑能快活就好,有我在,绝不让人伤你半分。”
见凤息脸色微动,便故意哀声叹气道,“我身上诸多重担,日夜心焦难安,便是看见你,才能觉得高兴些,你莫要再跟我吵了。”
凤息看他发青的脸色又心软了,低道,“分明是你不好。”
“你不要拿我和别的什么男子比,和我一条心,我便不生气,等那一天我的心愿达成,便让那虎狼去争,我便带你离开京城,我们回丁家村去。”
“不去!”
他心里一紧,“你不愿与我在一起么?”
“丁家村多怨灵,我们要找个比丁家村更漂亮的地方隐居呢。”
柳逸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软化了,“什么都依你。”
没过几日,便是凤息生辰,杏儿特意起了个早,给凤息做了一碗长寿面,长寿面只有一根,吃面的人要一根吃到头,她倒好咬断一截又截,杏儿拍了拍她,“长寿面要从头吃到尾才吉利。”凤息笑,“我寿命无限,便不拘这些,不过是咬着好玩。”
又问柳逸,“我想和杏姐姐去感恩寺看枫叶,那是佛门圣地,妖怪不敢来,你便忙你的去。”
柳逸想着凤息这活泼好动的性子,天天被自己拴着,也难为她了,便有心要让她高兴,“听说感恩寺的枫叶开了,我也想去看看,顺便一起去感恩寺上香如何?”
凤息心道,他天天看犯人似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想得一回自由,他还要跟着,又装作可怜兮兮的道,“今天我生辰啊。”
死丫头居然还嫌弃他,柳逸不动声色道,“今天清河公主也生辰,你若不愿意我陪着我便陪她去。”
便作势叫随从准备马车,转身要走,凤息纠结了会,一本正经的道,“外面妖怪多,你还是陪我罢。”
柳逸满意的笑了笑,又唤来亲随,“你通报公主一声,我还有事,今日要晚些过去,礼物我已经备下了,你先送去。”
那亲信愣了一会,“今日公主生辰,满朝文武皆会到贺,将军不去怕是不好。”
“我自有安排,你无须忧心。”
感恩寺在京郊,平日里香火旺盛,因这些年不太平,来的人也就少了。
饶是如此,便是柳逸顶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走到那儿都能被人认出来。
“看,那是将军!”
“有他在,便就安心了。”
“将军可真好看,我看他长的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嘘,莫要听到了,听说将军最恨旁人说他美。”
柳逸连眉头都未动一下,便是凤息皱了皱眉,“以后你出门带个面具吧,你看那些人色迷迷的。”
杏儿侧过脸去想笑又不敢笑,心中又觉得骄傲又觉得自形惭愧,她喜欢的男子是这天底下最俊俏最了不起的男子,可是自己却是不配的。
柳逸笑而不答,见杏儿没跟上来,便又低头悄声问凤息,“在臭丫头心里,谁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他还记得死丫头说天底最英武的是太子殿下,一直耿耿于怀。
凤息皱了皱眉,又瞧了瞧身后的杏儿,义正言辞道,“哥哥甚是无聊!”
让柳逸好不失望。
在山顶上看完枫叶下来,杏儿要去上香还愿,凤息自己就是仙,自然本不想跪神佛,硬是被杏儿拉着一起陪着上了香。
大殿门口有张供桌,摆了一只签筒,和尚问她们,“姑娘求个签吧,这里求姻缘很灵的。”
柳逸心念一动,便怂恿凤息也去求一个,权当好玩。
他坚信自己与凤息是命定姻缘,便有心想要想借此事提醒她。
凤息也笑,“也好,看看月老那老头有没有在人间给我安排姻缘?”
便要拉着杏儿一道,杏儿脸色微黯,“杏儿已打算终身不嫁,便不求了。”
凤息看了看杏儿,又看了看柳逸,也知她一颗心在柳逸身上,她以前一直心心念念盼着柳逸能娶杏儿,还想着私下找月老走下后门,搅黄了柳逸与清河的好事,让他娶杏儿,此时看着柳逸略有些紧张看着她的神色却有些犹豫了,她现在不愿柳逸娶别的女子,那怕是杏儿也不行。
当下便不勉强杏儿,“那我便玩一玩。”
那和尚皱了皱眉,姻缘乃天注定,人生大事,姑娘怎么能拿来玩一玩呢。
凤息摇了签,抽出来一看,竟是下下签,疑惑的望了望柳逸,“下下签的意思意味着我嫁不出去?”
杏儿见是下下签还为凤息忧心,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话,又羞红了脸,倒是柳逸朗声一笑,“无妨,定然是这里的签不灵。”
凤息倒是很看得开,“我便不嫁人就是了。”
柳逸曲指在她头上敲了敲,“这可由不得你,也由不得天,我是你兄长,你的婚事得我说了算。”
凤息心道月老那老头可不那么好说话,又拿着去找和尚解签,那和尚也不看签,只是看着凤息,突然道了一句,“这位姑娘是大灾大凶之相,莫要说姻缘,怕是活不过二十。”
柳逸脸一沉,“和尚莫要胡说!”
那和尚故作高深的摇头晃脑道,“我给人看面相看了几十年,从未看岔过,不会看错的。”
杏儿见柳逸一脸的暴怒,忙拉住他问道,“大师可有法化解。”
那人摇了摇头,“既是天命,那便无法可解!”
又看向柳逸,“你若愿意陪她,便也是二十岁,你若不愿意,便可长命百岁,风光富贵。”
柳逸霍然出手,伸手掐住了那和尚的脖子,已目露杀机,“妖言惑众,说!谁派你来的!”
杏儿骇了一大跳,平日里将军在府里除了对凤息严厉些,从没见他象今日这般凶狠。
又想想,这和尚好不知趣,有那个家长听人说自家孩子短命,能不急的。
凤息却似浑不在意,拦住了柳逸,“他自说他的,我自活我的,走罢。”
他也觉得这和尚有些诡异,却也不能当着凤息的面杀人,便松了手,带着凤息往前走。
又怕凤息难过,宽慰道:“不要信这些个骗人和尚的,不过是些想骗些银钱的。”
见凤息不语,又笑道,“如果是真的,我便将我的命续给你,定会让你活的长久。”
凤息似过回过神来,并不象难过,倒象有些不舍得,“我想是我阿娘想我了,想带我走,我也挺想她的,就是有些舍不得你和杏儿姐姐。”
凤息说的阿娘自然指的是天后,柳逸却以为她说的是奶娘,便觉得大不吉利,“臭丫头不要胡说,奶娘会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见凤息没说话,以为她真被吓住了,又悄悄的携了她手,好在两人的袖子都很宽大,堪堪遮住。
凤息扬起脸展颜一笑,“你自放心,我会跟阿娘说,莫要带走我,陪你这一世,阿娘最疼我,自然会依我。”
“不要一世,要生生世世。”
“好吧,如果下辈子还要轮回便做你妹妹。”
“笨丫头,谁要你做妹妹了,你要做我的妻子。”
臭丫头脸上难得出一线一丝羞赧,又点了点头,“嗯。”
柳逸心中欢喜,想起方才那个古怪的和尚,又有些不安。
对凤息笑道:“听说寺里养着一池五色鱼,很是漂亮,想不想去看看?”
果然见她动心,又道:“我去会个朋友,你们若看完五色鱼便在在寺里等我,佛门重地妖怪不敢进去。”
柳逸看着她们进了寺门才离开,到了一处僻静地,才喝道:“出来吧。”
树后缓缓走出一人,竟是朱厌,恹恹的笑道:“小丫头似乎有些开窍了,柳大人也算是心愿得偿。”
他称呼他柳大人,连清河都知晓他的身份,朱厌知道也并不稀奇,柳逸淡笑道,“国师今日好兴致,只是辛苦你还要假扮和尚为我们解签。”
“今日小丫头生辰,我当然要送个大礼的,林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柳逸脸色一变,这国师分明是来触霉头的,“你的大礼便是张口胡说么?”
“你怎知我胡说呢,我甚是喜欢小丫头,自然是不会骗她的。”
又见朱厌含笑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最是看不得别人恩爱的,如果不巧看了便会忍不住想破坏,所以才忍不住说了实话。”
092 生辰大礼
柳逸皱了皱眉,此人深不可测,绝非凡人,若有心取他性命是分分钟的事,他跟了一路也不曾动手,可见是另有所图。
柳逸一心只想要报仇,本无意与他为敌,可现在事关凤息的性命,那便不一样了。
“国师若要取我们性命便有探襄取物,却迟迟不动手,可见便是留着我们有用,有事不妨直说。”
“我不仅看不得人恩爱,还喜欢见别人左右为难,我只问你,若是清河公主与小丫头的性命你只能保一个你会保谁?”
柳逸脸色一变,下一瞬已往寺庙里狂奔,在身后的朱厌身子一恍,已经拦在他的跟前,柳逸手中短剑已经喝道, “舍妹的魂魄分明对国师无用,国师为何还要用魂镜害她!”
朱厌身形一避,轻巧的避过,“你倒也聪明,若是清河公主知道你今日举动便不知要如何伤心了。”
“清河乃国师心腹,国师自然会保她。”
“我为何要保她,她对我已没多少价值,对柳公子你却是很重要。”
清河若死,他便再没有与太子对抗的实力,那么忍辱负重委屈求全付出的心血便白费,眼看便要大仇得报,如何甘心。
朱厌并不出手,只是一味躲闪,饶有兴致的看他心急如焚的样子,柳逸便是暗中念了个诀,手握佛珠,便是一击过去,这一招已是尽他平生所学。
逼得朱厌退了一步,却也并未伤到他,佛珠又飞回到柳逸的手上,他意味深长的道,“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个给了你。”又冷哼了一声,“他果然处处算计的周到。”
柳逸已无心深究朱厌话里有什么深意,趁他一愣神,便急掠了出去,一直往寺庙里飞奔而去,只怕晚了几步,招娣便已经死了。
刚进去,便看那池子旁边,凤息与明昭并肩蹲着,一边喂着池子里金鱼一边聊着什么,而杏儿就在他们身后的树荫下,和他的随从立在一旁。
凤息无事,柳逸不禁松了一口气,并未走上前去,心中又有些恼怒,好你个明昭,趁我不在接近我妹妹,又有什么算计!
他早就发觉明昭暗中派了人来跟着臭丫头,便找了借口把那两人当贼人捉起来了,打了几十大板放了了事,给明昭一个警告也是给他一个面子。
明昭当时只是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保住她,将军却是不信。”
他倒是相信,除了他之外,明昭是最担心招娣安危的那一个,如果臭丫头出事,那他们转眼便是死敌,只是他们表面合作,互相又都在为日后除了朱厌以后相互算计着。
耳边突然有人微微笑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只当小丫头对男女之情浑沌无知,你却不知从前她是如何的仰慕明昭,算起来你并不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子。”
他循着声音望去,却并不见朱厌的身影,便知他施了法术隐了身。
柳逸不悦道,“国师莫要败坏我妹妹的名声。”
“我有没有胡说,你日后自然知道。”
柳逸觉得这妖道有心戏耍于他,先是说臭丫头夭折,现在又说她喜欢明昭,虽然明昭这厮的确居心叵测。
但这朱厌分明是有意挑拨他和明昭的关系,他强压下上去把凤息拉回来的心,淡淡道:“倘若她有心上人,我自然会成全她的。”
不知凤息讲了什么事令他开怀捧腹,便又看明昭拿着自己手中扇子轻轻敲了下凤息的脑门,那眼神颇是亲昵宠爱的样子。
朱厌看着凤息他们摇了摇头,“你倒是大方,若换我,有男子这般看我的情人,必要把那人的眼珠子挖下来。”
柳逸心中恼恨,他恨不得把朱厌与明昭一道杀了才好,好好的想给臭丫头过个生辰,这两人来搅局,定是不安好心。
他朗声道,“国师何事请言明,不必拐弯抹角。”
国师笑了笑,“刚刚我问你,清河和小丫头的性命二选一,你已经选了。”
柳逸脸色一变,“清河有危险?”
她府上多是能人异士,又戒备森严,很难对她下手,只是她今日生辰,皇帝为示宠爱又下令大操大办,人来人往定是防不胜防,若想要对她动手今日便是最好的时机。
再看看明昭,前日便开始称病,今日不去公主府却是寻常百姓打扮跑来寺庙,若说是为了凤息来不如说是为了避开清河。
明昭想杀清河,清河自然也想杀明昭,莫非都想趁乱动手?这两个人谁死了对自己都没好处。
朱厌看看柳逸的神色,便知他已猜到了,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凤息,“何止呢,你们家小丫头养的那个小妖怪也想杀清河,你现在去救她或许还来得及。”
柳逸心中一紧,他不能让清河死,又想起了江度离的死,心中又是刺痛,他早就想杀了这小妖怪,便又怕凤息恨自己,如今回去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了手,臭丫头也不会知道。
柳逸面上却不动声色,“国师为何不自己救她?”
“她还没有让我出手的价值,能通知你已是对她仁至意尽,你不同,先不说她对你情深意重,她一旦死了,你就前功尽弃了,去不去便随你。”
柳逸心中纳闷,朱厌要救清河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却为何极力怂恿自己去?必定有什么阴谋。
朱厌凉凉一笑,“你在想我为何偏让你去救,的确是有我的私心在,但我不会告诉你原因,你不去,清河必死,救不救在你。”
柳逸心中一凛,朱厌这是要胁他吗?清河出事那他的心血将付之东流,无论真假他都得去看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又转身去找凤息和明昭。
凤息正看见池中游着五色的鱼甚是喜欢,正值中午,天气有些闷热,池子的水是山上引的泉水,看着甚是凉快,“杏姐姐,我们下水去玩会。”
便脱了鞋袜要下水,杏儿悄声拦道,“姑娘家不能赤足,传出去名声不好。”
凤息向来不把这些规矩放眼里,“只是脱了鞋袜而已,无妨。”
明昭见她玩兴起,也不拘这些小节,他也不过是十五岁少年,难得今日放松,也跃跃欲试,又令跟随的侍卫转过头去,“我陪你。”
凤息倒也爽快,她向来也没什么爱心,指着水里那条五色鱼,“你来帮我抓住那条鱼,我要看看它是不是成了精。”
凤息下界后每每见到青冥,原先觉得伤心便不愿见,心中总归会怨他怪他,对他冷淡,不知何时起,竟能心平气和的对待他,不再会伤心难过,不再耿耿于怀,甚至常常会忘记他便是自己曾经仰慕的青冥仙尊。
杏儿脸色一红,这更是不妥,却知道自己劝不住他,只盼将军能早过来才好。
两人又脱了鞋袜下了水,凤息又道,“你们这大离国对女子有诸多的规矩和约束,你看杏儿姐姐便是例子,女子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一点也不快活,等你当了皇帝,便废了那些规矩罢。”
明昭笑了笑,“等我当了皇帝,女子的规矩便由你来立如何?”
他的侍卫亲随都听出其中深意,知道太子喜欢此女。
又见凤息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你是皇帝,这是你的事,我才不趟这混水,你莫要想着偷懒。”
大家听了心中偷笑,这个丫头如此不解风情,太子一片真心怕要付水东流了。
玩了好一会,他们才刚上岸,明昭还赤足踏在草地上,一回头便撞上柳逸。
明昭顿时连耳根都红了,象是被什么人撞破了好事。更多的是觉得有些心虚,这个林重年不喜欢自己与他妹妹亲近,他今日本不该出宫,知是凤息生辰,便有些按奈不住,悄悄的乔装打扮出来。
他身后的内侍是从小服侍他的,便知道自家主子每回见到林将军便有一种被未来老丈人嫌弃的不安感,虽然林将军也只是一个少年。
不过估摸着满朝文武也没人敢把他当个少年看,曾听皇上跟太子叮嘱,“此人若能为你所用,便是国之幸,若不能,便是国之祸,端看你的本事。”
明昭说话很有诚意,知道找借口说什么偶遇反而让林重年反感,“将军莫要见怪,今日招娣生辰我只想来看看她。”
未曾想,柳逸并不曾生气,颇是客气,“殿下有心了,今日请了严华法师为我讲经,招娣跟着只怕会嫌闷,太子若是方便,今日我便把她交给你,你替我送回府中。”
难得见柳逸没露出拒绝的眼神,心中一喜,“方便的。”
柳逸走了几步,又转头不放心对凤息叮嘱道,“不要乱跑,跟着太子殿下,听完经我便回。”
凤息正求之不得,“你不用管我,一会我便回家去。”
明昭几乎是目送着柳逸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又转头对凤息意味深长的笑道,“今日你生辰,我便想送你一个大礼,绝你我后患,只是不知道这礼能不能成。”
凤息奇道,“什么礼?”
蓦的又听到一记阴沉沉的声音,“太子殿下这大礼怕是要送不成了。”
093 其实你是个仁义的孩子
明昭心里一沉,这声音分明是那个妖道的,一回头朱厌就站在他们身后。
他只盯着凤息,伸出手去,“小丫头,我带你瞧热闹,去不去?”
明昭脸色一变,将凤息护在身边往后退,“我们走!”
又朝左右使了个眼色,涌在暗处的随从蜂拥而上,他拉着凤息往大殿跑。
朱厌不屑的扫了一眼众人,扬了扬袖袍,众人便皆已倒在地上,明昭身边的皆是大离国修仙修道门派中的翘楚,如今在朱厌面前却不堪一击。
明昭带着凤息发足狂奔,朱厌转瞬已站在他们跟前,轻飘飘道:“不自量力。”
凤息心里也害怕,生怕朱厌要抓她去养莲花,可是也很清楚以朱厌的能力,他们是逃不掉的,说不定还得连累明昭的性命。
她松开明昭的手,面上仍是若无其事的笑问道,“那里有热闹可瞧?我跟你去看看。”
明昭心里更是着急,这傻丫头怎么那么笨呢,低声道:“招娣莫要轻信他,这妖道不是好人,你跟他走,他定会害你的。”
凤息摇了摇头,“我与他的妻子甚是投缘,他不敢害我的。”
说完,便朝朱厌走去,明昭顾不得许多,抽出剑便朝朱厌刺了过去,朱厌仍是满面笑意,只是轻轻扬扬手,明昭便又被甩了出去。
凤息头也没回,把自己的手放进了朱厌的掌心里,笑道,“那我们走吧,晚了怕没热闹好瞧了。”
朱厌握了她手,又施了法术隐了两个人的身形,身后明昭声嘶力竭的喊她招娣。
他略皱了皱眉,“这名谁取的,太难听了。”
凤息一副遇到知交的欣喜,有意要套近乎,“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我就说这名字土遍六界,柳逸这厮就是不肯给我改名,将来回天界那些仙娥们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我。”
“无妨,左右我是知道你叫凤息的。”
她又道,“阿婉在么,你把她放出来,我想念的她紧。”
朱厌阴恻恻的看了她一眼,小丫头这是怕自己害她,想搬出阿婉来,“她被血莲养着,你可要去看看?”
果然感觉她的手哆索了一下,朱厌微低下头细看她,见她方才还镇定自如,现在脸色刹白,他瞬间觉得心情大好,“我以为小丫头胆大,原是这般胆小,柳逸说你笨,我倒觉得你比谁都聪明,你不就是怕我害了明昭么,你对他倒也是情深意重。”
她想了会,很认真的道,“他又护不了我,还白白让我欠他的人情,这种亏本的卖买我是不会做的。”
又哭丧着一张脸,“朱厌,我此刻心中怨气大,死了也是怨灵的,怕是要吃了你的血莲也填不饱,万一丧心病狂吃了阿婉怎么办?”
“你放心,真有那时候,我会比你更丧心病狂的。”
凤息:“……”
朱厌又大笑,“放心,我不拿你养莲花,否则阿婉要伤心的,今日只带你看热闹。”
凤息这才喜笑颜开,“那便快些走,莫要错过了。”
朱厌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心中对那人又是报复的快意,又觉得有些可惜了,这样的天真无辜的笑容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他伸手在她头顶重重的揉了揉,轻轻叹了一句,“小丫头,你倘若只是阿婉的妹妹该多好啊,我定会象阿婉那般喜欢你。”
可你除了是阿婉的妹妹,你还是那人杀我的利器,我便不能放过你。
凤息自然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喜欢阿婉,只要你不拿我养莲花,我可以一直做她的妹妹的。”
他怔了怔,又笑道,“如此甚好。”
朱厌似乎并不着急,带着她缓缓的往京城方向走,耳边突然隐约传来一喧闹声,朱厌遥手指了指,“你看那里可真是热闹。”
凤息心里一惊,那不就是公主吗,府中到处是惊慌失措的侍女,桌椅院中已是一片狼籍,蒙面的黑衣人和公主府上的侍卫在厮杀,那些朝堂上的高官重臣则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清河被一群侍卫围在了身后,看她镇定自若的神色,似早有准备,朱厌笑道,“这便是太子要送你的大礼,你瞧着他是送得成还是送不成?”
看眼前的情形是清河的人占了上风,倘若自己有法术,此刻必要上前结果了她才解恨,省得她四处害人,“清河准备的人是想杀太子的吧,没成想太子殿下称病不出,应该是吃不了亏的。”
朱厌又笑,“你别着急,你再看看那是谁。”
便见那府中突然多了一个面目清秀的黑衣少年,提剑杀了过来,凤息大喜,竟是阿狸!恨不得叫阿狸一剑结果了清河,转眼看朱厌眼里高深莫测,便又觉得他必有是有什么阴谋。
“阿狸,快走……”
朱厌指尖在她唇上一划,将她的唇封的死死的,发不出半点声,“我是带你来看热闹的,不是来破坏的。”
阿狸隐约觉得自己听到了凤息的声音,抬头看却是什么也没有,又疑惑自己多心了。
清河隐在那些道士身后,目光狠厉,她已认出阿狸,“这是妖,杀了它!”
她早知朱厌就在附近,所以有侍无恐,只要这个小妖怪死了,要取林招娣的命便再容易不过。
阿狸原本还多少怕伤及无辜才使了剑,他的目标是清河,下手留了情,只伤那帮道士却未真正取他们性命。
阿狸修为三千年,对付这些人并在话下,只怕清河有奸计,阿狸着了她的道,再还有个朱厌在旁边,凤息心中着急,又喊不出来。
那帮道士处处紧逼,又见清河做了一个招手的手势,越来越多的人从四处涌来,又将阿狸团团围住,凤息这下看很明白了,这歹毒的女人原来早有准备,难怪朱厌这厮带自己来。
便又听清河在人后朗声念道,“乾、坎、艮、震、巽、离、坤。”
凤息心道不好,这清河果然是用锁妖阵了,那些道士便分别朝这八个方位站定,手中结印,便将阿狸团团困在中央,又用剑挑了黄符,齐齐的向阿狸刺去,阿狸是凤息用了仙丹喂养长在的,这些符咒对他并无用处,只是他被困在阵里,却是出不来。
那些道人见此法无用,也俱是一惊,又听谁问道,“穿魂箭何在!”
凤息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提起来了,阿狸眼睛已变成血红色,那眼神是凤息从未见过的凶狠残忍,“既然你们都想死,莫要怪我大开杀戒了。”
那些道士充耳未闻,口中念诀,中间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便是烧向阿狸。
凤息急的满头大汗,满脸哀求看着朱厌,朱厌轻描淡写的笑道,“你要我救它。”
凤息点了点头,他又问她,“那你能给我养莲花吗。”
她点了点头,竟没有半分犹豫的答应了,朱厌啧啧叹道,“你一会想保明昭,现在又想要保你的小妖,其实你是个仁义的孩子,说你六界祸害的人都是瞎的。”
凤息心里骂道,我都答应给你养莲花了,你这个死变态倒是救人啊,这个时候是关心他们瞎的时候吗?
又恨恨想,将来让她逮着机会,便一定也要把朱厌毒哑!
朱厌说完又站着不动,凤息不能开口,拿头去撞他,朱厌轻轻一避,凤息眼看又要栽下去了,又被朱厌一个手提起来,“小妖若就这点能力,枉你给它喂了一千年的仙丹。”
凤息便见阿狸站在烈火中,那火并伤不着它,瞬间便明白,那并非三昧真火,只是普通的火。
阿狸原本闭着眼睛,突然又猛的睁开,他站着的地方自脚底下钻出一股黑云烈炎,渐渐绕着他的身体盘璇而上,瞬间将原来那股火焰吞蚀了。
大家看了皆是大惊,只见阿狸的身形在黑云中若隐若现,越发显得诡异的很,只听他轻轻喝了一声,那团火星夹杂着的黑烟,很快又化作了四条模样的狰狞的凶兽,嘶吼的朝人群俯冲而去,顿时人群中一片凄厉的叫喊声。
朱厌饶有兴致的看了看,“这只小狸猫倒也法术高强,我竟小看他了。”
凤息知道阿狸已经杀红了眼,这是他最后的杀招,召唤出的四条凶兽,已是将自己的修为分了一半。
地上是残缺不全的尸体,连凤息看了都忍不住反胃,阿狸就踩着那些人的尸首朝清河走去。
面无表情的道,“下一个,该到你了!”
清河脸顿时变得刹白,还来不及走,阿狸剑已经刺了过来,她随手抓起身边的侍女挡在自己身前,自己飞身往屋顶上掠去,阿狸那会就此放过他,便又追了过去,一剑砍在她的背上,清河尖叫了一声便从屋顶跌了下去。
便突然见有几十个人从空中飞掠而来,当首那人青丝如墨,面容俊美异常,若是忽略眉目间那抹阴沉,该是怎样风流雅致的人物。
柳逸居然来了,凤息急的想哭,她不担心柳逸,阿狸一向怂,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杀柳逸的,该担心的是阿狸,柳逸还恨着阿狸杀了他师兄,如今又见他伤了清河,他如何会放过阿狸。
朱厌一扭头,看见凤息涨红着脸,眼睛淌着泪,看她似乎又想跳下去,便又施了法不让她动,“好戏要来了,你莫扰了我的兴致。”
094 阿狸,我对不住你
清河倒地之前厉声喊了一声重年!
“柳逸!”
阿狸的心中一凛,再不杀这个女人便再没机会了,手中据剑便清河的喉间刺去。
突然感觉身后被重重的一击,震的五脏六腑一阵巨痛,剑脱手飞了出去。
又感觉头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在吸取自己的元气,似被困在一股巨大的佛光里面,他吃惊的抬起头,便见柳逸那串佛珠笼罩在自己的头顶,对面的柳逸手执青锋指着他,
阿狸强撑着施了法术与那串佛光对抗,“柳逸,你若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他想起这个小妖毫不留情的刺师兄的那一剑,“我就是后悔没早些杀了你!”
阿狸几乎快撑不住了,喊道,“你若是杀了我,招娣会恨你!”
他神色一顿,视线触及满地残缺的尸首,耳边还回荡着凶兽撕咬血肉的嘶吼声,这样凶残的妖怎么能再留在自家孩子身边,“就是为了她,我也不能留你!”
我如何能再让你留在她的身边,我又如何会让她知道是我杀了你。
“柳逸,我如何说你才会信,我若不杀清河,将来你妹妹便会死在她的手上!”
柳逸便觉得是这小妖怪巧言令色,又将剑指向那串佛珠,阿狸身子已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凶兽也已消失的空中。
凤息看的直掉泪,阿狸终归是妖,那串佛珠本不是属于凡间的圣物,他如何挡得住。
她看向朱厌,他只是凉凉笑了笑,“看着小丫头甚是可怜,我便替小妖挡一挡。”
见他捻手施了法术,那串佛珠顿时失去了光芒,瞬间又飞回到柳逸手上,阿狸趁机想跑,
忽的感觉自己胸前一空,低下头,便是一把剑穿胸而过,感觉不到疼,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他知道元神快要散了,怕是连人形都要维持不住了。
朱厌轻笑了一声,“小丫头,你既然这般着急,我这便带你去看他。”
又解了凤息的束缚,又故意现了身形,牵了凤息的手掠了下去。
看着凭空出现的朱厌和凤息,众人皆是大惊,柳逸似乎惊住了,怔怔看着一脸诡笑的朱厌和泪流满面的凤息。
他瞬间便明白过来了,朱厌是故意的,他知道阿狸会来杀清河,所以故意引自己前来杀她,又故意带着招娣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杀阿狸。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凤息跑向阿狸,她甚至没有看到自己便扑过去抱住了小妖怪。
“阿狸,阿狸,你不要死,我要你陪着我......”
她哭的撕心裂肺,柳逸只觉得手足发凉,他看向朱厌,感觉不到愤怒,只是觉得恐慌,就象那一夜柳府被满门屠杀的恐慌,“你是故意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厌轻飘飘的笑道,“我早跟你说过的,最看不得别人恩爱,你偏又不信。”
他又把目光转向凤息,笑道,“小丫头这回怕是心要伤透了。”
阿狸的身体里似乎有光正一点一点的从四肢百骸渗了出来,凤息用手掌捂住胸口那个不断变大的黑洞,哭道,“阿狸,你快走,回凤凰山,去找二舅姥爷,找你爹娘。”
阿狸没有声音,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
她几乎狂乱的哭喊道,“你快走啊!我不要你了!你倒是快走啊!”
阿狸吃力的睁开眼睛,朝清河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怎么甘心就这样消失了,那女人还没死,帝姬将来要怎么办?
“帝姬,我看到了你的未来,清河会用穿魂箭杀了你,便是神魔也会魂飞魄散的,你莫要跟柳逸在一起,离清河远远的........让明昭护着你......”
“再也不要谁护着了,就你陪着我,我们一起回凤凰山去,我不会再闯祸了,我再也不会打扰二舅姥爷修仙,我们一起走。”
“没用了,我已经跑不动了。”
柳逸看着她伤心欲绝,觉得自己心也已经不在了,她把小妖怪看得比自己重要,现在亲眼看着自己杀了他,她如何能不恨自己。
阿狸说,“帝姬,你哭的真的太难看了。”
他想伸手擦擦她的眼泪,可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一次叫她的名字,“凤息,这一千年我不后悔......”
阿狸的身体越缩越小,慢慢化成小狸猫的原形,周围一片抽气的声音,“妖!他是妖!”
“林大人妹妹养的那是妖啊!”
凤息抱起奄奄一息的阿狸,扑到朱厌面前,哭的泣不成声,“你救救他,我给你养莲花好不好?”
朱厌神色微怔,那抹邪恶的笑容倏的从脸上消失了,神色有些变幻莫测,“他快要魂飞魄散了,我也救不了他,可是有人可以救他,就是不知道他们愿意不愿意?”
“那我去求他们,愿意用一切跟他们交换,你快带我去!”
他携了她的手飞到半空,柳逸回过神来,急道,“招娣,你不要跟他走!”
她竟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看着怀里的阿狸急道,“阿狸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快些走!”
朱厌虽没回头,却朗声道,“我们去城外的天帝宫,林将军若不放心,便跟着来吧。”
说罢,携了她的手往城外飞去。
天帝宫是离国百姓供奉天帝天后的神庙,建在高山上,从第一台阶算起,到大殿足足九百九十九个台阶,据说这样才方显诚意。
朱厌带着她落在了第一个台阶,“你父君和母后的神殿我是进不去的,只有你自己上去了。”
她自知指望不了朱厌,只带着阿狸一直往上跑,她心急如焚,母后,你快出来吧,阿狸快不行了。
无论她怎么祈求,也不见母后的回应。阿狸在她怀里涩涩发抖,她咬了咬牙,一步步爬了上去。
大殿门敞开着,中间便是百姓为天帝天后的金身,“父君、母后,你们救救阿狸!求你们救救阿狸,以后我什么都听你们的。”
她一遍一遍的哭喊,他们就是不出现,她知道他们听得到的,就是不理她。
她便一直叩头,一下比一下重,额头叩的血肉模糊也不肯停歇,叩一下便喊一句,“母后,你救阿狸!”
天帝天后在通天镜里是看得见的,天后看着伤心欲绝的女儿心都要碎了,忍不住便想出手救阿狸。
天帝在她耳边警醒道,“便是你当日让阿狸下界,又私自改变青冥的命格,才有了今天的变故,那只小狸猫妄想强行干预天命,天有天规,便该有今天的劫数,至于凤息,今日之事便当是她的历练,她总要长大!”
“你好狠的心!”
大殿之上,凤息已经哭不出声音了,她很绝望的望着母后金身,“母后,连你也不要凤息了吗?”
天帝转过脸去,似不忍再看,“我又何尝忍心,只是你我不止是她的父母,也是六界的苍生的主君。”
“你故意让她带着天界的记忆投胎,她那么小你就把踢到人界,六界的责任为什么要我的孩子的牺牲,死的孩子那些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我的凤息?”
“因为她是帝姬,可我们没有时间等她慢慢长大!”
天后怒道,“所以你就要用这到残忍的方式逼她吗?有正义的就会邪恶,六界永远不可能安宁干净,什么我都不想管,我只要我的女儿!”
她想出手,便很快被天帝施了法术定住,天后厉声道,“她会恨我们的!你以为她会按你的设想的方向领悟什么天道吗,她还小她很任性,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她相信我的女儿,将来她会懂的!”
阿狸的身体一点一点消失而去,凤息已经绝望了,大殿里响起了一个威严而冷漠的声音,“小狸猫擅自窥探天机,触犯天规,这就是他的劫数,你死心吧。”
这不再是她宠爱她的父君,他是天帝,高高在上的天帝。
没有人能帮她,她站起身来,抱着阿狸走到大殿门口,朝着凤凰山的方向站定。
她的眼泪和着血大滴大滴的落在阿狸的身上,“阿狸,看见了吗?那里便是你的家,不要走的太快,去看看你的爹娘。”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狸化着一团光渐渐消散而去,最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怀里空了,他陪了自己一千年,可最终什么都没留下。
阿狸,我对不住你,我说让你成仙,可最终只害得你魂飞魄散。
“凤息......”
她转过头,那是她高高在上的母后和父君,她象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们,“你们可以救它,可是你们却什么都不做,我恨你们,你们都只为自己,柳逸也为他自己,只有阿狸对我好,可是现在连它也死了,我不想做你们的女儿了,我也不要回天界了,我宁愿魂飞魄散,宁愿在世间受轮回之苦,不要再找我了。”
身后是天后一声声的呼喊,“凤息,你还有母后啊。”
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我以后没有父母,也没有家了。”
朱厌就站在半空之中,小狸猫,你在镜中看到是我做的幻象,不过,我会让它变成真的,我要他们离心离德,永世冷心冷肠。
蓦的耳边传来一个冰冷而愤怒的声音,“你故意的带她来这里的。”
这几万年,他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天帝,头一回能如此的快意,“我也要让你们该尝尝这种被至爱之人抛弃的滋味!”
你们了解你们的女儿,被她恨着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承受得起吗?
095 再无情份了
柳逸谁也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天帝宫,他这一回希望阿狸能活过来,可是又很清楚,他被自己的佛珠击中,归宿只有魂飞魄散。
他赶到天帝宫时,凤息失魂落魄的从台阶上走下来,手上已经没有了阿狸,额头上的血渗到脸上已经干了,看过去有些湛人。
这一回阿狸是真的消失了,他隐隐觉得自己和凤息的未来也跟着消失了。
她越过他身边,好象看不见他了。
他一把拽住她,“招娣。”
她不愿看他一眼,“阿狸杀了你师兄,你又杀了阿狸,现在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了,从此再无任何情份了。”
柳逸觉得自己一颗心一直往下沉,下落的地方是无底的黑暗沉渊,象是永远落不了地。
她推开他的手,沿着长街一直往下走,路很长,象是没有了尽头,已经没有家了,天上地下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不知道要去那里?只能一直走。
天色突然变得昏暗,乌云积攒着压在了头顶,雨点砸了下来,她茫然的张开手,“阿狸,是你在哭吗?”
如果我告诉你,你可以还手的,你也可以杀了柳逸的,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看到隐在巷子里一对男人女人,这两人在贪焚的望着她,她越走越近,那女人极兴奋的舔了舔唇,露出尖尖的耳朵。
“她的肉真香,魂魄的味道想必会更好!”
那男人有些犹豫,“对她下过手的妖都死得很惨,那男人太狠了,若是我们吃了她,他会找来的吧。”
那女妖狠狠的剜了一眼身边的男妖,“没用的东西!她现在就一个人,吃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那男人目光一亮,手掌突然变成尖利的爪子,伸手便朝凤息的心口抓过去。
身后一阵急速的马蹄声,男妖的手还未摸到自己的猎物,便听见“嗖”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刺穿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象沙一样在流逝,他抬头,正好看见前方高高马背上那个俊美而又凶残的男人,他又拉满了弓对着他的同伴。
那男妖在消失之前推了一把同伴,“穿魂箭!你快走!”
那女妖转身便想逃,还未及跃上墙头,已化作了一团轻烟消失在雨雾中。
马蹄声急速而至,并没有停歇的意思,路过凤息,便见他突然低了身子,一手把她掠上了马背。“招娣。”
他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一丝波澜,“你是我的家,我不能让你走。”
她没说话,雨水急速的打在脸上,麻木冰冷的心渐渐有些清醒过来,又剧烈的疼起来,柳逸,那个杀阿狸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呢!
雨一直在下,屋檐下躲雨的百姓有引起惊恐的忘着马背的两人,前面那姑娘头是耸拉着,脸上的血被雨水冲刷着往下掉,她身后的男人紧绷着脸,一手揽着她的腰急速的飞驰而去。
柳逸把凤息带回了家,她已经晕过去了,听到下人来报,杏儿赶忙从屋子冲出来,就见柳逸抱着满脸是血迹的人,急切的叫人找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柳逸艰难的挪动了嘴唇,终归什么也没解释,“你帮她清洗干净吧。”
赵妈已经端来热水,杏儿帮凤息擦静了身子,又给她换了衣服,身上并未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仔细看那额头象是叩头叩出来的血迹,又疑惑是不是清河公主欺负她了。
不一会,大夫便来了,给凤息处理了些伤口,又开了些药,只说受惊过度,无大碍。
公主府谴了人过来,“公主重伤,皇后命林将军过府探望。”
柳逸皱了皱眉,“我妹妹病着,抽不开身,劳烦公公跟公主说一声。”
人是清河派来的,借着皇后的名义来请人,只是三请四请也见不到柳逸,越发的厌恶凤息碍事。
那只小狸猫是奔着取她的命来的,快将自己半个后背都要劈开来了,若不是柳逸来的及时,自己就没命在了。但转念又想,柳逸能及时赶来救自己,而且亲手斩杀那丫头的狸猫妖,心里还是看重自己的,谁知道他竟然又不来看一眼,在他心里终归是比不过那个林招娣的。
又恨朱厌太狠,拿她的命作诱饵,害自己险些也丧命。
国师给她的回报是,“只要小狸猫死了,林招娣的命是死是活我便不管了,端看你自己的本事。”
没有了小妖,要取那死丫头的命很容易,只是投鼠忌器,不能让柳逸发现才好。
凤息到下半夜。突然便发起热来,身子滚烫的厉害,喂了药也无济于事,杏儿不敢合眼,拿了帕子一直替她擦试身子,柳逸也没走,就握着她的手守在床头。
半夜又命人把大夫找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柳逸心里又痛又悔,她跟着自己这些年,除了被江度离重伤,从来没生过病。
到了第二天仍是不见转醒,又找了宫中的御医,仍诊不出个所以然,又几乎把城中的大夫拎了个遍,也只说是惊悸之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柳逸第二天告假没上朝,但关于公主府的事已传遍了朝野,妖怪闯公主府,公主重伤,而且那妖怪还是林将军妹妹养的小狸猫。
其实前一天晚上,朝中便有些官员过来通报,说朝中几位元老要联名上书弹劾他,柳逸只是淡淡道,“无妨,那些人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太子如今还仰仗他,还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
柳逸曾借通妖一事打压过自己的仇家,多是太子的人,朝中便多有想趁机除掉柳逸的,只是这一次让人想不到的是太子居然与清河的人联手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大家是亲手见林重年斩妖的,如果没有他,各位只怕还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说话,况且林将军的妹妹我是见过的,天真善良,还多次救过文昭。”
太子的心腹有的是记恨柳逸,有的便成了想借此机会打压清河的势力,奈何自己的主子都一心维护,再回上林重年手段狠厉,多少有些忌惮,这事便这样压了下来,只说林将军的妹妹是被妖怪上了身,被林将军发现亲手杀了。
明昭下了朝便带着御医来了将军府,见柳逸一脸凝重,才知道凤息病的不轻。
他问柳逸,“你为什么要杀了阿狸!”
“你早知道他是妖?”
明昭垂了垂头,“知道,你杀了那只小妖便等于要了她半条命。”
“我没想到她会知道,这其中的恩怨你也不会懂。”
柳逸自己也不懂,真正驱使他下杀手的,是对小妖杀了师兄的耿耿于怀,还是对凶残的妖怪留在她身边不放心,抑或是嫉妒她对那妖怪的一片赤诚之心。
明昭没说话,他现在还没有这个底气可以质问柳逸,看着凤息又很揪心,“你快点醒过来吧,我以后都让着你,还会让人给你做荷花酥。”
柳逸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鼓足了勇气,“她现在必然是怨着你的,把她放在我宫中,我替你看护她几日,等她什么时候气消了,我再送她回来。”
柳逸心中一痛,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气消,可是他怎么会放心把凤息放在狼子野心的人身边,他很委婉的下了逐客令,明昭也不好再赖再他府上,便又把太医留了下来。
他回了宫中,每日事务忙着,却也是忧心难安,到了第三天,林重年仍没上朝,便知不好了。
又命太医前来,“如何了?”太医回禀仍说是高热不醒,又小心翼翼道,“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明昭身子一颤,指着太医怒道,“再胡说八道,我砍了你。”
太医忙跪下战战兢兢的道,“老朽无能,这姑娘的病来的古怪,从未见过,全城大夫都来过了,药石也无用。”
明昭心都凉了,又去了将军府,府中守卫森严,个个神情压抑,整个府里的气氛安静诡异的很,府里唯一的仆妇站在屋檐下抹眼泪,“姑娘还小呢。”
明昭便知大概是不好了,刚到柳逸的院子就被柳逸的亲信拦了下来,“太子恕罪,将军不方便见客。”
他们嘴上恭敬,身体却挡在他的前面,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明昭大怒,踢了两人一脚,他身边的侍卫抽出剑便架在那两人的脖子上,“好大的胆子,连太子都敢拦。”
那亲随也没让,“太子要杀便杀,那就踩着我们的尸首进去。”
明昭气的咬牙在外面高喊,“林重年,她就是要死,你也让我见一面罢!”
屋子仍是没有声响,门里走出来一个姑娘,一脸悲凄之色,盈盈下拜道,“还请太子回去吧,将军不想姑娘被人打扰,我想,她应该也只想让将军送她。”
她真的不行了!
明昭心中慌乱,什么算计都不重要,抽出自己剑当中一剑刺向那拦着他的侍卫,提着剑便闯了进去。
096 我错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屋子里很安祥幽静,只有柳逸的呢喃声在这幽静的室内浅浅的低吟。
明昭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心中被莫名的酸痛充斥着,他有些不忍打破此刻的宁静。
他隔着一道锦绣的屏风站着,柳逸靠在床头,把妹妹抱在怀里,手一边轻轻安抚着她的背,没见他悲伤,柔声的道:“你要走也等等我,等我杀了那些人,我就跟你一起走,没有了你,我已经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明昭再也忍不住走了进去,见躺在他怀里的人已没有半点活气,真的走了吗?
手中一剑一个脱力跌落了下来,他颤着手想伸过去探探她的鼻息,蓦的被人手扣住,“别吵她,她睡着了。”
明昭一心觉得是柳逸害死了林招娣,心中恨他,“她快要死了,你妹妹快要死了!”
柳逸抬起头,妖艳和凶狠同时在他的脸上,看过去甚是骇人,“我会陪她的,你走!”
明昭心中存了怨恨和执念,便也不畏惧柳逸,“你害死她了,她肯定不要你陪,你便让我陪她!”
蓦的便见一把剑抵在自己喉间,那是他自己的流雪剑,快的他甚至没看清柳逸是怎么从他手里抽的剑。
“走。”
明昭无声对峙着,他的贴身侍卫一直在门外屏耳听里面的动静,觉察不对便冲了进来,见林重年眼神狂乱,是真的会杀人!
“殿下!”
他急掠过去把明昭从剑下抢救出来,“太子快走!”明昭着着没动,侍卫挡在他身前,这里左右是林重年的人,他们想逃也难,怒喝道,“林重年,你这是要谋反吗!”
不料却见林重年扔了他的流雪剑,竟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再不走,休怪我不留情!”
明昭还要分辩,很快被左右来的侍卫抱住拖了出去。
他心中大痛,流着泪骂道,“林重年!她就是你害死的,你会遭报应的!”
柳逸府中亲信原是以为明昭想拉拢将军才一心对姑娘好,现在见他神色,才知道他原是真心喜爱姑娘。
杏儿站在回廊下,大家都心疼小丫头,她却是越发心疼柳逸,他已经这么伤心了,太子这话等于又在他的胸口上捅了一刀,他的痛苦和无奈又能跟谁说去。
太子声音还未平歇下去,又见一个书生模样打扮的男子摇着扇子走了进来,他长相明明很普通,眉目间却隐隐散发着逼人气势。
杏儿是认得的,正是那天带走招娣的男人,只是府中守卫森严,却不知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些侍卫上前拦他,他也不躲,很快就见他身影消失了,下一瞬又出现在了招娣的门口。
侍卫又蜂拥而上,他明明是背对着大家,见他轻轻挥了挥衣袖,身后的人已经倒下一片,
哀嚎连天。
那人声音也是温温淡淡的,“我今日心情好,不想杀人。”
转身便进了屋,便见柳逸抬起腥红色的眼睛,“朱厌。”
朱厌神色安然,走到床前,“你怨恨老天待你不公,被人灭了门,现在连心爱的女子也要死了,你觉得你报仇没有错,一心保护你心爱的女子也没错,为什么还要落得如此下场。”
“是的,我恨!”
朱厌又摇了摇扇子,“只可惜你现在是人,若你是仙,这么大怨气,也会堕成魔的!到时候我们便是一家人。”
柳逸手中握住那串佛珠,还没未出手,便见一道白光劈过来,他下意识的抱紧了凤息,并未有想象中的痛楚,低头,怀中已经空了。
朱厌抱着凤息,“小丫头看着也甚是可怜,我便带你走吧!”
柳逸拿起桌上的穿魂箭便要追去,朱厌已经不见了,柳逸只觉喉头一甜,眼前一黑便朝地上栽了下去。
朱厌抱着凤息回头看了一眼,“小丫头,他对你倒是重情重义。”
又朝天际看了看,“小丫头,你娘亲想悄悄带走你,我偏不让她如愿,就算死,我也要让你死的有价值。”
他带着凤息往莲谷的方向飞去,一会就落了地,轻轻笑道,“阿婉,你看我把谁带来陪你了。”
阿婉从房里走了出来,轻斥道,“你怎么又把她带来了,她**胎胎受不住这里阴气!”
“我再不带她来她便死了。”
阿婉这才仔细看了看凤息,看那死气沉沉的面色已是奄奄一息了,抬头对上朱厌乖张的神色,瞬间变明白了,定是父君母后想念她,要带她走了,朱厌又来插一手。
咬牙恨道,“朱厌,你害她还不够吗?”
他把凤息安置在榻上,“是你母后想悄悄带走她,自己偷偷养着呢,将来要是被你父君发现,小丫头会更惨,还不如现在一次性把苦受了。”
阿婉冷笑,“你又想什么算计要害她吧。”
朱厌沉默了一会,“她天真可受,又是你的亲妹子,若不是......我也会把好当成亲妹子一般看待的。”
阿婉,我看到我的未来,那是你期望的吗?你一心盼着我死,我却一心盼着你活。
阿婉低头不语,朱厌又伸出手去触那轻烟似的影子,讨好似的笑道,“你不是想柳逸与凤息快活的过一世么,我便要让他们这一世活的久些,莫要象我们一样。”
阿婉便觉得心口闷痛,可是分明自已连身体都没有了,为何还会痛。
便是她也想不出父君让凤息下界是为何,她原本以为是凤息任性罚她,现在看起来却大有深意。
她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几万年前人间惨剧,天河之水引入人间,凶兽横行,众生涂炭,人界几乎覆灭,朱厌早该灰飞烟灭也不为过,可是无论他怎样的坏,自己便是恨不起来了。
朱厌施了法术替凤息疗伤,等她气息渐渐平稳,又将在安置在她榻上。
“你看看,小丫头定能睡个三天三夜,累坏了。”
阿婉比凤息大了十万岁,凤息还没出生,阿婉便死了,只留下一楼残念,她偶尔会悄悄去看父君和母后,便见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常常逗的父君和母后开怀大笑,便也是自己一念之差,不忍朱厌受苦,故意引得年幼无知的凤息放了朱厌,才有今日的苦果。
“我守着她。”
朱厌苦笑,“你对她倒是好,若是你肯施舍那怕一丝真心给我,我便知足了。”
阿婉神色一变,待要开口,朱厌恼恨的挥了挥手,“莫要再跟我提什么六界苍生,责任道义,我不是天帝。”
转身自己走了出去。
凤息果然睡了三天,醒来第一眼瞧见是阿婉和朱厌,看了他们好一会也不开口,阿婉有些紧张,没成想凤息的第一句话便是,“阿婉,我饿了。”
阿婉松了一口气,笑了,自己不过是虚影,是做不了饭的,她转向朱厌,“她饿了。”
朱厌难得看得阿婉真心展颜,心里也欢喜,但说到做饭又为难他了,他和阿婉都不用吃五谷杂粮,带上个**凡胎原来也是麻烦。
他冲着凤息凉凉一笑,“池中结了莲子,你便吃莲子吧。”
那是用魂魄养的邪物,果然见凤息变了脸色,只看着阿婉道,“我想吃米饭,大米饭!”
朱厌觉得好气又好笑,这死丫头倒是知道用什么来拿捏自己了,阿婉又皱了皱眉,“你莫要吓她,她饿的紧,又想吃米饭,你便去做吧。”
朱厌苦笑,这空谷绝迹的地方,他到那儿去给她生火做饭呢,再说自己也不会啊。
凤息大概看出他脸上的抗拒,眼泪汪汪冲着阿婉道,“阿婉,我饿,怕是要饿死了!”
朱厌恨恨的咬了咬牙,真的转身去了山下买了些柴米油盐回来,想想自己堂堂一个魔界至尊,给一个小丫头做饭,要传到六界,只怕要被人笑死。
凤息看了他回来了,更不客气,“我饿了,你快去做吧。”
朱厌不会做饭,阿婉便在一旁教他,几万年前在人界,他和阿婉都对对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在人界做成过亲做了夫妻,倒真象凡人一样过了一阵柴米油盐的生活,当然他跟凡间的男人一样,从不下厨,阿婉给他做饭洗衣。
可是现在的阿婉便是连根筷子也拿不起来,这一对比之下,便觉得刺心刺骨似的疼。
好不容易一顿饭做好,也是简单之极,一个炒鸡蛋,一个青菜豆腐,卖相极难看。
小丫头一边说难吃,却连吃了三碗米饭,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凤息在人界的命可不大好,跟柳逸奔波了几年,不会做饭,“你跟柳逸相依为命的时候,谁做的饭?”
她神色一黯,说到柳逸便又是她的痛处,“我做的。”
朱厌气结,“下顿饭要吃你自己做!”
“我做的难吃,便是东家蹭西家蹭的。”她这是大实话,她那些年,做的难吃的都给柳逸吃了,自己常年在丁婶家蹭的。
朱厌便又觉得柳逸带着她的确也是命苦,不若阿婉贤惠。
一抬头便又见她腻歪着阿婉,“阿婉,我就在这里陪你几天好不好?”
阿婉笑笑,“那甚好。”
097 你是不是我的姐姐
“我自己做的饭我便是饿死也不愿吃的。”
阿婉笑了笑,“那便不让你做了。”
朱厌心中大是不爽,他本来就是邪恶的人,便是见不得别人好,趁着阿婉出去,阴恻恻的问凤息,“柳逸杀了你的小狸猫,你恨不恨他。”
她眼睛里的光芒瞬间便暗了下去,他又问,“你要不要替阿狸报仇杀了他,我可以帮你的。”
她想了会,又抬起一双安静的眸子望着他道,“柳逸我虽恨他,却舍不得杀他,不过,我却很想杀了你,可是又打不过你,便只能让你给我做饭了。”
朱厌怔了下,又大笑,“小丫头倒也是通透的很,看在阿婉的份上,我便给你做几日饭,等你好了,我便把你丢回人界去。”
她犹豫了会,“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你便让我陪着阿婉吧。”
朱厌笑,“自然不能,你会带坏我的阿婉的。”
凤息理直气壮的道,“我既漂亮心地又好,定然是因为你心瞎,所以才觉得我不好。”
“我心里明镜似的,小丫头分明是最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其实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定是在人界呆久了,所以也变得狡猾了。”
见凤息垂手不语,便又朝她招了招手让他跟着自己,“你有家的,就看你愿意不愿意了。”
他携了她的手把她带到高耸的悬崖边,脚下是是深深的云雾,什么都看不见。
凤息惊道,“你莫不是记恨我让你做了饭,便趁阿婉不在,要把我推去吧。”
“把你推下去,你就回天界了,你不愿意吗?”
她很快摇了摇头,信誓旦旦道,“我已说过再不回天界了,你这一推,我便要再次轮回了,你不是白费功夫了吗?”
朱厌微怔了怔,小丫头嘴上虽不说,心里却已是记恨她的爹娘了,他不点破她,面上仍是笑道,“你说的有理,我跟你一样也不能做亏本的卖买。”
他又施了法术让她看脚下,眼前出现的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将军府里,柳逸躺在了床上,床边坐着的是清河,正拿着帕子小心的给柳逸擦着汗,柳逸虽是闭着眼睛,却握住她的手,在他们的身后便是目光黯然的杏儿。
凤息看着这两人,心中痛恨难耐,便索性闭了眼睛,朱厌在她耳边轻笑,“你再睁开眼吧,再给你看一个地方。”
这回看到却是护国寺,明昭一脸凝重的跪在佛前祈祷,朱厌道,“他在为你祈福,你可愿意跟着他走?”
凤息想了想,她只要一回到人界便会成为妖怪的食物,她一个**凡胎只能找人庇佑她,已没得选。
“我还有得选吗?”
朱厌大笑,“我这是帮你,想你在天界单恋了他三千年,如今也该是他还你情债的时候,你要感激我才是。”
“我若都不愿意呢。”
他意味深长的笑道,“原来在小丫头的心中,柳逸早已比那青冥重要了许多。”
她突然恨恨道,“我讨厌柳逸,我恨柳逸!”
他唇角弯了弯,便又携了她的手往回走,这边本来就阴气重,凤息被他这一握,身子更是冷的发抖,朱厌高深莫测的笑道,“等到了将来你就会知道,我这样的手还算是温暖的。”
凤息心道他又是要害自己了,转念又想,便是害自己也无所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大不了就是魂飞魂散。
她自小受宠,六界见她都要让她三分,到了人界虽然投生成丫头,却也是阿狸和柳逸百般的纵着护着的,如今却是阿狸死了,还是柳逸亲手杀的,亲爹娘也见死不救,便又恨他们,茫茫天地间,自己已是孑然一身,便已经心灰意冷。
她在天界的岁数在人间算来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骨子里还是天界的任性脾气,心中便有一个念头,既然你们都抛弃我了,那我便消失,让你们永远见不着,让你们好后悔待我不好。
有这样的念头,对朱厌便再无惧意,“你想杀便样,想取魂便取魂,不过你得下手快点,莫让我疼的受不了就好。”
朱厌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便又笑道,“别的法器我不知道,但柳逸的穿魂箭是不会疼的,我试过的。”
凤息却恍然未闻,恻过脸对他盈盈笑道,“回去吧,阿婉该着急了。”
朱厌有些孤疑,这小丫头是亲耳听到那只小狸妖说清河会拿穿魂箭杀她的,她竟一点也不害怕。
阿婉见他们归来,松了一口气,朱厌心中明了,她定又是怕自己害了她妹妹,便有些委屈道,“阿婉,你竟然不信我。”
凤息指着他笑道,“原来你就是世人常说的妻管严。”
阿婉啐了一声,“小丫头,尽爱胡说,难怪你父君母后看着你便头疼。”
凤息的笑脸倏的消失了,很快又其无其事的转过头去,“我四处逛一逛,你们莫要跟着我。”
阿婉也深知她倔强任性的性格,在天界的时候,但凡受了委屈,定是要到母后面前哭个天昏地暗帮她出了口气才解恨的,如今阿狸死了,分明又是她依赖的柳逸做下的,她竟然不哭不闹,便象没事人一样,便越发担心她是不是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转头瞧见窗外的那朵妖艳的血莲越开越大,现在只缺一个至阴的魂魄了,等开花之时,会是人间倾灭还是朱厌消失,无论一种结果她都不愿看见。
她见凤息已经走到那株血莲的边上,好奇的拿手去戳了戳,那朵连花伸长了根茎贴上了凤息的脸,小丫头有些嫌弃的退了两步,那枝莲花缠的更紧,绕上她的脖子,也不敢放肆,就是小心翼翼的贴着她。
朱厌看着笑了笑,“那朵莲花一闻便知道什么才是最干净的魂魄,便也是极喜爱那小丫头。”
一会便听凤息恶狠狠的威胁道,“你再缠着我,我便把你折下来,扔到人界的猪圈里喂猪!”
那朵莲花似吓着了,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朱厌笑道,“你们天界常说妖魔最邪恶,这小丫头便是妖魔都怕她,那不是比妖魔还更邪恶。”
阿婉微微笑了笑,眼里是一种母亲对孩子才有的温柔。
朱厌便道,“倘若将来我们有孩子,便养的跟这小丫头一样好不好?”
她心里一黯,我们那还有未来可言?
阿婉让自己飘到凤息的身边,若非朱厌逼着她,平日里她是不愿看到这朵造了许多杀孽的莲花,今日看着凤息,似乎这邪恶之物也不是那讨厌。
正好是中午,凤息便躺在莲池旁边,那朵血莲自动放大自己的叶子伸到凤息的头顶替她遮阳,小丫头心满意足的哼一句,“算你识相!”
她便也在凤息身旁躺下来,心中略有些遗憾,若是她大自己活着的时候出生,至少自己还有机会抱抱她。
突然听凤息低道,“阿婉,你是不是我的姐姐?”
“你说呢。”
“我不知道,你对我好,便是亲姐姐也不过如此,可是母后说过,我死去的姐姐们都是守护六界的英雄,又怎么会是魔尊朱厌的妻子。”
“我若是你姐姐,又是朱厌的妻子,你失望吗?”
凤息想了会,“不失望,你虽然是朱厌的妻子,可你是你,朱厌是朱厌,你甚好,定是运气不好才会爱上朱厌那般邪恶的男子。”
一会又低低道,“就象我一样也是运气不好,才会喜欢柳逸那样的人。”
阿婉想劝解她,她又指着血莲道:“阿婉,我盼着你复活,这样便能当我姐姐了,我现在就自己一个人了,觉得甚是寂寞。”
“我不愿意,以食人魂魄为生,还不如去死吧。”
凤息大是不解,“血莲本身就是灵性之物,为何复活还要以魂魄为食?”
便见一个声音插进来,“因为阿婉已经灰飞烟灭,便是连一丝一缕的魂魄也不曾留下,只有这一缕微弱的残念,便以靠食魂魄为生,小丫头,你愿意你姐姐活过来吗?”
凤息想了想,“这便要看姐姐的意思,若这般活着辛苦,便不活也罢。”
朱厌目光一冷,居高临下的看着凤息,她赶紧爬起来,“我好不容易想清静会,你们又来吵,这地方留给你罢了。”
当真麻溜的离开了,朱厌抬手抚上那血莲,低道,“就等你开花了。”
阿婉心里一沉,如果猜得没错,朱厌已找到那至阴的魂魄,可朱厌借逆天力量替她重生之时,便也是法力最弱之时,只等七月十五阴气最重之时用魂镜打开魔界与人界的入口,让人界大乱,仙界到时候定是自顾不暇,而朱厌还会用血莲引四方怨灵来为他守住这方连池,他要用六界大乱来给自己争取时间。
父君也在等这个时候,他应该一早就知道朱厌养血莲,便是宁原生灵涂炭也要等到朱厌最弱之时,彻底毁灭他。
这流雪剑能毁魂镜,佛珠又能镇四方怨灵,父君定然要唤醒这二人的神力,让二人联手杀上这莲池,这一步,应该早在他们下界之初便是已算计好,所以朱厌才扣住了凤息,多了一道防备的筹码。
098 欠你一个人情
只是她想不明白,若是要借二人之手除了朱厌,在天界父君一声令下,便可令他二人联手,为何非让他们三人下界?为何要牵连到凤息?这其中却又是一局什么样的棋。
“阿婉。”
他手伸到她的幻影里,低低道,“阿婉,你分明站在我跟前,我却连摸摸你的脸都不能,我很怕那天醒来,连这缕残念都消失了,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让你活过来。”
“阿婉已死,我只是一缕残念,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
朱厌逃到了人界,就算不能在六界呼风唤雨,他的修为也不输父君,便是父君也已拿他无可奈何,他如今却甘愿冒着再死一次的危险让自己重生,便是深深爱着自己。
可这番深情要用六界安宁来换,她又如何能承受?
他嘶声道,“便是一缕残念,我也要留住!我不想再受这千年万年的寂莫了。”
阿婉飘出他的掌心,“你魔障了,我已不知如何才能救你。”
“便是魔障,也是你种下的。”
阿婉望着身边男人,他是六界最邪恶的人,他的手上沾满了血,却也是她的夫君,她的爱人,
她是天帝的女儿,然后才能是他的妻子,所以她骗了他,她骗了他的心,用沾了自己的血穿魂箭收了他的魂魄,让他离川水下受了几万年的苦楚。
而这一次,他若是是败了等待他的又是什么,她不敢想,他若是赢了,她更不敢去想,便盼着自己早日消失才好。
她想离开去找凤息,朱厌低声道,“阿婉,已经没有几日了,或许我们只剩下这几日的相守,你莫要冷淡我,我们便像寻常夫妻一样快快活活的过这几日好么。”
阿婉朝凤息的方向望了一眼,小丫头一直没走远,躲在莲池里偷听。
见被阿婉发现,又探出个脑袋,嘿嘿干笑,“这人虽然讨厌,但看着也实在是可怜,你便答应他吧。”
朱厌有些紧张的望着她,阿婉叹了一口气,“冤孽罢。”
朱厌便象个孩子一样欣喜,又冲着凤息笑道,“小丫头若是知趣,便该走远些。”
“我找你有事。”
朱厌看她一本正经,看在她帮了自己一回的份上,对她自然就和善了许多,“何事?”
“我许久未吃过桂花糕了,你会做吗?”
朱厌勃然大怒,“你当我是厨娘?”他突然觉得是不是把这碍事的小丫头踹回京城去好些?
他生怕她说要他去买,先堵住了她的嘴,“我不会做,你就是假哭死,我也不会去买的。”
说到假字特意又加重了音,这小丫头最会在阿婉面前撒娇装可怜,也只有阿婉才会上她的当。
小丫头看过去颇为苦恼,遥手指了指悬崖的方向,“那你把我送上去,我去看看就行。”
朱厌和阿婉皆是一怔,朱厌笑道,“那有何难的。”
便又携了她的手把她送到悬崖边,凤息随手拨了一根草衔在嘴里,坐在悬崖边上眺望,这个位置正好能清楚看见整个京城。
朱厌问她,“你是想看将军府还是东宫,我都可以施法让你看见。”
“我就想我坐的高些,兴许阿狸就能看见我了。”
朱厌微愣了下,他也是杀死她小狸猫的凶手之一,不禁有些好奇,“这小丫头为何不恨我?”
“你我非亲非故,你为自己利益害我杀我,我并不会为你伤心,只能怨自己无能,有遭一日我比你强了定也要杀你的,所以并不恨你。可是爹娘和柳逸却是我的亲人,就该懂我爱我,可他们却害死阿狸伤我的心,我不能杀他们却只能恨他们。”
他纵声大笑,心中便是说不出的痛快淋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便等你变强的那一日来杀我罢。”
她指着人界方向,那边阴霾重重,这么大的妖气,怕是妖王亲自潜入了人界,只等朱厌一声令下,便要伺机而动。
“你许妖王什么好处了?”
“妖王多情,我便去了地府帮抢回小妾的魂魄。”
阿婉说朱厌要逆天而为,会导致人界毁灭,父君一定不会坐视不理,那他们三人之间有一人会消失。
“或许等不到我杀你的那一日,到七月十五日那一夜,你我和阿婉之间必有一人会陨灭吧。”
他略怔了会,“你害怕吗?”凤息一愣,还未开口,他又阴恻恻的笑道,“若是小丫头魂飞魄散了,你父君母后还有柳逸必定要后悔万分,这就是报复他们了,所以你陨灭便是最好的。”
她微低着头,朱厌却是说中她的心事,她这几日想起阿狸便常生出这样的念头,既然你们都不在意我,那我死了算了,让你们的心永远难安,凤息再古灵精怪,其实也不过是个还未长大的任性孩子。
她又站起身子看了看人界,那里有她和阿狸曾经的家,有杏儿,还有那个她最讨厌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呢。
她抬起头来笑了笑,“我是不怕消失的,但不应该是现在,如果我们三人一定要有一个人消失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朱厌沉默了会,却不生气,“若阿婉能复活,那也值得了,小丫头,帮我一个忙吧,以后好好陪着阿婉,将来我会还你这个人情。”
凤息奇道,“你定又是骗我了,你都死了,要怎么还我这个人情?”
他笑笑不语,回头看见莲花池边的阿婉,笑道,“小丫头,你不会死,我们的缘份还长着呢!”
便又转身朝阿婉飞去,阿婉又是皱了皱眉,“你定又是去吓唬她了!”
朱厌委屈道,“你可真偏心,她是你妹妹,我也是你夫君,你怎么从来就不向着我呢,小丫头鬼心眼可多着呢,你莫要被她骗了。”
见阿婉颇疑惑,“小丫头那里是要看什么桂花糕,分明是想念情郎了。”
阿婉顿了一下道,“朱厌,我便只求你一次,不要害凤息。”
朱厌笑容微凉,“若是我和她只有一个人能活,你选谁?”
阿婉也不语,朱厌心中一痛,她的心中六界安宁永远比自己重要,“你心中定是为难,我便不逼你,我带你去四处走走罢。”
其实他想问,傻阿婉,七月十五日不会是结束,若是你能重生,可愿等我三千年?
阿婉那知他的心思,又往看了看凤息的方向,“凤息怎么办?”
“你放心吧,小丫头有的是办法下来。”
便又把阿婉放在水晶球里,丢下了凤息去了人界。
将军府里,静的针落可闻,赵妈活到这把岁数,还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事,快要死的姑娘突然就消失了,将军吐了血昏了过去,府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这家好象一下子就要散了。
清河公主不顾重伤连夜赶来照顾将军,这杏儿姑娘一直站在廊下不肯走,赵妈睡了一会,心中挂念,天还未亮便又到了将军院中,杏儿姑娘仍是站在廊下。
赵妈是过来人,她看得出杏儿的心思,便也觉得可怜,又觉得将军可怜,听公主的侍女在下厨嚼舌头根子,“公主守了将军一夜,将军虽是抓着公主的手,喊的却是妹妹的名字,公主可伤心了。
“早听外面传将军与妹妹关系甚是亲昵,莫不是这两兄妹生了不伦之情吧!”
赵妈听了直叹气,现在再看看这杏儿,便觉得将军一身的桃花债,却偏偏又栽在自己亲妹妹的手里,也不知上辈是造了什么孽。
又不知姑娘怎么样了,是不是真象大家说的被妖怪带走了,那将军可要怎么活?
她正想劝杏儿几句,蓦的便觉得一阵凉风扑面而来,隐约见身穿一袭白衣的书生提着一花灯无声无息的从院门进来,她不来不及惊呼,便见那人微微眨了眨眼,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院中越发寂静,朱厌提着灯直接进了屋,清河转过身看见是他,神情戒备的挡在床前,“国师这是何意?”
清河虽是狠毒,对柳逸倒是一片深情,朱厌笑道,“公主也是痴情,不过可惜,这小子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做再多又有何用。”
清河脸上露出嫉恨的神色,“你把林招娣带到那里去了?她还没死对不对?”
“自然是不会死。”
清河怒道,“我以性命做饵,国师说过小妖死了,便将那丫头性命交给我,你为何出尔反尔!”
朱厌冷冷一笑,便见他施了法术,便见穿魂箭不知从何处飞来又落在他的手上,“你可知这是何物?”
清河有些不解,“柳逸的穿魂箭,我要来何用?”
朱厌又笑道,“要她性命易如反掌,不过林招娣与柳逸有命定姻缘,便是这一世被你杀了,下一辈子他们还是要在一起的,你若想生生世世与柳逸在一起,便用这穿魂箭杀了她,让她魂飞魄散,你便能如愿了。”
“这穿魂箭有灵识,并不受我驱使,我拿来又有何用。”
朱厌轻轻笑了笑,“柳逸并非穿魂箭的主人,我才是穿魂箭的真正主人,现在我便将它交给你。”
朱厌将穿魂箭送到她手中,“你就用这个杀了林招娣。”
“她在何处?”
“这个你自是不用管,七月十五后她便会回来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她也早存杀了你之心,你便将计就计杀了她,到时候柳逸也挑不到你的错处。”
099 带你见个人
“国师既然也讨厌林招娣,为何不亲手杀了她。”
“我喜欢小丫头呢,又不想亲自动手,便只能找你了。”
清河一愣,越发觉得此人性情乖张反复,又听朱厌笑道,“从前我的妻子一心想嫁给别人,她身边所有的人都要她嫁给那个男人,后来我便把她未来的夫君杀了,把那帮窜撮她嫁人的人也一道杀了,她便回来找我了,你不妨学学我。”
清河却大不以为然,杀人威摄手段自然要用,拉拢人心也要,她对柳逸生了执念,越是得不到的东西才越觉得珍贵,越是珍贵的才越想要得到。
朱厌低头看了看柳逸,短短几日便已消瘦的不成人形,又旁若无人的道,“不知小丫头看到了会做何感想,早知该一并将她带来才好。
又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却又不敢放阿婉出来看见,只能过过嘴瘾,“阿婉,你可知我最爱看小丫头痛楚又纠结的样子。”
清河握紧了手里的穿魂箭,凤息屡屡坏她好事,这个国师将她玩弄于股掌,她心里着实恨极了朱厌和凤息,但对朱厌却无可奈何,便又将这一腔怨恨转嫁到凤息的身上。
等朱厌走了,清河也趴在床头睡着过去,听到一声叹息,迷迷糊糊却见一身青衣的男子站在了柳逸的床前,那人在她眼前晃了下,“睡吧。”清河瞬间又跌了沉沉的梦乡。
那青衣男子看过去很和善,尤其是一双小眼睛,不笑还好,一笑就剩一道缝了,“百花宫的仙姬们偷窥你,私下都在传你被凤息那臭丫头折磨的不成人形,今日一看果然不假,唉,也难怪,走到那儿都惹一身的桃花债,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该说你倒霉,不过,你这命格是怎么回事,怎么连青冥仙尊的女人都看上你了,按说你不该与她有情缘的?”
顿了一会又自问自答,“也难怪,天界的时候昌容并未见过你,若是见过你,喜欢的人定会是你而不是青冥仙尊,帝姬也能如偿所愿,不必受这些苦楚。”
他又从手里拿了一个丹药给柳逸服下,“你以前多洒脱,说你不喜欢她,不想娶她,可是现在下凡渡个劫为了她要死要活,也是可怜,我比较好奇的是,将来回了天界你是要把她当成你心爱的女子还是当成那个你不愿娶的帝姬?”
玄天怎么想都觉得天帝陛下是故意的,他是一心想促成这段姻缘才让他们投胎在一处,按理说天界女子五万岁才论及婚嫁,帝姬现在也才五千多岁,天帝到底是有多怕自己家的女儿嫁不出去?
柳逸正睡的昏沉沉的,梦里是臭丫头,她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很是伤心,“你为了清河杀了阿狸,将来也一定会为了她再杀了我,我以后不会再理你了。”
他想说我只为你,一心只为了你,却又喊不出声音来,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消失在迷雾了。
他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臭丫头每次都说不理他那次真不理过吗,他努力睁开眼,床边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他心中欢喜,“招娣!”
那人转过身,却不是臭丫头,而是一个青衣男子。
玄天有些感慨,这人即使做了凡人,也比一般凡人灵识要强大许多,这就是天赋,嫉妒也没用。
他看了看边上昏睡的清河,又把视线转向眼前笑的连眼睛都没有了的男人,记得之前自己吐了血身体火烧似的难受,如今神清体健,便知道是这人的功劳,“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我叫玄天,看你可怜,顺手救一救。”
柳逸已经起了身,又想唤人进来,外面也无人应他,便知已被这人迷晕。
他感觉不到这人身上有妖气,反而有一种很熟悉亲近的感觉,“多谢,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也不需要做什么,在京城无处落脚,让我在你家叨扰几日?”
柳逸自己换了衣衫,“几日?”
玄天微微一笑,“对,我只需三日,三日过后我便会离开。”
三日之后,正好是七月十五日的鬼节,他莫非也是为魂镜来的?这人若非是法力强大的妖必定也是得道高人,这世上并不乏能窥探天机之人。
对方不知是敌是友,他若要说自然会说,不想说自己问也无用,如今招娣不在了,也没有什么安不安全可言。
柳逸点了点头,“你随便住就是。”
玄天见他要出门,又起身拦住他,“你要去何处?”
“我要去将我妹妹带回来。”
“她若是死了呢。”
他一怔,却也不见悲伤,平静道,“她若死了,黄泉碧落我陪她去就是了,左右是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你不管人间百姓死活了,你难道忘了你在师傅死前立下的重誓了吗?”
柳逸心中一凛,他又如何知道的。
又听那人念道,“再过三日就是七月十五,是人界阴气最重之时,到时候鬼门大开,催动魂镜便能召唤十万怨灵搭建魂桥,解除魔界入口的封印,魔妖两界皆会涌入人界,人界会大乱。”
这是师傅跟他说过的预言,说有一天将来人界会遭大祸,要他立下重誓,那一日到来,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守护人界苍生,后来入了京城发生的诸多事,他亲眼所见,便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与太子联手,筹谋许久,也只为在这一天能毁魂镜,诛杀朱厌。
一是为凤息之故,二却也不忍人界祸乱,他虽一心想报家仇,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仍有一腔热血大义。
可他并不信师傅说的自己会是拯救人界的那个人,因为他连小丫头都护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厌把她带走,他便觉得她多半已经死了,已是万念俱灰,“我连我妹妹都护不住,何来的能力拯救苍生?”
玄天怔了怔,想这人在天界可是冷心冷肠,没想到在人界却如此的深情,还是为了那个小祸害,不由得感叹天帝陛下真是害人不浅。
“你妹妹活的好好的,并没有死。”
玄天施了法术,眼前出现了一个虚幻的景色,招娣坐在悬崖边上,天上还下着雨,她浑身已经湿透了也浑然不知,只是专注的眺望着远处,柳逸眼睛一热,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她在何处?”
几个时辰前帝姬是这么坐着,现在仍是这么坐着,自从她的小狸猫死后,帝姬似乎越来越稳重了,这大概也是她父君要她练历的吧。
“她在朱厌手上,你若想救他,便与明昭联手,明昭的流雪剑能诛魂镜,而你的佛珠能镇四方怨灵,我便是来助你们的。
他失声道,“我知道了,她在莲谷!”
“原来你都知道,你放心,只要不到鬼节那一天,她便安全。”他又指了指趴在床前的清河,“那你知道她是朱厌的人吗?”
“她不是,他们不过互相利用,国师要她的魂镜,她要他的势力。”他自然知道清河心机深沉不是良善之辈,,可自己需要她的权势地位来帮自己报仇,还需要利用她来牵制明昭脱身,他要给臭丫头一个安宁的未来。
只是他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中了朱厌的算计,害了臭丫头,便已是心中大恨,如今恨不得立刻飞上莲谷把臭丫头领回家,他知道朱厌法力高强,只有等到七月十五才有可乘之机,当下有了主意,进宫去找明昭,他们筹谋了这么久,等的就是那日。
他也隐约猜到玄天是天界的人,便让他跟着自己一起了进了宫,等到天黑透了才出了宫。
刚一出宫,玄天便道,“今天晚上朱厌会取最后一个至阴的魂魄,我们去趟国师府,我带你去见个人,她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谁?”
“朱厌的妻子。”
“她为何要见我。”
玄天迟疑了会,“她对朱厌甚是熟悉,或许可以帮我们,她尤其疼爱招娣。”
有玄天引路,他们很顺利的潜到国师府,只是没想到,他见到的所谓朱厌的妻子连魂魄都没有,不过是一缕残念,她只说她叫阿婉。
玄天被阿婉支的远远的,她如今虽是一缕残念,却也是帝姬的残念,自是不敢不从。他并不知道那天阿婉跟柳逸说了什么,只知道走的时候阿婉很郑重拜托柳逸好好照顾招娣。
朱厌是三天后回的莲谷,凤息在悬崖顶上足足坐了三天,第一天下小雨,第二下中雨,第三天下暴雨,凤息才崖顶上骂了三天,朱厌才领着阿婉回来。
他一回来雨就停了,凤息便知道这厮就是故意的,她被冻的牙齿格格响,骂出的话都不成句,“朱.......朱......你你你.....混帐......我一定要......把你劈了做柴火!”
朱厌回头回冲着阿婉笑道,“你看小丫头在凡间做了这多年的烧火丫头,到那儿都还惦记着自己本行。”
阿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朱厌回头瞧见凤息扁着嘴已经蓄好了一泡的眼泪看向阿婉,马上就要哭给你看的表情。
朱厌赶紧施了法,凤息一会又变得清清爽爽的,他拿出几个油纸包,“第一楼的杏花糕、桂花糕、还有宫里的荷叶酥,都是你爱吃的。”
凤息饿的前胸贴后背,立马收了眼泪,“算你还有点人性。”
凤息抱着这一堆糕点,出门便看到那朵血莲,妖艳异常,竟是已经开花了,七月十五这么快便到了么。
100 为什么不能都活着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阴阴沉沉的,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她的身后是若无其事的阿婉和朱厌。
朱厌站着没动,阿婉的身子飘在了空中,朝朱厌轻轻的亲了上去,朱厌脸上写满了幸福,他似想抱住她,手却直接从身体里穿了过去,他顿时变的有些狂乱,“过了今天,你就会好了,无论千年万年,你也一定要等我!”
阿婉的脸上是凤息从未见过的温柔多情,这种眼神她只在朱厌的脸上看过,便也知道朱厌是喜欢阿婉,不像柳逸,看自己总是凶巴巴的,他定是不喜欢自己,又想到他亲手杀了她拉扯一千年长大的阿狸,心里又恨又疼。
又听阿婉叹道,“你只知道我一心想要你死,可你又何曾知道,我比谁都盼着你活。”
凤息又觉得阿婉说话古怪,她分明跟自己说,要让柳逸和青冥联手杀了朱厌,她到底是要他活还是要他死呢?
可是阿婉的样子看过去很是伤心,凤息又觉得她可怜。
便又听朱厌威胁道,“小丫头走远些,再偷听我便要把你丢到悬崖下!”
她没反驳,很安静抱着她的糕点走了,这一刻,她希望阿婉不要死,甚至希望黑的没心肝的朱厌也不要死,永永远远的陪着阿婉。
莲塘里的血莲开的越发浓烈,像是要滴出血,凤息坐在它身边胡吃海吃,“就是要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她不知道朱厌会拿她来做什么,但把她抓来总归不会放过她的。
那朵莲花伸长了脖子又不敢靠近她,只隔开一段距离面对面的看着她,花瓣一张一合,她怎么觉的这花看过去很谗的样子,它分明是吃魂魄的?
“你想吃我?”
那莲花先是点了点头,很快又像受惊了似的拼命摇头,见凤息皱眉,又伸长花瓣碰了碰她手里的糕点,“你想吃这个?”
这回莲花又点了点头,凤息抱着糕点背转过身去,有些忿忿道,“不给吃,就是因为你吃魂魄文昭才会死,因为怕我成为你的食物,阿狸才会死。”
血莲小心翼翼摩挲着她的后脑勺,一会听到凤息委屈的大哭道:“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我想要阿婉复活,可我也不想人界覆灭,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活着,他为什么要杀阿狸……
血莲又讨好似的蹭着她的脸,她伸手一把甩开,指着它哭道:“你走开,我讨厌你,你是害人的邪物,我只想要阿狸。”
血莲缩了缩,离她又远了些,只敢远远的看着她。
天开始黑了,乌云急速的略过头顶,天地俱静,像是死了一般,让人有种毁天灭地的绝望,凤息站在风中越来越觉得冷,这里的阴气越来越重,鬼府大开,怨灵已经开始朝莲谷方向齐聚。
她看向人界的方向,不由的大惊,平日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今日整个人界却仿佛在自己脚下,清楚可见。
她看到人界的庙宇大开,灯火长明,似乎能听到诵经的声音,街上到处是祭拜的百姓,妖气鬼气在天空中笼罩着,像是张着血喷大口的凶兽,随时会吞灭人间。
凤息觉得恐惧,她下意识想伸手抓住些什么,她想抓住母后的手,抓住柳逸的手,抓住阿狸的手,却什么也握不到,“我能做些什么,救阿婉还是阻止朱厌?”
耳畔传来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傻凤息,姐姐若是死了,你也莫要伤心,姐姐觉得是解脱,活着才是劫数,你懂吗?”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阿婉叹了一口气,“姐姐再求你最后一件事,若是我死了,你不要怪任何人,他那是在帮姐姐。”
凤息觉她的话很是怪异,像知道自己会消失一般,微微一转头见不远处站着的朱厌一脸的阴厉。
凤息看的惊骇不已,朱厌突然伸出手掌,阿婉被吸进他的掌心里,变成一缕浅浅的银光,他手一扬,那缕银光飞向了血莲,她似乎极力想要逃,却像是被禁锢了,只能绕在血莲的周围。
“阿婉,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可是我不会给你机会,你从来都是为了六界苍生,这一次便为我活一回!”
凤息还没反应过来,身后是朱厌有些怪异的笑声,“小丫头也帮帮阿婉吧。”
“我什么也不会……帮不了你。”
“那要看你的情郎父君够不够狠心,不够狠心,便能帮我了。”
她被朱厌送到悬崖顶上,他指着人界的方向,“这样看过去人界是不是很近了,我分明把路给封死了,你的父君他们还是搭起通往莲谷的桥,小丫头便帮我守住这里,莫要让他们吵我,我要让你的姐姐活过来。”
“我若守不住呢?”
“那你活不了,阿婉也活不了。”
“那你呢?”
他大笑,却不作答,又施了法把凤息定住,自己纵身飞上凌峰顶上,天突然就黑了,就连人界也没有一丝的亮光,只有池中那朵妖异血莲发出幽幽的一点红光,天地似变为一体,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似有席卷一切的气势。
下一瞬,突然又是阵阵电闪雷鸣,所有的光都都聚集在了那绝峰顶上的那人,俯瞰看天地众生,分明看不清他的脸,却自有一种决然而张狂气势,他扬起双手,风穿过他宽大的衣袍,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阵气吞山河的呼啸声,巨大的魂镜出现在了夜空之中,发出一束幽蓝的光,笼罩在整个人界。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吟浅唱,缠绵幽怨,说不出的悲伤,渐渐的变的越来激烈,金戈铁马横扫天下之势,曲到最后却是悲愤激烈,如巨浪滔天之怨气,而魂镜那束蓝光渐渐的被怨灵一圈圈的团住,慢慢的变成一根通天的柱子。
尖锐嘶鸣的声音从柱中传来,充斥着耳膜。
朱厌用魂镜搭起了魂桥,打通了魔界与人界的入口!无数黑色的影子涌向人界,那头火光冲天,一阵阵凄惨的叫声和杀伐之声不绝于耳,天地变色,又听耳边一个阴凉的声音道,“小丫头到你了!”
凤息自知自己是逃不过了,只能闭着眼睛等死,又听朱厌念了诀,凤息身上越来越冷,越来越多诡异的东西穿过自己的身体。
她睁开眼睛,四周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自己好象在半空之中,朱厌果然召集了十万的怨灵,做了一个坚不可催的结界,把人界彻底隔绝在莲谷之外。
那自己在什么位置?用来引怨灵?她叫道“朱厌,我想亲眼看姐姐活过来,你便让我看看吧。”
听到朱厌轻笑道,“你怕什么,快睁开眼睛。”
他又续道,“虽然小丫头最会骗人,不过你是她的亲人,我让你亲眼看着你姐姐重生。”
凤息被悬在半空之中,脚下是莲谷,朱厌悬空立在莲池的中央,阿婉的那缕残魂被禁锢在血莲上方。
凤息问道,“朱厌,你把我困着何用?”
朱厌便手一指,她又无法发出声音了,朱厌用十万怨灵结阵,自己也在其中,莫非自己就是结界的入口,又想他方才说,看你的父君和情郎到底舍不舍得,便已断定自己是入口无疑了。
今天性命大概是要交待在这里了,是魂飞魄散还是死了投胎?
耳边便听到一声阴沉的笑声,“若是结界被破,你的魂魄会被十万怨灵吞噬,便是连一缕残念也没办法留下的,还不如阿婉。”
凤息顿觉得心寒,父君的眼里自然是只有六界苍生的,当然是舍得,柳逸从来都是喜欢清河的,这等可以建功立业的事,自然也是舍得的,反正都没人要自己了,死便死吧,便让你们永远亏欠我。
朱眼闭上眼睛,不再理她。听他口中念诀,手指结印,身上都幽蓝色的光,整个莲池的水都开始沸腾了,血莲变得越发妖异,花瓣上滴出血红色的东西,它头顶上的那缕残念一会是一缕银光,一会又变成了阿婉的残象,她似乎极痛苦,剧烈的挣扎着,听朱厌低念道,“阿婉,听话!”
朱厌的手未曾停歇,手上结着繁复的印,那是凤息从未见过的法术,朱厌眼睛至始至终都未睁开过,脸色越来越白,他竟将他毕生的修为都倾注在这朵莲花之上。
那缕残念已变成阿婉的幻象,足尖一立于莲花之上,随着时间她的脚正一点一点没了莲花之中,每入一寸,朱厌神色便愈发的痛苦。
若是此刻诛杀朱厌,定是一击即成,难怪父君会看着他摄取魂魄也不阻止,就是等着他复活阿婉时一举击败他。
她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只看到阿婉的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莲花,阿婉无声的朝她张着嘴,似是在告别。
凤息有些诧异,只觉得身后隐隐透着佛光,似要冲散这些怨灵,耳边是怨灵尖锐的嘶叫,自己的身体被些怨灵牢牢的攀附着,身体正被一般无形的力量吸附着,身后攻击越强,怨灵缠她便紧,象是一张牢固的网,她瞬间明白了,自己就是象是一个结,只要打开这个结,这个阵才能散了。
101 我欠你的
魔妖两界涌入人界肆虐,明昭和柳逸是早有准备,几乎集齐了人界所有修真门派,可是等真正这一天来临,这才知道朱厌法力强大到能憾动六界,魂镜一出,人界瞬间变成了妖魔盛宴的场所,尸骨成堆,血流成河,凡人的力量在这些神魔面前是何其的卑微渺小。
夜空中突然出现越来越多不明身份法力高强之人,从玄天出现的那一刻起,柳逸便知仙界已插手此事,而自己也变得很奇怪,身体似乎格外的轻盈,他试着用佛珠去冲散用怨灵结成的柱子,让明昭诛了魂镜,只是他刚打开一个小缺口,很快新的怨灵又凝结上去,明昭更是无从下手。
又听谁大叫了一声,“不好!怕是天河的水要引入人间了!”
柳逸抬头,只见天际的尽头漂浮着一层巨大的银光,他心一沉,那莲谷会怎么样?他转身便要走,却被明昭拉住,知道他一心想要去救招娣,喝道,“是你妹妹一个人重要还是全天下的百姓重要!”
柳逸恨声道,“就是仙界的人也破不了这个通道,更何况你我,只有救了臭丫头,杀了朱厌,怨灵才会散。”
明昭这才大悟,他却不知在柳逸的心中,苍生性命与招娣性命是一样的重要。
突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了一声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柳逸明昭随我来。”
那是一个面目儒雅的中年男子,不严厉甚至还有悲悯的神色,但却隐隐透一种独掌乾坤的气势,仿佛你只要看他一眼,便会不由自主想要屈从他。
柳逸和明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飞到空中,跟在那人身后一直往莲谷的方向飞去,行了一会,便听到无数幽怨的哭声,无数黑色的影子缠结在了一起象是一堵墙挡在他们跟前,中间夹杂着莹绿色的光,柳逸觉得冷,沁人心骨的冷,“这是怨灵!”
他施了法,便把自己佛珠掷了过去,那怨灵嘶叫着往中间挤,又听那中年男子道,“不要白费力气,十万怨灵已结成了一股力量,没有能破除这股力量的法器,只有打散了这个阵你的佛印才能渡化他们,你们跟着我来便是。”
那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宝剑,又在自己手上划了道血迹,便刺向那团黑影,怨灵似乎很惊恐慌又纷纷往旁边躲,自然余出一道通道来,等他们走过,柳逸看明白了,怨灵也是怕他,只是被结在阵里无处可逃。
不知在通道里走了多久,他在尽头看见了臭丫头,无数怨灵缠在她的身上,她看起来极痛苦,却又挣脱不开。
他施了法术,便将自己的佛珠掷了过去,那股力量不止打在怨灵的身上,也打在了招娣的身上,听到她一声声痛苦的闷哼,而那团怨灵缠的她更紧,几乎要将她全身都罩住。
那男子手中的剑突然红光大盛,柳逸惊道,“不要,你会杀了她的!”
那人微微拂了袖,柳逸很轻易被他甩开,明昭悲声道:“招娣她便是结怨灵阵的结,只有她的魂魄散了,这个阵才能散,我们才能进莲谷,我们已经无路可选!”
柳逸又突然纵身上前拉住那人,急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你不要杀我妹妹!”
那人却不理会柳逸,只是一昧施法破阵。
凤息感觉自己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已经被撕扯成了碎片,痛的恨不得此刻自己晕过去才好,可是偏偏意识却很清明,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咒骂,该死的朱厌,我怎么也是阿婉的妹妹,你却连个好死都不肯给我,若是我能脱险,定要将你撕成碎片,让你受受这骨肉分离的痛楚。
蓦的,身后又被猛烈的一击,她清晰听到有什么东西撞上自己的背,似有强大的阳气冲散着怨灵的阴气,她隐约猜到是父君来了,既觉得解脱又觉得说不出的伤心,她终于可以不用受这痛楚了,可是却要死在父君的手上,便又觉得无法忍受。
她低头看了看了看莲池,阿婉只有头还在莲花之上,很快便可以重生了,父君要杀我,也慢一点吧,让姐姐活过来。
眼前突然出现亮光,凤息微低下头,便看自已的胸前有束血红色的剑光从背后刺穿了,身体已经疼到极限,所以感觉不到疼了,怨灵似乎正在散去,身体变得轻盈,耳边是佛腾的尖锐嘶呜声,只等她的魂魄一离体,这些怨灵便会将她蚀食个干净,她想过撑死,想过在人间老死,想过溺水死,却从未想过死的竟能如此的惨烈。
她无力的看了一眼,阿婉,我等不到你重生了。
阵就要散了,怨灵发出惊恐的嘶叫声,朱厌厉声道,“你此刻若是让小丫头魂飞魄散,我看你将来还能用什么来杀我!”
凤息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直往下掉,她看到柳逸、看到明昭,还清楚的看到父君那冷静不带一丝情绪的脸,越发觉得恨他,我能原谅你为六界苍生取我的性命,却不能原谅你没有半点的伤心,原来所有的疼爱是假的,不过是想用我来杀朱厌。
那朵妖异的血莲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似乎想要挣脱阿婉的身子,朱厌脸色已是刹白,想要施法压制,那血莲突然张大花瓣,变成一张血喷大口,竟将阿婉完整的吐了出来,花瓣在滴血,象是受了极重的伤。
朱厌想要捉住它,便又见它急速的向上伸张,稳稳的托住了凤息的身子,又合拢了花瓣将凤息的身体完全包裹在其中,不再是冷的沁人心骨,而是温暖香甜。
她睁开眼,四周一片虚无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又似有清凉的东西流进了身体里,身上被撕烈的伤口也似乎一点点在复原,原是这朵血莲救了她。
外面怎么样了,她被封闭这里,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不知阿婉怎么样了,“你快放我出去!”
那朵血莲纹丝不动,凤息伸手扯着它的花瓣,“放我出去,要不然我揍你!”
血莲也很怂,便又自觉打开了花瓣,将她送到岸上。
莲池已经一片熊熊大火,无数的魂魄在火里挣扎着,这是仙火,怨灵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凤息连忙把血莲拨了出来,抱在自己怀中,“我最不喜欢欠人人情,看在你救我一回的份上,我也救你一回。”
刚死过一回,还是有些后怕,她悄悄躲在一边不出声,她也看明白了,关键时候,父君也好柳逸也好,为了所谓的大义是不会顾及她的性命的。
朱厌被很多黑衣人护在了身后,喊道:“主人,快走!”
那是魔界的人,原来朱厌是魔界中的人,黑衣人皆是高强之辈,又一心赴死,竟也能抗住天帝一阵子。
她去找柳逸,他就在站莲花池旁边,那串佛珠在天空之中,散发出巨大的金光,柳逸口中念着梵语,那金光大盛,刺的人睁不开眼,听到一声厉喝,“破!”
那魂镜围成的通天之柱有如山川俱裂之势瞬间崩塌了,明昭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提剑刺向了那抹魂镜,原来这明昭已恢复了神力。
他这一剑准确的刺中了魂镜,天地间回荡着一阵绝望的悲呜之声,它身上那束幽蓝的光瞬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朱厌身子震了震,便是一口鲜血了吐了出来,天空的中阴霾瞬间散去,这场大战就这样结束了。
柳逸浑身是血,茫然的望着四周,似是在找她,凤息又将自己藏的深些。
她对他心里存了怨恨,已不想再跟着他了,朱厌可以对她坏,明昭也可以,可是柳逸和父君却不能。
天帝剑尖直指朱厌,“为祸六界,致生灵涂炭,你便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弥补。”
朱厌看着天帝,象突然明白什么似的,突然纵声大笑,凄厉而绝望,便是凤息听在耳里也有些毛骨悚然。
“你果真是好算计,我千辛万苦原是为你养的血莲,这世上若论阴险绝情,我如何比得过你!”
越来越多少魔物涌上来将朱厌围住,不管天帝杀多少,还是有不怕死的扑上来。
阿婉飘荡在莲花池边,颤声道,“朱厌,你快些走吧。”
天帝厉声道,“小七糊涂!”
原来她是七姐,母后说过七姐音离是天界英雄,拯救六界苍生于危难,自己却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父君,我为天界做的已足够多,便让我跟他说几句吧。”
朱厌神色悲凄的望着阿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血莲会认小丫头为主,所以才愿意让我复活你?”
阿婉的脸在风中颤了颤,她没回答便已是默认了,她说,“我欠你的,万死不足以还你。”
朱厌突然纵身飞了过去,竟是朝阿婉扑去。
天帝剑已经刺中朱厌,朱厌身子从空中跌落了下来,阿婉的身子也跟着落了下来,趴在他的胸口上。
朱厌手堪堪的摸到阿碗的幻影,凤息便以为他对阿婉已是恨之入骨,定是要诅咒她。
不曾想朱厌却异常的平静,“阿婉,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真心的喜欢过我?”
102 我盼着你长大
阿婉艰涩的点了点头,颤声道,“我若不是帝姬,定是要陪你的。”
朱厌笑的悲凉,“傻阿婉,我从未想过要杀小丫头,我也杀不了她,复活了你,我毕生修为耗尽,即使他不杀上来,我也会死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能活了,叫我如何能甘心啊。”
阿婉的幻影闪了闪,便已是极痛苦道,“我要的是六界安宁,要的是你能安宁.......当日留下这一缕残念便是错的......”
朱厌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消逝而去,他又转向天帝,瞬间变得凄厉怨毒,“今天的一切也早就在你的算计中,所以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拿血莲的,阿婉是你的女儿,你竟如此的绝情!只要我有一缕魂魄在,无论千年万年,定要颠覆六界,为我魔界子民为阿婉陪葬!”
他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沉沉天际,身体却化作一缕清光消散而去,阿婉木然的直起身来,平静的看向天帝,“到我了,早该消失的人是我......”
天帝不语,默默的转过身离开,淡淡道,“你可以回天界去,你母后在等你。”
阿婉在他身后绝望喊道,“除了是你们的女儿,我还是朱厌的妻子!”
说罢,纵身便跳进了被烈火焚烧的莲池里,天帝冷静的神色终于有一丝丝的松动,他转向莲池,目光悲凉而无奈,“小七.......”
凤息大惊,急忙从莲池里探出头飞奔而去,急道,“阿婉,阿婉!”
凤息急的伸出手想把阿婉拉回来,急道,“阿婉,你不要死,没有了朱厌,你以后可以陪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凤息不过是凡人,那莲池却是焚烧怨灵的三昧真火,她的手还没触到阿婉的影子,火舌窜起来瞬间扑向她,没有预期的灼热痛楚,她抬起头,柳逸的佛珠在悬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屏障,生生挡住火舌,柳逸急忙飞身跃过去抱住她,退到远远的看着。
他把凤息抱在怀里,失而复得越发觉得珍贵,见她如此伤心,有些无奈的劝道,“她活着更痛苦,你就让她走吧!”
“我不管,我舍不得她离开,你要拦着我,我便跳下去陪她一块死了算了!”她本来就是伤心之下口无遮拦,柳逸真怕她任性之下真的跳进去,更是不敢放手,天帝叹了口气,朝凤息施了法将她定住不能动弹。
“血莲,你去把阿婉拉回来好不好?”那朵莲花又往凤息怀里缩了缩,它也是怕那火的。
凤息又哭又骂道,“你这朵臭莲花,烂莲花,为什么不复活阿婉,为什么要救我,谁要你救了!”
又极怨恨的看向天帝,现在便是连父君都不想叫了,咬牙切齿道:“你就看着她消失吗?”
天帝背对着她站着,看不清神色,语气却是极轻淡,“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阿婉温柔的看着凤息,“朱厌满身罪孽,有此一劫并不冤枉,可是他再坏,也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要陪他的,你莫要怪任何人。”
莲池里的魂魄在烈焰里痛苦的嘶吼着,又穿进阿婉的身体里,似想寻求她的庇佑,阿婉的身影被撕扯的四分五裂,火里看过去狰狞扭曲,阿婉却好象丝毫未觉得痛苦,只是轻叹道,“柳逸,你还在等什么?”
柳逸点了点头,手中转着佛珠,喃喃的低诵着梵文,一会又见他飘浮在莲池的上方,他的脚下就是火舌,却烧不到他半片的衣角。
凤息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又什么都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做什么都有理的,我做什么就是任性不懂事,你们害人有理,杀人也有道理,我想阿狸陪陪我,让阿婉陪陪我就是错的吗?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柳逸一直低诵着,佛珠越变越大,等变得能罩住莲池,又缓缓的往下落了去,一阵刺目的金光完全盖住了火舌,柳逸这才缓缓落到地上,伸出手,佛珠又变成手腕大小,飞回到他的手里。
而莲池的火没有了,只余一团团的轻烟笼罩在平静的水面上,天帝一挥手,沉声道,“都投胎去吧!”一团团的白色轻烟瞬间飘离而去,只留一池干净清辙的泉水。
凤息怔怔的看着莲池,怨灵没有了,阿婉也消失了,这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天帝解了她的束缚,凤息极怨恨的看着自己的父君,天帝叹了一口气,抬手划开了一条天道,对着目瞪口呆的明昭和一脸忧色的柳逸轻道,“你们先去在路口等着她罢。”
还不及他们答应,两道人影便被天帝送出莲池。
天帝这才走到凤息面前,没有了方才的淡漠,眼睛里也是怆凉和无奈,“父君和你一样也舍不得你七姐,可是父君责任是守护六界,我是天帝,然后才能是你的父亲,你明白吗?”
“那我便不要你这个父君了!”
天帝是疼惜又是无奈,他伸出手大力的摩挲着她的头发,艰涩道,“凤息,父君想让你快快长大,又盼着你不要长大。”
凤息心中只剩下伤心和怨恨,便见父君难过越发觉得他假惺惺,她将血莲递到他手里,“你为了血莲刺杀我,又不让阿婉复活,可见在你心里,我们都不如这个邪物来的重要,你既然要就给你吧,阿狸死的时候,我就没有父母了,现在更不会有了,你们莫要再来找我了!”
她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朝刚才他划的通道一直走,尽头是等候她的柳逸和明昭。
明昭看到凤息还安然无恙活着,心里也自然是欢喜,如今天妖魔已除,人间清平,那他和柳逸清河便成了敌人,倘若他赢了,必是要将凤息变成自己的女人,倘若他输了,今日或许就是诀别。
柳逸有些紧张的朝她走过来,他想要牵她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柳逸神色一黯,她还在怪他。
他艰难的开了口,“招娣,跟我回家吧,杏儿姐姐在等你。”
她冷冷道,“你为了天下苍生不顾我的性命,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错,中是我没办法象阿婉一样做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会伤心就会怨你,所以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了。”
柳逸无从反驳,若不是那朵血莲,她必定也是死了的,除了自己无能,进了莲谷,却也是有片刻的犹豫,身后是妖魔的盛宴,人间的炼狱,眼前是被血莲卷去生死未卜的招娣,那男子一声断喝,“大义为重,私情为轻,你忘了你立过的誓言了么!”
他最终选择的是天下苍生,怨不得她怪他。
“是我对不住你。”
他想拉住凤息,她又退开两步,“我看见你的手,就会想起你为了清河杀了阿狸,我便不能原谅你。”
柳逸如遭重击,脸色刹那间变得灰白,凤息又浅浅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亲兄妹,这十几年缘份就到此为止吧。”
明昭听的是大惊,这二人竟然不是亲兄妹,又想到平日里的传言和那日柳逸到东宫接这丫头时怪异的举止,心里的疑惑有了解答,这柳逸根本就没有把林招娣看成妹妹,分明是看成了心上人,那皇姐又是怎么回事?
他向柳逸求娶,他以她有婚配理由拒绝了,越发觉得柳逸此人行为荒诞不经,柳逸隐瞒了自己真实的年龄,便何况年少老成,而凤息天真可爱却又比实际年龄小了许多,看过去比凤息大了好几岁,明昭便觉得林招娣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就算无血缘关系也是兄妹。
柳逸听了这话,心中大痛,他并不认为杀阿狸是错,只是凤息却因为这件事差点死了,便觉得是错了,那小妖已死,他就算后悔又如何能补救。
凤息在他面前向来蛮横耍无赖的,现在却这么平静的说要断了以后的情份,她定是被自己伤透了心,“十六年的情份说断便能断么,纵然你能,我却是不能的,你若是恨我便是杀了我也无怨,你我的情份要断却是万万不能。”
她侧过脸去,好象完全没听到这话,柳逸急道,“我知道伤了你的心,是我做错了,你以后要如何,我都不再约束你,你若不愿见我,我便不去找你,你就杏姐姐呆一处,好不好?”
她恍若未闻,走向明昭,问他,“你是在等我吗?”
明昭有些惊喜的点了点头,心里有个愿望呼之欲出,“嗯,我在等你。”
“我在这里什么都不会,没有阿狸我不会挣钱,定是要依附别人而生活的,可又不想白白占你的便宜。”
明昭看向柳逸,后者脸色已经青了,“我并不介意的,我有的是钱,可以随便让你花。”
凤息点了点头,“你说过你若克妻便娶我,你已经死了两个老婆了,我想也没人敢嫁你,你便娶我吧,我没成过亲,也想成一回亲,我想知道是不是我成了亲,就会成为阿婉那样深明大义的女子。”
说到这里,她蓦的又顿了下,低低道:“你们也定是都喜欢这样的女子。”
明昭笑道,“我喜欢你这样天真可爱的女子。”
“那你可愿意娶我?”
柳逸又急又怒的喝道,“林招娣!”
103 不会跟你一起了
明昭听她说自己克妻一边又说要嫁给自己,又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欢喜,林重年杀了小妖怪,便是杀了她最亲的人,她自然不会再跟着他。
他笑着微微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你兄长不愿意,你要如何?”
“他不是我兄长,你若是畏惧他,不管我便是,反正就是死我也是要离开他的。”
到了这一步,他与清河定是要争个你死我活,而林重年注定是要与为自己为敌的,又有何顾忌可言。
况且一个女子对自己都能如此坦诚,何况自己一个男儿,他朗声大笑,“只要你铁了心跟着我,我又有何惧!”
柳逸的脸看过有些狰狞,便是她再恨他,他也不能放纵她胡来,跑到她跟前,想拽了她便走,凤息早知道他如此蛮恨,退到明昭身后又拨出他的宝剑,横在自己脖子上,咄咄逼人,“你若是逼我,我便死给你看,让你后悔去!”
凤息此刻是心灰意冷又满心怨恨,觉得全天下人都不要自己了,当真是存了死意,只是这种死法会回天界,非她所愿。
柳逸被她逼的无法,又恨又是伤心,“你放下来,我不逼你就是。”
她从前再不听话,自己严厉些她也是乖乖服软,而现在真是跟自己离心离德,铁了心要弃自己而去了,他有些不知所措,真的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明昭也被凤息吓了一大跳,又觉得有些失落,她极恨兄长必也是极在意他。
又转脸见柳逸面如死灰,拳头握了又握,柳逸再有能耐有如何,终是留不住自己心爱女子的心。他一向极欣赏柳逸其人,今夜联手一战,更觉此人有扶大厦将倾之能力和气魄,又是大义之人,更是觉得惺惺相惜,奈何只是皇姐的人。
“她定是不肯跟你走了,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还不如让她跟着我,我必不会委屈了她,更不会拿她要胁于你,你大可放心!”
见柳逸紧抿着唇不语,便知他已是无可奈何了,又拿下凤息的剑,“这剑只用来斩妖除魔,杀人可惜了,杀你更可惜了。”
凤息毫不犹豫的转过身,主动去牵明昭的手,“那我们便走吧,我饿了。”
全然不顾柳逸在身后绝望喊着她的名字,她只是微着低着头一直往前走。
明昭问她,“我也为了救百姓,没顾上你的死活,你却为何不恨我?”好半天也没听见她回答,心里一个激灵,强行转过她的脸看,竟已经是泪流满面了,离开他竟如此伤心,却还是执意要跟着自己,可见她心中有多怨恨。
明昭只知道凤息是恨柳逸,却不知,她恨的不只是柳逸,还有他的爹娘还有所谓的什么天下大义。
“你是太子,我也不过你万千百姓中的一个,你本就没道理要顾念我一人。”明昭听她这话便已知自己和柳逸在他心里是大不同的,不由得有些失落,自己在她眼里只是太子,那柳逸是什么,真是只是兄长吗?
又问她,“你当真想嫁我吗?”
凤息愣了下,她并不想骗明昭,“我从前是心心念念想要嫁给你的。”明昭听着心中欣喜,莫非是她刚见着自己的时候便已方心暗许了。便又听凤息恨声道,“他说我若是心里有了别的男子,便是他最伤心的事,他伤了我的心,我必然也要让他伤心才觉得痛快。”
明昭心里苦笑不已,又是疑惑又是失望,疑惑的是这林重年既然是把这丫头当成心爱的女子,喜欢的自然不可能是皇姐,而且他也是不是贪图名利之人,为何一心要跟随在清河左右,他所图之事定是自己不能许的。
此刻握着凤息的手,又觉得有些庆幸,不管如何,以后她只是陪着自己,来日方才,她必然也是会喜欢自己的,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我们一起回家,以后我便是你的家!”
从莲谷下来,出口便是京城的大街,再一回头看,那里还有什么通往莲谷的通道,只剩一片残败的人界景向。
城中虽还有留有昨晚大战前的残败,却已比想象中的好了许多,想来也是那些神仙的功劳。
而且让他奇怪的是,虽然四处断垣残壁,却是九门紧闭,城中多了许多官兵巡察,他仔细看了看,这些人竟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这些应该是京外来的府兵。
他暗叫不好,自己忙着布局诛杀朱厌,皇姐却趁机控制了父皇为自己笼权,城中禁军多是他的人,可是为了昨晚一战,大概也是折损过半。
又也不知宫中是个什么局面,想必都已经换成了清河的人,身边连个护卫也没有,更不敢冒然进宫。
再仔细一看,街上来往的士兵皆系着白色的丝绦,莫非是父皇驾崩了,不由得大惊,随便拉住了一个百姓,
“为何你们皆系白色丝绦?”
那百姓一脸的伤痛惋惜,昨晚大战太子与林将军的神勇他们是知道的,自然敬仰感激。
“太子为守护百姓,薨了!”
“那皇上呢?”
“皇上自然在宫里。”
明昭心里一凉,皇姐果然好设计,父皇一直被朱厌和皇姐给控制住,父皇病重,太医都说药石无医,朱厌却能起死回生,还劝说父皇修炼长生之术,父皇昏庸,越发依赖和信任他,这世上那有什么长生之术,那妖人必是用了什么妖术来续命,如今朱厌一死,父皇也撑不了几日,清河一定是将父皇软禁了。
父皇又只剩他一个儿子,对外宣称他死了,她便明正言顺的把持朝政,自己不仅见不到,只怕一露面,便要以假冒太子的罪名被悄不留声处死了。
见凤息闷闷不乐,如今形势又对自己不利,能不能出城去还是个难题,明昭心里仿佛也压着千斤重。
他又何曾不知道带着凤息便带着一张护身符,有她在林重年一定有所顾忌,却也不想用利用算计污了她,便有些灰心道:“你若是跟着我,怕是要受苦了,指不定会把命丢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凤息在天界许久,五千年的时光,便不知看过人界多少改朝换代之事,清河狠毒又精于算计,此刻也看明白了明昭的处境,宽慰他,“你是帝王之命,有上天相助的,自然不会死,你若不嫌我拖累你,我便是跟着你,你放心,我多少也能帮上你的。”
这一番话说的明昭心潮起伏,她一个小女子都不怕,自己又有何惧,想道日后有她相陪,便又豪气干云道,“若是我赢了,必然要与你共享这天下,若是输了,死一起也了无遗憾!”
两人找了一处妥贴的地方换了寻常百姓的衣服,又刻意乔装打扮了下,装作一对中年的夫妇,明昭故意笑道,“外人面前,你要叫我夫君,才不会让人起疑,反正迟早也是要叫的。”
她很痛快的点了点头,半点不见姑娘家的娇羞。
他带着她悄悄往南走,那边有个废弃的偏巷,他的亲信若是活下来应该已经在那儿等着他了。
明昭也并非毫无准备,早在大战之前,就让自己的亲信出城外借兵,又跟守城亲信约定,若是京城有变,便在偏巷等他回来。
一路上果然碰上盘问的官兵,听那描述,并不是找他,而是找林招娣这丫头,一定是柳逸下山发现京城有变,又派人来找。
好在城中还乱的很,两人装的又象,也不曾露马脚,明昭不由得感叹身边这姑娘骗起人来那真是一套一套的,镇定自若,半点不见心慌。
他却不知道她闯祸骗人已是家常便饭,在天界骗了天帝天后几千年,在人界又哄骗了柳逸十几年,早已练就炉火纯青的地步。
等他们走进了偏巷,明昭才松了一口气,再往前走就能见到接应的人了。
身边的女子却突然顿住脚,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再过去都是你的人在了,你以后大概也不会听我意见了,清河是乱臣贼子,想必你恨她,我与一样,也恨她,可是林重年却不是那争权夺利的人,因为喜欢她才一心为她,就象阿婉明知道朱厌坏透了仍是愿意为他消失,你能理解吗?”
明昭心下同恻然,朱厌是大奸大恶之人,可对心爱女子却是重情重义,便是这点让他对朱厌的厌恶也轻减了几分。
又听她说林重喜欢清河,蠢丫头原来以为林重年是当她是妹妹才待她这般好,竟不知林重年喜欢她,也难怪,这样有违纲常的话怕是林重年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她如此迟钝,怕也是领会不到。
再转念一想,她莫非也以为自己想娶她,是真娶不到老婆吧?
又听凤息郑重道,“倘若有一天你赢了,请你宽恕他,他无意与你争江山,你便放他回丁家村去。
林重年可憾江山,放他离去不异于纵虎归山,他自然是不愿的,又见她分明恨极了林重年,却也还一心为他着想,不由得有些失望,“如今清河得势,谁死谁生还不知道,我若是输,你又待如何?”
104 我要你立誓
她郑重道,“你想必也早料到有今日,出了京城,只怕就有接应你的人马,还有一点你也放心,我可以让他不反你,所以你就不会输,但你要答应我,不管将来如何,保证让他平安度过这辈子,不杀他不害他。”
明昭听了有些惊诧,以他对林重年的了解,他是决计不会向自己投诚的,又隐约觉得他似乎又很放心的把妹妹交到自己手上,越发觉得古怪。
点头应道:“你哥哥若是不反我,我自然会让他此生平安。”
凤息目光沉沉,“我要你立誓,若是违背誓言,永生不得所爱!”
明昭苦笑,“你不信我?”
“我非是不信你,现在你定是真心,我只怕你将来听信大臣们的馋言,错杀好人。”柳逸的爹便是个例子,才会有了柳逸今日的执念。
明昭皱了皱眉,又失笑道:“你一个小丫头从何处听来的,我还没成为皇帝,便要被你扣上昏君的帽子,我冤不冤?”
当真依她所言发了誓,便又纳闷,她这是在恨自己的兄长吗?分明就是心心念念维护他,苦笑道,“还说你不想做深明大义的女子,你选择了我,又不让你兄长造反,这便是深明大义。”
蓦的见她沉下脸,恨声道,“天下大义与我何干?我恨他们为不相干的人害自己最亲近的人。”
明昭觉得她这话定是因为恨林重年所为,可她又一心维护他,越发觉得看不懂她了。
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携了她的手一路往巷子深处走,那边果然已经有好些人,个个神情戒备,身上都有打斗过的痕迹。
见明昭出现那些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说什么太子平安,天佑我大离。
明昭将凤息交给了自己的亲卫,又领着一帮人到隔壁议事。
“京城与宫中皆是清河公主的人,现在到处找你,殿下要尽早出城才好。”
明昭皱了皱眉,又有人道,“只是现在城中守备森严,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要如何逃?”
明昭早在大战之前便将虎符交给自己亲信,命他调集兵马入京,算算援军应该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出城,他们只要出了城与援军汇合便有机会,大战之前皇姐也是一副天下苍生为念的嘴脸,说什么定会全力助他,他虽未全信,但想皇姐至少不会在人界将灭的时候筹谋算计,却又是想错了。
如果出不了城,只怕还没等大军到来,自己就要死在清河手里,余下的路,更应步步小心,错一步都是满盘皆输。
他抬起头,不远处,凤息在跟他的亲卫在说话,一副很轻松淡然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为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败了。
东宫的亲卫,他们是认得凤息的,她心性天真单纯,在东宫也是颇有人缘,更何况知道太子喜欢这个姑娘,便对她多有照顾,如今见她背弃自己的兄长,跟随着太子,便越发感慨林姑娘忠义。
便有好事的者笑问,“林姑娘以后是不是要一直长伴太子左右了?”
凤息想了会,认真道:“大概是要伴到我死为止的。”
明昭正好领着人从里面出来,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觉得那么不吉利,“莫要胡说,你能长命百岁的。”
明昭身后的亲信都皱着眉审视着凤息,林重年有一段时日常常把妹妹带在身边,他们自然也认得,“殿下,这姑娘可靠吗?”
明昭看着凤息笑了笑,“她若不可靠便是再无可靠之人了。”
大家又想太子带着林重年的妹妹肯定是另有所图,他既不说他们自然不好问,却也有粗野直爽之人,在明昭耳边低道,“有林重年的妹妹在我们手上,何愁出不了城,清河那女人对林重年一片痴心,我想她也不敢对林重年的妹妹下手的。”
凤息耳尖,知这些人打什么主意,笑道,“清河也恨不得我死了,你若把我交出去她必然会赏你,你也不用东躲西藏了。”
那人见凤息冷嘲热讽,喝道,“臭丫头,你哥哥造反还有理了!”
凤息见他气急败坏,又笑道,“你堂堂七尺男儿,想拿我一小女子做挡箭牌,你羞不羞啊。”
又上下打量了下那人,漫不经心的道,“对不住了,我看错了,你不是七尺,你顶多就只有五尺。”
大家想笑又极力忍住,那人是三品的武将,是明昭的最信任的人,论武艺论谋略都是出色的,偏偏就是个子矮,平生最恨就是别人说他短小。
指着凤息就要发作,明昭淡声止道,“莫河不要无礼,林姑娘是来助我的,你们也要把上宾对待,不能怠慢了她。”
那些人相互看了一眼,见太子说话虽轻描淡写,但脸上也是不容反驳的姿态,这些亲信多在官场打滚多年,个个混成精,自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反驳太子,那叫莫河的将军恨恨瞪了一眼凤息,这才跟随着众人转身离开。
身边只剩亲卫,明昭这才转身戳了戳凤息的脑门,“不许顽皮,你看这些人都这么老了,你不要欺负他们。”
亲卫转身偷笑,这些将军年纪也不过二三十岁出头,那里老了?这分明是林姑娘出言无状,该教训的人是她才对吧。
“我知道的,你如今都要倚仗他们,我便不能得罪他们。”明昭的心思被她看破,便又觉得有些难堪,哭笑不得道,“我好歹是太子,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太子不是头一次在林姑娘们面前认怂了,亲卫们忍不住笑了,冷不妨太子一记杀人的目光追过来,又愣生生闷在嘴里,涨的脸通红。
“你们都出去守着,没有叫你们不许进来。”
其实凤息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从前出身高贵,又在天界霸道惯了,向来有什么说什么不需忌讳,如今经历一些事吃了苦头,也渐渐知道些人情事故,“我又给你找麻烦了吗?”
明昭见她颇是懊恼,心中不忍,又感叹柳逸不易,他尚且年幼,双亲皆亡,能把林招娣养的天真不诸世事,定是小心翼翼保护的极好才有这等性情,不要被自己破坏了才好。
“我并不是怪你,只是常常看着你,便觉得有些自形惭愧。”
凤息想,他这大概是夸自己吧,想想也奇怪,倘若在天界,他这般跟自己说话,定是要欣喜若狂的,如今同样还是这个人,自己竟不在意了。
“如今也只有你会说我好了,他们都只会说我任性不懂事。”
明昭认真道,“招娣,我觉得你好就可以了,不必理会别人说什么?”
从前被明昭与清河在一起骗自己,凤息便觉得那大概是最伤心的事,等认识了柳逸,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伤心,与明昭在一起反而能平静了,她想不通是为什么,倘若阿狸在,它必然会告诉自己。
又听明昭唤了亲卫进来,“有吃的吗?”
“有的。”拿出了一些干粮,也只有一些粗硬的玉米饼,他给凤息递了一张过去,“这两日只能吃些这个了,等过两日出了城定会找些你喜欢的吃食。”
她也不嫌弃,“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饿了。”
她的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甜的味道,好闻极了,听将军府里的赵妈说过,“我们家姑娘嘴最刁了,这个肉不吃那个菜不吃,非要吃什么样糕点。”
等下一次赵妈又会喜笑颜开的道,“我们姑娘最好哄了,不论多生气,将军给她几块糕点便哄好了。”
想到这里心中暖暖的又觉得很踏实,“招娣,你以后一辈子都跟着我吧。”
“我不能跟你一辈子的。”
他故意委屈道,“我克妻,你若不嫁我,我肯定是要娶不到老婆的。”
她不答,过了会又问他,“你已经找到出城的法子了么?”
“已经叫人去布置了。”那条出城路线,他并没有多大把握,只能权且一试,若被发现,也只能硬闯了。
凤息犹豫了一会,“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出城,或许可以试一试?”
明昭大喜,“在何处?”
“我知道有一条通往城外的秘道,只是这个地方我兄长也是知道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派人把守?”
既然林重年知道,怎么会放任不管呢,柳逸曾说过,那条秘道除了他与她之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那是他们保命用的,或许他不会说出去也未曾可知。
她当时还故意问她,“那你的清河你不告诉她吗?”
他还很嫌弃的白了她一眼,“笨蛋,是她就更不能说了!”
柳逸若只让自己的人守,有自己在,定也不让他伤明昭。
见明昭有些犹豫,又续道,“我告诉你在何处,你派个可靠的人去看看,或许真的没人也未尝可知呢?你放心,若是有人守,定是他的人亲自守的,有我在,不会让他伤你性命。”
见明昭一脸不解,又续道:“他若是想杀你,莲谷下来便可以杀了你,可见他是不想杀你的。”
明昭想了想,有林招娣在他自然不会引清河前来,便何况他把看得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人交到自己手上,本身就很奇怪,或许可以一试。
于是问了凤息秘道的所在,又派了自己的亲信前去打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