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我不是你爹
夜已经很深了,将军的院落里还亮着灯,又是一夜难安吧,杏儿已经不记得这是凤息走后的第几个这样的夜晚。
现在城中所有的百姓都传诵,柳大将军和太子是大离国的救世主。那一夜,在高广的天穹下,天空中那两个用惊人力量诛杀妖魔的身影,纵然自己看不清面目,却知道其中一个定是他,她想,这样的人大概真的是天神吧。
他带着一身的血的从外面回来,她很想问他招娣那里去了,为什么不找到她,那怕死了,也该把她带回家啊。
他看过去绝望而疲惫,似乎多说一句话都觉得累,她又不忍心,煮了些清淡膳食给他送过去,他只说了一句多谢,换洗后又匆忙出去了,又是入了夜才回来。
杏儿想问问他招娣那儿去了,看见他倒映的窗棂上的身影,那是姑娘的房间,便知道不该再问了,他大概比谁都要伤心。
她就一直坐他院中回廊呆呆的看着,有他在心里才会觉得踏实,
有时候听招娣口无遮拦的跟她抱怨,说将军心肠黑,无论多晚从外面回来,一定是要去吵她的,就是半夜回来他也会来,常常她正做着美梦就被他吵醒了,心情自然不好。
竟有一次在饭桌上听见她跟将军抱怨了,“我现在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不许进女子闺房。”她听着也会觉着好笑,便是她有求将军的时候,也是各撒娇耍赖,也没她介意过男女授受不亲。
看将军的脸色恨不得堵住她的嘴,见周围众人目光有异又故作淡然道:“我怕你被妖怪捉了去,再说了,你是我妹妹,又不是什么陌生的男子,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她觉得古怪,又听赵妈跟她说过兄妹之间的闲言碎语,原本也不大信的。
晚上去给招娣送衣服,便见两人坐在树下纳凉,只听他咬着牙骂她,“死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说,院子里的事就我们俩知道就可以了,怎么就把你教的那么笨呢!到底随谁了你?”
“谁让你吵我睡觉了,我正做着美梦呢。”又抱起她的小狸猫,“就算我不说,阿狸也是知道的,对吧,阿狸。”
将军目光锐利的扫向阿狸,阿狸象是受了惊似的一个哆嗦,从招娣怀里挣脱出来往又躲的更远了些。
那时候不知道小狸猫是妖,就是觉得招娣这丫头太无赖了,还把自己小宠物拉下水,想来那时候将军就已经知道小狸猫是妖了。
“你看看你,动不动唬着脸骂人,你就跟我爹一样烦人!”
听将军又惊又怒道,“敢情你把我当你爹了?”
杏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不是亲兄妹,难怪将军悄悄看着招娣时的眼神象是情人才会有的。
又听招娣忿忿道,“你差不多了,动不动就唬着脸训人,你再训我,我便找个人嫁了,看你以后还怎么管我。”
“臭丫头,我不是你爹,我也不想当你爹妈,还想嫁人呢,我告诉你啊,想嫁人也得我说了算。”
招娣还要顶嘴,又听将军威胁道,“快睡觉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去赌钱了!”
招娣干笑了一声,很识时务的抄起地下的小狸猫,跑的比兔子还快。
后来听府中的护院们说,她是城里出了名的十方公子,赌坊的老板见到她都想流泪,因为她只赢钱从来没输过,而且每次赢的不是一星半点,逼的赌坊都快关门了,最后老板无法,悄悄打听这位所谓的十方公子,才知道是女扮男装的姑娘,还是林将军府里的妹妹。
在大离国正经人家都不会允许家里女人赌钱的,老板便故意使人委婉的告知了将军,将军这才知道原来她在外竟是这么胡作非为,罚了她一个月不准出门,便连带包庇的他们都一并罚了。
被将军这般爱护着,那时候她觉得招娣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可是转眼之间,招娣就没了,家里已经是空荡荡的。
柳逸在招娣屋子里呆了很长时间没出来,她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听他惊喜的喊了一声,“臭丫头。”
等转头看见是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我看见亮着,便进来看看,我就是想问问,招娣到底去那儿了?”都说好人不常命,祸害活千年,那招娣这丫头绝对是来祸害将军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
他又敛了神色,勉强扯出一抹笑,“她去了很远的地方,过一阵子我便会把她接回来。”
杏儿便不知要说什么了,又听他叹了一口气,“她是极喜欢你的,等她回来的,就要麻烦你陪着她了。”
杏儿点了点头,其实她是想来宽慰他的,可每次在他面前总是心中慌乱,手足无措,又见他手抚过她用过篦子,他问她,“杏儿,我杀了她的小狸猫,她跟着爱慕她的男子走了,或许再也不会理我了,要怎么办才好?”
他对她向来都是客气淡漠的,第一次毫无设防的跟她说心理话,想必也是忍的极难受了,自己的心里也是又酸又疼,便又想起招娣跟自己说过的话,鼓足勇气道,“招娣说你从不相信她,说江度离有心要杀她你不信,说清河要害她你还是不信,清河说什么你就信,非得要她魂飞魄散了你才会相信的,招娣那丫头最好哄,等她回来,将军便告诉她,她说什么你都是信的,一直是信她的。”
他脸色顿时刹白,自己一直把她当成个孩子看,从未跟她解释过,自己不是不信,而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现在她亲眼看见自己杀了阿狸,便是怎么解释她也不会信了。
“大概已经晚了,太晚了。”
你终是不懂,我何曾对清河公主动过半点心思,便是小时候说她是心上人,不过是因为你总提起表哥故意气你的。
“不晚,招娣在府里被你宠着纵着,不知人情冷暖,等时间一长,她定会明白谁才是真心待她的,一定会回来找将军。”
他有些艰涩的摇了摇头,看着眼前温柔的女子心中有愧,丁家村的人与他有救命之恩,虽然不是他杀的,却都是因他而死,轻声道,“杏儿,是我对不住你。”
杏儿微一愣,便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心意,“将军不欠我什么,都是杏儿一厢情愿,杏儿的心意是自己的事。”
他只是摇头,又郑重道,“如今乱世,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怎样,我想给你找个人家,你有了归宿,至少将来有个依靠,不至于孤苦伶仃。”
杏儿听这话脸大变,咬着唇半天不吱声,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又听柳逸沉声道,“我是为你好,给你找个有担当的男子,我也放心。”
杏儿咬了咬牙,跪下来哽咽道,“杏儿不想嫁人,我甘愿一辈子陪在姑娘左右,将军若是嫌我拖累你们,我便绞了发做姑子去。”
杏儿又重重叩头道,“求将军成全。”
柳逸见她心意如此坚决,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叹息了一声,又扶起她,“你这又是何苦呢?”
杏儿只是紧抿着唇,柳逸无奈又挥了挥手,“罢了,你下去休息吧。”
如些坚贞刚烈的女子,真的是自己害了她了,又不知臭丫头现在怎么样了,会跟着明昭躲在那里?
明昭虽然心机深沉,对臭丫头却是一片真心,该不会让人欺负她才是,又觉得她如此的狠心,纵然是自己做错了,却连个补救机会都不给自己,竟说十六年情份就这样断了,让他如何不痛心疾首。
想想他们的未来,便自己也有些茫然,倘若以前,前事后事或许一切尽在自己手中掌握,包括他和臭丫头的后路,便是杏儿也能保全,而如今招娣跟自己离心离德,一切计划都要打乱了重来,未来的路每走错一步,或许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他自从入京步步都很顺利,便自以为计划的天衣无缝,可是自从阿狸死了,他这才发觉自己每走的一步似乎都在朱厌的算计之中,就是莲池那一夜朱厌的消失,也是在他自己的算计当中,如今这妖人死了,是不是还在他的局中,他设计自己杀阿狸,要的难道便是今日的结果吗?
窗外有人影微微一闪,他沉声喝了一句,“进来。”
有个黑衣人影出现在房里,低声道,“果然有人去了秘道那边,不过就两个人,象是探路的,两个人进了秘道,一个人出来,想来那一个已经直接出了城,要在那边找人接应的。”
“没惊动他们吧?”
黑衣人摇了摇头,“我们就暗暗跟着,没出声。”
“那就好,你先回去,悄悄守着,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有了新情况速来报我。”
那人犹豫了会,“我们还不知道是何人?要不要......”
那人话还未说完,便又被柳逸打断,“不必了,你知道是谁,你们守着就可以,不要为难他们。”
黑衣人应了好转身便离开了。
柳逸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早有预感她会这么做,可得知真相时还是觉得失落伤心,她连他们保命的秘道都告诉他们了,可见是铁了心要跟着明昭的了。
106 我也要他伤心
明昭找人探了凤息说的秘道,果然没发现有人,其中一位还顺利了出了城,可他总觉得那里不对劲,既然凤息在这自己这边,柳逸就应该知道自己会发现这条秘道,他没有理由不让人把守,明昭跟幕僚们商议后都觉得不可靠。
甚至有人直言道,“是不是林重年故意设的圈套,故意让这小丫头告诉我们,好一网打尽!”
“就是,她是林重年的妹妹,不可信!”
那个叫什么莫河的将军瞧见门外的凤息好奇的往他们这边瞅,更是指着凤息吹胡子瞪眼道,“臭丫头,说,谁派你来的!”
凤息哼道,“不识好人心,你们爱信不信!”她好心告诉他们逃生的方法,明昭不仅不信,竟然还怀疑她,便又觉他脑子大概是被驴踢。
明昭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斥道,“莫河,休要无礼!”再抬头去看凤息,已经走出老远,又怕她生气任性甩手走人,急忙出来盯嘱亲卫看着她,莫让她跑远了。
幕僚们见太子如此在意这个女人,更是劝道,“太子莫要被这个臭丫头蛊惑了。”
“我自有分寸。”又语带双关道,“她是她,林重年是林重年,你们放心,我能毫无顾忌的带着她,自然是有相信她的理由,你们莫要打她的主意,再者,就凭林重年舍弃个人恩怨与我联手,拯救了我们大离国万千子民,就值得钦佩,他与皇姐自是不同的,我与他不过是立场不同。”
“一码归一码,他是救了百姓,这点我便认同他,可是他同样也是清河的人,便也是乱臣贼子!”
明昭喝道,“你们不过是怕我被迷惑,在你们眼中我便如些昏庸么!”
大家见太子发火了,这才住了口,明昭又缓和了语气道,“我们现在还在刀尖上呢,什么事也得选逃出城再说,等明早的水车试一试,若不行再试试她说的那个秘道。”
又商议了许久,安排妥当了,才出来找凤息。
见她抱膝坐在地上,一脸的失落,明昭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走到她身边与并排坐下,“我并非不信你,只是觉得你哥哥肯定也想到了这一层,会有所防备。”
凤息抬起头,满脸困顿的样子,“我不生气,你的幕僚们不相信我也正常,毕竟我哥哥是清河的人,你就按你的方法试试,实在无法你再走秘道吧,他们再不信,你不是还有我这个护身符吗,你放心,他再喜欢清河,也不会不管我的死活。”
明昭有些欣慰,没想到她如此的通情达理,笑道,“多谢你理解。”
其实凤息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自己一片好心,那些个愚蠢的凡人当成了驴肝肺了,上辈子定是蠢死的,可是也知道这里不是可以让自己放肆的地方。
她虽然任性,却也不笨,她能在天界任性,是仗着天后疼她宠她,在人界任性,便是有个万能的阿狸,还有那个老是凶她,却也是出了什么事都会替她收拾烂摊子的柳逸,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人的宠爱,也从未觉得内疚和感激,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就该这样对自己。
如今孤零零一个人,万事便要靠自己,她心下虽然觉得凄凉,也知道任性生气只会给自己找罪受没有任何结果,经了阿狸和阿婉的死,便觉得这世上任何人都是不可相信的,便只有自己可信了。
第二天睡到半夜,明昭便带着凤息出发了,并没有等来预期的水车,还被官兵围剿,好在明昭身边多是武功高强之人,让明昭和凤息先脱了险赶回了偏巷,已经有官兵在盘查了,看来清河是已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京城定是不能再呆了。
凤息指着前面的官兵对莫河道,“我说你蠢,你还不承认了,我若是要害你们,只要喊一嗓子,这里的官兵立马就能把你们捅成筛子,你们还想逃吗。”
那莫河气的吹胡子瞪眼,转念想想也有道理,明昭心知再不走,或许真的会死在京城,就是冒险他也只能一试。
也不敢带太多人,只余了些武功高强的侍卫在身边,等他们先出城,他们再分批过来。
好在天还未亮,趁着夜色潜进了原来凤息他们住过的老宅子,院子里寂静无声,刻意让人探了路,果然没半个人,这才让明昭进去。
莫河又一把凤息扣在自己胸前,“得罪了。”
明昭也没想到莫河有些一举,低喝道,“你做什么!”
莫河只让侍卫们将明昭护个严实,走在他与凤息身后,“殿下莫急,我就是怕有个万一,若真有埋伏,有这丫头在,林重年便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凤息有心要护他们出城,又想想自己也算利用了明昭,便是被他利用也算扯平了,心里也就平衡了。
一路进了秘道,秘道小而且又很黑,也就够容纳一个人,莫河下手重,勒的她腮帮子生疼,她并不怕死却怕疼,气急了喊道,“你这厮.....”便又被莫河那厮堵住了嘴,他的手都是汗,又咸又臭,凤息几千年都没受过这样的罪,心中恨道,等我回了天界,定让你生生世世投胎做猪。
这个念头刚起心又冷了,他们都不要自己了,自己那还是什么帝姬。
只听明昭急道,“莫河,你不要伤了她!”
“太子放心,我有分寸呢!”
凤息心中骂道,你有分寸个鬼,可惜却喊不出来。
走了好长一段才出了秘道口,出来就是一片小山林,昨晚早出城的侍卫已经备下马车等候在那里。
这下算是真正的平安了,莫河才放开她,明昭看她手腕被莫河掐出瘀青,越发觉得愧疚和心疼,“对不住了。”
又不禁问自己,若是方才林重年真出现了,自己会不会拿招娣威胁他,答案自然也是会的,便又觉得自己越发对不住她对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莫河恭恭敬敬对凤息行了一个大礼,“是我误会姑娘了,请姑娘宽恕。”
凤息投奔了明昭,便有心理准备会被利用算计的,不管是明昭还是他的亲信们,她心里恨着柳逸和父母,就是要自暴自弃给他们看。
她特别宽容大度道,“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一般见识。”
明昭笑了笑,她表面上好象和从前一样天真直率,可却总觉得她那里变得不一样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不知道的是凤息表面嬉笑,却不知夜深无人的时候,内心却如火烧般的痛楚。
若是在出城前,莫河定会生气这小丫头无礼,现在却觉得这小丫头还是大度和深明大义,连连陪笑着说是是,引得身边的亲卫也跟着笑,又有人打趣道,“早跟你说了,姑娘喜欢太子,定不会害太子,你偏不信。”
明昭虽笑骂他们多嘴,却偷偷瞧凤息的反应,并不见她娇羞无措,只是很得意笑道,“我早就说过,我也可以做个深明大义的女子,你如今该信我了吧。”
明昭略有些失望,便又笑道,“我一直都信你的。”
两人上了同一个马车,一路往西行,凤息看过去疲倦的很,一会便睡着了,她的头靠厢壁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时不时的撞在木头的架子上,他看不过去,想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舒服些,手刚碰到她,她便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看她眸光清明,根本就没睡,“分明累得很,却睡不着,难受的紧。”
“为何睡不着?”
“马车颠的很。”
“你为何不怪我没从莫河手上救你过来,”
她理所当然的道,“跟着你自然就要对你有用,我不会白白占你的便宜的。”
自己在她心里原来是没份量的,他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林重年不会伤你,所以任他拿你当护身符,倘若是他人,我必会牢牢护住你的。”
他想了一会,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口,“你为何愿意跟着我呢,你明知道有可能被我利用,你为什么还愿意跟着我?我想你这么聪明,就算一个人也会比现在跟着我好过的多。”
凤息笑道,“我从前便想嫁......”
明昭苦笑打断她,“莫要说你想嫁我的话来哄我了,我知道不是,你想让你兄长伤心也不是非找我不可,还因为什么?”
“我恨清河,她处处害我,还让他都顺从于她,可是这个人界象我一样恨清河的大概只有你了,所以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帮你的,我不能让阿狸白死,也不愿成全她与柳逸。”
她分明是恨极了说这话,神色却是淡淡的,他蓦然明白,“所以你要让你兄长伤心,你放心,我会替你杀了她给你的小狸猫报仇。”
“我不要你杀她,我也要让她尝尝诛心的滋味,死了或是消失的人是不会伤心的,只有活着的人才会伤心,我要让柳逸日日伤心后悔,就象我没有阿狸了一样。”
明昭微怔了怔,“原来你竟如此的难受,这些事便交给我给你做,我还想你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活着。”
她笑的很是得意,“大概等我报了仇,就见不到你了,就是算再见到,我大概也不认得你了,你就算恨我也没关系了。”
他没明白,便又当她胡闹,“又说傻话了。”
107 我想亲手取她的性命
天还未亮,余少观就进了将军府,他是长真门下的大弟子,记得第一次见到将军,他还只是小小少年,跟着无方宗主参加修真界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自己也是少年翘楚意气风发,却不过三招之内败在柳逸的剑下,惊艳了众人。
国师作恶,妖魔四出,百姓流离失所,还有那个人界将毁的预言,长老们忧心匆匆,都将希望寄托于将军的身上。
那个有着天神之姿的少年问他,“你可愿意跟着我斩妖除魔,维护人间正道?”
少年那份可平天下的从容气度,他鬼使神差的点头答应了,早在朔州之时,便有越来越多的象他一样的弟子心甘情愿的跟随在将军的身边。
原来为的降妖除魔,人间正道,而现在是一份发自肺腑的忠诚。
少观没惊动任何人,悄悄潜进了将军的院落,便看将军站在院子的正中央,背着手抬首向远处眺望着,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一夜没睡。
见他过来,身形未动,“他们走了?”
“嗯,走了。”
将军的脸色有那么一刹那的痛楚,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也好。”
少观犹豫了一会,“为何要放太子出城?我看莫河那厮好象挟持了姑娘。”若非将军严令他不准轻举妄动,他定要把那厮的手剁下来。
柳逸冷哼了一声,明昭果然是不信他的,“我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他以后便会加倍对招娣好的,万一他败了她就是他的最后一张护身符,他懂,他的幕僚更懂。”
明昭跟他许过承诺,可是他不会天真无知去相信一个精于权谋算计的人许的承诺,明昭纵然再喜欢招娣,在生死倏关和江山的面前,也不会选择臭丫头,更何况他的幕僚们,这世上以利益交换利益才是最可靠的。
少观越发想不通将军究竟是怎么想的,一边帮着清河,一边又放着明昭离开,又听柳逸浅浅道,“少观,我要的就是他们两败俱伤,等到这一战结束,我们便回到朔州去,你去振兴你的长真门,我带着臭丫头去云游四方,偶尔到你的长真门小住也是不错的。”
少观猛然一醒,若说清河是狼,那太子就是虎,而他执意要报完家仇脱身,便是不能任何一方独大,他才有可趁之机。
少观想起姑娘好吃能闯祸的本事,笑道,“还是别来了,我怕姑娘吃跨我们长真门。”
柳逸也笑了,只是那笑容透着些许无奈与灰败。
又吩咐了少观几句才离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再不用多久,柳氏一门就能昭雪,地下的冤魂也能安心投胎转世了吧。还有臭丫头,这个地方很脏,不适合你我,等我带你离开。
门外亲信来提醒,“将军,该上朝了吧。”
他换了朝服,入了宫,皇帝一直病重,主持朝政的自然是皇后与清河,清河说太子身死,她甚至连尸首都找好了,朝臣大部分是信以为真,便是有些起了疑心的,见清河得势也不敢作声。
她在大殿之上,借着皇帝的名义连升暗贬的把太子几个手握实权的人清了,又换成自己的人。
柳逸在朝堂之上一言不发,下了朝,又被清河公主叫过了过去,她如今都快把京城翻过来了也没找到明昭,不由得有些心慌了,倘若明昭逃了,那她就前功尽弃了。
又找柳逸商议,柳逸只作不知太子的事,便又极诚恳的给了良策,尽早做好兵戎相见的准备。
清河又是感激又是愧疚,“我知你一心想报灭门之仇,只是那几个人虽无实权,却是朝中元老,将来新帝登基,少不得要他们支持才能令人信服,你放心,等我根基稳固,定会为你柳氏昭雪。”
柳逸点了点头,“我懂,一切以大局为重,我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也不在乎在这一时半刻,我只担心让太子逃出城,到时候带兵攻进来,难保他的心腹不会理应外合,到时候你又待好何?”
清河沉吟了一会,“那便做坏的打算,倘若明昭真逃出城,我便将这些人交给你来处置。”
“好,我便信你。”
清河似是舒了一口气,又关心的问,“招娣呢。”
一说起招娣,柳逸心中又是大痛,悲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便已经死了,若非朱厌那妖人已死,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如今我身边再无半个亲人,已了无牵挂。”
清河听了心中欢喜,面上还是装作伤心惋惜。
又听柳逸道,“可否让我见一见你父皇?”
清河略怔了下,“你为何见他?”
“当年柳氏灭门案,想问问他。”
清河自是极信任柳逸,更何况皇帝已是将死之人,被他软禁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便又同意让柳逸去了。
柳逸直接转头进了长生殿,一股子刺鼻的薰香味扑鼻而来,老皇帝闭着眼睛躺在龙床上,干瘦仿若一具骷髅,眼窝深陷发黑,不象人倒有几份象恶鬼,他的阳寿早就该尽了,不知道是清河用了什么方吊着他的命。
他用了法子弄醒了老皇帝,那双浑浊的双眼看了他许久,问他,“你是谁?”
他又靠的老皇帝近些,凉凉笑道,“我是林重年!”
老皇帝有些吃力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太傅柳檀之子柳逸,陛下可还记得我?”
皇帝急喘良久,似乎终于清醒了些,浑浊的双眼露出惊恐的神色,发了嘶哑的声音,“你竟是柳檀之子,你竟意欲何为?”
老皇帝极力想挪动身子往后躲,却没有力气,只得惊恐的瞪着柳逸。
这个男人都已经活成不人鬼不鬼的,竟还如此怕死,柳逸不屑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我原本想一剑结果了你,可是又觉得便宜你了,后来知道朱厌给你续命,我又改变主意了,知道吗,他给你用的是人心,连你儿子文昭的心也是被你吃的!”
那皇帝满脸的惊恐,颤抖着拿手去抠自己的嘴,柳逸冷道,“没用的,你吃了这么多人心续命,就死了也无法投生转世,注定要在十八层地狱的烈火里煎熬。”
那皇帝身子哆索个不停,睁大双眼嘶声喊道,“.文昭......文昭.......”柳逸已然起身,“再告诉你一件事,清河已掌大权,明昭生死不明,你的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他已转身走出了大殿,终于了断了心中一桩事,到了中午,果然从暗卫里那里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清河知道与柳逸有关,又急又怒,第一次对柳逸动了怒,却也不敢声张。
第三日,便传来太子与西北军的汇合的消息,正四处发布檄文诏告天下,说清河弄权夺位。
清河气急败坏,暗暗骂手下一帮蠢材,竟然就让这一帮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自己眼皮底下逃了。
好在清河与柳逸早有对策,先以皇帝名义发布诏书,太子分明已死,是西北军找人假冒太子谋反。
朝中也议论纷纷,事到如今,清河也只有背水一战,好在之前也有准备,城中兵力也不少于明昭的西北军。
明昭遣了人带着自己的亲笔书信找到自己朝中亲信,不巧又被清河派去的暗卫抓了个现行,左相和刑部尚书这两位皆是贪生怕死老奸巨滑之辈,清河软硬兼施的策反了他们,没想到,这两位刚一到家中,便被柳逸先斩后奏给斩杀了。
其余三位也算有些骨气,宁死不从,便也柳逸给杀了,他在一夜之间连杀五位重臣,朝中惊惧,再无人敢多言。
清河得之此事,又气又怒,本来就谣言四起,这个时候还杀太子的人,又是三朝元老,摆明了自己要造反,气他为报仇完全不顾大局。
“为何不能多等几日!”
柳逸淡淡道,“虽是有私怨,他们在朝中多党羽,若是表面归服,暗地里与明昭里应外合,又当如何?”
人既然杀了,清河也无法,退敌之事她还要仰仗柳逸,只得作罢。
明昭带着西北军不到五日便赶到了城外,却也不急于攻城,就在城外驻扎了大营。
他将凤息安置在自己大帐旁边,又派了亲卫保护,晚上他们在大帐议事,议完事出来已经很晚了,去找凤息,却并不在帐内,找了一圈才发现她站在最高的位置看着远处的城墙,他问她,“你看见他了吗?”
她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守城的可是他?”
“自然是他的,清河极信任倚仗他,这朝中也就只有他才堪与我一战。”
他至今分不清他是敌是友,若是为友,为何杀光自己的亲信,若是为敌,又为何放自己出城?马就就要兵戎相见了,招娣要如何让林重年不与为敌?
“明日可否带我一道?”
明昭摇了摇头,“明日一战,定然凶险,你就守着这里等我回来。”
她笑了笑,“若是我告诉你,我会骑马射箭,并不比你的任何一个亲卫差,你信是不信?”
明昭看着眼前纤细的少女摇了摇头,凤息扭头冲着他的亲卫道,“把你的弓箭给我,”
那亲卫期期艾艾的看向明昭,凤息不耐,从他手中抢过来,拉开弓箭指着城墙的方向,看过去英武豪迈,一字一顿的道,“我想亲手取了清河的性命!”
108 找个仙女来配
少观正蹲在山坡上观察山底下驻扎在大营,虽然入了夜,但从这里府看大营,那连绵不绝的灯火仿若是另一个京城,少观粗略估算了下,这兵马少说也有十五万,而城中也差不多十万人马,对将军而言却也足够了。
早在明昭的人马到达之前,柳逸便让他带着这三四十号人悄悄出了城,人虽不多,却个个是武艺高强以一敌十之辈,趁乱劫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身边的同伴笑道,“十五万人马,这有的打啊,若较真起来,有的打了,照我说,太子也是运气好,倘若将军正经跟他打,他怎么会有胜算。”
“将军只说要一天一夜的时间,余下要怎么打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用不着操心,把姑娘带出来就是。”
一天一夜,足够他们把人从京城带到朔州。
少观又指着中间的那顶最大的营帐,“那个应该就是主帐,太子必然要把姑娘安置在附近的,明日等太子的大队人马上了战场,你便带十个人跟他们兜兜圈子,我带人去把姑娘带出来。”
杏儿颇有为忧虑道,“就怕招娣不愿走。”
少观身边的同伴皱眉道,“不走便捆了带走,管她乐不乐意呢,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傻,这回都被太子挟持着出城,还看不出来到底谁才是真心对她好吗?照我说,就是将军平日里把她宠坏了,才会象这样任性,你看这下好了,离家出走都走到敌人那里去了,若是我有这么个妹妹,定是要暴揍她一顿的。”
少观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这其中的事,你懂什么呀。”
“我是不懂,但我有眼睛看,这世上还有比将军更对她掏心掏肺的人吗,她倒好为了一个男人连兄长都背弃了,等把她绑来,我先教训她一顿。”
杏儿急道,“招娣不是这样的人,将军也有诸多不对的地方!”
少观不以为然的道,“杏儿姑娘不用担心,他这是被姑娘捉弄多了怀恨在心,他们俩个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你们姑娘就不会是吃亏的主,你也不用担心她不跟我们走,将军说了,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捆都要把都捆到朔州去。”
杏儿想想那个场景,不知道招娣会如何的生气。
又听少观客气道,“我们早做了准备,一天一夜便能赶到朔州,到了那儿就安全了,将军说了还要劳烦杏儿姑娘开解宽慰她就是,她最听你的话。”
“我与她情同姐妹,这是自然。”
虽然大战在即,可他们这些算是局外人了,心情自然轻松,这些人又个个是柳逸朔州带出来的亲信,说话便也随意。
其中一个校尉道,“刀口添血的日子我也真是过够了,以后要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道士我是不想再做了,我要娶上一房媳妇,生上几个孩子,过过滋润的小日子。”
少观笑骂道,“瞧你那点出息!”
那人嬉笑道,“少观,你说咱们这样的吧,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姑娘凑和就行了,可是象将军这样的绝色该娶个仙女才配吧。”
便有人哄笑道,“将军若是听了,定要把你砍了!”
柳逸最恨人说他绝色,可分明听过姑娘有求于他时,说了一句哥哥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子,他便笑的跟朵花似的,他们就不明白了,这最好看的男子和绝色的男子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少观也笑,“回头我告诉他去。”
“哎,我这不是关心将军的私生活吗,你看朝中那些个大人们,那个不是妻妾成群,夜夜笙歌,就将军不近女色,比个真正道士还清苦,我想来想去,必定是她们都不如将军长的漂亮,所以他看不上,我听说朔州有一个美人,那生的是肤若凝脂.......”
少观眼尖,瞅到杏儿还在不远处,似连脖子都红了,少观见他越说越不象话,又怕那厮仍是喋喋不休,低道,“有姑娘家在,说话注意点,将军已经有意中人了,犯不着你帮他寻美。”
少观是柳逸最信任的人,早知道所谓的妹妹不过是将军奶娘的女儿,可惜将军一片痴心全部错付给了那个又任性又不开窍的臭丫头,又亲手杀了她养的小妖,以后将军的日子定是要不好过了。
大家意味深长的的看了一眼杏儿,便是一副我明白的模样。
玩笑了一阵,少观便命众人早些歇息,预备明天大军一上阵,大营空虚,他们便要去劫人,就算知道人丢了,明昭也是顾不上派人来追的。
明昭这边还刚躺下,便又接到消息来报,秘道口已有人防守,想从那儿入城已是不可能了。
又问,“可知秘道守的是公主的人还是林将军的人?”
“现在还不得而知,只是守秘道的人不多,却个个身手了得。”明昭心里一动,人不多是不是意味着林重年只是暗中派人防守,清河还不知此事?
越发想不明白,这林重年到底打什么主意,若打定主意与自己拼死一战,自己并无多少胜算。
刚吹了灯想要躺下,便听到嗖的一声,似是利箭踏破空的声音,起身查看,果然有一支羽箭身穿在帐上,上面有一封书信。
“最迟不过三日,必将城破,重年入朝至今无敌手,便愿与太子公平一战,若能两日内破城,在下从此便誓死效忠于太子。”
林重年的意思是三日之内必会让自己进城?仔细想想定是这厮怕自己害了他的妹妹,便在此刻给自己吃颗定心丸,又说无敌手,这厮竟如此的自负,定是不甘心臣服于自己,才许这样的约定,总之就是一句话,要用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深知柳逸是如何的看重凤息,心中也无半点怀疑。
幕僚得知这一消息便是大喜,有他妹妹在手上,他果然不敢轻举妄动。
明昭血气方刚,被这一激便又起了征服之心,豪迈道,“好,我就一日破城,必要让你跪拜在我脚下!”
天刚一亮,十万人马便以整装待发,出征前,他特意去了凤息的营帐,昨晚她吵着要出征,他自然是不允,知道以她的性子也拦不住,只得令人严加看守她,不准她随意走动。
进去的时候,她已经起身了,换了一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凭添了几分英气,比起平日的顽皮好动,今天看过去却安静的出奇,他自知她是打什么主意,又喝外面的人进来,指着凤息道,“将她给我捆了,好好守着她,若是出了一丝一毫的差错,提头来见。”
凤息急道,“明昭,我是为了救你!有我在阵前,他便不敢伤你。”
“我堂堂一个男子汉,还要仰仗一个小女子的保护,要如何让天下人信服!”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她出一点的差错,他赔不起。
她怔了一会,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明昭见她如此的温顺,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帐外已在催促,他顾不得多想,只得叮嘱了自己的亲卫严加保护,这才随了大军开拨。
平静的晨曦很快就被巨大的声浪给惊醒,太子亲率十五万人马直奔城门而去,耳边是通天巨响的战鼓声,脚下万马奔腾,震耳欲聋的嘶杀声音,大有一鼓作气踏破城门的。
城墙之上的副将看了看自己的主帅,却见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向着远处眺望,脚下是重兵来犯,可他怎么觉得将军的神色看过去有些心不在焉?
“将军!”
柳逸点了点头,看着脚下的大军,明昭的排兵步阵却是有些特别,每隔两列的士兵皆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中间一列是清一色的弓箭手,与有一列是抬着云梯而来的,推着大军一步步往前,他微微勾了勾唇,“他们倒是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青河也站在城墙之上观战,听着空中震耳欲聋的嘶杀声,既兴奋又有些忐忑,若是赢了她便能登上权力的颠峰,输了便一无所有。
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尸首,心中大喜,柳逸,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蓦的,空中突然寂静了下来,便偶尔只有战马的嘶鸣声,对方似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又听柳逸喝道,“不准放箭!违者斩!”
清河往城墙下看了看,便见脚下大军自觉的让出一条道,任中间的一人一骑通行,那人一身男装,背着弓箭,那身形分明却比男子瘦小许多,倒象是女子。
那人马奔到阵前,就与明昭并肩站着,清河再仔细一看,这才大惊失色,这居然是是林招娣,重年不是说她死了,他再抬头看看柳逸,见他脸色惨白,“明昭,你竟敢拿她挡在阵前!”
心里已明白了大概,他根本就知道林招娣没死,竟是骗自己的!
再看眼下的大好局势,便要被林招娣的出现而彻底毁了,索性便一做二不休让趁乱射死了她才好。
怒道,“放箭!”
突然见一把剑尖抵在自己喉间,听到林重年沉声喝道,“若是她身死,便是城破之时!若她活,我定保你稳坐江山!”
柳逸见凤息在阵前,心中骤乱,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竟敢拿臭丫头挡在阵前,更又是恨透了明昭
109 我有多喜欢你,你一定不知道
大将军居然倒戈拿剑指着公主,城墙上所有人都被一幕给惊呆了,眼下大军压境,这两位又是灵魂级人物,竟不知要如何是好。
清河一颗心又凉又恨,就为了那个背弃他们的林招娣,他竟然对她拨剑相向,但看他一脸的狠绝,便知把他逼急了,他就算不杀自己,也真的会弃城而去。
身边的侍卫持剑便攻上,喝道,“将军这是要造反吗!”
柳逸身边也多亲信,自然也不甘示弱,提剑便上,两方僵持不下,柳逸又沉声道,“我就只要她平安!”
就是城墙下进攻的军队此刻也便这诡异的一幕给惊呆住,莫河惊喜的大叫,“殿下,此刻定攻上去最好。”
明昭狠狠的喝了一声,“谁也不许动一步!”
“殿下!”
明昭沉声道,“违抗军令者斩!”
莫河还要再劝,身边一个将领低道,“林重年便是因为有林招娣才向我们投城,这是我们最大的胜算,若是把他妹妹逼死了,那他必定和清河联手攻打我们,老虎打盹我们尚且不及,一旦他没了后顾之忧,你我就等死吧。”
这边在城墙之上,清河心里恨不得把林招娣给剁碎了,她逼自己忍,闭着眼睛恨声道,“我就依你一回!你想办法让她离开!”
柳逸这才放下剑,遥遥的看向城下,厉声道,“明昭,你究竟想如何!”
这战场之上,几十万大军刘列,却又寂静的诡异,只有柳逸冷冽的声音回荡在空中。
明昭此刻心中也是又苦又怒,那些个废物,竟连个姑娘家都看不住!
便又沉声道,“林重年,你莫要小看人!我也不屑于拿一弱质女流来要挟你们!”
又转身看向凤息,见她已经取下羽箭,便伸手按住她的弓,柔声道,“招娣,我知你恨清河,可是若像你想的那么容易一箭便能结果了她,又何需我这十五万大军讨伐她,我答应你,等拿下了京城,必让你亲手射杀她。”
万人齐列的战场,黑压压的人群,空气似凝成一张紧绷的弓,所有人焦点都集中城下的少女身上,只有她旁若无人的说话微笑,清河摸到穿魂箭,心有如火在烧,只想着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才好,她很清楚,若是不杀,柳逸定会为了这个该死的女人背弃自己。
她竟然微微笑了笑,阳光下的娇俏明艳,“我不叫招娣,我叫凤息,你可要记住了。”蓦的又摇了摇头,“我可真是笨,等你将来回天界,自然一切就知晓了,想必到了那时候你更讨厌我了!”
“凤息?”
“嗯,我叫凤息。她诡异的笑了笑,“我自知杀不了清河的,但是杀他还是可以的,他说过若我要报仇,他便会让我杀!”
明昭还未来得及问她话里的意思,她突然飞快打马飞奔向前,明昭一急,便要追过去,又见她娴熟的掉转马头,将箭对准了他,喝道,“你不许跟着我!”
大人皆是大惊,凤息已掉转马头一直飞奔的离城墙几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这个地方离柳逸最近。
她看见柳逸急怒恼恨的神色,“林招娣,快走!求你快走!”
她没说话,又看了看清河,那女人一副恨不得把她剿碎了的模样,明昭说的对,她没有百步穿扬的本事,纵然有也会被她的护卫给挡下。
你恨我,我更恨你,若不是你算计,阿狸不会死,柳逸却能为了你杀阿狸,能为了你造反,为了你便不管我会不会伤心。
又看了看远方的天空,父君和母后是不是也在看着,她冲着柳逸淡淡道:“反正你们都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们了!”
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箭头对准的方向竟然不是清河而是柳逸,空中一片哗然之声。
便是柳逸的脸色瞬的白了,却不躲不闪的反而走到毫无遮挡的地方看着她,“回去!”
她置若恍闻,他的亲信急红了眼,这丫头可是来真的,到底是多大恨意要杀自己的兄长。
“将军!”
“谁也不准插手,她下不去手的!”
凤息不看他,又朝清河诡异的笑了笑,用了她平生最大的力气说话,“我要亲手杀了他,看你再如何得到江山和他的心!”她满意的看着清河的脸狰狞的不成样子。
箭已绷在弦上,她蓦的放了手,一声尖锐的利箭破空的声音,从云宵直穿而来,她的箭射向了天空,柳逸,无论我多恨你,又怎么会舍得杀你呢。
所有人都以为大将军命悬一线,倒下的不是柳逸,而是凤息,空中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喊声,“臭丫头!”
凤息认命的看着那支银色的短箭刺进了身体,那只短箭又很快又消失在了自己的身体里,阿狸说她会死被清河用穿魂箭杀了,她一直不信的,穿魂箭是柳逸的宝贝,那是有灵识会认主的法器,柳逸怎么会给她呢?定是朱厌那妖人做的局骗傻阿狸的。
所以她要来试试,可是他竟然真的给她了,也好,你们如此待我,我就是要死在清河手上,魂飞魄散了无牵挂,我要让你与父君母后日日伤心后悔。
伴随着那孤独而绝望的吼声,那是将军的声音,他的妹妹就这么倒下去了。
清河心里压抑已久的愤怒和憎恨在林招娣的言行刺激下彻底的发泄了,看着她被穿心而死又觉得解恨,等理智回来才觉得后怕,白着一张脸,无措的喃道,“对不住,她要杀你,我不能让他杀你......”
亲信担心的去看柳逸,他似乎就那么呆住了,怔怔的看着城下,好一会转过头来疯魔的望着他们,“我明明这么小心翼翼了,她怎么会死呢,这是朱厌那个妖人做的幻象,一定是我做梦了,不是真的,对吧。”
亲信们又惊又忧,悲声道,“将军请节哀!”
那是穿魂箭,生生的刺进她的身体,这次她真的没了,生生世世都要找不回来了。
凤息感觉不到疼,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她努力想睁开眼,想往城墙上再看一眼,柳逸,到现在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我有多喜欢你,你一定不知道,所以不能原谅你对我不好,不能原谅你杀了我的阿狸。
身体轻飘飘的,精神越发的恍惚,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散了出来,要飘散而去,这便是魂飞魄散吗?
感觉自己的身体已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抱住,湿湿的凉意落到她的脸上,箭消失了,她的身上开出一个血口子,一直往外涌,他拿手去堵,“你骗我,你根本就不是想杀清河,也不是要杀林重年,你就是想他们杀了你,为什么呀,到底是为什么!”
她笑了,“三千年也没见你为我伤心过,现在我知足了,你莫要再哭了,朱厌那妖人没骗我,死在穿魂箭下果然不疼,那是我最好的死法了,等你将来回去,告诉我父君和母后,是凤息不要他们了!”
他听不懂她的话,便只握着她的手慌道,“招娣......凤息,你不要死,林重年没有不要你,他是世上最疼你的人,还有,你不是答应过要嫁给我吗,我克妻,只能娶你了。”
她连握他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气弱游丝道,“他不会反你了,你要保我兄长平安,你答应过我......”
“你活着,我便保他平安!”
“他不会反你了,你要保我兄长平安,......”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再无半点声息,他把她抱在自己怀里,脸贴在的额上,他第一次离她那么近,他曾羡慕林重年可以携她的手,可以抱着她,自己现在可以亲近她了,她却已经死了。
天色在一刻突然暗了下来,厚重的乌云急速的压向大地,天地间黑沉沉的一片,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下一瞬,狂风卷着漫天的黄沙,呼啸着在大地上肆虐,所人人都被困在飞沙走石里,一片无助喊叫声。
明昭死死抱着凤息,流泪道,“你看,你走了,老天爷都伤心了。”
便感觉有一个身体撞上自己的,却是清河,惊恐的不成样子,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便看见柳逸站在他跟前,“我把她给你,把臭丫头还给我。”
还不等明昭回来,他已俯下身拦腰抱起了凤息,眼泪已滚滚而下,“臭丫头,我带你回家,我怎么会不要你,分明是你不要我了。”
清河心里一急,急忙拽住他的衣角,声泪俱下到,“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怕她杀了你,才出手的......”
林重年抽剑便斩断被清河扯着那片衣角,看也不看一眼,“你一直想害她,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你的命没有意义,我想你的皇弟应该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活得倍加痛苦。”
他竟看不看她一眼,抱着凤息朝京城走去,瞬间又消失在漫天的黄沙之中。
明昭怔怔的望着他们的消失的方向,他说,“傻丫头,难道我没告诉过你吗?你恨他杀了你的小妖,你可以做我的皇后啊,他定会日夜伤心,夜不能寐的。”
110 你陪着,她便不会寂寞了
清河已被擒,城中留守的人自然也无心抵抗,明昭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在暴雨中跪倒在他脚下的子民,万岁的呼喊声响彻云宵,这一刻,他终于夺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可是心头却没有半点欣喜,反而是无比的沉重和寂凉,原来站在人生之颠,没有人分享,只会更加寂寞。
他望向城中将军府的方向,狂风暴雨模糊了视线,这是自他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狂风骤雨,她说她叫凤息,她那么至情至性的性子,知道那么多古怪妖邪的事,或许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凤息,你的魂魄是不是化作这风雨?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过你,我心中有你,所以才想娶你。
“三和,从未下过这么大的雨,是不是这丫头,怕自己太寂寞了。”
身边跪着服侍他长大的内侍,看太子悲不自已,劝道,“殿下请节哀,姑娘以一已之身换天下太平,如此深明大义必是感动了上苍,她对你情深意重,定不愿见你如此伤心。”
“深明大义…..你居然说她深明大义,情深意重?”他大笑,凄绝而苍凉的声音刺穿的狂风暴雨,又听他高声道,“她没有深明大义的心,却做了深明在大义的事,那就把她大义之事写进史书!”
凤息,就让你以这样的方式长存在人间吧。
城下列阵等待万军,三和恭声道,“殿下,请入宫。”
又是一阵齐声疾呼,“殿下,请入宫!”
你若是寂寞,便常魂兮归来,他在暴雨中急速奔驰前行,路过将军府始终不忍心看一眼便冲了过去。
入了宫,虽然知道老皇帝命不久已,等见到时,才发现已经死了好些天,清河秘不发丧,尸首都有了异味,再想想死去凤息,心头巨痛难忍。
晚上便有人来报,林重年已回了将军府,那是头老虎,朝中大臣都心有忌惮。
明昭下了第一道旨意,谁也不能动林重年。
亲信们还想再劝,又听明昭冷声道,“你们竟是不懂吗?他妹妹已死,便是把他的魂也带走了,一个没有魂的人你们都怕了,日后还如何倚仗你们!”
众人见太子发了火,这才做罢,非是他们卑鄙过河拆桥,只是此人若是有反心,却是离国大祸。
将军府里灯火通明,少观领着几个几个亲信就跪在柳逸的院子里,“是我们无用,请将军责罚!”
便是他喊破嗓子,将军的房门都是纹丝不动。
赵妈叹道,“将军再伤心,人都走了,也要给姑娘备下后事才好啊。”
门突然开来,“将军!”
柳逸出现在门口,脸色平静的诡异,他却并不理会少观,只吩咐杏儿,“去打盆水来了。”
他转身去了凤息的房里,找了她最爱的一件紫色的百蝶流仙裙。
那是他她亲手给她选的,那是她唯一件有色彩的衣服,他一直想不明白,分明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少女,为何却偏爱没有半点颜色素白衣裳。
他给她的时候,她还老大不喜欢,却又是杏儿和赵妈都夸她,“真的好看极了。”他头一回见她有些无措,低低的问他,“好看吗?哥哥。”
等他点了点头,她才笑逐颜开。
他眼前恍惚又看见她穿着这身衣服在林中打马穿行,少女的身形如同衣上绣的彩蝶轻盈灵动,娇俏明艳的脸如象是阳光的绽放的花蕾一般。
臭丫头,你便再穿一次给我看看吧。
杏儿拿了干净的帕子,端着水进去,姑娘被安置在榻上,面色雪白,上衣被鲜血染红,杏儿心中刺痛,是谁这么狠心害了她。
榻边有一身干净的衣服,杏儿心中松了一口气,将军总算想通了,要送她上路了。
她从盆里取了干净的帕子,柳逸从她手中接过来,面无表情的道,“你出去。”
杏儿想明白他要做什么,又是大惊,急道,“她即使走了,也还是个姑娘家,你怎么能看她的身子!”
“出去!”
她站在他面前不肯走,一向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却头一回跟他对抗,“你若真如此在意她,便该爱及她的名声。
他抬起头,却是一脸的乖戾怨恨,“名声是个什么东西!她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杏儿心中惊骇,便觉得他已经疯了,流泪嘶声道,“我知道你爱慕她,可她还未出阁,你不能够污了她的清白!”
她对柳逸说如此重的话,自己也心痛不已,可他仍是置若罔闻,又小心翼翼的拿了帕子替她擦拭,擦了脸,又要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杏儿情理之下扑上去抱住凤息,“柳逸,你不可以污了她!”
杏儿便感觉有几股轻轻的力道打在自己身上,瞬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把自己往门外推,可
分明看柳逸身形未动的坐在榻前,耳边一个冰冷的声音,“她不是我的妹妹,她本来就该是我的妻子!”
下一瞬,已被甩出了门外,再抬头,门已应声阖上。
“他疯了,他已经疯了……”
院子里人都没动,等了好一会才见柳逸开门出来,淡声道,“你们都起来吧,她的死不怪你们,是我的错。
没有人动,他们愧疚自责,若不是他们大意,怎么会让这丫头跑了,她也不会死。
少观便觉得将军太奇怪了,怎么能如些平静的。
一会让人把所有的护院和家丁叫到了院子里。
“杏儿,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分给大家,我要带臭丫头离开这里,不能再带着你们了。”
他看着所有人散去,只余下少观几个亲信和杏儿。
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子,“我现在把姑娘交给你们,帮我好好看着她,我一会便回来。”
少观见他眉目间尽是凌厉的杀气,急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必,我一人足已!”
他一个人出了门,少观心中隐约觉得不安,便又想起房里的姑娘,又不敢追,若再丢一次,那真是万死难赎。
杏儿推开房门进去,果然见凤息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安详的躺在了榻上,她握着凤息的手,低泣道,“他为了你已经疯了,你莫怪他……”
可是招娣,在你的心里他真的只是兄长吗,若只是兄长,怎么会那么恨呢。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柳逸回来,他衣袍上溅了血,却不知道他到底杀了谁?
“我去准备!”少观说的准备自然是逃离京城。
他摇了摇头,“我把兄弟都交给你了,要带他们离开京城还是投奔明主你来决定。”又走到杏儿跟前,低声道,“这些年多亏你照料臭丫头,多谢。”
又拉起她的手放到少观手里,“我把杏儿姐也交给你,请你照顾她。”
大家大惊,又听柳逸淡淡道,“你们走吧,我一会就带臭丫头离开,顾不上你们了。”
少观只当他已心死,要带着妹妹归隐山林。
“愿意追随将军!”
柳逸已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似是心意已决。
少观无奈只得领着众人重重叩了头,“将军保重!”知道杏儿不愿,便又点了她的穴道抱起她一起离开了。
杏儿心中又是伤心又是着急,奈何被点了穴道,只能死死看着少观眼泪流个不停,少观终是不忍,解了她的穴道,“将军是为你好。”
杏儿凄楚道,“你怎么不明白,柳逸那里是要离开京城,分明是存了心志要追随姑娘去的!”
少观大惊,想想他那平静的神色,心中一凉,急忙带着人又折回去了。
明昭还在灵前,又听宫人来报,“柳逸杀了赵将军,还把漠河将军的双手给剁了!”
明昭又痛又怒,自己下旨保他,他却斩杀他的亲信,林重年,你究竟意欲何为!
“封锁城门,不要让他出城!”
领了禁卫军就往将军府去,离的越近,心越发觉的钻心刺骨搬痛楚,她在看着呢,他又如何能杀林重年!
林重年定是恨漠河挟持了她,才把他手剁了,可为何要杀赵将军?
还未赶到将军府,远远见有浓烟滚滚,他隐约感觉不好,果然一会就有人来报,将军府走水。
他心一沉,早该想到了,林重年把清河丢给自己的那刻起,便没打算要活了。
等他们到了将军府,里面已是火光冲天,有几个侍卫模样的少年急的直跳脚,一个姑娘突然挣脱了他们纵身又火海里跳。
明昭认得这个姑娘,是将军府上似主非似仆非仆的姑娘。
在滔天的火光里,隐约见他揽着凤息,低头喃喃的说着什么,明昭看着他怀里抱着的人,心中怨忿在一刻烟消云散,悲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她说要让你平安,你让我以后拿什么脸去见她!”
一道凝重的声音响彻在空中,“我本是前朝太傅柳檀之子柳逸,你父皇昏庸,听信谗言,害我满门被杀,我父亲母亲冤魂游荡人间不肯转世,今日仇人皆死,我也算还了父母生养之恩,从此便再无牵挂,愿你做个千古明君,庇佑天下百姓!”
明昭心中一震,原来他就是名满天下的柳逸,他曾经很疑惑,此人手段狠厉杀人如麻,人妖皆惧,可是在大义面前,却愿以身相舍拯救天下苍生,这是多矛盾的一个人。
到现在,明昭心中所有对林重年的疑惑才有了解答,从头到尾他便没打算要让清河得势,不过想他们自相残杀,他好趁机报仇,然后带着凤息远去,那个秘道便是他送给自己的登顶之路。
等他看懂了过这个人,他才知道,为什么在林重年面前总是不自禁了失太子威严,甚至连说话都没有什么底气,原来林重年在自己的心里早就是一座自己永不可企及的高山,所有的人在他光华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有这样的人在,凤息又怎么会看得到自己。
明昭心中是壮怀激烈的悲凉,又有一丝丝被认同的,是不是在林重年的心里,多少是认可自己的。
火光冲起了巨浪,他们的身影渐渐的被火舌吞灭,三和见陛下笑了,却有泪缓缓落了下来,“也好,你陪着,她便不会寂寞了。”
111 作恶也无妨
玄天站在云端,看着将军府烧成了灰烬,心中既是欢喜又觉得伤心,长琴终于可以回天界了。
人间这一场劫难,是你从此大彻大悟堪破情关,还是执念更深,若是前者便是你之幸,若是后者,便是你的命,因为你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怕是连魂魄都没有了,彻底消失在了六界。
转身飞向了火神仙殿,现在过去正好该是他回来的时候。
还未走进火神殿,远远听来一阵欢呼声,“恭喜太子渡劫归来!”
玄天便见那人宽袍广袖,高高立于大殿之上,那样耀眼风姿的连太阳的光辉都失了颜色。
“恭喜你渡劫归来。”
长琴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又向旁边高坐的父君和母亲行了礼,又见君夫人一脸心疼,微微笑道,“孩子一切无恙,母亲勿需担心。”
祝融帝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天帝陛下让你渡此劫,便是要你堪破生死情劫,大彻大悟。”
玄天心道,天帝陛下那是让他渡劫啊,分明是让他给他养孩子去了,最后在人界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又不由得想到起倒霉孩子凤息,心中又是一阵发紧。
长琴原本无意娶帝姬,天帝陛下却给长琴一个家破人亡的命格,本意是要成全长琴与帝姬的姻缘,就是天帝陛本人大概都不曾料到会有这么一个结局,这大概就是天意。
又听长琴恭声道,“孩儿知道。”
玄天见他神色清淡平静,便又觉得自己多想,人界短短十几载,在天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他本是清冷灵透之人,想来已堪破。
长琴说了几句,累极要回宫休息,祸融自然应允。
玄天急步追上他,这才见他一脸痛楚的神情,分明又是往府外去,“你要往何处去?”
“人界。”
玄天拦住他,“长琴,那是穿魂箭!”又见长琴目光冰冷,玄天犹豫了会道,“那个.......那个凡人.....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长琴目光幽暗,从意识清醒过来,心口的痛楚便没停歇过,他的脑海里一幕幕都是在人界的画面,她在笑,哥哥,你若伤心,我便不嫁人,陪你这一世。
她死的时候说,你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都是为了你。
又听他不甘道,“那又如何!”
玄天甩了甩头,如何,穿魂箭怎么可能还能有活口。
还是忍不住好奇跟着他往人界去,去的是清河公主的幽禁之地,那女人似受了惊吓,惊恐的道,“你是柳逸,不对,你不是柳逸,你到底是谁!”
长琴并不理会她,从她身上找出了穿魂箭,施了几次法术后,又露出失望的神色,穿魂箭并不再受他驱使?这又是为何?
玄天这下明白了,长琴是想从穿魂箭里找回帝姬一缕残魂吗?
又听那女人怨毒瞪着他,“你果然是柳逸,你在找那个女人的残魂,你不知道吧,这原本就是朱厌之物,他把它给了我,他说没有他同意,谁也夺不走它,你别妄想了!”
果然是朱厌的做的,等到回到界,他才明白,自己从下界到回仙殿这其中的每一步路似乎都在天帝和朱厌的算计当中,这清河说是他的劫数,不如说是他们棋子,这就是天帝所谓的要他历练吗,而他的臭丫头是不是就是这历练中牺牲品?
“无妨,我左右便将你一块带回去,把你跟穿魂箭一起炼了。”
清河脸色大变,还未说话,长琴有些嫌恶的挥了挥手,便将她一起收了。
玄天叹道,“从来没有听说过穿魂箭会吸魂魄的,你不要妄想了,只怕会更失望。”
“那怕留了一点点痕迹,留了一丝丝的残念,我都要试一试。”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朱厌为什么会养血莲,若是找到臭丫头的残念在,那怕堕成魔,他也会养的。
玄天身子一震,又沉声道,“你莫要成为下一个朱厌。”
没有等到他要的回答,便见长琴要地府去,玄天又奇道,“为何去地府?”
长琴叹道,“去找个故人。”
黄泉路上,鬼差正押解许多鬼魂往判官处去,离国内乱大战,死了好几万人,这一趟可是个苦差。
见了长琴和玄天忙又顿了脚,行礼道,“两位仙君今日怎么有空到冥府?”
玄天笑道,“我们来散散步,顺便找个熟人。”
长琴问他,“这几日死的人都在此了么?”
“正是,判官五日一审,都已聚在此处。”
这些皆是死在那场大战中的将士,多半是认得柳逸的,可是眼前这个人,虽然面貌与将军有几分相似,可是那满头的银发,可那清越高贵不可及的身姿,分明是仙人才有的风姿。
“杏儿。”
一个长发女鬼抬起头,有些惊疑不定的道,“将军?”
又扑过拉住长琴的衣角,“我是杏儿,你是将军吗?”
那鬼差喝道,“这是长琴太子,是你可以冲撞的吗?”又转身向长琴道,“太子莫怪,这女鬼也是贞烈之人,心上人葬身在了火海,她也跟着跳了进去才死的。”
长琴心中已明白了个大概,自己尚欠她一个人情,便要将情债还了。
又问她,“你可愿意跟我走。”杏儿忙不迭点了点头,“愿意。”
长琴又问鬼差,“今日想向你讨个人情,我渡劫时,这女鬼与我有些交情,可否将她交于我?”
一个无甚紧要的女鬼,鬼差自不会放心上,更何况又卖了长琴太子一个面子,自然是允了,又冲着杏儿笑道,“能遇上太子是你的福气,日后再碰上你,恐怕我也得叫你一声仙姑了。”
长琴将杏儿收进了自己的法器,这才回火神殿。
玄天叹道,“她痴心于你,你却无意,跟着你未必是福,还不若投胎转世。”
好一会,才听长琴淡声道,“自私也罢,作恶也罢,我总有一天要把她找回来的,臭丫头不会原谅我,她最喜欢杏儿,便让杏儿长伴她左右。”
玄天看到他眉目间的戾色,惊道,“长琴,你变了。”
谁说历劫能大彻大悟,这长琴却分明是已成心魔。
可是我怎么能忍心告诉你,如果连天帝也无可奈何,你又怎么可能找回她,也罢,便让你存着念想,或许你还能好过些。
长琴几千年没再去过天宫大殿,这一次却是带着奏书去的,天帝端坐于大殿之上,不若平日的威严,看他的神色有些欣慰又有些愧疚。
祝融自是明白天帝这复杂情绪从何而来,这一场历劫天帝算是把长琴给坑惨了。
长琴当着所有仙官的面,朗声道:“我有心上之人,要与帝姬解除婚约,望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不仅众人哗然,天界有传凤息已死,又有人说是天帝还要让女儿继续在人间历练。
这个孩子走了多久,天界就安静了多久,仙君们便开始又有些想念那个闹腾的祸害。
可这是天帝家务事,天帝不说,也无人敢多问。
可是长琴在此时提出解除婚约,便觉得他有些不厚道,关于帝姬的事,天帝透露给了祝融,可他又如何敢说,只盼着儿子早日看破才好。
天帝只说不允,又屏退了众仙君,只留下长琴,叹道,“我并非不允,只是等你见到帝姬再解除婚约也不迟。”
“我有心上之人,不想让她知道我已有婚配,求陛下成全。”
天帝目光复杂的看了他半晌,沉声道,“那等你找到你的心上之人,若那一日你还坚持,朕便成全你。”
长琴提了几次,屡屡被天帝驳回。
转眼便又过了五百年,天界也甚是平静,平静的象是一波死水,但唯有三件事让仙娥们嚼了几百年舌头根子都不腻。
一是天帝与天后,据说这一对天界第一夫妇五百年都不曾说过一句话,凤息帝姬与长琴太子在人界的情缘仙娥们偷窥时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只是长琴历劫归来,却不见凤息,所说是帝姬在人界魂飞魄散了,天后怨恨天帝把帝姬贬下凡,便不肯多说一句话。
仙娥们私下疯传,被天帝听见,一怒之下把妖言惑众的仙娥贬下人界,从此,帝姬之事天宫讳莫如深,只是五百年了,帝姬再没出现过,也没人再见过。
二是关于长琴太子,听说他下了界从凡间带回了一个爱妾,甚是宠爱,日夜让她陪伴,甚至连门也不肯出了,难怪那么坚决的要和帝姬解除婚约,让天界一众爱慕长琴太子的仙子伤透了心。
三是青冥仙尊度劫归来,象是变了一个人,再无从前那般博爱多情。
五百年看似平静,天后却是日夜觉得如火在心上燃烤,只要睡下,仿佛又听到小女儿日夜哭泣的声音,“父君,母后,疼,快疼死了,放了我吧!”
“母后,你不是最疼凤息吗,让我走吧,求求你们放了我,太疼了.....”
便又听她怨恨咒骂道,“这般活活的折磨我,你们是什么父母,我恨你们!”
112 何谓爱恨
她曾去过离川水,看着凤息被禁锢在水下,她的身体在水里翻滚扭曲,痛楚而绝望的求她,“母后,你放我离开,我受不了!”
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帮她解脱,天帝指着水下的女儿痛声道,“她若从水里出来,立刻魂飞魄散,你从此就失去她了!”
“我愿意,我愿意的,母后!”
她终归下不去手,放与不放都是锥心之痛,便一腔怨恨悉数发泄在了天帝的身上,“你枉为天帝,连自己的女儿护不住,一切都是你害的!”
她从此便不敢再踏足离川水,因为怕自己心一软便真的会让女儿魂飞魄散,五百年来日日夜夜听见女儿的呼喊,凤息该有多恨自己。
这一次,梦里还是离川,她又去看凤息了,离川水下已经没有人了,“凤息!”
她几乎要失了魂,寻遍了离川每一个角落,朱厌突然出现了,凉凉笑道,“我来告诉水下是怎样的痛苦,那怕是骨肉剥离,地狱烈火焚烧都不及它十分之一,生不如死,所以我替她解脱了。”
离川是天界隐秘之地,也仅有天帝天后与几个德高望重的仙尊知道,引离川水,一池散魂,一池镇魂,朱厌当日是在散魂,而凤息是镇魂。
几万年前,魔界与天界大战,便是与天帝齐辈的仙尊们也无法忍受离川之苦甘愿消逝而去,就连朱厌当年也宁愿求一死,如何让她娇养长大的凤息来受。
“你们夫妻二人当真狠心,害死了阿婉,现在又不顾凤息,你们只为你们自己!”
他的话便有如一根针扎在了天后的心尖上,“不是的!不是的!你把凤息还给我!”
天后从噩梦中醒来,已是大汗淋漓,朱厌,原来这就是你报复我们方式,为什么要让我的凤息来还?
凤息哭喊了五百年,天后便五百年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几年,凤息突然就安静了,声息全无,或许已经知道无望,或许已经认命。
没了声息,天后却经常从噩梦中惊醒,生怕凤息是真的没了,便不时拿出通天镜才觉得安心。
她手抚着镜子,镜子里凤息闭着眼睛躺在了水下,象是睡着了,一头长发飘散在水中,僵白白如雪,连一丝丝的血色都没有了。
耳边一声低低的叹息,她抬头,却是自己的丈夫,他踌躇了一会,才将手放在她的肩上,“青鸾,朕今日就去把她接回宫。”
天后身子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天帝,后者重重的点了点头,“你等着罢。”
天帝转眼便已消失在了大殿上,天后出了寝殿,站在大门口,望着离川的方向,热泪纵横。
过了好一会,又见抑郁了五百年的天后高声道,“传旨下去,明晚我与天帝要在镜花殿宴请天界众仙,请众仙务必到场。”
凤息爱热闹,天宫中又怎么能冷清。
天帝与天后要宴请群臣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天界,大家都在猜测,天界这对失和的夫妻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当然天帝天后宴请自然是极大的荣光,原本平静的天界顿时热闹了起来。
只有月老抚着须望着自己殿中那根天然结成的红绳,这根红绳安静了五百年,最近才有些不安份,莫不是坏丫头要回来了。
天界所有人都说帝姬死了,他自是不信的,那样的祸害怎么死的了。
第二天,仙君们早早的到了镜花殿,祝融帝君也不例外,他心中隐约有预感,又去找天帝陛下求证,天帝只问,“长琴可有前来。”
见祝融帝君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他.......他......”
天帝沉下脸,“去传旨,让长琴太子速来镜花殿。”
祝融心中一喜,如此果真是凤息回来了,长琴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入了夜,镜花殿里已热闹非凡,众仙齐聚,便又有天宫珍藏好酒,动听悦耳的仙乐声,就连一向不怒自威的天帝看过去都是笑容宴宴。
不一会,便见天后手中牵着一个娇俏明艳的少女从殿外走来。那少女看过去十四五岁,她穿着广袖白色宫装,随着她的走动,长长的衣裙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墨的青丝就随意散在脑后,在微风里飞扬,更衬的肤白如雪。
那五官分明有些面熟,身形却脱了孩童的模样,有了少女柔软的身段,眉目间少了那抹稚气与霸道,多了少女的娇俏与明艳。
天帝笑意盈盈看着缓缓而来的母女,他身侧的青冥仙尊也是满脸的欣喜,众仙一时也忘了说话,便是连仙乐都停了下来,一时间之间静极了。
又见那少女仰起头问天后,“我最爱人界的桂花糕了,想了五百年,母后可曾给我备下?”
抑郁了五百年的天后此刻温柔的几乎能化出水来,含笑道,“凤息喜欢的,母后怎么会忘呢。”
果然是消失了五百年的帝姬,“凤息帝姬!”
“原来真的是凤息帝姬。”
难怪今日天宫大宴,只是天帝陛下本来是让女儿去历练,如今看这架势,象是回来又往死里溺爱的节奏,这丫头能学好吗?
天帝看着女儿笑道,“今日是凤息帝姬渡劫归来,长高了许多,便是样貌也有些许变化,爱卿们可还认得出?”
青冥望着凤息欣慰道,“帝姬真的是长大了。”
仙君们也不乏八卦之人,一听青冥发话了,顿时伸长了脖子,遥想当年凤息帝姬痴恋青冥三千年,说直白点就是拖着鼻涕便开始暗恋这个男人了,回来之后是不是要继续之前的追男人之路,还是就此作罢?
而看青冥仙尊的神色,好象也并不厌恶帝姬,反而是极欢喜。
大家便等着帝姬会如何反应,见凤息却端起了酒樽款款走到青冥仙尊跟前,“多谢青冥仙尊照拂,仙尊莫要恨我才好。”
青冥自然知道她指的人间一事,又微笑道,“心中有杂念,才会有劫数,现在再回头看,一切皆不过是幻象,帝姬便当重活一回罢。”
帝姬也高深的点了点头,“凤息记下仙尊教诲。”
他们这毫无半点暧昧的互动,让脖子都等酸了的仙君们好不失望,天帝过来携了她的手,大笑道,“我儿长大了。”
大家贺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一家团聚。”
便又看凤息帝姬喝完了杯中酒,还是意犹未尽道,“母后,这是什么酒,特别香甜,喝了以后好象身子都暖了呢。”
她这么一说,仙君们也觉得古怪很,帝姬的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子寒气。
凤息伸手让仙娥们倒满了酒樽,天后神色一黯,复又笑道,“这是百花宫主酿的百花酿,今日不拘你,让你放肆一回。”
百花宫主是牡丹仙子,暗恋对象正好是凤息未来的夫君,不过这未来的夫君现在正巴不得解除婚约,想必百花宫主知道这消息高兴,才酿了这么些好酒送来。
又见帝姬没心没肺的喜笑颜开,“如此甚好。”
仙君们心道,这个小吃货果然还是没变啊!
转念又想想帝姬回来天宫也跟着热闹,天帝和天后也不会给他们脸色看了,也算是好事一桩,仙君们自然心里觉得高兴,只盼着帝姬不要比原来还祸害就好。
凤息端着酒樽敬了仙君们,等轮到月老,又笑问他,“老头,我不在你可寂寞?”
“相当寂寞,没人跟我悔棋,没人弄坏我的宝贝,太寂寞了。”
凤息还想回敬他,眼前的老头却目转睛的看向外面,不光是他,便是殿里所有人都看向殿外。
不知谁轻轻说了一声,“长琴太子来了。”
她也不由得好奇循着他们的视线往外看,远远见远处走来一位银发的美人,月光浅浅落在他的身上,一投足一举手都是说不出的清雅高贵,便是这些仙风道骨的神仙在他跟前都变成了凡夫俗子。
那人缓缓走进了大殿,看见她似有一瞬的凝固,瞬间便象有满天的星辰落入那双冰冷的眸子,灿烂妖艳勾魂夺魄。
凤息轰的一声,脑子一片空白,杯子应声而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可她真的害怕,“母后......母后......”
天后心中一痛,想上去,又被天帝拉住,无声的摇了摇头。
那人越走越近,凤息便又觉得自己仿佛又再次落入离川水,疼的几乎要喘过不气来,他已走到她跟前,眼中似意滚烫的热意涌了上来,似要把人灼伤。
她弯下身子拾起酒樽,良久才抬起头,离川水下痛了五百年,她差点忘了是他害的自己。
他目光似水,“招娣……”
她似笑非笑,“我叫凤息。”
他痴痴的看着她,“我找了五百年了,你去那儿了?”
她摸着胸口穿魂箭射穿过的位置,雪般清亮的眼睛攒出一丝笑意,“你的老相好还好吗?”
他眸光刹那间暗淡了下来,失魂落魄道,“你恨我?”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凤息退了一步,慢慢攒出了笑意,“渡劫,劫既已渡,便再无所谓爱恨,太子也是仙道中人,怎会不懂。”
113 你们都骗我
她蓦然转身,长琴急道,“招娣!”
她没回头,轻轻淡淡的道,“招娣已死,我是凤息,你便随众人,叫我一声帝姬罢。”
长琴急道:“你当真只当历劫而已?”
凤息笑容楚楚冲着天帝道,“父君,我听说长琴太子上书解除婚约,我们男不愿娶,女不愿意嫁,父君便成全我们,莫要再添一对怨偶。”
众仙哗然,长琴不是要与帝姬解除婚约么,怎么看过去一脸的痛苦,又没想到帝姬竟是如此的长情,心竟然还在青冥仙尊的身上。
天界第一美男,殿中多少仙娥都羡慕的姻缘,帝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又听长琴急切道,“因为我不知那就是你,我只想娶你。”
“你知道的,我有心上人,如何能嫁你,便是嫁你了,心也不在你身上。”
长琴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青冥仙尊的方向,他怎么忘了,她追了仙尊三千年。
天帝看着凤息目光冷漠,便知她心中有恨,又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凤息若是累了,先下去休息,父君一会便来看你。”
她点了点头,飞快的往后殿走,似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长琴找了她五百年,就怕这一走以后又再也找不着了,怎么会就这么放她离去,飞身便追过去,天帝拦在他跟前,低声道,“让她走吧。”
长琴恍若未闻,扬手便施法朝天帝劈去,自己夺路便要去追,天帝身形一闪,又拦在他跟前,仙君们被长琴太子的举动给惊呆了,一向淡漠的长琴太子居然冲撞陛下,而天帝居然不生气,只是万般的无奈,大家心中已笃定长琴已是天帝认定的驸马人选。
又听天帝沉声道,“众仙家都退下吧!”
长琴知道自己是打不过天帝的,恨声道,“陛下明明知道我找了她五百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既然把我们放在一起,便是存了要我娶她的心,为何又要拦我!要我们在一起的是你,阻止我们的又是你,我不过想见她一面,陛下为何要如此的绝情!”
天帝,父君,母亲,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人间的招娣便是帝姬凤息,她一直就在天界,却从没有人告诉他。
天帝黯然,“我是为你好。”
长琴,若是你日日夜夜听她在离川水下哭泣哀求,你怎么忍心不放了她,你若是放了她,又要如何忍心看着她魂飞魄散消失在你面前,我与她母后受了五百年的煎熬,你要如何承受的起?
天后突然插话道,“你们下界历劫,一切皆是命格所定,帝姬之事与你无关,长琴不必自责,你们年纪都还小,你心性沉稳堪称大任,可凤息却从小被我与陛下溺爱长大,比常人晚熟的很,任性单纯,才吃了许多苦。我打算把她交给青冥仙尊来教导,仙尊也已答应,长琴无需挂念。”
天帝无奈道,“青鸾,你.....”
天后冷了声,“朱厌一点都没说错,我们是天底最狠心的父母,这一次,不管你如何反对,我都要成全她一回!”
仙娥们心里都在揣测天后的意思,凤息帝姬暗恋青冥仙尊三千年,六界人人皆知,天后这是又要他们重续前缘吗?
再看看长琴太子,从前便觉得天神贵胄,不敢直视,如今看他失魂落魄便又觉得他可怜,他失声道,“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摆布呢,她是我的妻子,地上天上都是。”
“凭我是她的母亲。”天后的神色蓦然而决绝,转身便出了大殿,往帝姬宫中去。
凤息的宫门紧闭,只余两个仙娥守在门口,“帝姬在里面?”
仙娥点了点头,“在里面呢,说不让人进去。”
天后推门进去,凤息坐案几前,一杯接一杯喝着百花酿,见她进来,手只是略顿了一下。
她从前一喝酒,脸色便灿若桃花,如今喝再多也只是一片雪色,但看她迷茫的眼神,分明就已经是醉了。
天后心中难受,又抢过她的酒樽,“酒再好喝,喝多会头疼,你早些睡,母后今夜陪你。”
见凤息不语,便又握了她的手,触手是刺骨的冷意,又见凤息抬起头,“母后,握着我的手也冷吧?凤息特别的冷,冷的浑身都疼,不是凤息不听话纵酒,便只有喝着酒才觉得心里能暖些。”
天后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任冰冷的寒意渗进了自己四肢百骇,她抱紧了同样涩涩发抖的凤息,“这样会不会好些。”
她拼命的摇头,“母后,你知道离川水下有多疼吗?凤息真的不想去了,你莫要再让我去了好不好?”
天后心中大痛,她不知要怎么样告诉凤息,每到月满之夜,便是她元神虚弱之时,她便只能回离川水里呆着。
又听她哭道,“我本以为生生世世再也见不着他,可柳逸为何会是长琴太子,他杀了阿狸,他把会杀我的穿魂箭给了他的心上人,他说他最疼我,一切都只是为了我,原来都是骗我的,跟你们一样,也都是骗我的!”
天后硬咽道,“母后从不骗你,母后最爱你,你喜欢青冥仙尊,母后以后便让他教导你,你若还是喜欢他,母后会让你嫁给他。”
她又茫然的摇了摇头,恍惚中又回到人界,他说臭丫头,你若嫁人,我会伤心的。
“我不嫁人的,因为柳逸会伤心的,我不想让他伤心.......”
天后心中悲凉,你是喜欢他了吗?这就是命吗,母后宁愿你喜欢那个不爱你的青冥,也不愿你爱长琴太子。
凤息一会便在她怀中睡着了,只好把凤息抱到床上,给她盖了被子,手一摸,竟连被子都是冰冷的,天后不甘心,便又施了法,她的身子还是寒冰一般的,她越发觉得绝望无助,“凤息,母后到底要如何才能帮你,如何才能帮得了你?”
又听她低低喊道,“柳逸......柳逸......我特别疼,你在那里.....”
天后黯然,打开门,殿外的回廊上,无声伫立的白衣少年,疾痴的往着这边的方向,那年她第一次见到年纪甚幼的长琴,便已是天人之姿,她存了私心想让自己女儿嫁给天界的最优秀的男子,当日才亲口许下这样的亲事,她懊悔了几千年,却是丈夫一语道破了天机,那根诡异红绳早已把他们捆在了一起,无论她当日做不做这个决定,长琴与凤息的命运都捆在一起了。
又见少年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我望眼欲穿的盼了她五百年,找了她五百年,天后娘娘纵然再不喜欢我,也求你让我进去看一看她。”
天后也有些不忍,这个少年又何其的无辜,他本可以笑傲六界,却被天帝长老们算计下了界,短短十几年,是被天帝被自己还有朱厌生生变成一场劫难,他爱护凤息之心不比自己少半分,可是想想未来,想要成全他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耳边一声轻叹,却又是天帝,携了她的手暗中施了法术,就这样带着她离开,“凤息总要长大的。”
她无奈的看着长琴往凤息寝殿里走,悲声道,“恭喜陛下下,终于如愿了。”
寝殿里飘荡着百花酿绵厚醇香的香气,长琴大步走到她的罗床前,“我不信你说的什么劫数过了爱恨便散了,你分明带着记忆投胎的,那句你若伤心我便不嫁人难道会是假的吗,便是见了青冥转世的明昭,你也还是向着我的,你定是恨我杀了阿狸,才对这般冷淡,对吗?”
便又小心翼翼拉起她的手,仿若是千寒冰,他心中大惊,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摸了摸她的脸,就连她的躺过的床都是冷的。
他心中大痛,活死人才会这么凉,这五百年,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凤息醉了,她终于离开离川了,五百年了,终于可以沉沉的睡一觉了,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她知道那是柳逸,心口又扯心挠肺的疼了起来,可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一心只盼着他走,“柳逸,你走吧,母后说让我做仙尊的妻子,我答应她了,因为我盼了三千年。”
他脸贴着她的脸,“你便是喜欢了青冥三千年又如何,那是从前的事,你现在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就已经我的人了,咱们还象人界一样天天在一起,我会相信你再不做让你伤心的事。”
听她低喊了一声,“柳逸。”他便以为她醒了,低头看去,她眼睛虽然闭着却是在流泪,“穿魂箭是用来杀我的,你为何要给她!到底为何要给她!你知道我有多疼吗!”
长琴低头紧紧的抱住了她,“我知道你恨我,是我对不住你,可你放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定会替你找回阿狸,只求你莫要冷淡我。”
114 仙丹当饭吃
凤息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床边坐着一个银发美人,握着的手很温柔的看着她,昨晚的记忆回来了,他说是柳逸,他说他也是长琴。
凤息觉得疼,那那都疼,好半晌意识才清明过来,那美人也看着她好象还略有紧张,握着她手道,“招娣!”
凤息皱了皱眉,抽出手,“太子请自重,我是凤息帝姬。”
他神色一黯,“你是凤息也好,招娣也罢,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淡笑道,“招娣已死,你也不再是柳逸,若是仙君们都把下界历劫当回事,都不知道要娶几个夫人了。”
她坐起了身,看了看身上盖的被子,又觉得有些讽刺,如今她要被子有何用?
她绕开他下了床,长琴心里发紧,“凤息。”
她不答,转身要走,他一急,便又从身后抱住她,“你即便是凤息,也是我的未婚妻子!”
“我以为你知道呢,我从未把婚约放在心上,从前我便不喜欢你,现在更不喜欢你了,因为你把阿狸杀了,我知道那是你和阿狸命中注定的劫数,你也无辜,可是还是没办法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长琴心中冰凉,“我们是天定的姻缘,谁也拆不散,你就是恨我杀了阿狸,我帮你把它找回来,找回来还不行吗?”
“找不回来了,它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就是找到的小狸猫回来,那也不是阿狸,招娣恨柳逸,凤息却不恨太子,我只是想起阿狸便没法喜欢你。”
还有我离川水下五百年生不如死的煎熬,我如何能原谅你。
她掰开他的手,“母后还在等我,你请自便。”
“凤息!”
她脚步略一顿,微微皱了皱眉,“你我身份有别,就是你的父君母后,也叫我一声帝姬。”
柳逸,你伤心吗,那跟我的痛比起来又算什么,我再也不是你在人界可以随便摆布的小丫头了,我不会再依赖你了,就象我不再依赖父君母后是一样的。
凤息并未去天后的宫中,而是去了月老庙,途经太上老君的宫殿。
小童子老远看见帝姬过来,赶紧跑进大殿去报信,惊惶失措的道,“师傅,帝姬来了,快把仙丹藏好!”
太上老君刚炼好了一炉丹药,很淡定的吩咐童子收起来,又引童子到了门口,遥手指了指那几个人,“从前坏丫头出门都只带着她的小狸猫,现在身边带着仙娥,终于有了帝姬该有的仙仪,应该不会再干那又抢又骗的事。”
他想起从前那只嚣张的阿狸,仗着有混蛋帝姬撑腰,理所当然把他们的仙丹当饭吃,吃完了还抹了抹着嘴巴告诉帝姬,“仙丹味道一日不如一日,定是太上老君的法术不行了。”
帝姬极是同情的叹道,“你看那老君那老头老成这样,能炼出什么好丹药。”
小童子生平最不忍的是别人说师傅法力不行,当即气冲冲的从丹房里拿出两粒上好的丹药,“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上好的丹药!”
阿狸和帝姬当时眼睛都亮了,他还很得意,下一瞬帝姬便已伸**了这仙丹,一颗自己吃了,一颗丢给了阿狸,说了句味道不错,抬脚便走人了。
小童子真是欲哭无泪,那可是上君整整练了百年的丹药,只为献给好友冥敬仙尊三十万寿辰的贺礼,就这么给主仆二人给连抢带骗的给弄没了,上君回来给他好一顿重罚。
后来才知道,原来不知帝姬从何处听说了这两枚仙丹的事,说是头一次练出红色丹药,味道定是不错,帝姬嘴馋,便带着小妖来诳自己。
神仙吃仙丹是为了增强法力,帝姬不同,全看口感,连那只狸猫都是这个德性,太上老君从此吸取了教训,在仙丹添上一味黄莲。
下次再来,师傅很大方的让他把丹药奉上,果然帝姬吃了半粒便扔了,师傅正高兴,又见帝姬抓起一把仙丹悉数塞进了阿狸嘴里,振振有词道,“都说良药苦口,阿狸你吃了定会大补。”
看阿狸的表情,好象快要苦哭了。
从此,但凡看见帝姬路过此地,师傅便让他关门称病不出。
“她们走了。”
小童子一看,穿素色衣服的娇俏少女后面领着两个仙娥已绕过他们仙殿直接往月老庙去。
小童子欣慰道,“帝姬长大了,果然更懂事了。”
太上老君点了点头,“帝姬的那只小狸猫已经死了,以后都不会来我们这里了。”
居然死了,小童子有些怅然若失,虽然有时候阿狸很嚣张很讨厌,可是有它在天界还是很有趣的。
太上老君也有些欣慰,这坏丫头如今言行举止沉稳端正了许多,天帝一片苦心算是没白费。
月老此时并不在自己殿中,而是去找好友说茶论道,刚到门口便有仙童禀报凤息帝姬来了,听说已经在他这里坐了一天了,月老心肝一颤,这臭丫头不会等烦了又去玩姻缘树上的红线吧。
他心有戚戚的进去,只见帝姬满腹心思的坐树下,仰头看着那一道手指粗细的红光。
这根天定姻缘线便是她自己的了,月老凑上去笑道,“帝姬莫非是嫁人了?”
她凝思想了一会,“老头,是不是姻缘线断了,便成不了亲。”
“那是自然。”
月老自知她打什么主意,“你这笨丫头,长琴太子是六界第一美人,这般高越清华的人物千万年也才出一个,不知有多少女子要羡慕你,最重要的是,你这么坏,他却还愿意娶你,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呢!”
蓦的又疑惑道,“他怎么就突然转了性愿意娶你呢?”
凤息忿忿的扯了扯他的胡子,“就是全天下人都觉得他好,我他不觉得他好,我是不会嫁给他的,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砍断了这红线?”
“这并非我所结,是天定的姻缘,我自是拆不了的,你莫要打这个歪主意。”
父君与长琴便是仗着这根姻缘线才敢这般逼迫我,等我把它剁下来,看你们又能如何。
她还没法器,便见月老手上带着剑,“老头,剑借我一用?”
月老警惕的退了一步,凤息扬了扬手,便已抽出他剑,月老急道:“使不得!逆天而为,必要闯大祸。”
凤息充耳不闻,又施了法术,抬手便往那道红光上砍去,姻缘线纹丝不动,她不甘心又砍了几剑,反而连人带剑被弹开。
月老心疼自己的剑,忙抢了些下来,“从小到大你试了多少回,那回有用过。”
她疑神想了会,“定是你这剑不好,也是我法术不够。”
“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我看前晚太子象是失了魂一般,你想想就连祝融帝君都说太子清冷的什么事也入不他眼,可见他是把你放在心上的,你莫要任性了。”
凤息又握着自己冰冷的手,我愿本也是心热的人,如今身上没有了暖意,便也没什么人能再入我眼了。
她出姻缘殿,殿外面有一棵巨大的祈愿树,平日里便有不少仙娥来祈愿,便也是另一个八卦之地。
有一个穿杏色衣袍的仙子道,“听说了吗,帝姬回宫了,昨天长琴太子在宫宴上当着众仙的面冲撞了陛下。”
“不是说帝姬魂飞魄散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天帝自然不能让自己女儿死了,这五百年应该是在人界轮回。”
“我听说百花宫的人说她与长琴在界有一世的姻缘,不过那一世两人都短命。”
凤息心中一痛,定又是明昭出尔反尔,最后杀了柳逸,转念想想自己在离川的苦楚,便又觉得他活该。
那仙子好奇的问道,“长琴太子为何冲撞陛下?”
“长琴太子不是要解除婚约吗?陛下一直不准,如今帝姬回来了,想必是天帝逼着长琴娶帝姬呢。”
“帝姬与长琴都还小,都不及六千岁吧,五万岁的八帝姬还未嫁呢,陛下也太着急了点吧。”
“你没听说吗,他从凡间带回了一个女子,非常宠爱,日夜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当然不肯娶帝姬,陛下能不着急吗?”
凤息心中冷笑,莫非是把心上人偷偷带回来了?
便又出口问道,“姐姐,长琴太子的心上人漂亮吗?”
那仙娥疑惑的看了看凤息,凤息这两年长高了许多,样貌也变了些许,又穿了一件简单的素白的长袍,一般的仙娥自然也认不出她。
“我们是没见过,听说有长的有几分象原来的昌容仙子。”
“不会就是昌容仙子吧,这女人是不是用了什么妖魅之术迷惑太子?”
又有人笑道,“说来帝姬也是倒霉,原来喜欢青冥仙尊就被这个昌容仙子给抢了,现在未来的夫君又要被抢了。”
身后仙娥们听这群人越说越不象话,便想要阻止,凤息却摇了摇头,好笑似的道,“她们倒是看得明白,不过,我又怎么会让她如愿。”
115 能敬点老吗
出了月老宫中,凤息驾了祥云一路往火神殿奔去。
行了半个时辰,远远便见一处清雅的屋舍,水廊逶迤,屋舍背靠一片合欢树林,正开的灿若云霞,繁花深处有一云台,空中隐约传来铜铃的清脆之声,好一个清幽雅致之地。
仙娥遥手指了指远处建立于水边的宫殿,“那处便是长琴太子居住的神殿了,听说他喜清静,早早便搬出祝融帝君的火神宫。”
关于长琴太子,仙界有诸多种说法,一说是太子爱清静,鲜少在火神宫中居住,多半在此,也有人说,并非太子爱清静,而是风流,此乃太子金屋藏娇之处,还尚未成年便让身边服侍的仙娥有了身孕,当然这只是传言而已。
凤息帝姬听说长琴太子私藏宠妾,出了月老宫中便杀向长琴太**中,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仙娥便不敢多说。
这是凤息第一次到此,神殿管事的仙官自是不认得凤息,只是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从云头下来,一头青丝用一根碧玉的簪子挽了,又穿的素静的很,只是皮肤白晰如玉,一双眼眸如清水般灵动。
仙官觉得这小仙子有些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那里见过,定又是个爱慕太子的小仙娥死缠烂打的想要太子一面呢,他照例拿出用了千百遍的幌子,“仙子是来找长琴太子的吧,不巧的很,他今日不在宫中。实话不相瞒,我们家太子已有心上人,小仙子还是另觅佳偶吧。”
便见那小仙子眼波流转,分明娇俏明艳的小姑娘,笑起来却是一脸的坏相,慢悠悠的道,“我可不是来找长琴太子的,我就是来找他的相好的。”
仙官还想拦她,只见她身形微微一闪,便已消失在他跟前。
凤息身边的仙娥也生怕帝姬闯了祸回去无法交差,无奈道,“这是凤息帝姬,仙官速去找长琴太子回来。”说完便转身追了过去。
仙官这边遣了人去报信,自己也抬脚追过去,等他找她时,她已经闯进了长琴太子寝殿,那守门的仙娥已经晕了过去。
仙官头皮发麻,太子平常最忌讳别人进他寝殿,这下怕是要受重罚了。
他跟着进去,却见凤息帝姬怔怔的站在殿中,他正想开口,便又被殿中的景象给惊呆了,殿中但凡触眼能就的地方都挂满了画,画的似乎是一个人,从六七岁的瘦弱的孩童到十六七明媚娇俏的少女,就连案几上还是半张没画完的画像。
仙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眼前的帝姬,又看看那十六七岁的那张画象,这画的分明就是帝姬啊。
仙官表示震惊了,原来太子殿下成日把自己关在这里就是画这些画像,难道从孩童时就开始暗恋帝姬了,实在太早熟了。
仙官松了一口气,“太子那有什么相好,就算有相好也该是这画中之人。”
又见帝姬笑了笑,“这姑娘我也是认得的,不过却已经死了,挂这里也是大不吉利,我今日就做个好事。”仙官还没想明白她做什么,便见抬手往殿外一指,地上便起一堆火。
殿中的画象悉数的往火堆里飞去,瞬间就燃成了灰烬,她看着那火堆,眼中分明有恨,似是不甘,又念了个诀,便连火带那灰烬也消失无影无踪。
仙官再回头瞧太子寝殿,便觉得说不出的空旷和幽寂,他刚想张口,又听帝姬微笑道,“你不必谢我。”
仙官心道其实我更想哭,帝姬已经抬脚走远了,便一直往转角的偏殿里走去。
推开门进去,便见一个女子呆坐于案前,面容枯槁,厉鬼一般,早已不复往日美丽妖绕,也难怪,一个凡人要活五百年,也不知长琴拿了什么给她续命。
凤息走至她跟前,“你可还认得我。”
清河呆呆的看了凤息好一会,突然又半是痴狂的大笑,“是你!原来是你,他终于把你找回来了!”她恨柳逸,更恨林招娣,就是为了她,他变得比厉鬼还要可怕,生生折磨了她五百年。
笑声住了,那痴狂的目光又变成怨毒,“你来干什么,来杀我吗?杀了我你又能如何,朱厌说过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凤息轻笑,“谁要与他在一起了。”
清河又嘶声道,“你不就想报仇吗,索性杀了我吧。”
又见凤息不理会她,施了法术封了口,清河心中惊骇,原来她也是仙道中人,却不知要用什么来折磨自己。
又见凤息念了诀,逼着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无数的人和事涌了上来,青冥仙尊,帝姬,自已被她踢下界,转世她成了公主,让她死在了自己的穿魂箭下。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有个人轻声道,“昌容仙子,你可还记得我?”
她身子一震,睁开眼道,“你是凤息帝姬!”
又见她和善的笑道,“你都想起来了,从前我都是喊你昌容姐姐,便也是真心将你当作我的姐姐的。”
清河心中一喜,是不是有机会借这小丫头脱身?
又听凤息好奇道,“姐姐如今有两世记忆,是爱长琴还是爱青冥?”
清河哭道,“人界命格是天命安排,非我所愿,帝姬饶恕我,从前在天界我也是真心敬爱帝姬,不过一时受了青冥仙尊引诱,才犯下糊涂事。帝姬若不信可以去问服侍青冥仙尊的仙娥,你死了长琴折磨于我,我才知道帝姬待我是最好的,是我有眼无珠,帝姬最心善的,最能体谅人心,你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以后我定会好好服侍你。”
凤息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你便跟我走吧。”
清河心中一喜,帝姬果然如从前一般好摆布,被囚禁了五百年,生不如死,长琴心系于她,必不会逼她要人,清河已对长琴与凤息恨之入骨,发誓将来找到机会便要加倍还于二人。
凤息施了法术破了长琴的符咒,又给清河施了定身术,这才带着清河离开神殿。
去的却不是天宫,而是地府,清河惊道,“为何要去地府。”
凤息眼波一转,笑道,“投胎当然是去地府啊。”
清河心中不安,急道,“我愿生生世世服侍帝姬!”
凤息便又封了她的嘴,“你也知道我有仇必报的,阿狸的死,我受的穿魂箭苦楚该谁找还去,想来想去,你最合适。”
清河心恨道这丫头如今也聪明了,这又是要把自己送人界?转念一想,与其被柳逸活生生折磨,还不如投胎下界,也算是帮自己忙了。
凤息帝姬还在半道上,冥府便得到了消息,当日一脚把凤息踢下界的地府散仙连滚带爬的跑到府君面前,抱着大腿嚎哭道,“府君救我,府君救我!”
府君实在也愁啊,当日凤息下界,冥府如此歹慢,不知她会不会把冥府拆了呀,想当初他不过闲话说了一句,“青冥仙尊自然要端庄大方的风仙子才配的,凤息那个小丫头不懂事,如何能做仙尊的妻子。”她便跑来差点把的冥府给拆了,放了大半鬼魂。”
天帝震怒,震怒的后果就是训斥了帝姬几句,却连降了他三级,他摸爬打滚几万年,好不容易从府君混上了地府的冥王,结果这小丫头一闹,一夜又回到解放前。
天帝与天后的说法是,自家姑娘年幼单纯,定是你们招惹她才会令她闯出祸事,便该重罚,这对夫妇护短已经护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府君与散仙哭天抹泪的时候,凤息就来了,惊道,“你们哭什么?”
“帝姬啊,几百年没见,老朽甚是想念你。”
府君为示亲热,上前握住凤息的手,心中却极是惊诧,怎地帝姬的手比鬼还要冷,一不小心便撞上凤息幽暗的目光。
帝姬只是高傲的扫了他一眼,“男女授受不亲,你再老,也是公的!”
府君再次想哭,帝姬,你能敬点老吗?
帝姬指着身边女子道,“你看清楚了,这个人在人界曾是公主,害了我的小阿狸,我要她带着她做公主时的记忆生生世世为畜,不得为人。”
府君松一口气,又暗中瞧了瞧这女人前世今生,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便也由着帝姬了。
又让散仙领着凤息去了六道轮回口。
小散仙很狗腿的问道,“帝姬你看,让她为什么畜好。”
凤息往下看了一会,指着那一栏白花花的猪告诉小散仙,“小散仙,凡间的猪一般都是要养一年才杀,你可知道?就让她投在猪圈里吧,天蓬元帅也不寂寞了。”
清河几乎惊的快要晕死过去,便又听凤息笑道,“虽然是猪的身子,但你会有一颗公主和仙子的心,一年挨一次刀,等挨过了五百年,我再来看你。”
说话间,便已扬手把她扔进了轮回口,转身边走边喃道,“五百年是不是少了点?”
小散仙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
凤息这才刚出地府门口,又撞上熟人了,她凉凉一笑,“太子来晚了,你的心上人已经被我扔下人界去做猪了。”
见长琴面色沉痛,她又悠悠道,“父君必定还未歇下,你此刻去禀告他还来得及,我就在这地府口等着,看看父君这回又要把我踢到那里去?”
116 我这是积功德
她把清河扔下界并没有觉得痛快,想来自己并不恨清河,此刻见长琴伤心难受才大感痛快,见长琴不语,又恨声威胁道,“你除非让父君把我踢下界,你若再把她带上来,我便把她踢进离川水,她一个小小凡人瞬间便能魂飞魄散,我看你到何处寻她去!”
身后的仙娥心有戚戚的别过脸去,长琴太子再美也不能再多看了,毕竟帝姬吃起醋实在可怕的很,这昌容仙子就是个血的教训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昌容仙子也太不厚道了,抢完前任抢后任,也该是她活该。
长琴轻轻叹了一声,“我又何曾在意过她,清河是穿魂箭的主人,带她上来不过是寻回你。”说来也奇怪,分明是自己的穿魂箭为何会在清河的手里,且又甘愿受她驱使,定是朱厌的做下的事。
“穿魂箭并非我给她的,我也不知是如何到她的手中。”
“我会再相信你吗?穿魂箭有魂识的法器,若不是你心甘情愿相赠如何会到她手中,定是你一心要助她夺位,便心甘情愿给了她,回了天界,才知道自己错杀了阿狸,又害死了我,便又觉得对我不住,才想寻回我,你现在再如何对我好我都不稀罕了!”
长琴太子的表情由青转白,默然伫立了半晌,才失落道:“你不稀罕是你的事,我愿意对你好是我的事。”
在人界他不懂,回了天界却一切看得清楚,天帝诳他下界好成就与凤息的姻缘,朱厌算计他杀阿狸与凤息反目,又给了穿魂箭设计清河杀凤息。而天后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私下问过司命星君,原是天后娘娘瞒着天帝擅自改了青冥仙尊的命格让他和昌容成了兄妹,好成就凤息与青冥的姻缘,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算计,而他和凤息就是棋子,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长琴得知真相那一刻,心中极是愤怒,他不恨天帝诳自己下界,因为是他让自己有了凤息,可是又是这些人让凤息恨他入骨。
她冷笑,“对我好吗,那把穿魂箭给我。”长琴有些犹豫,此箭本是邪物,而凤息心中又充满怨恨,虽说有魂识,可万一这箭如同血莲一般受她驱使反让人利用便是害了她。
又听她冷笑道,“你与父君母后是一样的,嘴上说对我多好,心中都是另有算计。”
“我并非不给你,你先告诉我要来何用?”
她冷冷一笑,“就去杀你在凡间变成猪的心上人,你给还是不给?”
长琴知道今天不给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索性给了她,悄悄跟着她就是,看她到底要如何。
“给你就是。”
他伸出手掌,手中便多了一副银色的弓,凤息拿了便走,嘱附身后道,“都不要跟着我。”她这么一说,仙娥更不敢放她一个人走了,驾了云便要追上去,蓦的见凤息转了头,拿着穿魂弓对准了她们,恨声道,“想要魂飞魄散便跟着我试试!”
她们不知凤息被这穿魂箭害了五百年,看了此箭心中又恨又惧怕,便执意想毁了此箭,天后派的人又一天到晚跟着她不得自由,越是觉得恼恨不已。
仙娥惊的顿了脚,那里还敢再追,却不知凤息根本拉不开此弓,眼看着凤息远去,仙娥急的直跺脚道,“快去禀报天后娘娘!”
长琴悄悄隐了身跟了上去,心中又纳闷天后为什么要让人看着凤息,她那么爱自在的人,最是恨别人约束的。
他悄悄跟着她一路出了南天门,便看她一直往南飞去,约行了大半日,远远一座座山峰高耸入云,甚是险峻壮观,山峰与云层相接的地方象是有灼热的烈火,烧红了半天的天空,这不就是峄山吗?传说主峰原是众神之首伏羲居所,自伏羲陨灭后,主峰便被封印了,再无人有机缘见过。
这附近藏有有六界的最纯最烈的火种,原来她来是想毁了这个邪物,只是火种在山尖之上,想上去并不是易事,更何况各峰皆有神兽看守,便是自己亲自去怕也是要花费一翻力气的,
而凤息法力一般,就算上去也拿不了到火种,自己若是现身帮她,以她的脾气必定要带着这邪物掉头就走的,还不如现在暗中助她,毁了这邪物才安生些。
上山只有一条路,崎岖险峻,处处有鬼兽,步步是仙障,长琴想暗中替她清除那些鬼兽,奇怪的是每次他施的法术都会被完整的挡了回来,分明是暗中有高人阻止,却不知那人为何肯现身。
凤息往上走一步,要不被甩了下来,要不是被妖兽咬,一会又被仙障带了迷阵中,被仙藤好一顿抽打,长琴便感觉那一鞭一鞭抽在了自己的心上疼的要命,再看凤息,她仍是不甘心,抓着穿魂箭恨声道,“谁也休想阻我,我今天非毁了你不可!”
凤息折腾了大半天,好容易要到峰顶了,突然听到一声地动山摇的嘶孔声,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见一条龙头蛇身的怪兽从山后窜起,怪兽身长八尺,凶面獠牙,摆起了蛇尾狠狠的甩向凤息,长琴暗叫不好,想要施法护住凤息,便觉得突然被人定住,长琴急的冷汗直下,究竟是何方神圣一直与自己过不去,抬眼一看又见空中立着一位须发皆白红光满面的仙人,正拈须看着自己,笑着摇了摇头,示他放宽心。
那蛇尾狠狠的甩向凤息,把她狠狠的拍在了石壁上,凤息身子半天没动,长琴觉得心要跳出来了,那天上老头仍是饶有兴致的看着,
凤息又站了起来,那神兽一声呼啸,山石纷纷滚落,小妖四处奔逃,下一瞬已张着大口扑向凤息,凤息也自知不是它的对手,便只有躲,这下她有防备,堪堪躲过神兽一击,连着被它扫了好几回,凤息便有些摸着它的招式了。
神兽虽然威力大,奈何身子巨大,在这山峰之中就是连身子都施展不开,而凤息身子小,最大的技能逃跑功夫可是一逃。
长琴突然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一人一兽便在地动山摇中玩起了捉迷藏,凤息跑的越来越轻松,神兽越来越狂燥,分明恨不得一掌拍死凤息,却偏偏她滑的象泥鳅,连片衣角都抓不到。
最后神兽累的直喘气,凤息趁机跃上它的头顶,轻轻拍了拍的头顶教训道,“我不过是想借这神火毁件邪器,不让它害人,我这是积功德,你懂吗,你这么小气,活该你守着这破山上,你再看人家朱雀白虎青龙就是因为大气,所以守的是天界四方,你不若学学它们。”
那神兽似乎都要没脾气了,便又听到空中一阵笑声,“你这小丫头,分明是怨恨这穿魂箭害了你才想毁了它,还来欺负我这神兽。”
凤息见凭空出现了个白胡子老头,“你又是何方神圣,莫非这神火是你的?”
那老头只是笑,“我听说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害你到这步田地的人是长琴,你何不用穿魂箭杀了长琴再毁了穿魂箭。”
长琴心中发紧,便想想听听她是怎么回答,又听她一本正经的问道,“老头,你想知道吗?”
那老头拈须笑,“自然是想知道的。”
“你若不知道,我或许还会告诉你。”
老头慢悠悠道,“没有我,你是上不去的。”
见凤息眼睛转了转,正要开口,老头又笑道,“你倘若说了假话,我也不会带你上去的,这个穿魂箭就是喜欢干净的魂魄,那天若是闻着你的味再射你一回,那可就......”
长琴分明看见凤息的身子在风中颤了颤,她的脸本就白,此刻更是白的惨烈,便见她微微垂了眉眼,几乎是低不可闻的道,“我不舍得杀他.......”
老头笑道,“你说什么呢,我老头耳背呢,可没听清。”
凤息蓦的抬头,咬牙切齿的道,“我虽恨他,却不舍得杀他,我也恨我爹娘,却又能如何,你该满意了吧!”
长琴听了心里五味陈杂,自己在她心里终归还是有一席之地,可却又是恨透了自己,便又听那老头喊道,“小子快出来吧。”
凤息扭头看见是长琴,原来他一直跟着自己,又想想刚才那一番话他定是听了个清楚,越觉得难堪恼恨,狠狠瞪的他一眼便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老头,你说话算话,带我上去。”
“你是阴寒之体不畏火,他又是火神之子,也不畏惧神火,让他带你上去正好。”
“原是你骗我!既然如此,我自己上去。”说完自已便纵身越去,刚踩上去便又被仙障弹了回来。
那老头遥手指了指长琴,奚落道,“论逃跑功夫你是极出色的,可论法力,你还得靠他呢。”
凤息便已气的目瞪口呆,这死老头摆明就是戏耍她。
见凤息气的发抖,长琴心中不安,这老头是帮自己还是害自己呢,一会这臭丫头定要把心中怨气发泄在自己的身上的,定又要再恨上自己一分。
那老头又瞪了他一眼,“都说你是六界最灵透的人,我看你最笨,愣着干什么,赶紧带她上去,天都要黑了。”
117 越宠她便越害她
凤息是怕极了这穿魂箭,只得任由长琴牵了自己的手上去,只是冷着一脸不肯给好脸色。
长琴无奈苦笑,“臭丫头,我这是在帮你呢。”
又听那老头在身后唠叨道,“就是你自己把这臭丫头宠坏的,活该你受这些苦楚。”凤息听了恨不得扭头给这死老头一箭。
那火就藏在了山尖上,象是从地底下烧起来的,一直窜到山顶,凤息几乎毫不犹豫把穿魂箭扔了下去,看着穿魂箭在火中烧成一团黑影才抬起头来。
长琴看火光映在凤息的脸上煞白的脸上,她看似解脱又似痛快。
心中不禁酸楚,离川水究竟是怎么样的苦楚,让她怕成这样,他不自禁的握紧了她的手,止不住的心疼,“凤息。”
她似乎没听见,又勾着头往火光里探去,长琴心中一紧,生怕她不小心便掉下去,忙伸手揽了她的腰便往山下掠去。
凤息被他束缚住,恼火道,“长琴,你做什么!”
“穿魂箭已毁,我们该走了。”
到了山下才把凤息放开,天已经完全黑透了,厚厚云层裂出一道细缝,漏出些许月光。
那个老头还在,背对着他们站着,在风中衣袍猎猎,一派仙风道骨,这背影怎么觉得那里见过呢。
凤息已走到老人跟前,急切的问他,“老头,你定是知道我的来历,若是我跳进神火里,身子会暖些吗?”
长琴心中一惊,伸手又握住凤息的手,老头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凤息,“你会把神火扑灭的。”
凤息越发觉得失望,是了,连朱厌都没有办法的事,又还有谁能做到,她有些心灰意冷,挣脱了长琴的手,转身就走。
这边长琴忙道了谢,转身便想追过去。
老头看了看天空,又一把拽住他,“你等等?”天空中的那道缝隙越来越大,象是一道利剑劈开了厚厚云层,月亮渐渐从云层后面升起来,
“今生是不是十五?”
长琴心里记挂着凤息,便敷衍的点了点头,老头沉声道,“不好,赶紧追上你家臭丫头。”
月色越好,凤息发觉得自己身子就越发的轻盈,如今驾了云在空中,便觉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转眼之间,天空中那轮满月已经跃上云层,在天地间撒上一层银灰色,银色的光芒越盛,凤息就觉得越冷,好象有风直接穿过自己的身子,要将自己分的四分五裂,却又感觉不到疼,她低低看了看自己的身子,近乎透明的颜色,身子在虚虚实实之间变幻的越发频繁。
她察觉到是自己的元神要散了,在离川水下泡了五百年,原来终归还是要死的。
她站不住了,头一仰从云端跌在了地上,她往远处看了看,长琴和那老头正焦急找她,倘若他们知道自己元神要散了,定又是要把她扔到离川水下的,与其忍爱生不如死的痛楚,她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了,她强撑着躲到一块岩石后面。
看着他们驾着云过去,空寂的夜空下便又只剩下她自己,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月色下时隐时现,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解脱了,想想父君母后,想想长琴,却仍是心如刀绞般的难受。
她活着便没法不恨不怨他们,他们被自己恨着也是难受,倒不如这样消失了干净,跟阿狸一样的命运也算是陪阿狸了。
长琴追了好些时候都没见着凤息,那老头沉吟了一会,“那丫头元神快散了,走不了多远,一定还在方才那儿,定是怕带她去离川水躲起来了。”
长琴大惊,急忙跟了过去,“元神要散了?为何会散?”
“今天是月圆之月,便是她元神最虚弱之时,她本来还要在水底下呆上五百年,天帝天后定是不忍心才把她提前放出来,也不知天帝耗费了多少修为才保住她,平日里是还可以,只是每月的月圆之夜她的元神便受不住,定是还再放回离川水去镇魂的。”
长琴这才觉得后怕,难怪天后要一直派人跟着她,不由得恼恨自己给她穿魂箭,倘若赶不及回去,岂不是真的会消失。
她已经死过一回了,若是……便是自己的也不敢想下去。
老头指了指脚下方圆几十里的山川,悄声道,“臭丫头定是藏在这里了,快找找,千万不要说带她去离川水。”
她有意藏起来,这里怪石林立,要找她也要耗费不少时间,长琴心急如焚,生怕晚一分她便又没了,已经顾不得什么周全不周全了,轻轻的哄道,“凤息,你放心,我定不会带你去泡离川水的,听说那里蚀骨穿魂,去了也生不如死,还不如放你自在,可是你也让我再见你一面吧。”
“我是做错了,不该杀了阿狸让你伤心,又是因为我没有守住穿魂箭,才害了你受五百年的苦楚,我只是被蒙蔽,可对你心却没有一分是假的,我是不忍见你受苦的,你就出来让我见你最后一面,最后一面我也就死心了。”
长琴一边急速的在怪石中穿行,时间过的越久,他的心便往下沉一分。
那老头也大声道,“臭丫头,你现在元神就快散了,撑不过两个时辰,从这里到离川至少得半日,就是想把你扔进离川也来不及了,你出来看看柳逸有多伤心,反正你都要魂飞魄散了,就是让他见一面又如何呢,了却他的心愿,他以后才能活下去。”
见那边似有微风闪过,又道:“你再恨他,可终归不舍得杀他,可见他在你心里定是极有份量的,你再不出来,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便见怪石后面有人影微微一动,果然是凤息。
她站在怪石之上,月光轻轻落在半是透明的身上,象是随时会化着月光消散而去,她轻声道,“我要死了,便不会再恨你了,我们恩怨就算了了,愿你将来娶个温柔体贴,深明大义的仙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你长琴太子。”
长琴已经飞奔过去抱住了她,流着泪道,“谁要什么温柔体贴,深明大义的仙子,我有你便够了,我不知道离川水有多疼,就求你为了我活下来,我会替你去找阿狸,他回来看不到定然也是会伤心的。”
长琴暗中施了法术,将她禁锢在了岩石上,
凤息听他话中不对,大惊之下想挣脱,这才发现自己被锁在他的阵里,她心中惊恐,嘶声道,“你骗我,长琴你又骗我!”
长琴不忍看她凄厉的神色,“仙尊,快!”那老头盘腿虚坐在云朵上,一边施法锁她的元神,竟觉得有些吃力,不由得吃惊,这小丫头的元神竟然强大的这个地步。
又冲着柳逸急道,“快把你手中那串镇魂珠给她戴上。
用了镇魂珠,两人又一起施法,过了好久,才将她元神压制在她体内,她的身子虽然还在,可是浑身都散发着银色的光芒,似是月光幻化出的人儿。
“只能暂时压制住,你抱着她,这就带她去离川水!”
长琴抱起她,凤息的身子轻盈的像是一阵风便能吹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象也要被人掏空了。
他只从凤息和天帝嘴里听过离川,却并不知那是怎样的苦处。
凤息是连抓住长琴衣襟的力气都没有,只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长琴,“放了我吧,求你们放了我....”
凤息一直在哀求长琴,他不敢说话,更不敢看她,只是一直看着前方,他绝不能心软。
老头就一直跟在长琴身边,见她的身子在长琴怀里涩涩发抖,心中一软,伸手在凤息的额上轻轻抚了抚,叹道,“小丫头也着实是可怜,可是当日为何要如此任性试那穿魂箭,你父君母后就是因为知道把你宠的不象话,又不忍管束你,才故意让你投胎成大户人家的小丫头,想让你历练让你吃些苦头,谁知道柳逸这个浑小子更是把你宠的不象话,你将来是要.......”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下,瞧了瞧长琴,叹道,“这小子如何会懂,越是宠你便越是害了你,或许这便是命,不是天定的姻缘而是天定的劫数。”
凤息那有心思听老头说些什么,心里都是对离川水的恐惧,又哭着求道,“老头,你放了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那老头又轻叹道,“放了你,你就消失了,你要如何听我的,只有你活着,才能听我的。”
长琴不语,只是一直抱着她疾走,老头见他伤心欲绝,宽慰道,“你自放心吧,她的元神还散不了,到离川该是够了,放进了离川水她的命就保住了。”
长琴仍是不语,目光一直固执的看着前方,目中分明有泪。
老头心中也戚然,当日长琴抱琴出生,便知这孩子不凡,天界与魔界将来必有生死一战,天帝与长老们更是对这孩子寄与了厚望。
118 我愿代替你(大赛票满两百加更)
天界堪称大任者,无私情者才有大爱,长琴生来便性格清冷,便是祝融帝君也说儿子天生冷心冷肠,却不知让天帝与长老们更是满意,长琴长到三百岁,天帝与祝融帝君商议后,便让天界长老们亲自教导,成日里教他天道大义,打算将来要委以重任。
月老宫中姻缘树突然结出一根姻缘线,此乃天界闻所未闻之事,大家只当天定姻缘,等他长到五千岁了,天帝堪破其中天机,才知对长琴矫枉过正。
如今长琴下界走了这么一遭,原来的冷心冷肠一碰到凤息早已被她揉化了,长老们现在该担心的是,长琴如今私情过重,大义反而为轻了,现在也无人知道这天定的情缘,将来是救天界还是会毁了天界。
长琴没心思关心老头的弯弯绕绕,在空中行了一会,便见远方隐约有几朵祥云,老头摇手一指,“天帝与天后来了,你速与他们去吧。”
怀里的凤息越发的惊恐了,原本无力的手突然紧紧揪住他的衣襟,“长琴,你快放我离去,我便不会恨你了!”
长琴硬下心肠不理会她,不过片刻,天帝与天后便行至跟前,而身侧的老头已经没了踪影。
天后看小女儿还在长琴的怀里,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又见凤息涩涩发抖的道,“母后,你说过的,再也不送我去离川,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天后自然知道她有多恐惧,心疼道,“不用很久,熬过了今晚母后便带你出来。”
“你骗我,五百年前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天帝想从长琴手中把她接过来,便又见凤息拽住长琴死死的不撒手,也不强求,又了施了法术,速度又快了许多。
凤息把脸埋进了长琴的怀里,低泣道,“长琴,昔日人界有一种化尸散,给活人用了就是生生的骨血分离惨不忍睹,你也曾亲眼见过,我在离川水下便是这种痛楚,我生生受了五百年,你如何能忍心。”
长琴听了脑海里浮现那个画面,心中俱是寒意,她如此惊恐,难道真是如此,若是......
凤息又低泣道,“你不是说你最心疼我吗,你定然不会那么狠心对我,你只要放了我,我便不恨你了。”
长琴脚步微微一顿,天帝沉声道,“你若心软便是害了她。”
长琴心中本是悲愤难耐,见凤息受此苦楚,已然没有了理智,恨道:“那老头说我宠她是害她,陛下又说我心软是害她,那她今日变成这样又是被谁所害!她恨我入骨又是被谁所害!”
天帝哑口无言,心中有些愧疚,不敢看那少年悲愤的脸,更不敢看女儿的脸,转了头往离川飞去。
长琴心中虽恨,却也知只有这么一个法子可以救她,“凤息,你听话,你忍一夜,明日你便可以出来,我去人界给你买桂花糕,你回来便能吃了。”
如今凤息生不如死,那是象人界时几块桂花糕便能哄好的,咬牙切齿的骂道,“长琴你是骗子!我有今日便是你与清河害的,我永远不会再相信你,永远不会再原谅你!若是我还能从离川水出来,断也不会再看你一眼!”
他说不让自己受离川苦,他说只想见她最后一面便能了心愿,她终归不舍他才会出来的,可他只会骗自己,就象骗自己不会杀阿狸,他还是背着自己杀了,凤息知道再说什么都无用,只能怨恨与惊恐中等待着那钻心刺骨的痛楚。
柳逸跟着天帝走了许久,象要是走到天界的尽头,那里除了一湾碧水,并无特别之处,便又见天帝施了法术,空中突然出现一面水波一般的镜子。
原来离川在另一个空间,难怪他未曾听闻。他跟着天帝进去,入眼是一个幽长走廊,寒意便从周身涌了上来,这里很冷,就象凤息身上的那种寒意。
穿过走廊,便是一开阔的世界,山川河流,不同的是这里目所能及的看到的都是黑色的,就是流动的水都是黑色的,诡异阴寒的湛人。
又跟着天帝进了一个阴森森的洞口,隐约见里透着一丝丝诡异的红光,天帝突然顿了脚,“青鸾,你不要进去,就在此处等我。”
天后犹豫了会点了点头,又伸手摸了摸凤息的头发,“母后明日来接你。”
凤息猛的睁开眼晴,目中似有寒刃闪过,“母后,我恨你!”
天后身子一震,手缩了回来,像是不忍再看,别过脸去。
天帝入了洞口,长琴跟着一直往里走,每隔二三丈便有凶兽看守,原来那抹诡异的红光便是它们的眼睛,这些凶兽个个修为了得,见了天帝瞬间变得温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长琴心中悲凄,五百年了,他的凤息就被关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便也觉得天帝心狠,“以陛下之能,分明可以让凤息避开这些劫难,为何如此心狠!”
天帝没回头,有些无奈道,“便是朕也有无法预测之事,长琴,朕是天帝,却也是凤息的父亲,又怎会舍得她受苦。”
天帝统领六界,是最高贵的神,杀伐决断,从不需要解释,如今看着长琴和凤息,竟也有些怕他们恨他。
走到尽头,眼前是一泓不大的湖水,阴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水面上笼罩着一团黑色,水里隐约传来尖锐的笑声,象是恶鬼在嘶咬,便是长琴见多识广,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
天帝指了指湖水,沉声道,“快放她进去。”
长琴低头,凤息已经松开了抓他衣襟的手,似是已然绝望,只睁着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他,天帝喝道,“要等到何时,等她魂飞魄散吗?”
他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不管有多疼,我陪你便是。”
天帝大惊,还没回过神来,长琴已经抱着凤息一起跳进了湖中。
身体浸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水从皮肤浸入了骨血,下一瞬,便又觉得钻心刺骨的痛楚,那已经不是水,而是变成恶灵,遍布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无情在嘶咬他的血和肉,身体深处却象是有滚烫的溶岩要把骨头给化了,原来这便是离川之苦,蚀骨穿心之痛。
耳边是凤息撕心裂肺的嘶喊声,“疼!父君放了我!父君放了我!”
凤息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长琴痛的根本抱不住她,几次看她的头要浮出水面,瞬间又被什么给了拖下去。
凤息在湖里狂乱的挣扎,一会想要跃出水面,他伸出手想去够她,很快又被她挣脱开来,他看着天帝面色凝重的站在岸边,似想要施法禁锢住凤息。
长琴顿时明白了,自己完好之身尚在水中痛苦难忍,凤息元神将散,要用水聚魂,必是比自己还要痛上百倍。
他急喊道,“陛下不要!”凤息若是痛的连挣扎的自由都没有,定是会疯的。
天帝迟疑了一会,似又想动手,长琴心中着急,忍着巨痛扑过去死死抱住凤息,长琴此刻忘了那噬骨的痛,只觉得心要被掏空了,“陛下不要,她会疯的!”
他却不知凤息五百年就是这么过来的,若是天帝不禁锢她,她早就自尽了。
没有了禁锢,凤息力气大的惊人,神情狂乱已经完全不认的他了,只是本能的想摆脱他,在水里几个翻腾狠狠的将他往岸边的岩石撞去。
他的头被狠狠的撞在岩石上,身上的痛楚让他觉得有些恍惚了,他只记得自己不能放手,“凤息,你看看我,我是柳逸,我也是长琴,无论是人界还是天界,我都最喜欢你,你不是见我抱的女子你便心痛吗,那是因为你也喜欢我,你忍一忍,等熬过了今晚,你就好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似乎听不见,只是嘶喊着想冲破他的束缚,无论她怎么想挣脱,长琴就死死的抱住她不放,过了许久,她似乎用尽了力气,颓然的靠在他怀中,眉心皱成了一团,又死死的咬着自己唇,红色的血丝从她的唇上漫延开来,一丝丝的湛进了水里。
他想了都没想,扣着她的头便亲了上去,想让她松开紧咬的牙关。
他在人界的时候便偷亲过她很多回,紧张又觉得甜蜜,现在心中只剩凄凉,她在水中突然瞪大了眼睛,意识似渐渐清明过来,恨恨的别过脸不让他碰她的脸。
她分明是在水里,可长琴却觉得自己看到她在流泪,他又抱紧了她,“你看,活着多好啊,以后我们可以去人界生活,带上阿狸还有杏儿,我天天给你买桂花糕,我会陪你去喝酒,陪你去赌钱,你要是消失了,这些都不能做了。”
她断断续续道,“你知道有多疼吗,若是你象我这般生不如死,我定是会不忍心放了你的,你现在就是跳下来有什么用,我疼的越发厉害……你滚……你滚……”
他咬牙道,“我是不会走的,倘若水底下的人是我,我自是不要你放的,就是为了你,我也要活着。”
凤息,若是可以交换,我宁愿代替你在离川水下千年万年。
119 月老的无奈
离川水下的一夜,那是长琴活了五千年最漫长的一夜,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过了一夜鬼还是辈子,因为在这无日夜之分的离川之中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天帝把凤息从水上带上来,元神虽已归位,却已被折磨不成人形,天帝给她喂了仙丹,又施法替她疗了许久的伤才见她脸上有了一丝的活气。
长琴心中大痛,“凤息。”又小心翼翼的去握她的手,她并不抗拒,反而用了力握紧自己的,长琴心中一喜,下一瞬,她又很快松开了。
天帝摸了摸小女儿的头,柔声道:“凤息现在没事了,我们快回去吧,你母后还在等你呢。”
凤息甚至不愿抬头看父君一眼,强撑着站起来往洞外走去,那一刹那,高高在的上的天帝脸上也写满了寂寞。
长琴发现自己的身子仍是暖的,正有些疑惑,又听天帝叹道,“你魂魄完整,并不需离川水聚魂,这一天半天不会有影响,但倘若日长了,不仅你的身子会变得冰凉,也会伤着你元神,与凤息也并益处,你这又是何苦。”
长琴沉声道,“伤着又如何,若能让她心里好过些,便也是值的。”
天帝不禁抬头去找已走远的女儿,分明瞧见她身子微微颤了颤,想来是听到长琴方才之言。
离川整整是一天一夜,天后还守在洞口,见了凤息也是一脸的心疼,“凤息,母后并未骗你。”
长琴突然明白天后为什么不进去,便是自己在离川水下也曾动过索性不如让她离去的念头。
凤息抬起冰冷的眼睛,视线落在长琴的身上,她看自己的眼神比离川的水还要冷,她恨自己又骗了她一次,又把视线转向她的父君母后,“每月的八月十五吗?”
天后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又急切道,“只要一天一夜便好,不用五百年,你只要熬过这一天就可以,父君和母后一定会再想别的办法来救你。”
她看着他们冷笑,“父君知道阿婉痛苦,却愿意放她离去,我如今比她痛苦百倍,父君却千方百计要我活着,定是我还有别的用处!”
天后脸色煞白,天帝沉声道:“凤息,我是你的父君!那个不过是一缕残识,你姐姐早就消失了!”
凤息过了好一会才咬牙道,“我可以每月的十五入离川水,不过......”她略顿了下,又指了指长琴,“我恨他,无论是在离川还是在天界,都不愿再见他,我也不信什么天定的姻缘,你们莫要再来诳我!”
父君你不会知道,有他在,离川的夜更长了,离川的水更疼了。
天帝微微怔了怔,再看长琴象是失了魂似的看着凤息,喃喃道,“你竟如此恨我....竟如此恨我......”
凤息冷声道,“你们若不答应,我是决计不会再来的,你们总不能永远锁着我。”
天后心知凤息已经被他们伤透了,真会干出自尽的事来,急道,“我答应你就是。”
凤息得了承诺,招了祥云一个人转身远去。
回了天界,她果真如她所说,他骗了她,等她出了离川水断不会再看他一眼,他甚至连她的面都见不着,就连天帝也不敢偏帮他了。
天后委婉道,“凤息性子偏激,便由着她罢,等她再长大懂事些自会明白你的心,况且你们还年幼,论及婚嫁之事尚早。”
他何曾不知天后存了私心要让凤息与青冥仙尊在一处,天帝又是一番责任大义的说辞,“你既生在仙家,守护六界便是你的责任,你天资过人,朕与天界长老们都对你寄与的厚望,你要勤加修炼成就一番事业才是正道。”见他失望,不知是安慰还是另有天机的补了一句,“既是天定的姻缘,便是打也打不散的。”
长琴心中悲忿,他也知那根姻缘线定是大有璇机,也信是天定的姻缘,可是天帝陛下,你又怎么会知道相思之苦。
天帝与天后对凤息是父母心,自己在人界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比他们少半分,每月的月圆之夜,他要如何安心?
凤息把长琴的宠姬丢到凡间为猪的事已传遍了天界,人人皆说帝姬善妒,长琴太子震怒,从此不再理会凤息,这门亲事怕是要黄了。
仙子们表面婉惜,心中却是大喜,众人又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原来长琴太子的宠姬便是昌容仙娥,曾是青冥仙尊喜欢的女子,凤息帝姬绕来绕去还是因青冥仙尊之故,果然是痴心又霸道的很哪。
凤息自离川回来便成日里窝在月老宫里跟下棋,月老想赶都赶不走,不过五天下来,月老的脸都快愁成一根苦瓜了。
月老棋艺堪称天界第一,凤息帝姬棋艺据说比天界第一的月老还好,只是为人比较低调,从不象月老爱四处吹嘘。
这个传闻传到月老耳朵里,他也只能呵呵哒,毕竟臭丫头是帝姬,毕竟自己活了十几万年,还不能辟谣说这个传言就是帝姬让她的小狸猫吹出去的,为的就是哄她父君母后高兴。
这次连续下了第五天,每每开局不到半日,月老便能在棋盘上杀出一片大好形势,帝姬照例笑的如沐春风,“老头,我刚才下错了。”
月老挑了挑眉,凤息已不客气的悔了一步棋了。
过了一会,帝姬又问,“我好象又下错了?”
月老瞪了她一眼,帝姬依旧毫无羞耻心的继续悔棋。
月老此刻还是有耐心的,又继续接着下,等到帝姬第十次悔棋的时候,又见这死丫头一副分明是要她悔到赢了为止的架势,终于忍不住哼哼道:“既然都错了,那还不如重下呢!”
帝姬恍然大悟,“你说的甚是有理。”说话间已施了法术,将棋盘收了个干净,“我们重下吧!”
这些天月老就是这样被帝姬折磨过来的,最不能忍的是他一次没赢过,还不让他走,月老就纳闷了,五百年前,这臭丫头顶多下个一两天就该去呼呼大睡,如今就是连接下五天,都不见困意,反而两眼直冒精光,越下越精神。
老头熬到第五天,天帝身边的仙官终于来解救他了,说明日是便是八帝姬五万七千岁的生辰,请他务必赴宴。
凡人寿命短,一年过一次,仙界寿命无限,一千年才过一次生辰,八帝姬正是云英待嫁的年纪,又是帝姬,自然是四方求娶,天帝与天后有意要在寿诞之上为帝姬选婿,便将这次生辰办的格外的隆重。
凡人的姻缘是月老掌管的,天界仙家的姻缘却是自已做主,只有长琴与凤息的是意外,但是月老是主管姻缘的,虽说不能左右仙界的姻缘,但等天帝天后找到满意人选,合合八字说几句天作之合还是可以的。
月老接到旨意简直是大喜,赶着帝姬道,“我要替你姐姐算姻缘,你快回自已宫中去,莫要吵我。”
凤息不屑道,“不过是张口胡诌些天作之合骗吃骗喝,那有什么打紧的。”她愣是赖到第二日才走。
八姐向来对她冷淡厌恶,偏偏凤息在六界谁都不怕,偏怕八姐,平日里也不敢招惹她,因为但凡有她在,八姐必是扫兴的。
她也没打算赴宴,打算往人界走上一遭,可是不禁又想起阿婉,便不觉这是八姐,只觉得这也是阿婉的妹妹,又忍不住想要亲近。
她去了八帝姬仙殿,殿中一片张灯结彩,很是热闹,便听有仙娥窃窃私语道,“听说了吗,天后好象看中了白帝的儿子。”
“不会吧,八帝姬喜欢的好象是玄天神君。”
“玄天神君比她小两万岁呢,还不到婚配年纪呢。”
凤息在门口犹豫了会,又听身后一声轻柔的声音,“凤息。”
凤息回过头,竟然是八姐,八帝姬本就生的美,今天穿着凤凰一族亲手织就的七彩羽衣,更是明艳照人。
“我只是路过……”
“今天哥哥他们也要回来,你也莫要缺席。”
凤息有些受宠若惊,八姐竟然也会对她笑,想了想,“赴宴便算了,送你一个生辰礼物吧。”
她想脱下手中的镇魂珠送与她,耐何那串珠子象是长在她手上,怎么也脱不下来。
凤息恨声道,“长琴混蛋!”
八帝姬知她不愿见父母,叹道,“我只知你被罚下界,却不知你这五百年来发生过何事,只是你不在的这五百年,母后都不愿与父君多说上一句话,更是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凤息,不管你受过多少苦楚,母后也与你一同在受苦,你莫要再冷淡她让她伤心,她从前是如何的疼你,难道你忘了吗?”
凤息怔了怔,慢不经心转过身去,“他们微不足道的伤心与死去的阿狸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天后站在远处的天阶上,自从离川回来,凤息便不见踪影,显见是不愿见他们的,好在天帝悄悄在她身上施了法,到那里都能找到她,现在小女儿摇着一把不知从何处拿来的扇子,虽然表面是漫不经心,但她还是记挂着姐姐生辰,越发觉得心疼,如今她已不知要如何教导他了。
她看了看身侧英武的男子,怅然道,“这孩子心中充满了怨恨,大概只有你的话她还会听些,仙尊可愿意帮我教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