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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妾全文阅读

作者:烟引素     宁为妾txt下载     宁为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1章

    此刻即便崇文帝涵养极好,也被这状元郎廷子言的轴劲儿气的着实光火,登时便冷声开口。

    “把廷子言给我拉下去!”

    崇文帝也并非昏庸的帝王,到了现下也不过是吩咐周围的暗卫将廷子言给拉下去罢了,并未有旁的处罚。周围暗卫闻声,自是不敢怠慢,登时便出来两个身量并不很高,且容貌极为普通的暗卫,将跪倒在地的廷子言给拉了出去。

    被两个暗卫架着的廷子言,此刻也知崇文帝是心生愠怒了,登时身子颤了颤,额间不断溢出冷汗,呐呐闭口,也不敢多言,省的若是陛下将其打杀了,那可便没处说理去。

    薄玉乔见着这来去匆匆的状元郎,眼角不由的抽了抽,难不成大乾王朝的饱学之士都这幅模样,为何这状元郎如此不济事?其实薄玉乔却并不知晓,廷子言这状元之名,来的可着实是不太磊落。

    待廷子言被带下去之后,崇文帝、皇贵妃以及月公主便径直上了先前的车驾,往禁宫之中赶去。

    最后一辆马车之上,坐着的正是月公主。

    此刻车驾中只有楚岳一人,他想起先前那名为薄玉乔的小娘子往他身上打量的眼神,心下便不由升起一股子恼怒之意,这小娘的举动着实是让人生恨,亏得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否则五皇兄也不会将其纳入王府之中。

    楚岳阖上双眸,因着马车微微摇晃,也让他略有些疲乏,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在梦中,薄玉乔那小娘子的面容再度出现在楚岳眼前,那娇艳的模样比之宫中的佳人都强上不少,略带揶揄的眸光,让楚岳只觉面皮火辣辣的一阵灼烫,大抵是因着自幼时起,便无人胆敢对楚岳这般无礼,所以薄玉乔才让楚岳记得极为深刻。

    只见那仿佛胭脂一般的红唇越靠越近,楚岳心头着实是有些忐忑,这是他五皇兄的侍妾,自是不能越矩。不过即便心中如此想着,楚岳的眸光仍是放在薄玉乔身上,根本挪不开眼。

    薄玉乔娉娉袅袅的走到近前,细柔的指腹登时便触上楚岳的颊边,缓缓摩挲着,带着一股子难耐的酥麻,让楚岳不由的心惊肉跳,却又有一股子难言的舒坦感觉。

    待那抹红唇紧紧盖住楚岳的薄唇之时,他这才恍然惊醒,手中握着不知自何处得来的刀刃,狠狠刺进面前小娘子的胸口处。

    滚烫的鲜血不住奔涌,喷洒在楚岳面庞之上,也让他一下子惊着了,自梦中清醒过来。

    楚岳将将醒来,略有些单薄清瘦的身子便止不住的轻颤着,少年面色惨白,即便颊边涂了红艳的胭脂,也遮不住其难看的面色。思及梦中瑰丽的场面,楚岳恼怒的同时也不由有些面红耳赤,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莫要胡思乱想。

    如此又过了好一会子,楚岳这才平复了心绪。

    薄玉乔此刻处于瑞王府中,自是不清楚自己个儿成了旁人臆想的对象。现下贵客早便离开了王府,那该处置的人可万万不能放过了。

    苏醉月自是可恨,但助苏醉月混入优伶之中的人,亦是不能放过,这等吃里扒外之辈,若是再留在这瑞王府之中,恐怕日后还指不定会生出什么大乱子,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薄玉乔可不想让自己证明这句谶言。

    如今楚峥正落座在书房的八仙椅上,抬眼望着薄玉乔,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轻抚着白玉纸镇,而后轻声开口道。

    “你要如何处置苏醉月?”

    听得楚峥问话,薄玉乔心思电转,知晓楚峥大抵是因着方才的事情,对苏醉月生了厌恶之心,方才如此发问。不过薄玉乔也是极为聪慧的小娘子,自是清楚以苏醉月的身份,此刻到底也不能妄动,好歹是皇贵妃的亲表妹,若是妄自处置了,授人以柄便不妙了。

    薄玉乔红唇轻启,微微低垂着头,显出一段儿细白的颈项,比之楚峥手下的纸镇还要莹润,着实是极为不错。

    “乔儿觉得,以月夫人的身份,也不好妄动,便让其在弄月居中抄录三十本金刚经,如此也好修身养性,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肆意打量着面前小娘子玲珑的身子,楚峥眸光微暗,哑声开口道。

    “莫要叫她什么月夫人了,欲要入宫伺候的侍妾,我瑞王府可留不住这尊大佛!”

    苏醉月的心思,经过今日之事后,便再也藏不住了。薄玉乔清楚楚峥的性子,即便后者看在皇贵妃的颜面上,留苏醉月一条性命,也不会让其再有机会出去丢人现眼!

    “抄佛经的法子也是不错,不过三十本金刚经着实是有些少了,什么时候苏氏能抄录三百本金刚经,方才能自弄月居中出来。且抄录佛经心诚则灵,便将弄月居的丫鬟婆子都给撤了罢,将咱们府中的教养嬷嬷送入弄月居,也好教教苏氏何为规矩!”

    听得楚峥言语,薄玉乔抬了抬眼,也觉得这处罚着实是有些过了。三百本金刚经,即便苏醉月不眠不休,也要抄录四五个月。且楚峥还将弄月居的丫鬟婆子给撤下去,如此娇滴滴的女眷还要日日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想必待到佛经抄录完毕之后,苏醉月这好好的一朵鲜嫩的花儿,便要枯萎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不禁摇头,不过却并未多言什么,苏醉月如今落到这般下场,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可半点儿怨不着旁人。

    “殿下,那助苏氏混入歌姬之中的人手,该当如何处置?”

    听得薄玉乔问话,楚峥薄唇微微一挑,勾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此刻薄玉乔突然发觉,面前男子的下颚之上,有一道浅浅的美人沟,更让楚峥原本便极为俊朗的容貌,添了几分柔和。

    不过即便面前男子生的极好,但口中吐出的字眼却让薄玉乔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颤。

    “你叫阿一去帮你将那些人杀了便是,反正都是背主的东西,留在王府之中也没甚用处。”

    得了楚峥的吩咐,薄玉乔也不敢怠慢,既然楚峥欲要让他身边的死士出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薄玉乔自石玉居退了出来,随即便见着了身量高大的阿一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之于这些死士神出鬼没的本事,薄玉乔早便习惯了,艳丽的面庞上也并未现出半分诧异之色,登时便开口吩咐道。

    “阿一,你现下去查探一番,瞧瞧近些时日与苏醉月有过接触之人都有哪些,这些人中到底哪个能让她得着了歌姬的衣饰,你若是寻着了线索,便径直禀报于我,真真确定了背主之人后,再将他们打杀了即可。”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阿一登时便抱拳行礼,恭敬的应了一声。

    随后薄玉乔便回到了漪澜院之中,让素墨去弄月居按照瑞王的处罚行事。待到素墨这丫头下去之后,薄玉乔这才颓然的倚靠在软榻之上。

    她不过只是一小小的侍妾罢了,今日有幸目睹天颜,也着实是不易。先不提混入歌姬之中的苏醉月,便说皇贵妃突然查探出有孕一事,好悬让薄玉乔惊出一身冷汗。若皇贵妃并非有孕的话,今日之事可便险要了。

    再加之送那些尊贵人儿回宫,将一出王府,便遇见了一个好似癫狂的新科状元。因着人家好歹也是翰林院编修,王府守门的小厮自然是不好阻拦的,朝廷命官又是圣人看重的寒门子弟,小厮可开罪不起。

    因着如此,这廷子言方才有机会出现在圣人面前,说欲要尚公主的浑话!

    兀自低叹一声,薄玉乔不由苦笑。这掌家权握在手中,看似风光,但却仿佛走在悬崖边上一般,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的后果。

    若是她不止是身份低微的侍妾,想必握着这掌家权之时,也便更能添了几分底气。

    微微阖上双眸,薄玉乔玉手死死握拳,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权利这东西能如此重要,毕竟没有权利,她的性命都随时可能保不住,又何谈报仇呢?

    如今看楚峥的意思,若是没有旁的由头的话,轻易也不会给自己晋位分,不过若是能怀有身孕的话,到底能否保住这个孩儿?

    薄玉乔思量了一阵,玉白的面庞上也现出一丝犹疑,以孩儿来邀宠,此种手段着实是有些下作,薄玉乔到底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底线,便只得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薄玉乔胡思乱想之际,素墨这丫鬟动作倒是麻利的很,因着瑞王府之中的教养嬷嬷原本便是自禁宫中出来的,如今正好将其送入弄月居中,再将瑞王殿下的吩咐给吐口,即便苏醉月要死要活,有教养嬷嬷看着,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

    听得素墨禀报,薄玉乔有一搭没一搭的颔首,陡然脑海中浮现出阳哥儿那张极为稚嫩的小脸儿,薄玉乔一颗心便揪紧了,以程氏的狠辣,即便有薄清远在旁看管,恐怕仍会对阳哥儿生出什么不妥的心思,若是不能给阳哥儿求得庇护的话,恐怕不出几年,即便阳哥儿不会殒命,也会被程氏捧杀了罢!

第242章

    如此思量一番,薄玉乔心下便越发的急躁,此刻正堂之中便只留下黄莺这丫鬟伺候着,而素墨则是下去将义父给送离瑞王府了。

    入夜之后,薄玉乔尚未歇下,瑞王身畔伺候着的宫人福荣便来到漪澜院中,言道今夜殿下要歇在此处。闻言,薄玉乔便冲着黄莺使了个眼色,后者径直自袖笼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里头的银钱颇有分量。

    这福荣乃是安太后赐入瑞王府的,素日便连楚峥对其也是客气的很,薄玉乔一个小小侍妾,自是更不能怠慢。黄莺给福荣的赏银虽说算不得多,但好歹也全了那太监的脸面,如此自是一团和气。

    福荣离去之后,薄玉乔心思微转,她此刻明白的很,若是欲要给阳哥儿寻一个靠山,想必事情找瑞王方才更为合适。阳哥儿的身份本就不高,毕竟薄正现下仍被关押在诏狱之中,生死不知,他早便不是正二品户部尚书之子,而是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娃儿罢了,且还是庶出,便更为艰难了。

    虽说本朝对嫡庶看的并非极重,但嫡长子继承家业也是有数儿的,所以即便现下二房的私产不少,其中九成都是薄清程这个嫡长子的,而阳哥儿能分得一成家产也便不错了。饶是如此,薄玉乔也并不欲对薄清程出手,毕竟若是封氏的独子去了,恐怕阳哥儿便成了极为晃眼的靶子,日子恐怕便更为艰难。

    因着瑞王要歇在漪澜院中,薄玉乔自是要沐浴更衣,反正她现下瑞王是她的衣食父母,将这人给伺候好了,她自己个儿的日子也舒坦。

    与楚峥相处许久,薄玉乔也清楚这厮着实欢喜香甜的滋味儿,便在浴水之中加上少许蜂蜜,如此用巾子拭净身上的水珠儿之时,倒是使得薄玉乔的皮肉更显滑嫩。红唇涂上添了鲜花汁子的口脂,薄玉乔将鬓发完成一个发髻,而后松松垮垮的簪着一支碧玉钗,如此在着上一件素白的薄衫,配上里头水红的兜儿,着实是极好的景儿。

    楚峥来的倒也不慢,听得外头传来小厮略显尖锐的声音,薄玉乔便径直站起身子,往前迎了几步。

    雕花木门被楚峥推开,薄玉乔登时便冲着迈入主卧之中的男子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随即轻声细语道。

    “乔儿给殿下请安。”

    在漪澜院之中伺候着的下人自是极为识趣,在瑞王入了漪澜院之时,便早就尽数退出主卧了,省的若是碍了王爷的眼,恐怕便不妙了。

    薄玉乔如今的穿着甚是清凉,窈窕的身段儿被薄纱遮掩着,若隐若现,让楚峥的凤眸之中也染上了一丝热意。

    后者原本便并非什么和善性子,他既然瞧见了面前这般美景儿,自是不会放过,当时便上前一步,抬手按住薄玉乔的后颈,而后便将薄唇盖上。

    大抵是肆意妄为惯了,楚峥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扣在薄玉乔后颈处的力道着实算不得小,让薄玉乔不由微微蹙眉,随即嘤咛一声,以至于换来更深的侵袭。

    鹅梨帐暖,现下放在红木桌子上的青花缠枝香炉正溢出袅袅青烟,里头的帐中香乃是南唐后主所制,嗅着味道并不算太过浓郁,但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其中。

    被翻红浪,春光无限。

    等到薄玉乔平复了自己个儿的心绪之后,抬手好似漫不经心的划过楚峥赤条条的胸膛,而后方才开口央求道。

    “殿下,如今阳哥儿才不过八岁,便待在薄府之中,万一程氏那毒妇对阳哥儿出手的话,该如何是好?”

    听得薄玉乔所言,楚峥自是明了这小娘子的心思,当即便开口道。

    “如此的话,你便将薄清阳送入国子监之中,如此也便无人敢对他动手了。”

    闻言,薄玉乔不由蹙了蹙眉头,送入国子监的娃儿都是勋贵子弟,如今薄府二房败落,以阳哥儿的身份自是入不得国子监的,这该如何是好?

    楚峥眸光扫过薄玉乔紧蹙的眉头,凤眸之中划过一丝不满之色,铁臂将怀中的小娘子箍的更紧,而后匀出一指,轻轻揉按着薄玉乔的眉心。这般动作倒是让薄玉乔略有些怔楞,却又不敢多言什么。

    “放心罢,即便薄清阳身份不够,国子监也是入得。”

    得了楚峥这句话,薄玉乔方才算放下胸口的大石,毕竟只消有瑞王开口,朝堂之上的官员可不敢推拒。

    感受到怀中人身子逐渐放松下来,楚峥微微挑了挑眉,随即开口道。

    “睡吧。”

    听得瑞王的吩咐,薄玉乔也不敢妄动,便被其揽在怀中,不多时也沉入睡梦之中。

    翌日清晨,薄玉乔将将醒来之时,便感到身旁略有些冰凉,全然不似昨夜那炙热的温度,显然楚峥应当是早便起身了,方才如此。

    清了清略有些刺痛的嗓子,薄玉乔登时便唤着素墨的名儿。

    “素墨!”

    大抵是昨夜太过孟浪,薄玉乔此刻闭了闭眼,抬手按压着额角,揉了揉那不住抽疼的地界儿。因着阖上杏眸,薄玉乔也未曾发觉,此刻站在主卧之中的,并非是素墨那丫鬟。

    “素墨,你去将避子汤给取来。”

    薄玉乔吩咐完后,陡然觉得有些奇怪,素墨这丫头平日里最是麻利,怎的现下都未曾听得其脚步声。

    猛然睁眼杏眸,薄玉乔略一抬眼,便见着了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着了一身儿天青色的锦袍,身长玉立,不是楚峥还有谁人?

    此刻薄玉乔是真真明了什么叫祸从口出,登时便抿紧了红唇,也不矫情,只穿了水红色的肚兜儿,以及藕粉的灯笼裤,便径直跪倒在楚峥面前。

    方才薄玉乔只不过扫了楚峥一眼,心下便不由喘喘,虽说后者面前并未升起半分波澜,但薄玉乔却下意识的感到惊惧,便仿佛动物本能感到危险一般。

    楚峥微微眯起凤眸,眸中的暴虐仿佛能将人绞碎一般,他从未想到,面前的小娘子竟然半点不想怀上他的子嗣,难不成怀上皇室血脉之于她薄玉乔而言,便是这般为难之事吗?

    兀自上前一步,楚峥唇瓣扯出一丝冷笑。此刻主卧之中静谧非常,针落可闻,如此薄玉乔便更清晰的感受到楚峥的脚步声。

    垂首望着自己眼前的刺金纹绣团云锦靴,薄玉乔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她的身子便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僵劲不得动弹。

    楚峥心头燃起了熊熊怒火,他甚至不清楚为何要这般愠怒。面前的小娘子能毫无芥蒂的与他欢好,却不愿怀上子嗣。楚峥清楚薄玉乔是个着实聪慧的小娘子,正因如此,楚峥更加明白,薄玉乔这不愿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考量。

    微微弓起身子,略带着一层薄茧的手死死钳住薄玉乔的下颚,并未留半点力道。玉白的皮肉登时便涨的通红,随即泛着青白,想必在楚峥放手之后,薄玉乔的面皮定然会青肿了。

    此刻薄玉乔只觉得下颚处传来一股子极为难耐的疼痛,刺得她鼻间涌起一股子酸涩,不由自主的便红了眼眶。这是受疼之时的生理反应,薄玉乔自然是抑制不住的。

    好在楚峥并未将眸光放在下颚处几时,那几欲将薄玉乔逼疯的力道,此刻缓缓消失。修长有力的指顺着她的颈线划过,而后死死扣住她的脖颈。楚峥乃是习武之人,手上的力道自是极大,便只用了一只手,便径直将薄玉乔的身子自地上给提了起来。

    两脚踩不到实处,再加之胸腔之中逐渐稀薄的空气,自是让薄玉乔薄玉乔心下极为慌乱,此刻她毫不怀疑,只消楚峥一个念头,自己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薄玉乔自是不想死的,蝼蚁尚且偷生,又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抬手无力的抓着楚峥的袖襟,欲要挣脱出去,便仿佛濒死的鱼一般,再挣扎也是徒劳。

    薄玉乔面庞涨的通红,胸腔也仿佛破败的风箱一般,不住的起伏着。楚峥平静的望着面前的小娘子,凤眸之中的暴虐此刻尽数消失,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古井不波。

    现下薄玉乔的意识已然渐渐模糊,眼前的楚峥面目都并不若以往那般清晰,先前抓着其袖襟的手,此刻也无力的垂落下去,便仿佛凋零的牡丹似的,已然失去的生机。

    楚峥清晰的感觉到面前小娘子经脉的跳动,只要要再添一分气力,薄玉乔便彻彻底底的会消失在这世上,也便再无旁人胆敢愚弄于他。

    不过不知为何,楚峥却偏偏下不了手,明明他便应当将薄玉乔径直打杀了,方能解心头之恨。只不过一想到面前的小娘子会永远消失在这世上,楚峥心头便不住的有些慌乱,到了最后,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随即薄玉乔的身子便软软的坠倒在地,再无声息。

    楚峥此刻不住喘着粗气,缓缓蹲下身子,便仿佛扛了千斤坠一样。他抬手放在薄玉乔的鼻端,发觉那处有细微的气息,呼在他手指上头,带来细微的酥麻感。

第243章

    薄玉乔醒来之时,还未睁眼,便听得一阵抽泣声。此刻她只觉自己颈项之处着实疼痛,欲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嘶哑的厉害,仿佛针扎一般难耐。

    “小姐醒了!”

    到底是素墨细心些,见着薄玉乔睁开眼,当即便开口知会众人,以免她们太过忧心。此刻薄玉乔见着床头守着的三人,正是黄莺素墨以及阿月姑姑,而原本伺候在漪澜院的几个二等丫鬟,现下全然不见踪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小姐,您现下何处难受?可要用些膳食?”

    薄玉乔昏迷已经一整日了,昨日辰时,瑞王神色惊慌的离开了漪澜院,一旁的丫鬟婆子见状,心下着实是有些惊奇,还是黄莺素墨几个先进了主卧,待见着薄玉乔昏迷在地上之后,这才惊呼出声,如此漪澜院的丫鬟婆子们方才清楚到底生出了何事。

    身为侍妾,将瑞王殿下惹怒,且被击昏在主卧之中。经此一事之后,想必这乔夫人定然是失宠了,如若不然的话,殿下也不会如此狠心,差不离将要把乔夫人的性命给夺了,若非请来莫大夫这医术奇高之人的话,恐怕这乔夫人的性命着实难保。

    瑞王府惯是个捧高踩低的地界儿,即便先前薄玉乔将那存了飞上枝头心思的橙芳径直发卖了,余下的绿涯、黄芪以及红蕊也不是个老实的,现下便寻不见踪影,着实是让黄莺气怒不已。

    薄玉乔此刻也想起了先前之事,登时便哑着嗓子,惹着那股子刺痛,开口问了一句。

    “我昏迷了多久?”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黄莺仍是在抽哽着,眼眶也红了三分,倒是素墨这丫鬟在一旁答话,道。

    “小姐,您是昨日辰时昏迷的,现下是寅时,已然差不离一整日的功夫了,您先用些粥饭,如此也好用药调养身子。”

    闻言,薄玉乔不由苦笑一声,她未曾想到自己居然昏迷了一整日,楚峥出手也着实是不留情面,想必他当时定然是想要了自己的性命罢,不过好歹还给她薄玉乔留了一口气,否则现下可便醒不过来了。

    此刻薄玉乔心头略有些酸涩,不过转瞬之间的功夫,她便将自己的心绪整理好,随即便微微颔首,冲着黄莺笑道。

    “你这丫鬟可莫要泣泪了,先前快去小厨房之中将粥饭给端来罢,此刻我着实是肚饿的很。”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这丫鬟眼泪涌的更急,豆大的泪珠便砸在锦被之上,也让薄玉乔心头抑郁的很。

    现下她未曾见到绿涯、黄芪、红蕊三个二等丫鬟,薄玉乔也便清楚了她们三人的心思,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们自己个儿的选择,只希望日后不会后悔罢。

    黄莺这丫鬟下去取粥饭之后,薄玉乔便冲着阿月姑姑开口问道。

    “阿月姑姑,如今我昏迷了足足一日,掌家权交到了哪位夫人手中?”

    此刻阿月姑姑真真也是有些心疼面前的小娘子,不过将将及笄的年岁,便好悬丢了性命,在昏迷之中,便连掌家权给都被人给夺了。原本阿月姑姑便不欲将此事告知薄玉乔,省的让其平添忧虑,但现下薄玉乔都开口发问了,那她自然也不好隐瞒,只得照实开口。

    “因着先前原侧妃陪嫁的原嬷嬷贪墨,所以殿下也并非将掌家权交回到原侧妃手中,而是荷夫人暂且管着掌家权。”

    听闻是孙清荷接手的掌家权,薄玉乔略一挑眉,如此结果倒也是预料之中。毕竟原香玉做事着实是太过急躁,她手下之人也不知收敛,吃相难看,瑞王也不是个蠢笨之人,自然不会以自己府中的中馈,养一批靖国公府的奴才。因此,掌家权交到性子平和的孙清荷手中,亦是合情合理。

    不过孙清荷面上瞧着温柔良善,说不准是与程氏相同的脾性,不过便是披着温和外皮的毒妇罢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头倒是升起了一丝提防之意,若是这孙清荷真是个有心机的,恐怕亦是会趁此机会对自己出手,毕竟趁你病要你命的法子,薄玉乔自己个儿便极为喜欢,用着也顺手的很。

    若是要提防孙清荷,她还需早日将身子将养好,省的便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只能躺在床榻之上,便更是被动。

    如此一想,薄玉乔凤眸之中便显出了一丝坚定之色,虽说其此刻面色仍是有些苍白,便连红唇都失了血色,干裂出血,但眼神却清亮的很,并未现出半分颓色,如此也让阿月姑姑放心了几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薄玉乔失宠一事,不出一日功夫,便传遍了整个儿瑞王府。

    因着如此,黄莺去小厨房之中取膳食之时,也受了不少刁难,新上任的管事嬷嬷是孙清荷手下的婆子,人称刘婆子,生了一张利嘴,加之年岁大了,自是与面皮薄的小娘子不同,此刻刁难起人来,着实是不留情面。

    “你们这漪澜院的主子还真是矜贵,一整日便待在床榻之上不说,也不瞧瞧现下是什么时辰,不过寅时便来讨饭食,真当小厨房是你们漪澜院的吗?整日便只知勾引王爷,现下失宠了罢!小妇养的果真上不得台面,我呸!”

    听得刘婆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开,黄莺本就是有些急躁的脾性,自然是受不得旁人辱骂薄玉乔,登时便与这婆子撕扯开来。

    不过这刘婆子生了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黄莺则是偏纤瘦的身量,二人厮打在一处,不用想也知是黄莺吃亏。

    只听啪的一声,黄莺面颊之上便留下一个通红的巴掌印!这刘婆子下手着实是个不留情面的,使得黄莺唇角都溢出了血丝。黄莺此刻气的银牙紧咬,恨不得将面前这个仗势欺人的婆子给生吞活剥了。

    黄莺也不是个蠢笨的,如今吃了亏,便更不能在小厨房多留,毕竟自孙清荷接手掌家权之后,王府之中的管事婆子便都被其给换过一批。若是黄莺再待下去的话,恐怕也讨不得好。

    离开小厨房之后,黄莺极快的便回了漪澜院,此事她本是不欲告知薄玉乔的,毕竟小姐身子不好,再因此事使得其忧心,更是不妙。不过她一踏入漪澜院的门槛,便被迎面撞上了青衣。

    后者也不是这瞎了眼的,黄莺面上这明晃晃的巴掌印,青衣自是不会视而不见。见着心上人被欺辱成这副模样,青衣一张清秀的面皮也涨的通红,抬手用力攥住黄莺的手腕,咬牙切齿的问道。

    “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的?”

    见着青衣,黄莺心头便浮起一阵委屈,先前在小厨房之时,她不欲示弱,如此也并未泣泪,但听得青衣问话之后,眼泪便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再也止不住了。

    青衣此刻着实心疼的很,他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如今被人给打成这样,自然是不能轻易便了结了。

    “你莫哭,先告诉我,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的?”

    青衣抬手以袖襟轻轻为黄莺拭泪,微微眯起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杀意。青衣这小厮原本便并非什么良善性子,薄玉乔出手使过的手段,青衣这厮参与了一半儿都多,现下即便是让他亲自结果了旁人的性命,想必眼皮也不会抖一下。

    黄莺也知晓青衣是个执拗的,登时便抽哽着答道。

    “还不是小厨房之中的刘婆子,说小姐是小妇养的,只是勾引王爷,我气不过,便与其厮打起来,方才成了这副模样。”

    “刘婆子?”

    开口之人并非青衣,而是出了主卧欲要给薄玉乔取药的素墨。因着武功不弱的缘故,所以素墨耳力自是极好,此刻便将黄莺的言语尽数收入耳中,登时也气笑了。

    “你这丫鬟着实窝囊,被人给欺辱了便快些回来寻我们便是,如若连自己院中的人都护不住,我习武作甚!”

    话落,素墨不急不缓的将手中端着的红木托盘径直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之上,而后便加快的脚步,径直出了院中。

    望着素墨的背影,黄莺这丫鬟面上略有些怔楞,眨了眨眼,冲着青衣问道。

    “青衣,素墨姐姐这是往小厨房去了?”

    听得黄莺问话,青衣微微颔首,扯出一丝冷笑,也不急着去凑热闹,而是便将黄莺这丫鬟拉到他所居的厢房之中,取了一枚煮熟的鸡子,在黄莺红肿的面上滚了滚,又过了一会子,青衣便将鸡子放下,随即便径直在房中翻箱倒柜起来,最后在箱笼之中取出了先前自杏林馆之中得着的上好伤药,而后仔细的敷在了黄莺面上。

    小情儿两个在厢房之中温存暂且不提,素墨这丫鬟可着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待入了小厨房之后,径直便行至刘婆子面前。

    素墨与黄莺都是漪澜院的一等丫鬟,刘婆子自是清楚她二人的身份,先前才对黄莺多加羞辱。此刻见着素墨走上近前,又欲张口开骂,却冷不防被素墨给狠狠甩了一耳光,将这嘴刁手黑的婆子径直打倒在地。

第244章

    素墨可不是刘婆子这种普通婆妇,她这一耳光之中带着一股子内力,径直将刘婆子两颗后槽牙给打掉了。此刻刘婆子瘫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沫,里头还带着两颗牙齿,登时便让小厨房之中余下的丫鬟婆子大惊失色。

    现下小厨房之中,管事的都是孙清荷手下之人,见着刘婆子被素墨打的不成样子,登时便愠怒不已,一个穿着藕粉薄衫,模样生的极为秀气的丫鬟,不忿的上前几步,指着素墨的便骂开来。

    “你不过便是漪澜院的丫鬟罢了,又凭甚打刘婆子,难不成不将我们荷夫人放在眼里吗?”

    这丫鬟正是清荷院伺候的一等丫鬟,碧玉,先前来小厨房之中,便是为了瞧瞧给荷夫人炖的血燕是否熬好了,方才过来,却未曾想到会见着素墨如此胆大包天欺辱刘婆子的举动。

    素墨自是清楚碧玉的身份,清丽的面庞上显出一丝冷笑,随即便开口道。

    “这老虔婆口里不干不净,先前敢辱骂我们主子,又将黄莺给欺辱了,难不成我还要忍让于她,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见着素墨面上的鄙夷之色,让这名为碧玉的丫鬟是真真气着了,当即又开口道。

    “你这般无礼,小心夫人将你发卖给人牙子,到时即便是乔夫人给保不住你!”

    此刻这名为碧玉的丫鬟还未思量明白,素墨若真真是普通丫鬟的话,又怎会如此轻易便来赏了刘婆子一耳光?若是孙清荷真真敢对素墨出手的话,王府之中的暗卫亦是不会善罢甘休。暗卫们只听从瑞王殿下的命令,至于一个小小侍妾,若是爬到他们头上,便自求多福罢!

    素墨自是不惧碧玉的要挟,便将这丫鬟口中之言当做耳旁风一般,对这小厨房旁的丫鬟吩咐了一句。

    “现下可还有我们漪澜院的饭食了?”

    听清素墨言语中半点未曾遮掩的寒意,小厨房之中的丫鬟婆子,包括先前要挟素墨的碧玉,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小厨房的副管事齐婆子也是孙清荷提拔的,但人却要识时务的多,登时便讪笑着冲着素墨开口道。

    “素墨姑娘放心罢,小厨房之中膳食自是极多的,听闻乔夫人近日身子有些不舒坦,老奴这便宰杀一只乌鸡,给乔夫人补补身子。”

    闻言,素墨微微勾起菱唇,轻声开口道。

    “你便先炖煮乌鸡汤罢,待到晚膳时分我会亲自过来小厨房之中取,现下便盛一碗银耳莲子羹即可。”

    齐婆子听得素墨的吩咐,麻利的回身,欲要取出一支极好的汝窑瓷碗,不过因着刘婆子跌倒在地,现下都未曾爬起来,正巧挡在碗架前头,着实碍事的很。望着在地上痛呼的刘婆子,齐婆子眼中显出一丝鄙夷,便径直自刘婆子身上跨过,而后自碗架中取出了汝窑瓷碗。

    见状,碧玉登时便气急了,眼眶都红了三分,便抬手指着素墨,撂下一句。

    “你给我等着!夫人可不会容下你这等嚣张跋扈的贱婢!”

    话落,碧玉便径直奔出了小厨房之中,步履匆匆的模样,让素墨不禁冷哼一声。即便是知会孙清荷又有何惧?孙清荷若真敢对她出手的话,想必阿一阿二也不会袖手旁观,到了那时,瑞王殿下也不会因着一个小小侍妾,便寒了暗卫的心。

    素墨心下思量的极为清楚,而后便取来一个红木托盘,接过齐婆子端来的银耳莲子羹,放在托盘之上,临离开小厨房之前,素墨也并未放过刘婆子,瞧见后者正以两手撑地,欲要爬出来,素墨面上显出一丝冷笑,随即上前一步,行至刘婆子身前,在后者惊恐的眸光之中,抬脚死死踩到刘婆子的右手之上,不留情面的狠狠碾了碾。

    登是时,刘婆子只觉一阵锥心的疼痛自右手手指处传来,让她不由发出一阵惨叫,身上的衣裳也被冷汗打湿,早便没了先前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不住的冲着素墨求饶。

    “素墨姑娘,你便放过老奴罢!老奴再也不敢了!”

    之于刘婆子的求饶,素墨并无半点在意。抬脚离开小厨房之前,素墨唇角的笑意越发浓郁,这刘婆子的右手指骨已然被她尽数踩断,日后想留在小厨房之中,恐怕是不能了。如此也算是给这刘婆子一个教训,省的总有人不开眼,想要踩到她们漪澜院头上。

    素墨回到漪澜院时,此刻薄玉乔已然在阿月姑姑的伺候下起身,虽说她此刻身子仍是有些虚软,但精神头儿可比先前强上许多。

    用了几口素墨端来的银耳莲子羹,薄玉乔着实觉得喉间刺痛的厉害,也便不在用了。先前她陷入昏迷之际,莫如青被素墨请来府中,给薄玉乔施针诊治之后,又留下了一瓶凝翠膏,此刻涂在已然青紫的脖颈处,带来一股子清凉之感,让薄玉乔甚是舒坦。

    将掌家权给交出去之后,薄玉乔倒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先前王府的铺子里头,不少都被原香玉给安排进了人,这些人有的已然成了掌柜,自然不是说换就换的,暗地里使些绊子,也让薄玉乔颇为头疼。

    如今趁着养伤之际,将掌家权交了出去,薄玉乔倒也是清闲的很。还未待用过午膳之时,现下春风得意的孙清荷却突然来到漪澜院中,着实是让薄玉乔略有些诧异。

    虽说身子不爽利,但人家都上了门,薄玉乔自是不好避而不见,登时便差使黄莺将孙清荷请入了正堂之中,而后奉上上好的明前茶。

    孙清荷一瞧便心气儿不顺,原本姿容清丽的小娘子,此刻凤眸之中带着藏不住的怒意,看都未看那盏明前茶,径直冲着薄玉乔诘问道。

    “乔妹妹,你手下的丫鬟还真真好烈的性子,居然一言不合,便将小厨房的管事嬷嬷给指骨给折断了,且还打掉了刘婆子两颗后槽牙,难道是妹妹对姐姐接管掌家权一事不满,方才如此为之?”

    此刻薄玉乔自是清楚,这孙清荷此刻来漪澜院,便是为了借机生事的,她也并非软和性子,自是不会让孙清荷骑到她头上,登时便冷笑一声,开口道。

    “荷姐姐,莫怪妹妹我性子直,那小厨房的管事嬷嬷真不是什么东西,居然连妹妹我都敢责骂,说什么小妇养的,难道庶出便是小妇养的?这刘婆子也忒不将姐姐放在眼里了!妹妹气不过,这才让手下丫鬟教训刘婆子一番,也好为姐姐出气。”

    薄玉乔心下不禁冷笑,府中庶出身份的侍妾,除了她薄玉乔之外,便只剩下孙清荷一人了,这小妇养的四个字落在孙清荷头上,倒是让薄玉乔心头舒坦不少。

    听得薄玉乔所言,孙清荷面色忽青忽白,恨得银牙紧咬,凤眸死死盯着薄玉乔,一字一顿道。

    “妹妹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将手下丫鬟将小厨房的管事婆子打成废人还不算,还在此处挤兑姐姐我,难不成不怕此事被王爷知晓吗?”

    在王府之中,谁人不知薄玉乔惹怒了王爷,因此好悬都丢了性命,如今这小娘子脖颈处那遮掩不住的大片青紫斑痕,便是明晃晃的证据。瞧着那片斑痕,也让孙清荷心头舒坦不少。

    不过孙清荷倒是未曾猜对薄玉乔的心思,之于楚峥那厮,薄玉乔此刻心下还存着一股子气怒呢,只是因着避子汤三个字,她的性命好悬便丢了。如此薄玉乔焉能不记恨楚峥?哪里还会在意楚峥的喜恶?

    此刻薄玉乔红唇微勾,抬手冲着孙清荷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而后巧笑倩兮的道。

    “姐姐既然欲要知会王爷的话,便去石玉居罢。妹妹因着身子不爽利,也便不能相送了。”

    话落,薄玉乔看都未看孙清荷红的仿佛欲要滴血一般的面色,便径直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而后娉娉袅袅的离开了正堂之中。

    而孙清荷离开之后,薄玉乔也不知其到底去或未去石玉居,反正这侍妾倒是安生了好一阵子,也并未来招惹薄玉乔。

    接下来的半月时候,大抵因着楚峥是真真气怒了,所以这段时日其都未曾来到漪澜院中,如此便更让府中旁人坐实了薄玉乔失宠一事。不过因着先前小厨房一事,旁的丫鬟婆子也不好太过轻慢漪澜院,省的惹祸上身。

    现下已然到了五月末,天气着实炎热的很,现下薄玉乔脖颈处的青紫早便全然消失,瞧不出半点痕迹。即便旁人传闻薄玉乔失宠,她也半点不曾在意,反倒落得清闲。如今她身子也好的差不多的,正好倒出手来,将那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好生收拾一番。

    所谓吃里扒外的东西也并非旁人,正是先前在漪澜院中伺候着的三个二等丫鬟红蕊、绿涯以及黄芪。虽说这三个二等丫鬟心大了些,不过漪澜院中的粗使丫鬟倒老实的很,毕竟粗使丫鬟身份鄙贱,若是生事的话,说不准小命儿都丢了。

第245章

    红蕊绿涯以及黄芪三人在知晓薄玉乔失宠之后,便欲要寻一个新主子,只不过这三人日日去清荷院献殷勤,孙清荷也瞧不上她们,并未将其自漪澜院中要走。如此,这三个二等丫鬟自是有些急了,生怕被薄玉乔给处置了。

    不过即便她们三人现下后悔不跌,薄玉乔也不会再容下这三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反正便只是三个二等丫鬟,打杀了便打杀了。

    薄玉乔转眼望着素墨,冲着其吩咐了一句。

    “素墨,你将红蕊、绿涯以及黄芪这三个丫鬟径直发卖给人牙子罢,反正留在漪澜院中,也是白白浪费月例。”

    素墨早便看那三个丫鬟不顺眼,不过先前薄玉乔并未发话,素墨也不好妄自将那三人处理了,如今一得着主子的吩咐,素墨登时便应了一声,随即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之后,便径直退下,想来是去处置那三个丫鬟了。

    红蕊三人即便是被素墨发卖给了人牙子,也并非是陷入绝地,与这三人相比,如今刘婆子的处境更是难过的很。

    因着素墨的缘故,刘婆子因着指骨断了,自是不能掌勺,如此哪里能留在小厨房之中?再加之小厨房一事本就因着刘婆子而起,让孙清荷也吃了暗亏,后者着实是气怒不已,便迁怒在刘婆子身上,将其赶出了王府之中。

    待刘婆子离开了王府,因着右手废了,便只得留在家中照顾孙儿。因着先前那一耳光,青衣早便牢牢记恨在心中,打听了刘婆子家中之人,暗自算计着让刘婆子的独子宝生染上赌瘾。

    刘婆子虽说先前在小厨房之中做活,但因着先前有原嬷嬷压在头上,她也未曾得着多少油水,刘家虽说有些家底,但却不丰。如今刘婆子被瑞王府给撵了出去,且断了指骨,家中少了一份进项不说,还得养刘婆子。如此刘婆子的独子宝生自是不愿,宝生媳妇恨不得将刘婆子给赶出家门,但因着怕被旁人戳脊梁骨,也便并未按心思行事。

    不过自宝生染上赌瘾之后,不止家中的余钱被宝生也拿走,便连刘婆子的养老钱也都成了赌资,如此一家子便陷入了青黄不接之境。但刘宝生此刻已然欠下了赌坊一大笔债,将妻儿老母尽数发卖给人牙子,方才偿还了一半儿,最后被赌坊追债之人斩下了一根尾指,此事方才作罢。

    刘婆子一家落得如今这个下场,全然是他们自作孽,青衣也不过是在其中推波助澜,却也未曾想到收获颇丰。

    此事薄玉乔自是不清楚的,不过即便她知情,也不会阻止青衣的举动,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刘婆子落得今日的下场,可与薄玉乔并无半点关系。

    如今薄玉乔与楚峥也有半月时候未曾相见了,毕竟先前闹的不欢而散,楚峥虽说对自己伤着了薄玉乔之事心存愧疚,但他好歹也是堂堂瑞王,自是不可能放下身段儿与薄玉乔服软,所以事情便这般僵持着,旁人也没有法子。

    不过楚峥好歹也是信守承诺之人,先前他答应过薄玉乔,要将阳哥儿给送入到国子监。这半月以来,他早便吩咐了国子监祭酒,让其在国子监中给薄清阳安排了一个位置,国子监祭酒富有才学,虽说带着一股子文人的清高,到底也知晓瑞王的吩咐不得违拗,所以便只得认了薄清阳这个身份着实鄙陋的弟子。

    阳哥儿入了国子监的消息,薄玉乔也是今日头晌方才知晓,若非薄清远吩咐薄府小厮来到瑞王府中送信儿,恐怕薄玉乔现下也不会知晓这个好消息。以程氏的心思,恨不得将自己除之而后快,又哪里会待见阳哥儿出息呢?

    此刻薄玉乔坐在正堂之中,如今尚未迈入六月,京都便热的有些难耐,幸好正堂之中放了一个冰盆子,否则薄玉乔现下不说汗流浃背,也好不到哪儿去。

    因着楚峥半月未曾踏足漪澜院,所以漪澜院的日子也颇有些难过,不过因着原香玉与孙清荷先后在薄玉乔手中吃了亏,旁人也不敢太过放肆。至于王鸾与苏醉月,王鸾这小娘子虽说面上倨傲,但内里还是有主意的,也不会因着薄玉乔落魄,便上来踩上一脚。

    而苏醉月虽说是个汲汲营营的性子,但因着先前在圣人面前失态,被瑞王禁足在弄月居中,如今没有丫鬟婆子伺候,还得抄写三百本金刚经,恐怕日子比之薄玉乔还要难过,自是不能出来寻漪澜院的晦气。

    此刻巳时未过,薄玉乔在漪澜院中待着也颇有些烦乱,思及先前舅父给她送来的书信,言道舅母已然怀有身孕,薄玉乔当真是极为欢喜,恰好今日时候还早,去蓬莱楼瞧瞧也是得行。

    薄玉乔将将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二狗子便扒拉着两只前爪,放在了薄玉乔绣鞋之上。二狗子可并非那些软嫩嫩的奶猫儿,这是个早便长成了的老猫,分量自是不轻,薄玉乔拖着一只五六斤的活物儿在腿上,也着实是迈不开步子。

    略有些无奈的蹲下身子,薄玉乔抬手搔了搔二狗子的下颚,这老猫舒坦的眯了眯眼,喵呜一声,倒是享受的很。

    薄玉乔一把将二狗子给抱在怀中,而后便冲着一旁站着的阿月姑姑说了一句。

    “阿月姑姑,许久未曾见着舅父了,咱们今日便去蓬莱楼中一趟罢。”

    听得薄玉乔欲要往蓬莱楼去,阿月姑姑自是极为欢喜,毕竟屠月萧便嫁到了蓬莱楼之中,如今还怀有了一月有余的身孕,阿月姑姑也略有些不放心,此刻正巧能去探望一番,也是极好的。

    如此薄玉乔便吩咐了一声,带着阿月姑姑以及青衣出了瑞王府,留下素墨黄莺二人看着漪澜院,省的旁人往这漪澜院中放什么不干不净的腌物什。

    薄玉乔离开王府之际,瑞王殿下正处于月公主所居的琦凰殿中,与楚岳坐在殿中对饮。

    此刻琦凰殿正堂之中的宫人早便被摒退,正堂之中放着一只金丝楠木所制的长几,楚峥与楚岳兄弟二人便分别跪坐在席子上头,而后端起酒樽,将里头上好的十里香给送入口中。

    按着楚岳的心思,他并不如何欢喜这十里香,总觉得果酒味道不够醇厚,失了几分劲道。以往楚峥也不爱这十里香,二人偏好烈酒。但今日他这五皇兄来到琦凰殿,拉着他对饮不说,选的还是这没甚劲道的十里香,着实是让楚岳郁卒不已。

    即便十里香的酒劲儿并不很大,现下楚峥与楚岳面皮上也沾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更为这兄弟二人肖似的俊颜添了三分容色。

    望着皇兄紧蹙的眉头,楚岳将手中的酒樽放下,冲着楚峥开口问道。

    “五哥,你今日到底怎的了?用这十里香借酒消愁?”

    听得楚岳的问话,楚峥登时便有些愣住了,径直反驳了一句。

    “什么借酒消愁,你可莫要胡言!”

    楚峥径直反驳一句,而后便紧抿薄唇,凤眸紧盯着手中的酒樽,微微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望着楚峥这幅模样,楚岳不由揶揄道。

    “五哥,你这莫不是为情所困罢?当年玉婕妤产下符崖之时,大哥便是这幅模样,生怕皇贵妃会对他弃如敝履,你们二人可着实是极为相似。”

    闻言,楚峥的眉头蹙的更紧,此刻他脑海之中,不知为何便浮现出薄玉乔那小娘子的模样,先是明艳无双的笑魇,让楚峥不由有些晃神。而后那笑魇极快的变成一副失了生机的模样,只见薄玉乔这小娘子面庞涨的青紫,红唇也失了原本该有的颜色,便仿佛濒死的鱼儿一般。

    想起这小娘子颈项被他扣在手中之时,楚峥便不由的感到一阵心悸,若是他当时失了神志的话,恐怕薄玉乔的性命已然保不住了。

    楚峥抬眼,望着面前模样生的极为清俊的楚岳,低声开口道。

    “你可知如何解开一个女子的心结?”

    听得此言,楚岳心头一个激灵,不知为何,便想起了先前那名为薄玉乔的侍妾,难不成皇兄所言的女子,便指的是这薄玉乔?

    心思电转,楚岳面上却未曾表现出半分异样,只是手中握着的青铜酒樽,被他的力道给捏的微微变了形,不过却并不明显,楚峥也未曾发现半点端倪。

    楚岳轻笑一声,打趣道。

    “果真如我所料,五哥你真是为情所困,不知那生了心结的小娘子到底是何人,能有幸得着五哥青眼?”

    楚岳口上如此说着,但心下却早有预料,他与楚峥可是十五年的亲兄弟,自是清楚五皇兄的性子。若非自己与他一母同胞,恐怕都极难忍受与他,更何况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娘子呢?一旦不慎惹怒了皇兄,说不准性命就不保,如此情景,又有何人会不生芥蒂?

    “薄玉乔。”

    楚峥薄唇轻启,吐出了薄玉乔的名字,到了此刻他方才升起了一丝悔意,若是那日并未如此冲动,也不会造成现下进退两难的境地。

第246章

    楚岳此刻端起酒樽,低眉敛目,遮住自己眉眼处的异色,而后方才冲着楚峥开口道。

    “这名为薄玉乔的小娘子,不正是那日陪在皇贵妃身畔的乔夫人吗?五哥是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方才让人家生出了心结?”

    听得楚岳的问话,楚峥也未曾隐瞒,楚岳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若是连楚岳都不能交心的话,他这辈子也着实无趣的很。将那日的事情尽数吐口,楚峥心头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现下楚岳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二人生出心结的缘故,便是因着小小一碗避子汤,也是五哥太过冲动,行事不加思量,方才使得那薄玉乔的小娘子生出了芥蒂。

    楚岳沉吟一会子,而后便试探着开口道。

    “五哥,你莫不如去寻那小娘子说道一番,想来以你的身份,既然主动放下身段儿,那小娘子自是不会再拿乔儿的。”

    楚岳如此言道,真真并非什么好法子,毕竟在他看来,他们兄弟三人的身份乃是天下间最为尊贵的,能瞧上薄玉乔是她的福气,哪里还容得了她推拒呢?

    听得楚岳所言,楚峥仍是摇头,毕竟堂堂瑞王,以往可从未讨好过旁的小娘子,让他服软的话,着实难以迈过心头的这道坎儿。

    “不成,她不过便只是小小的侍妾罢了,也并非瑞王妃,我又何必向一个侍妾低头?”

    楚峥自幼时起,便是个极为倔强的性子,他如此开口了,定下之事便定然不会转圜。

    见状,楚岳也不由有些头疼,蹙着眉头又道。

    “既然五哥不欲低头,那小娘子心中又生了芥蒂,莫不如让我去规劝一番,想来应当也能取得不错的效果。”

    此刻楚岳是真真并未藏着什么不妥的心思,他只不过是想去瞧瞧那名为薄玉乔的小娘子罢了,容貌也不若皇贵妃那般绝色,又哪里能让他魂牵梦萦?想来是何处生出了差错,方才至此罢!

    闻言,楚峥兀自思量了一会子,也觉得并无什么旁的办法,索性便颔首应声道。

    “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去王府之中,劝劝那不知好歹的小娘子罢!”

    听得楚峥应承此事,楚岳凤眸之中划过一丝喜色,随即便恍如无事一般的端起酒樽,将其中的十里香一饮而尽。原本楚岳对这十里香的滋味儿着实有些厌烦,但现下尝着,倒也并不如同他想象般厌烦,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薄玉乔与阿月姑姑便坐着瑞王府的马车,有青衣在车驾外头驾马,三人一齐往蓬莱楼中赶去。瑞王府距蓬莱楼着实是算不得近,赶车赶了约莫一个时辰,方才到了主街。

    因着已然入了瑞王府之中,薄玉乔自然是要避嫌,当是时便戴上帷帽,将自己的面容仔细遮掩住,而后方才下了马车。

    行至蓬莱楼正堂之时,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冲着薄玉乔开口问道。

    “客官可要入雅间儿之中?”

    蓬莱楼中虽说少见女客,不过也还是有的,一般手头稍稍宽裕些的女客,便会将雅间儿给包了下来,如此倒也能安生些。毕竟面前的小娘子虽说带着帷帽,但瞧着那身段儿以及以难得一见的蜀锦所制的衣衫,便可知面前这位是个容貌极好的官家小娘子,若是这等身份的小娘子径直在正堂之中用膳的话,万一被冲撞着了,反倒不美。

    薄玉乔尚未答话,那小厮便被人一把拉住颈后的衣襟,而后给拽到一旁。望着孙有甲如此动作,薄玉乔着实是有些哭笑不得之感。如今在蓬莱楼中做了掌柜,孙有甲的日子也比往日好过许多,先前瞧着这厮瘦弱清秀,但此刻再一见,薄玉乔方才发觉这孙有甲居然富态了许多,看样子这段时日过得着实不错。

    “东家,您来蓬莱楼中,若是捎个信儿多好,小人也能前去迎上一迎。”

    此刻孙有甲面上堆笑,五官挤在一团,并不如何清晰,不过瞧着却不引人生厌,也是难得了。薄玉乔今日来到蓬莱楼之中,便是为了瞧瞧舅父舅母,登时便开口问道。

    “孙掌柜,现下舅父舅母所在何处,你便带我去寻他二人罢!”

    听得薄玉乔吩咐,孙有甲也不敢怠慢,毕竟面前的娇客可并非寻常小娘子,若是这位心气儿不顺的话,恐怕自己掌柜的位置也便坐不稳当了。孙有甲是个识时务的性子,如此更是极为恭敬,登时笑着答道。

    “如今赵先生与赵夫人都在小院儿中歇息,也不知怎的了,赵夫人对那朝天椒所制的菜品极为欢喜,每每都要用上半桌子席面,那一片片红通通的菜色,让小人瞧着便有些头皮发麻。”

    闻言,薄玉乔略挑了挑眉,舅母现下嗜辣,莫不是肚腹之中有了一个女娃?毕竟酸儿辣女的说法薄玉乔往常也听过不少,不过来这大乾王朝之后,便再未曾听说过。这大乾王朝之中的朝天椒,也是薄玉乔自己个儿花重金买下来的,多加培植,再加之先前记忆里的川菜法子,这才让蓬莱楼在京中闯出名声。

    “嗜辣也并无大碍,孙掌柜不必挂心,不过咱们蓬莱楼之中来客不少,可莫要让舅母冲撞着了。”

    听得此言,孙有甲连连点头,应声道。

    “自是如此,赵夫人如今身子矜贵,小人万万不敢怠慢。”

    如今孙有甲这幅恭顺的模样,着实是让蓬莱楼之中的小厮惊诧不已,谁人不知孙掌柜素日里最为严苛,怎的在一个小娘子身旁,便能如此模样,那小娘子到底是何身份?

    蓬莱楼中知晓薄玉乔身份之人,自是不敢乱说,毕竟薄府四小姐入了瑞王府一事,旁人也是有所耳闻。瑞王可真真是天潢贵胄,旁人不敢妄论也是正常的,连带着也对薄玉乔生出一丝敬畏之意。

    不多时,薄玉乔便被孙有甲带到了赵轩与屠月萧所居的小院儿之中,此刻蓬莱楼之中的来客虽说不少,但却并未有入了雅间儿的贵客,所以自是不必赵轩亲自掌勺,倒也落得清闲。

    屠月萧乃是习武之人,薄玉乔将将迈入门槛,前者便发觉了,转眼瞧着是乔姐儿来了,屠月萧自是欢喜的很,登时便冲着摆弄玫瑰的赵轩开口道。

    “阿轩,乔姐儿来了!”

    闻言,赵轩也将手中的簸箕给放了下去,其中艳红如血的玫瑰花瓣装了不少,薄玉乔见着,登时便笑着开口问道。

    “义父,你这是又要做什么吃食?怎的寻了这般多的玫瑰花瓣?”

    听得薄玉乔问话,赵轩也不隐瞒,当即便笑着开口道。

    “还不是你舅母,现下非说想玫瑰糖想的紧,那东西原本是在巴蜀一带方才能寻着,咱们正处京都,即便想买也买不着,如此也便只能亲自动手了。”

    听得玫瑰糖三个字,薄玉乔也来了兴趣,登时便蹲下身子,帮赵轩挑拣玫瑰花瓣,将花蕊以及花萼尽数去除。

    挑选好了约莫一盆子玫瑰花瓣之后,赵轩将玫瑰花瓣冲洗一番,而后沥干。复又取来极为难得的雪花洋糖,将沥干之后的玫瑰花瓣放入极为干燥的石臼之中,然后加入四份儿与花瓣分量相当的雪花洋糖,就着石臼将玫瑰花瓣以及雪花洋糖给捣碎。

    这雪花洋糖听着名儿极为雅致,但在薄玉乔看来,这东西与白砂糖并无什么大的区别,不过在大乾王朝之中,却卖得极为珍贵,若非蓬莱楼乃是食肆,素日里做菜也要用着这雪花洋糖,此刻也不会备下如此之多。

    捣碎的玫瑰糖被赵轩取来小瓮,仔细封存好,这才放入蓬莱楼的地窖里头,如此封存半月功夫,这玫瑰糖便能制好了。

    “舅父,如今舅母的身子如何?我那弟弟可乖巧?”

    听得薄玉乔问话,赵轩不由苦笑一声,道。

    “乖巧是乖巧,你舅母也并不若一般孕妇似的,着实没有胃口。但她嗜辣略有些过了,我怕她脾胃受不住。”

    闻言,薄玉乔也没有法子,毕竟一个人的口味着实难改,看来舅父除了忧心之外,也只能暗自控制舅母的饮食了。

    这厢正与阿月姑姑聊得欢快的屠月萧斜睨了赵轩一眼,而后便道。

    “哪有那般严重,不过便是用些辣子罢了,你那玫瑰糖先前不就做出了一批吗?取出一罐子拿给乔姐儿罢。”

    听得此言,薄玉乔将欲推辞,屠月萧便复又开口了。

    “乔姐儿可莫要推辞,那玫瑰糖也并非什么稀罕物什,不过便是费了你舅父的一番功夫罢,若是你再推辞的话,舅母可要着恼了!”

    话落,屠月萧便吩咐身旁伺候的丫鬟,让其去将放在地窖之中的玫瑰糖取来一罐子,交到阿月姑姑手中。

    在蓬莱楼中用过午膳之后,薄玉乔也并未多留,毕竟今日天色已然不早了,瑞王府可不比薄府,若是薄玉乔被人寻着错处,再加之她现下被瑞王刻意冷落,恐怕原香玉以及孙清荷都不会轻易罢休。

第248章

    薄玉乔听得阿月姑姑所言,心下升起一股子暖意,微微抿唇笑了笑,随即又道。

    “阿月姑姑,此事我便不去知会黄莺了,您与她说一声即可。若是薄府差人来问,搪塞过去就成,反正以程氏的性子,大抵只是面子功夫,并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您要提防的,便是原香玉以及孙清荷,她二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阿月姑姑可要小心些。”

    话落,薄玉乔也并未再在厢房处多留,毕竟瞧楚峥的模样,便知这次苏州之行大抵有些急,不好再耽误下去。回到主卧之中,薄玉乔便瞧见素墨身畔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借着月色瞧见那男子并不出众的面目,正是阿一无疑。

    阿一冲着薄玉乔抱拳行礼,随即便在前头引着二人出了漪澜院,自王府后门处走出,而后便见着了一辆藏青色的车驾。这辆马车倒是不错,宽敞的很,瞧着却又不会太过眨眼,想来再有死士保护,这一段路程也不会太过难捱。

    因着出行苏州并非小事,所以也便没那般多的讲究,自是不会为女眷备上小杌子,薄玉乔站在马车前头,若非素墨搀扶了一把的话,还上不去车驾。

    在马车中等了没一会子,便听得一阵清浅的脚步声,车门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推了开,瞧见那腕间挂着的珊瑚手钏,薄玉乔便猜着了来人的身份,定是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月公主。

    月公主上了车驾之后,楚峥也紧跟其后,之于驾车的死士,正是阿一,而余下扮作下人身份的死士,则坐在后头那一辆马车之中。

    月公主今日打扮的也并不算太过扎眼,着了一件儿苏绣月华锦衫,里头配着轻银软罗百合裙,墨发盘成堕马髻,再戴上红宝石点翠步摇,瞧着真真极为华贵,更衬出月公主娇艳逼人的模样,与自己这一身儿素净的打扮站在一处,便好似主仆一般。不过薄玉乔也并不在意这些虚的,她现下最想知晓的便是,这两位天潢贵胄,为何要往苏州行去?

    薄玉乔心思电转,面上也并未失了礼数,起身便欲要冲着楚峥以及月公主行礼,不过车驾虽说宽敞,但薄玉乔仍是有些施展不开,便只得半弓着身子,微微屈膝,冲着面前的二位尊贵人儿,道了一句。

    “妾身见过殿下、见过月公主。”

    楚岳听得薄玉乔的声音,心头也微微泛起波澜,不过他也是心思极深之辈,自是不会轻易露出端倪,只轻声说道。

    “乔夫人不必多礼,径直坐下即可。”

    听得此言,薄玉乔也不欲为难自己个儿,毕竟自京城到苏州也有十多日的行程,若是一直计较这些虚礼的话,恐怕她的身子便受不住了。

    告了声谢之后,薄玉乔便径直落座,楚峥坐在薄玉乔与月公主中间,当真称得上是左拥右抱。

    因着先前的事情,薄玉乔对楚峥仍是心结未解,此刻也并未主动开口,倒是一旁的月公主便好似对她极有兴趣一般,笑意莹然的开口道。

    “乔夫人恐怕现下还不知晓,咱们三人去往苏州,实际上并非是游山玩水,先前圣人派往苏州的钦差齐大人,如今已然许久未往宫中传递消息了,如此看来,大抵是凶多吉少。江南一带的官员着实猖狂,不将皇室放在眼中,如此圣人方才派本宫与五皇兄去往苏州。”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头一震,她可不会认为月公主会这般好心的给自己解释一番,她方才冲着自己开口,无非便是让她知晓事态轻重,莫要生出事端罢了,也将嘴闭严些,万万不可吐露了消息。这提点虽说隐晦,但薄玉乔仍是清楚的很。

    红唇微抿,薄玉乔打定主意要装傻充愣,当即面上便挂着一丝忧色,冲着月公主急切的问道。

    “如此的话,苏州一行大抵会极为凶险,这该如何是好?”

    见着薄玉乔这幅模样,楚岳心头更是提起了几分兴味儿,他方才可是瞧清了这小娘子眉眼处的波动,若她真是这般胆小之辈,想必现下也不敢出行苏州,早便哭闹着要回王府了。

    楚岳也不欲再在此处与薄玉乔多费功夫,他二人之间还隔着一个楚峥,交谈时也略有不便,楚岳登时便长话短说,复又开口道。

    “咱们是要扮作富商,你我二人都是富商的媵妾,你名莺歌,我名燕舞,咱家公子姓苏,可记住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颔首,而后轻声细语道。

    “莺歌省的。”

    见状,楚峥心头对薄玉乔也添了几分满意,这小娘子到底比旁人聪慧许多,将其带出王府做遮掩,想必也不会让旁人发现端倪。

    这一次楚峥往苏州行去,并不仅仅为了齐大人,更是欲要将江南一带的毒瘤给尽数拔出。眼下江南一带,即便是有官员,现下也只知廷远风而不知圣人,他廷远风不过便是一介商人罢了,若非得了朝廷的赦令,准许其经营私盐,现下也不会将江南一带的商户都聚拢在一处,官商勾结,使得江南这一带着实污秽不已。

    江南虽说富庶,但百姓的日子却是过得却是极为困苦,鱼米之乡,物产丰饶,但税收却高的可怕。且这重税连三成都送不到户部里头,都被江南官员给贪墨了,一个个官员都成了脑满肠肥的模样,根本不顾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便用这些民脂民膏肆意妄为。再加之今年水患的缘故,江南虽说是两季稻,头一季的收成也毁了大半。如此又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江南如今这般无法无天,崇文帝自是不能容忍。

    一次次往江南派钦差,却收效甚微。如今崇文帝也下了狠心,这才在齐子木失了消息之后,欲要将楚峥派往苏州。

    眼下苏州知府吴显益,堂堂正四品官员,虽说并非京官儿,但也是极体面的。但这厮着实不知好歹,居然与廷远风勾结,将齐子木给困在苏州府,着实是胆大包天,偏生又没有旁的证据,若是动了吴显益的话,恐怕廷远风便会谨慎的很。

    如此楚峥当真是有些为难了,如果派人将廷远风给杀了的话,恐怕盐帮也会大乱,这些草莽之辈若是没了领头人,恐怕便会落草为寇,倒是朝廷剿匪也会引出祸患。

    而钦差齐子木又是崇文帝的心腹,也是难得的良才,若是真真折在苏州府这地界儿,恐怕圣人也会心痛不已。这齐子木先前是翰林院的右通政,如今被圣人奉为钦差,出使出使苏州,着实并非什么好活计,若是自己不好生思量的话,恐怕这齐子木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且今年因着水患,朝廷也拨下了一笔赈灾款,足足五十万两,也不知现下到底用在了何处,抑或是说,这赈灾款到了何人手中。更何况吴显益与廷远风能如此嚣张,在京中果真没有靠山?这一点,楚峥可不信!

    瞧着楚峥面色阴沉,薄玉乔也不知这厮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只不过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微微颤了颤,楚峥原本便有了暴戾之名,再加之先前薄玉乔的性命差点折在楚峥手中,对他便更为惊惧,此刻见着这人面色不虞,也便有些忌惮。

    自瑞王府出发之时,天色未亮,但行在官道上头,日头却已然升起。如今已然入了六月,晨间仍是有些微冷,薄玉乔不由的抱着双臂,倚靠在后头的垫子上头,却并无半点睡意。

    楚峥此次出行,并未带上太监福荣。虽说太监的身份容易曝露,但薄玉乔思虑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旁的。记得先前她曾见过安太后,发觉其身上有逾制的物件儿,难不成楚峥是在提防安太后?毕竟福荣原本可是安太后的心腹。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觉得身子更冷了些,虽说她早便清楚天家无亲情,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此刻瞧着楚峥连嫡亲母亲都要提防,这日子过得也忒没趣。

    薄玉乔抬了抬杏眸,瞧见楚峥的侧脸,这人闭上眼睛之时,身上的气势倒没有那般强了。薄玉乔还记得第一眼见着楚峥时,这人皮肉便仿佛玉雪一般,且眸光倨傲至极,一眼瞧着便是人上之人,如今过了八年,当年那个目中无人的少年郎也长成这幅模样,身量抽长,皮肤自玉色化为现下的麦色,五官比之先前刚硬些许,但仍是仿佛天工雕琢一般。

    “看够了?”

    楚峥陡然开口,着实是将薄玉乔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儿来,赶忙道。

    “还望王爷赎罪,妾身失态了。”

    见着薄玉乔这幅谨小慎微的模样,楚峥微微蹙起眉头,倒觉得着实是不顺眼,还不若先前看着他发呆之时爽快。楚峥心头浮起了一股子郁气,却又不知从何发泄,只得咬牙道。

    “先前不曾说过了吗?出门在外,可没有什么王爷,到了苏州之后,莺歌你可莫要浑忘了。”

第249章

    听得莺歌这个风尘气极重的名儿,薄玉乔心下虽说仍是不太习惯,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分不妥,省的瑞王这厮再生出什么事端的话,她便更是自身难保了。

    到了夜间,这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寻着了一间驿站,瑞王选的是官路,毕竟他现下是个富家公子,可没有那个公子哥儿翻山越岭去苏州游玩的。这条驿路是自前朝修建,自长安而起,途经洛阳、汴州、泗州、扬州、苏州等地,最后到达福建。

    此行楚峥的目的地便是江南一带,并不仅仅局限于一个苏州府,所以过后仍是有一场硬仗要打,若是不好生养精蓄锐的话,到了苏州,对上吴显益之后,恐怕亦是会力有不逮。楚峥原本便是极为好强的脾性,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吴显益都无法收拾的话,他自己都无法容忍。

    这间驿站并不很大,瞧着还有些破旧,便连廊柱上的朱漆现下也脱落了大半,角落处还积满灰尘,薄玉乔清楚的见着一只指甲大小的蛛儿自石阶儿上爬过,优哉游哉,全然未将他们这一行人放在眼中。

    听到外头的马蹄声,这间驿站之中的驿丞也赶忙迎了出来。驿丞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汉子,不过大抵因着生活所迫,现下鬓发已然花白,腰背佝偻着,眼角处存着深深的纹路,眉目之间并无半分光彩,显出一股子老态。

    薄玉乔早便将帷帽给戴上,一旁的月公主也同样如此,她们毕竟是女眷,若是被旁人给冲撞了,着实不妙。

    不过薄玉乔此刻并不清楚,月公主现下着实恨透了这劳什子帷帽,只是碍于先前定下的计划,强忍着未将帷帽给糟践罢了。毕竟楚岳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现下如着小娘子一般,着着裙衫不说,还带着帷帽,着实让郁燥不已。

    此刻驿丞佝偻着身子,恭恭敬敬的冲着面前非富即贵的一行人拱手行礼,而后喉头发出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这处驿站着实破落的很,还望各位客人莫要计较,小老儿便先带着各位去瞧瞧厢房罢!”

    说着,这驿丞便兀自向前行去,望着那道着着葛布衣裳的身影,薄玉乔心下升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这驿站虽说并不很大,怎的连一个驿卒都无?

    薄玉乔注意到的端倪,楚峥自是不会忽视,现下他倒是升起了一丝忌惮之心,欲要瞧瞧这小小的驿站之中,到底能藏着什么幺蛾子。

    众人踩在楼梯上头,往客房行去,因着年久失修的缘故,这楼梯显然是受不住众人的力道,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薄玉乔轻挪着步子,若非有素墨在一旁扶着,恐怕她都会有些脚软。

    上了楼梯之后,将将推开一扇木门,薄玉乔便嗅到了一股子极为馥郁的芳香,显然如此鄙陋的驿站之中,是不可能用得起名贵的熏香,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处定然有诈!

    楚峥登时便反应过来,径直闭气,他带来的死士,一个个都身手奇高,在嗅到那股子馥郁的香气之时,便径直敛息,不让自己中招。便连楚岳身上也是有些武功底子,所以现下只有薄玉乔一人不会闭气功夫,中了这驿丞的阴损招数。

    薄玉乔此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也乏力的很,一动也不能动,不过除此之外,她也并无太过难耐之感,显然动手的贼子清楚楚峥的身份,如此方才只欲生擒他们,不想下重手。

    楚峥带来的死士一个个反应极快,登时便围成一个圈,将楚峥以及月公主包围在其内,因着薄玉乔先前与月公主站在一处,所以也得着了这些死士的护佑。现下薄玉乔只觉得疲乏的很,便连睁眼都有些困难,好歹素墨还在她身边,薄玉乔难耐之余,也并未太过惊慌失措。

    扫了一眼薄玉乔陡然苍白的面色,楚峥凤眸之中涌上了一丝杀意,敢动他的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死士们护卫着瑞王等人往楼下行去,而先前带路的驿丞便径直躲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一瞧便似被人胁迫的模样。因着不好再在此处多做逗留,所以死士也便在驿丞身上痛了一刀之后,便径直护卫着楚峥三人往楼下行去。

    一阵破空声传来,道道黑影闯入这破败的驿站之中,数了数这起子贼子,共有十二人,大抵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也没胆子径直对上堂堂瑞王。

    为首的一个黑衣人此刻径直上前一步,冲着楚峥拱了拱手,而后嘶哑着开口道。

    “瑞王殿下,现下小人早便识破了你的身份,劝你还是早些投降,如此之于咱们而言,方才是极好的。”

    听得那黑衣人所言,楚峥俊美如谪仙人一般的面庞上也勾起一丝笑意,只不过这丝笑意未曾到达眼底罢了。

    “你倒是好胆,居然敢让本王投降,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

    楚峥轻佻的言语,使得黑衣人眉眼处也划过一丝怒气,虽说这些黑衣人都蒙着面,但楚峥却清楚的知晓这些人的身份,大抵便都是出自草莽的贼子,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胆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前来截杀瑞王。

    这些草莽之辈,本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之于他们而言,杀瑞王与杀任何一个朝廷命官也并无不同,如今耐着性子与楚峥掰扯,不过便是因着欲要放松楚峥的警惕罢了。

    黑衣人此刻也并未开口,径直挥了挥手中的长刀,而后便冲着瑞王这群死士刺去。

    这群黑衣人虽说出身草莽,但功夫却是一等一的好,想来也是所谓的江湖人。不过他们功夫好,瑞王府的死士功夫亦是不弱,便连月公主带来的两个侍女,出手也极为狠辣,与一个黑衣人缠斗起来,招招直击要害,让一个黑衣人也落入下风,身上多了数十道血口子。

    即便瑞王带来的死士身手极好,但一路上为了不引人注目,瑞王也便带了五个死士,再加之素墨以及月公主的两个丫鬟,会武的死士一共便只有八人,比之黑衣人还是稍逊了一筹。

    且现下素墨为了照看薄玉乔,也未曾出手。薄玉乔现下紧咬着牙,憋着一股气,不欲让自己拖累众人,登时便冲着素墨开口道。

    “素墨,你便去上前帮上一帮,不必管我!”

    闻言,素墨蹙了蹙眉头,瞧见薄玉乔分外苍白的面色,将欲推拒,又听得薄玉乔开口道。

    “素墨,莫要让我动怒!”

    此刻薄玉乔虽说面色苍白如纸,但一双杏眸却极为明亮,让素墨生不出推拒之心,只好将先前备下的软剑自腰间抽出,而后与那群黑衣人缠斗在一处。

    没了素墨搀扶,薄玉乔便径直倚靠在一张木桌旁,小手捣住胸口,不断的喘息着。她现下只是维持清醒,便极为耗费体力,记得先前义父所赠的天山雪莲也被素墨给带上了,一会子服上一片雪莲花瓣,想来也不会生出大事。

    这些歹人既然是为了楚峥而来,自然也清楚月公主随行一事,如今这些贼子落入下风,想来要不了几时,便会落败,而后他们也会脱离险境之中。

    薄玉乔用力睁着双目,一瞬不瞬的注意着场中的激斗,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此刻她瞧见方才已然软倒在角落之中的驿承,现下居然微微动了动身子,且那厮移动的方向,距楚岳极近!

    现下薄玉乔真真着了慌,方才楚岳下意识的闭气,薄玉乔并不知晓,也未曾看出楚岳本身是个会武的,所以此刻见着先前那佝偻着的驿承猛然冲向这处,薄玉乔下意识的便叫喊一声,上前一步,欲要将月公主的身子给推开。

    毕竟月公主与她是唯二的女眷,若是这金尊玉贵的月公主殒命,万一楚峥在迁怒之下,也要了她的性命该如何是好?

    因着心下存了自保的想法,所以薄玉乔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登时便将楚岳推得一踉跄。此刻那速度极快的驿承也来到了薄玉乔面前,见着月公主已然被推开,登时一张衰老的面庞便狰狞的扭曲,气怒的狠狠将匕首扎入薄玉乔腰腹之处!

    见状,楚峥目眦尽裂。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心仿佛被撕裂一般,而后便仿佛自阿鼻地狱爬出的游魂一般,以极快的速度行至驿丞身畔,而后一脚将那驿丞的身子给踢得老远,后者因着受不住这股子力道,登时便喷出一口鲜血,加之先前被死士伤着了肺腑,径直便倒在地上,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盯着薄玉乔,心下恨极,若非这贱人碍事的话,他便可将月公主擒住,当做人质!都是这贱人害他殒命!

    虽说楚峥的速度极快,但薄玉乔还是被那驿丞给伤着了,腰腹处不断的涌出殷红的鲜血,把桂子绿绣花襦裙给染上了血色,瞧着着实是妖异非常。

    此刻与贼人缠斗着的素墨瞧着眼前的景象,登时便心神欲裂,惊声叫道。

    “小姐!”

第250章

    素墨此刻也顾不上与她缠斗在一处的贼子,登时便飞身往薄玉乔那处掠去,而后欲要扶住薄玉乔的身子,却被瑞王抢先一步。

    此刻楚峥瞧着怀中小娘子腰腹处不断的涌出鲜血,真真是慌乱不已,他们一行人身上有上好的金疮药,只消快些给这小娘子止了血想必便并无大碍了。

    大抵是因着瑞王发怒的缘故,所以先前自瑞王府中带来的死士,现下着实勇猛的很,即便少了素墨这个帮手,依旧将那帮贼子压着打。

    如此过了没一会子,阿一便将这些贼子的穴道都给点了,先留他们一条性命,若是殿下有话要问的话,也方便几分。

    死士之中有人精通医术,他医术虽说及不上莫如青,但也极为不错。现下薄玉乔被楚峥给抱入客房里头,那名为阿四的死士便开始为薄玉乔把脉,发觉她身上中的毒,不过便是普通的迷香,也并无什么大碍,不过身上的刀伤伤在腰腹处,这小娘子还是瑞王殿下的人,男女授受不亲,阿四也着实不敢为乔夫人查看伤口。

    到了此刻,楚峥也顾不得计较这些旁的,当即便将旁人摒退,房中只留下阿四与素墨,而后这才命素墨将那处染血的布料给撕开,以纱布擦干血迹之后,方才现出伤口。

    阿四硬着头皮走上前头,恭恭敬敬的为薄玉乔查看伤处,发觉这伤口并不算深,只不过划破了一层肉皮罢了,也并未伤着肺腑,这等皮肉伤只消包上伤药,将养些日子便并无大碍。

    “王爷,乔夫人的身子无碍,仆现下带了上好的金疮药,便麻烦十二给乔夫人敷上,而后再由仆包扎一番,便并无大碍了。至于那迷香之毒,便不必管了,只消过了三四个时辰,迷香之毒便会褪去。”

    听得此言,素墨细眉微蹙,什么叫迷香之毒不必管了?小姐可并非他们这帮身手极好的死士,迷香之毒之于小姐而言,想必亦是极为难耐。思及此处,素墨便径直转身,而后飞身掠去马车之处,将上头的包袱取了下来,再翻找出一个并不很大的檀木匣子,轻轻打开木匣的盖子,将已然风干的雪莲撕扯下一片花瓣,而后再将这宝贝好生收起,以备不时之需。

    取了雪莲花瓣之后,那厢阿四已然将上好的金疮药给寻了出来,而后便退出了客房之中。不过以瑞王的身份,原本便是乔夫人的夫君,自是不必避嫌,素墨将薄玉乔腰腹处的衣衫开口撕得更大些,而后再以纱布沾了沾水,拭了拭上头的血迹,确定真真只是皮肉伤,这才放心了。

    仔细给薄玉乔敷上金疮药,而后阿四又入了客房为薄玉乔包扎,等到处理完之后,素墨这才取来一茶盏温水,将那片雪莲花瓣碾成粉末,融入温水之中,而后欲要送入薄玉乔口中。

    不过因着薄玉乔此刻处于昏迷,这盏温水无论如何也送不进去,素墨登时便有些心急,而后冲着楚峥忘了一眼,后者见状,问了一句。

    “这水中有什么物什?”

    听得此言,素墨陡然一惊,她方才往温水中加雪莲花瓣之时,并未在客房之内,殿下又是如何知晓的?

    看出了素墨的疑惑,楚峥登时便开口解释道。

    “若只是普通的温水,即便送不入薄玉乔的口中,你也不会如此心急,想必这温水之中,你应当是加了什么良药,这才如此罢!”

    闻言,素墨杏眸中藏着一丝惊诧,随即便恭敬的低眉敛目。先前素墨对楚峥还存着愤怨之心,毕竟先前楚峥扼住薄玉乔的颈子,差不离要了这小娘子的性命一事,素墨现下都还记得。

    不过方才若非楚峥出手迅速的话,恐怕小姐的性命早便保不住了,哪里又会只受皮肉伤?

    思及此处,这两桩恩怨一抵消,素墨对瑞王的态度,便又恢复了先前的恭敬。如此便并未存着隐瞒的心思,径直开口道。

    “殿下,这温水之中仆加了天山雪莲的花瓣,可解百毒,也是保命圣药,如今小姐既中了迷香,又受了伤,用天山雪莲自是极好,所以方才自作主张。”

    听得天山雪莲这四个字,楚峥眉头微微挑了挑,那东西着实是难得的好物儿,便连瑞王府之中,也只有一株罢了,却未曾想到,薄玉乔这小娘子手中也能存一,想必是莫如青替她寻来的罢。

    如此一想,楚峥心下还有些发笑,不过面色却未曾变化半分,径直冲着素墨摆了摆手,开口道。

    “你便先下去罢,这温水本王会喂乔儿服下的。”

    闻言,素墨虽说仍是有些犹疑,却碍不过瑞王的吩咐,只得硬着头皮下去了。待素墨下去之后,楚峥便将那茶盏端起,而后温水尽数送入口中,再行至薄玉乔身畔,抬手捏住这小娘子的下颚,将口中的温水反哺入薄玉乔口中。

    这般法子,也是方便许多,待喂完薄玉乔之后,楚峥复又将素墨给唤了进来,而后冲着其吩咐一声。

    “本王现下便出去一趟,你好生照看你主子即可!”

    听得楚峥所言,素墨自是求之不得,而后便略有些欣喜的连连应声。

    话落,楚峥也未曾在客房处多留,便径直朝外头行去,此刻那些贼子都被死士给制住,想来也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楚峥去审问贼子之时,楚岳便在挨着薄玉乔的那间客房内歇息,他身边还带着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自小也是当做死士培养的,是楚岳的心腹,自然也清楚楚岳男儿身的事实。

    此刻楚岳坐在木桌旁,手中端来自京中带来的汝窑茶盏,尝着里头的碧螺春,神色之中带着一丝恍惚。

    薄玉乔那小娘子为何要替他挡那一刀呢?若是默不作声的话,旁人也不会多言什么,毕竟薄玉乔并不会武,又何必当那只出头鸟,且还因着那驿丞的愤怨,而身手重伤?

    自幼时起,楚岳便是被众人捧着的月公主,因着他天潢贵胄的身份,旁人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且在他记事之时,大哥便已然坐上了太子之位,虽说他们母子四人并不得父皇欢心,但因着大哥二哥的缘故,他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极为不错,从未有人胆敢欺凌与他,更甭提受伤了。

    宫中的内侍一个个都极为安分,说是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也不为过。不过薄玉乔那小娘子又并非他身边的内侍,又为何要不顾安危如此为之呢?现下那小娘子还在昏迷,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思及此处,楚岳微微抿唇,随即便将手中的茶盏给放在桌上,而后径直起身,也不顾身旁的那两个侍女,便往隔壁的厢房处行去。

    此刻素墨正守在房中,听得门口的脚步声,便知晓来人的身份,秀丽的面上微微现出一丝诧异,怎的月公主来此了?

    木门被轻敲了两下,素墨便上前几步,一把将木门给拉开,而后便对上月公主极为俊秀的容貌。不知为何,素墨瞧着的月公主,心下总是有一股子违和感,也不知到底是何处出错了。

    见着素墨,楚岳也并未失礼,率先开口问道。

    “乔夫人的身子如何?”

    听得此言,素墨恭恭敬敬的开口答道。

    “回月公主的话,小姐的身子已无大碍,先前不过只是受了皮肉伤罢了,略有些失血过多,将养些日子也便成了。”

    知晓薄玉乔失血过多,楚岳眉心微微蹙起,而后便道。

    “我那处还有一只百年老参,拿那物什给乔夫人补补气血,也是极好的。”

    闻言,素墨登时便欲要推辞,却被楚岳止住了话头。

    “若非乔夫人相救的话,恐怕现下本宫早便被那贼子挟持了,如今本宫安然无恙,不过便只是一只老参罢了,素墨你便替你主子收下罢。如今才第一日,日后舟车劳顿,若是不好生给乔夫人补补,落下病根儿就不好了。”

    楚岳所言自是极有道理,也让素墨无法推拒,便只得收了侍女递过来的百年老参。

    因着薄玉乔正处于昏迷之中,楚岳也不好入内探望,在这行人之中,知晓他男儿身的人并不算少,所以更是要避嫌。

    楚岳复又回到客房之中,侍女便将木门给阖上,这地界儿着实简陋至极,但楚岳却恍若未觉一般,心头被陌生的感觉充斥、涨满,让楚岳不由低叹一声。

    先前他欲要接近薄玉乔那小娘子,不过是因着那小娘子出现在自己梦中罢了。而此时此刻,薄玉乔在楚岳心中,已然与那种以色事人的小娘子划开了界限,若薄玉乔不是、不是五皇兄的侍妾便好了。

    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楚岳登时面色微变,薄玉乔好歹也是五皇兄身边的女子,自己若是对其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的话,那便是**!此等腌事儿怎可为之!

    思及此处,楚岳便强压下自己心中的绮念,而后便径直躺在床榻之上歇息,一阖上眼,脑海中便浮现薄玉乔的音容笑貌,那艳丽的容貌,身上着着的桂子绿绣花襦裙,染上的殷红血迹,一切的一切,都分外清晰,纤毫毕现,即便楚岳想忘,都难以忘记。

第251章

    楚峥去审问那些贼子,心下便憋了一股子火气,其实在他看来,也不必费这个功夫,毕竟那起子贼子定然与廷远风有关,有钱能使鬼推磨,想必他自京中要往苏州赶去的消息,廷远风早便省的了,也不知京中到底有何人是廷远风的靠山,方才让他嚣张至此,连瑞王的车驾都敢动手。

    因着在外条件着实有些不便利,所以阿一审问人的法子无非便那么几种,将那些贼子的指甲一片片给拔了,要是还不吐口,再将手筋给挑断,若是手筋断了的话,即便伤口愈合,日后也好不利索。这些贼子便是靠武功吃饭的,若是让他们成了废人,大抵谁人都受不住这个结果。

    阿一使了一番手段之后,总算自这些贼子口中撬出来点儿东西,无非便是京中有大官儿雇他们来此,将瑞王以及月公主给截住,如此方才能得到五万两的厚赏。

    听得五万两的数字,楚峥凤眸微微眯起,闪过了一道寒光。朝廷派到苏州的赈灾钱款也不过五十万两,如此户部都有些为难。现下那京中之人居然出五万两,只为了将自己等人劫掠,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楚峥现下便站在破落的驿站院之中,仿佛一棵挺拔的劲松一般,颀长的身子算不得单薄,但也称不上壮硕,却让人移不开眼,

    薄唇轻启,楚峥又开口道。

    “本王再问你一次,那所谓京中的官员,到底是何身份?若是再不吐口的话,便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峥被人称为厉王,恶名远播,这些贼子素日里便在京郊活动,自是听过瑞王的大名,如今听得这般要挟,当即两股战战,有的贼人身上还溢出冷汗,将衣衫给尽数打湿,也不知是因着受刑疼的,还是被楚峥也吓得。

    这些人虽说惊惧,但面面相觑之后却无一人吐口。见状,楚峥只觉得心头涌起滔天怒火,他已然没有心情再与这些贼人纠缠下去,既然他们一个个都不想要命的话,就莫要怪他手段狠辣了!

    “阿一,把他们尽数解决罢!”

    那京官的身份,楚峥心下倒是有所猜测,当年动乱之事,也斩杀了不少人,便连刑部侍郎苏见深都被斩首示众,现下苏家唯一留在京中的姐儿,便只有苏醉月一个,且还待在他瑞王府之中抄录佛经,这一家子若非有皇贵妃以及俞家的照顾,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当年左相万臻虽说落马,但他手下之人可并未尽数除去,圣人将将登位,正是朝堂动荡之时,若是将一半儿朝臣都给尽数斩杀的话,恐怕大乾离灭国也不远了。楚峥清楚长兄乃是明君,所以即便当年左相一派欲要谋反,万臻下头的小兵小卒也未曾尽数斩杀,现下过了七八年的功夫,那起子有不臣之心的官员,又在蠢蠢欲动的,想必与太尉秦源也脱不了干系。

    至于秦源到底与安家是否勾结,楚峥不愿去想,安太后到底是他的嫡亲母后,若是真真为了权势而要断了母子亲情的话,楚峥也不会留情!毕竟他是大乾王朝的瑞王,并非安家手中的一把刀!

    解决完这些贼人之后,楚峥便径直回到了客房之中,此刻薄玉乔仍在昏迷着,一张小脸儿苍白如纸,便连素日娇艳的红唇,也不带半分血色,此般场景,让楚峥心疼不已。

    楚峥也并非愚笨之人,在方才经历过心痛如绞的滋味儿后,他便清楚自己对薄玉乔到底是什么心思了。原本楚峥欲要将薄玉乔带回王府,不过便是瞧着这小娘子是个聪明人,带回王府之后也会将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现下看来,王府的麻烦并未少多少,他自己反倒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因着楚峥待在客房之中,素墨便被摒退在外,虽说心下生怕楚峥会对小姐做出什么不利之事,但瑞王的吩咐她也不能违拗,所以素墨此刻只能谨慎的守在门外,若是听着了什么动静的话,即刻便会冲入房中,不让薄玉乔再受到半点损害。好在楚峥也并未在客房之中待上几时,如此素墨方才放下了心。

    解决了隐患之后,众人便在这驿站之中歇息了,虽说走在官道上,但若是今夜不留在这驿站的话,恐怕赶路到明日晨间,都不能再做休憩,如此着实是有些不便,且现下薄玉乔还昏迷着,自是不宜舟车劳顿。

    因着驿馆极为破落,原本那厨房现下已然不能用了,案板上头凝着一层暗褐色的血迹,上头时不时还有蛆虫爬过,着实恶心的很。见着这幅场景,众人也不欲在这厨房之中做吃食,否则定然倒尽了胃口。

    不能用厨房的话,便只得在外烤些野味儿了。

    跟在月公主身畔的两个丫鬟一为诗儿,一为词儿,这两个小丫鬟虽说年岁不大,但手艺却是不错,将死士入山林中打出来的野兔剥皮穿在备好的铁钎之后,而后便煮好的卤料,在野兔身上不断的刷着卤料,而后放在火上烤着,不多时便有一阵喷香的气味儿传入众人口鼻之中。

    烤野兔虽说有些简陋,但好歹也是不错了,毕竟这穷山僻壤的,也寻不着好厨子。瑞王虽说矜贵,但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与楚岳一齐用了些烤好的兔肉,之后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不过素墨却未曾闲着,如今小姐昏迷过去,现下若是熬煮上一锅粥的话,等到小姐醒来,也有垫肚子的吃食。如此一想,素墨也不欲再耽搁下去,登时便自后头停着的马车之中,取出了一个不大的砂锅,而后以井水将米淘净,而后又将兔肉切成细末,放在砂锅中一齐熬煮。

    在砂锅之中,素墨又加了一些红枣以及龙眼干儿,这些东西原本便是薄玉乔的零嘴儿,她出府之时特地带上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也可为小姐补补气血。

    诗儿词儿这两个丫鬟再烤完肉之后也未曾得闲,而是去找阿四讨了些补血的药材,而后取了砂锅,放在临时搭起的火堆上熬煮起来。毕竟乔夫人是为了救她们主子方才受伤的,若是连碗汤药都不给熬煮的话,未免也太过冷心冷血。这两个丫鬟能被楚岳带在身畔,自然一个两个都是识时务的。

    素墨厨艺并不算好,不过现下也不是能够挑拣的时候,也亏得那起子死士留了个心眼儿,在马车中放了一套厨具,否则再遇到今夜这种情况,可便有些麻烦了。

    薄玉乔昏迷的时间并不很长,未过子时,她便费力的睁开凤眸。一入眼,便是淡青色的帷帐,上头被蛀了不少虫眼儿,也算不得干净。房中弥散着一股子**的气味儿,显然并非她的卧房。

    薄玉乔抬手揉了揉睛明穴,这才缓过神来,知晓自己个儿是跟着瑞王一行人,往苏州赶去,入了一间破落的驿站,她歇息的地界儿,想必便是其中的一间客房。

    因着失血过多,薄玉乔干渴的厉害,微微一动身子,腰腹处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原本便煞白的面色,已然变得有些发青。薄玉乔兀自蹙了蹙眉头,而后忍着喉间的刺痛,开口唤了一声。

    “素墨!”

    此刻素墨正在外头看着那砂锅呢,毕竟那锅兔丁粥可好仔细看好了,万一带着一股子焦糊的味道,小姐定然不喜欢。听得薄玉乔的声音,素墨极快的往回返,都用上了轻功。

    素墨将一入客房,便眼眶微红,哽咽着冲着薄玉乔开口问了一句。

    “小姐,您现下感觉如何?身子可还难受?”

    见着素墨这幅模样,薄玉乔心下也不好受,暗自低叹一声,强扯出一丝笑意,而后便开口道。

    “我并无大碍,你去取碗水来可好?此刻喉间干渴的厉害。”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素墨诶了一声,登时便冲出客房,而后拿了烧好的井水,倒入茶盏之中,微微晾凉了这才送到薄玉乔面前。

    因着受伤的缘故,薄玉乔也不敢喝太多水,只润了润嗓子,随即便开口问道。

    “那些贼人可都被擒住了?”

    闻言,素墨径直颔首,而后又道。

    “贼人们先前都被擒住,后来审问一番,瞧见问不出什么消息,便给径直打杀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沉默了一瞬,她早便知晓这些贼人大抵是活不了了,毕竟瑞王可并非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这起子贼子既然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赔了性命也算不得可惜。只不过她自己个儿出门第一日便见了红,这运道着实是不怎么样。

    “小姐,您身上的伤也并无大碍,现下便用些吃食可好?如此等会方才能将汤药入口。奴婢虽说并不清楚苏州到底生出了何事,但瞧见王爷这幅模样,想必也不会在此处多耽搁时日,您身上的皮肉伤,只消好生将养,便不会生出大碍,所以咱们明日大抵便要上路了。”

第252章

    此刻薄玉乔自是听出了素墨的言外之意,无非便是让自己好生将养身子,如此方才能受得住舟车劳顿。薄玉乔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虽说现下着实没什么胃口,也淡淡的点了点头。

    见着薄玉乔点头,素墨也极为欢喜,便将熬煮的已然浮起一层粥油的兔丁粥盛出一碗,端到了薄玉乔面前,待薄玉乔用过了这碗滋味儿普通的兔丁粥之后,那厢诗儿词儿熬煮的汤药也好了。

    汤药自是不好晾凉再喝,薄玉乔虽说极为厌烦那股子苦味儿,也知此刻并非挑拣的时候,一狠心便端起了药碗,将那微微有些烫口的汤药咕咚咕咚的给灌了进去。

    汤药咽下之后,素墨便将先前留下的红枣递了一颗在薄玉乔手中,这红枣是自回疆送来的,滋味儿甜的很,压一压嘴里的苦味儿也是极好的。

    吃了一颗红枣,薄玉乔又拿水漱了漱口,此刻她腰腹处仍有些疼,但也并未抱怨,毕竟有功夫怨天尤人,还不若好好休息一番,省的明日白天在马车上歇息不好。

    薄玉乔歇息之后,素墨便守在客房,坐在一张椅子上,如此微微眯着眼歇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素墨也能在第一时间做出防范。

    翌日未到辰时,薄玉乔便被素墨也唤起身,用了一碗白粥,随后又将补血的汤药送入口中,这些汤药都是极为温补的,也不会损了薄玉乔的身子。用过了汤药,她将将换上衣衫,却不防瑞王这厮闯进了客房之中。

    楚峥也并未开口,便仿佛土匪一般,径直将薄玉乔打横抱起,而后直接将薄玉乔抱进了马车里头,这举动着实体贴的很,让一众死士都极为惊诧,但碍于楚峥的身份,也不敢多言,省的被主子迁怒,恐怕便不妙了。

    薄玉乔也被楚峥毫无预兆的动作弄得略有些怔楞,不过即便她现下防着楚峥,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不断挣扎开来。毕竟如此不给楚峥颜面,也会使人厌烦。在众人眼中,瑞王身为天潢贵胄,对一个庶出的侍妾这般看重,已然是天大的脸面,若是薄玉乔仍不知好歹的话,恐怕也不会得着什么好果子吃。

    上了马车之后,薄玉乔本想寻着位置好生坐下,却未曾想到楚峥仍是没有放开她的打算,一手揽在薄玉乔的肩头,另一手则是环在腿根儿处,让薄玉乔不由有些羞恼,也给其苍白的面庞添了几分血色。

    薄玉乔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菱唇微动,低声开口说道。

    “王爷,您便放开妾室罢,这于理不合,若是被人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那也不太妥当。”

    听得此言,楚峥略有些清冷的面庞更添一丝寒意,凤眸淡淡的扫了怀中的小娘子一眼,冷哼一声道。

    “于理不合?若是谁人敢多嘴多舌的话,径直处置即可,相信旁人也不敢多言什么。”

    楚峥微微挪了挪薄玉乔的身子,让小娘子枕在他腿上,如此倒不会压着薄玉乔肚腹处的伤口。此般举动,让薄玉乔微微有些晃神,不过她也并非不知好歹之辈,抿了抿红唇,到底也未曾开口。

    过了没一会子,只听外头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原来是月公主赶到马车前头。此刻薄玉乔方才发觉,这月公主瞧着也是个灵巧的,并未让身旁的诗儿词儿搀扶,自己个儿一借力便上了马车,比薄玉乔要强上许多。

    月公主一上马车,便瞧见这一幕场景,薄玉乔躺在楚峥腿上,虽说是有伤在身,但此情此景瞧着着实有些暧昧,让楚岳心头也浮现出一丝不虞之感。与楚峥肖似的凤眸便直直盯着二人,眸中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此刻薄玉乔着实是不便起身,直接开口冲着楚岳告罪,道。

    “公主殿下,妾身现下身子不便,也不能参见公主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听得薄玉乔开口,楚岳这才好似回过神来一般,当下菱唇微勾,面上便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笑着开口道。

    “乔夫人不必多礼,昨日若非乔夫人挺身相助,现在本宫想必也会受伤,乔夫人立下如此大功,便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反正出门在外,你我二人都是公子的侍妾,身份也并无不同。”

    闻言,薄玉乔微微颔首,心下却是不以为意,月公主如此开口,不过是给楚峥面子罢了,毕竟为月公主挺身而出的丫鬟奴才也算不得少数,能够得着这娇贵人儿青眼的,也没有几个。

    马车在官道上行进,速度不算很快,但也算不得满,离开那处荒凉的地界儿之后,中午便瞧见路边摆了一个茶摊儿,里头也卖了些吃食。

    见状,伺候着瑞王的死士便去取了银钱,买了一些吃食,而后让阿四查探一番,发觉这些吃食没有问题之后,方才敢送到瑞王前头。摆在面前的这一碗阳春面,着实是简陋的很,不过楚峥也并非什么挑剔之辈,便径直用了起来。

    楚岳与薄玉乔也未曾得着什么旁的吃食,与楚峥不算相同的便是,薄玉乔要的是一碗牛肉面,而楚岳则点了一碗臊子面,毕竟只遇着一个小小的茶摊,等到晚间赶到客栈之时,便会好过许多。

    草草用过午膳之后,一行人再度起身,也并未耽搁下去。死士们虽说并未与瑞王处在同一辆马车,但瑞王所在的车驾有身手最好的阿一看护,即便遇上贼子,也不会生出大事。

    楚峥极为清楚,廷远风定然是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赶到苏州,毕竟等入了苏州府的地界儿,楚峥无论出了半点事情,都会被记在廷远风与吴显益头上,若是圣人真真愠怒,发兵征讨的话,即便盐帮实力再大,也及不上一国之力。

    吴显益与廷远风都不是蠢钝之人,所以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途中将楚峥一行人给截住,而后交给京中的暗线,如此再将瑞王遣送回京,想必出使苏州之事,自会不了了之。自一开始,廷远风与吴显益就并未想要夺了瑞王的性命,那毕竟是天潢贵胄,若是惹得天家震怒,后果可不是他们能受得住的。

    楚峥与楚岳是皇室之人,自是不能妄动,但余下之人却不在此列。瑞王既然有胆子对盐帮出手,便要承担所谓的后果,他身畔带着的死士侍妾,给结果了性命,也算是利息了。

    天将将擦黑,他们总算是行到一处城镇,也寻着了一间瞧着还算体面的客栈。这座小城接近洛阳,洛阳城在大乾王朝也是极为繁华的,如今这河南边界城镇,瞧着也是不错。

    折腾了将近两天,薄玉乔总算能舒舒服服的躺在客房的床榻上歇息,此刻她肚腹处的伤口仍是有些疼痛,但却比之前好上许多,再加之诗儿词儿一碗碗熬煮的汤药,还有月公主送来的百年老参,也并非全然没有效果。

    众人各自在客房中用膳,素墨与薄玉乔待在一处,也未曾出去晃悠,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若是被贼人给谋害了,那可真真寻不到地界儿说理去,顺天府可不在洛阳城。

    这些吃食都是阿四细细查验之后,方才端到各间客房之中,毕竟这一行人,会武功的都是难得的好手,若是死在毒药之下,那着实是有些冤枉,而不会武的便只有薄玉乔一人,但瞧见王爷对乔夫人的那股子看重劲儿,死士们便清楚不能轻慢这个侍妾身份的乔夫人。

    此刻薄玉乔身上有伤,自是不好沐浴,素墨在铜盆中打了一些热水,而后将巾子浸入水中沾湿。现下薄玉乔浑身上下便只着着兜儿以及灯笼裤,见着素墨要给自己擦身,薄玉乔仍是有些不习惯,登时便开口道。

    “素墨,你便帮我擦擦脊背即可,剩下的地界儿我自己也能擦着。”

    听得此言,素墨也清楚小姐大抵是有些羞窘了,也不强求,仔细为薄玉乔拭净脊背之后,便径直转身出了客房,而后守在房外,一直等到里头的水声停了,这才复又推开雕花木门,入了客房之中。

    在这城镇的客栈之中,也并未出了什么大事儿,毕竟他们一行人虽说显眼,但也不是那么好搜寻的,且他们不过只是在客栈之中小住一晚罢了,等到那起子贼子得到消息之后,他们已然动身赶路了。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薄玉乔肚腹处的伤口早便结痂,现下已然不必再敷金疮药,便只涂着凝翠膏即可。经过这段时日的将养,薄玉乔的身子也好的差不离了,但楚峥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只要上了马车,便让薄玉乔躺在他的腿上,也幸好车驾足够宽敞,如若不然的话,月公主可就为难了。

    即便如此,薄玉乔每每扫见月公主惊愕的眸光,都羞得面皮涨红,人家公主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便瞧着这幅越矩的举动,着实是不合规矩,薄玉乔都暗自跟楚峥说过数次,这人依旧我行我素,全无半点要改正的意思。

第253章

    楚岳当真是觉得五皇兄的举动不合规矩,见着楚峥与薄玉乔这小娘子在马车之中如此亲密无间,彼此附在耳边轻声呢喃,这幅模样让楚岳只觉得心头仿佛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让他邪火不由升起,却无处发泄。

    众人在路上也未曾耽搁多少时日,今日将将过了申时,一行人便入扬州城之中。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虽说现下不是三月,但扬州的繁华仍是可见一斑。城中熙熙攘攘,过往的摊贩不断叫卖着,空气中弥散着糕饼的甜香,到让薄玉乔不由的有些发馋。

    不知为何,近段时日她估摸着是受伤的缘故,胃口一直算不得好,即便身子骨儿已然好利索了,楚峥也不允她亲自下厨,每日便由着诗儿词儿那两个丫鬟烹煮些简单的饭食,薄玉乔这些年来嘴巴已然被养叼了,再吃这些滋味儿普通的饭食,真真有些受不住。

    因着如此,薄玉乔这七八日身量也清减几分,原本有些丰腴的面庞,现下也瘦了不少,杏眸之中仿佛盈着一汪泉水一般,清澈见底,更为薄玉乔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儿。

    不过薄玉乔最不喜那般弱不禁风的姿态,她虽说身子并未大好,但心下也是明白事理的,自是想要多用些吃食,从而好好将身子将养好。但也不知到底是何缘故,她一直没有什么胃口,每日也便用些粥饭,这般挑剔的模样,让素墨也忧心不已。

    楚峥每日都与薄玉乔处在一处,现下瞧着怀中的小娘子杏眸发亮,心下也便清楚薄玉乔的想法,登时便开口吩咐外头的死士。

    “阿一,你去唤诗儿词儿那两个丫鬟去买些糕饼来。”

    听得楚峥清朗的声音,阿一自是不会推拒,也未曾翻身下车,径直运起朝后头喊了一句,诗儿词儿这两个丫鬟便识趣的很,下去挑拣了一些瞧着喷香软糯,且极为干净的吃食,而后由阿四以银针查验过之后,方才送到楚峥所出的车驾之上。

    一共四样小点,水晶桂花糕、九层糕、枣泥山药糕以及椰汁马蹄千层糕。这些糕点都以油纸包着,虽说不算讲究,但吃的便是一个地道,深吸一口气,那股子甜香便仿佛渗入心脾一般,让薄玉乔不由微微勾起菱唇。

    这四样小点,其中薄玉乔最为欢喜的,便是色泽金黄透明,仿佛发晶一般的水晶桂花糕。如今正值六月,桂花尚未盛放,所以这水晶桂花糕里头的桂花,是摊贩上一年腌制的桂花蜜,糖渍的桂花更添一丝异样的甜香,不知薄玉乔欢喜,便连一向挑剔的楚峥也捻了一块儿水晶桂花糕放入口中。

    与楚峥相处的时日也算不得短,薄玉乔自是清楚这厮瞧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则极为欢喜这些香甜软糯的糕点,不过因着楚峥素日瞧着都极为冷淡,所以此事大抵旁人也并不算太过清楚。

    楚岳此刻也在车驾之中,瞧见这二人当着他的面分食这些甜糕,虽说楚岳并不欢喜这些甜腻的小点,但见着薄玉乔红艳的菱唇边上也粘着一点枣泥山药糕的粉末,瞧着便仿佛诱人上前品尝一般,楚岳不由心头升起一股子郁燥的热气。

    他虽说尚未加冠,且还以月公主的身份示人,但之于男女之事,也并非一窍不通。安太后身为楚岳生母,自是清楚楚岳并非楚月,乃是实打实的男儿身,所以这些年来在琦凰殿之中送去的妙龄宫人也算不得少,只不过楚岳未曾接受罢了。

    楚岳原本便有武功底子,以童子之身习武自是极好,若是失了元阳的话,恐怕便要事倍功半,如此着实是划不来。便连楚峥的瑞王府也是这一两年之间充盈起来的,圣人身为楚峥楚岳的长兄,自是不会让两个弟弟走上弯路。

    虽说现下还是童子之身,但楚岳好歹也在禁宫之中过活了一十五年,之于男女之间的交合之事,在楚岳十三岁生辰那日,早便有嬷嬷拿着春宫图以及活灵活现的玉雕教导一番。紧接着安太后便不断的往琦凰殿送美貌宫人,这份心思,虽说旁人看不明白,但楚岳三兄弟却是心如明镜。

    知晓这些美貌宫人都是心思不纯之辈,且因着在禁宫中待得久了,一个个便仿佛被抽去了灵气的玉雕一般,让楚峥着实是生不起半点异样的心思。

    那些妙龄宫人都是母后手中之人,若是真真将其给收用了,恐怕日后他出宫建府之后,那些宫人也都会得着侍妾的位置。母后为了往他们兄弟身旁安插钉子,也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

    思及此处,楚岳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面上虽说带着一丝笑意,但那丝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原本楚岳倒是想着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小娘子成婚也便罢了,但自从七八日之前,薄玉乔受伤之后,他便有些心不在焉。

    薄玉乔这小娘子虽说出身并不很高,也是一个庶出的小娘子,但容貌品性都是不错的,若非已然入了瑞王府成了侍妾,楚岳说什么也要将薄玉乔收拢了。

    但此刻再想这些,着实是有些晚了。如此一想,楚岳心下低叹一声,冲着薄玉乔轻笑着开口道。

    “莺歌,便给我一块儿枣泥山药糕尝尝可好?”

    听得楚岳的声音,薄玉乔倒是微微诧异了一瞬,也未曾推拒,登时便将放在膝前的油纸包儿往前一送,送到了楚岳面前。

    楚岳虽说身为男儿,但嗓音着实清亮的很,虽说比之一般小娘子要低沉几分,但薄玉乔也未作他想,她即便与楚岳待在一辆车驾之中,也不好时时刻刻盯着月公主打量,省的惹怒了这尊贵人儿,恐怕她便吃不了兜着走了。

    楚岳捏起了一块枣泥山药糕,轻轻咬了一口,一股子清甜的滋味儿便在口中弥散开来。虽说这股子清甜楚岳并不适应,但也不算难耐。他微微眯起凤眸,瞧着脊背倚靠在后头的刺绣软垫上头,一不留神儿,便对上了楚峥窥探的眸光。

    二人对视片刻,随即便一齐移开眸光。

    此刻楚岳心头着实是有些忐忑,若是他将才没有看错的话,五哥眼中居然出现了提防之意,难不成他是发觉了自己的心思?

    正如楚岳所想一般,楚峥也并非常人,不说心思细密,但却是个极为敏锐的。日日见着自己亲兄弟的眸光在薄玉乔身上流连,如今足足有八日有余,自是发觉了端倪。

    楚峥心底极为愠怒,毕竟薄玉乔可是他的侍妾,即便阿岳是他的新弟弟,也不能肖想。不过楚岳的心思此刻并未揭露,楚峥也不好开口教训他一番。他这个兄弟虽说自小的日子过得极为精致,但心思却凉薄的很。

    楚岳幼时,安太后还是安贵妃,日日都琢磨着如何让大哥登上皇位,对阿岳的教养也并未太过上心。幸而圣人与他自己对这个弟弟多加照看几分,否则楚岳当年能否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如此楚岳能长大成人,也有楚峥一份功劳,自是不想因着楚岳心头一时升起的妄念,便伤了兄弟之间的情分。不过楚峥现下可不清楚,楚岳对薄玉乔的心思,可并非不值一提的妄念。等到楚峥发觉此事之时,当即便后悔不跌。

    阿一在前驾着马车,瞧着如今天色也算不得早,便寻了一间儿极大的客栈投宿。

    门口的小厮瞧见这一行人的穿戴,便知是不能怠慢的贵客。且嗅着了一股子脂粉香气,清楚其中大抵有女眷,自客栈之中搬出了一个小杌子,薄玉乔便踩在小杌子上头,径直下了马车。

    阿一原本便生了一副高头大马的模样,此刻径直站在地上,比客栈的小厮整整高出了一头有余,那健壮的模样,将小厮唬的一愣,小心翼翼的冲着阿一问了一句。

    “敢问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听得问话,阿一清楚楚峥的心思,登时便瓮声瓮气的开口答道。

    “住店,等会你们再置办些好酒好菜,送到客房之中即可。”

    说着,阿一便转过头去,冲着楚峥低声问了一句。

    “少爷,咱们是要几间上房?”

    闻言,楚峥心头微微一动,俊朗的面庞上也显出一丝笑意,而后朗声开口道。

    “两间上房即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少爷也得让莺歌好生陪陪才好。”

    莺歌指的自然是薄玉乔,听得楚峥这没遮没拦的话儿,薄玉乔心下虽说有些愠怒,但面上却挂着一丝羞涩的甜笑,玉手握拳,轻轻捶了捶楚峥的肩头,佯怒道。

    “公子又来打趣妾身,妾身不依!”

    话落,薄玉乔还横了楚峥一眼,眼波流转,便仿佛西湖的风光一般,妩媚又带着一丝娇羞,让面前的小厮也不由的看直了眼。

    薄玉乔在现世之时,在苏州念的大学,所以南方的口音也学会了些,此刻一吐口,那股子扬州瘦马的娇媚劲儿,瞧着便不似正经小娘子,如此举动,也可将他们一行人的身份遮掩一二。

第254章

    听得薄玉乔这股子软糯的江南口音,便连楚峥也不由怔楞了一瞬,不过他也并非常人,所以俊朗的面庞上也并未显出半点端倪,只不过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暗色罢了。

    楚峥只要了两间上房,也便意味着薄玉乔要与楚峥同住一间儿,而楚岳自己个儿住另一间上房,余下还有五名死士三个丫鬟,于是阿一又要了四间普通的客房,素墨住一间,诗儿词儿一间,五名死士都是男子,分别住两间儿,如此也算排开了。

    吩咐完之后,楚峥便径直跟在客栈那小厮后头,往上房行去。楚岳站在客栈门口,望着薄玉乔窈窕的背影,眸光晦暗不明。便兀自伫立了好一会子,这才跟上楚峥的脚步,上了楼梯,径直入了另一间上房。

    虽说薄玉乔不欲与楚峥同住,但现下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楚峥的意思,否则这厮若是心生愠怒,恐怕她自己个儿的日子又会难过了。先前瑞王府那起子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让薄玉乔着实烦躁的很,若是能趁此机会与楚峥重修旧好,日后回到瑞王府中,也能少些麻烦。

    更何况,楚峥也并未让薄玉乔太过厌恶,好歹这人也算是信守承诺,先前应了自己将阳哥儿送入国子监一事,之后便办得极为妥当。阳哥儿现下身份不显,但有了楚峥的庇拂,在国子监也不会受苦。

    毕竟虽说国子监都是勋贵子弟,但这些勋贵子弟也不是蠢笨之人,自是不会违拗楚峥的意思。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分量着实极重。在薄玉乔看来,楚峥与崇文帝的关系,比安太后与崇文帝的关系要强上许多,若非圣人现下还记得安太后是他的嫡亲母亲,恐怕凭安太后行的那些逾制之事,便可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见着瑞王与薄玉乔同处于上房之中,素墨这丫鬟便回到了普通的客房里头。楚峥的功夫比她都要强上三分,想必也不会生出大碍。更何况,若是自己在门口守着,殿下亦是会心生愠怒,如此还不若老老实实地在客房之中休憩。

    此刻薄玉乔也未曾客气,便径直落座在红木凳子上。七八日的舟车劳顿,薄玉乔身子着实疲乏的很,再加之肚腹处受了伤,现下虽说结痂了,但前些日子也不过以沾湿的巾子擦拭身子罢了,着实难耐的很。好不容易到了客栈之中,薄玉乔也并未打算委屈自己,登时便轻咬红唇,冲着楚峥乞求道。

    “公子,您要不先去用膳,妾身想要沐浴一番。”

    说着,薄玉乔面上便泛起一丝薄红,随即仿佛羞窘一般的低垂着头,露出细白如瓷的颈项。

    听得薄玉乔的轻言软语,楚峥只觉心头一荡,自先前伤着这小娘子之后,他便再也未曾与旁的女子欢好,现下正是极好的时候,楚峥也不欲放过薄玉乔。

    楚峥猛地便向前迈步,行至薄玉乔身前。后者微微抬眼儿,正巧对上了面前男子极为火热的眸光,薄玉乔也并非未经人事的小娘子,自是清楚楚峥如此模样,到底是因何缘故。

    将楚峥的眸光收入眼底,薄玉乔复又低头,两手紧紧攥住袖襟,此刻恨得咬牙切齿。入瑞王府之前,薄玉乔虽说并不认为楚峥算什么端方君子,但现下这厮日日便想着那些乌七八糟的淫秽之事,薄玉乔也着实是有些受不住。

    现下她身子疲累的很,也不欲纵着楚峥,登时杏眸之中便蒙上了一层水雾,随即便轻声开口道。

    “公子,您便先出去罢,妾身子不大舒坦,也无法好生伺候公子。”

    薄玉乔言语之中的推拒之意未加半分遮掩,楚峥自是听得清楚明白,方才带着些火热的眸光,一瞬便冷漠下来,幽幽的望着薄玉乔,便仿佛盯紧猎物的独狼,让薄玉乔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颤。

    强扭的瓜不甜,楚峥到底也并未逼迫薄玉乔,只是轻笑一声,随即兀自颔首,便径直出了上房之中。

    楚峥离开没一会子,素墨便来到了上房之中,吩咐小厮将浴桶搬到上房,而后在其中添上略有些发烫的浴水。在浴水之中加上自王府之中带来的草药之后,薄玉乔迈入药汤之中,感受着包裹身子的温热浴水,不由自主的喟叹一声。

    泡了好一会子,将身上的疲乏尽数洗去之后,薄玉乔身子上也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药味儿,这股子药味儿与杏林馆之中的味道极像,倒也不惹人生厌。

    如今时候也算不得早了,薄玉乔换上衣衫、且素墨将其**的墨发绞干之后,便有小厮在外头叩门,想来是前来送饭食的。

    听得动静,素墨兀自上前几步,而后便将雕花木门给打开,外头站着一个面白若傅粉的小厮,端着一个并不很大的木质托盘,上头摆了两道小菜,一盅茶树菇排骨汤,再加之上好的碧梗米饭,嗅着这股子喷香的味道,薄玉乔也不由的犯了馋意。

    此刻素墨瞧着这小厮,倒是觉得有些不对,细细端量一番,发觉这厮手中明显生出了一片极为粗糙的茧子,虽说这小厮应当是做惯了粗活儿的,但素墨并非常人,说是心细如发也不为过,哪里会辨认不出这小厮手中的茧子到底是因着习武使然,还是做活使然呢?

    现下已然确定了这小厮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素墨便挡在门边,不欲让这小厮行入到上房之中。

    那喷香的吃食之中,大抵也是加了料的,这种腌东西,最好离着小姐远些,省的污了这小娘子的眼。

    素墨瞧着面前那小厮极为活泛的眸光,心下更添几分厌恶之意,登时便开口说了一句。

    “我们夫人饮食上有些忌讳,也不能用你送来的饭食。你这盅儿茶树菇排骨汤,里头放了猪肋条,夫人连嗅一下都不能,你可莫要让我们夫人犯了忌讳!”

    按着素墨口中的言语,薄玉乔便与回疆的那些回民习惯别无二致,扬州本为繁华之地,这小厮也见过不少回民,所以听得上房所居的小娘子有所忌口,心下倒是有些疑惑,毕竟那姿容绝艳的小娘子一听便是扬州口音,又怎会有回民的习惯?大抵便是不欲让自己入上房之中的托词罢了。

    思及此处,这端着托盘的小厮眉眼处也划过一丝寒光,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端倪,莫不如快刀斩乱麻,也好将这行人的身份给试探出来,若真是京中高高在上的瑞王殿下,想必帮主定会极为欢喜。

    这小厮身上陡然盛出的杀意,自是被素墨惊觉,出门在外,素墨身上一直带着一把软剑,别在腰间,素日里瞧着并不打眼儿,但真真动起手来,却极为方便。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素墨也不欲让这贼子强占了先机。如此一想,她便极快的将腰间的软剑抽出,随即便毫不留情的往这小厮脖颈的要害处袭去。

    那小厮既然有胆子伏击这一行人,身手亦是极为不错,因着身量不高的缘故,所以也是着实灵巧,只见他猛一翻身,手中的托盘也往廊道上一扔,管也不管,便这般赤手空拳的与素墨对上。

    薄玉乔在后头见着这二人激斗,现下也清楚这送来饭菜的小厮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瞧见被扔在地上已然糟践了的酒菜,心下直呼可惜。

    素墨原本便是死士出身,招招逼人要害,而那小厮则是盐帮的打手,虽说武功亦是不错,但比之狠辣的死士,仍是弱了三分。原本这贼人也并未将素墨一个小娘子放在眼中,但现下被人给压着打,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这贼人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抬脚狠狠往素墨心头踹去。

    这一脚若是踹实了,想必素墨也会重伤。素墨不欲与这贼人硬抗,当即侧身闪避,却冷不防听到一句。

    “看暗器!”

    听着这还带着江南口音的话头儿,素墨心下一禀,也不敢上前与那男子颤抖,却未曾想到根本没有劳什子暗器,如此言语不过是那贼人使出的卑鄙招数罢了,只听一阵破空声,那贼人便掠身离去,再也寻不到踪影。

    见着自己放跑了贼人,素墨心下暗骂一句大意了,却也再无他法,毕竟小姐现下还在此处,她自是不能不顾,毕竟保护小姐的安危,之于素墨而言,方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这处的激斗声也将方才去到大堂的楚峥给引了回来,不过到底是那贼人运道好,也未曾被楚峥拦住。

    楚峥迈入上房之中,瞧见落座于红木凳子上的薄玉乔,发觉这小娘子连鬓发都并未有半点散乱,也便放下心来,收敛了眉眼处的担忧之色,而后淡淡的开口问道。

    “你无事罢?”

    之于楚峥冷淡的态度,薄玉乔一早便习惯了,当即便自红木凳子上起身,冲着楚峥福身行礼,而后面上带着妩媚的笑意,开口道。

    “公子便放心罢,莺歌并无大碍。”

第255章

    那贼人虽说离去了,但楚峥却不欲将此事草草了结,而后便将阿二、阿三给派出去追赶,贼人先前已然被素墨给伤了了,现下循着血迹,应当也能发觉一些线索。

    扬州城虽说繁华,但其中的弯弯绕亦是不少,隐藏在富饶背后的杀机,楚峥自是不得不提防,若是栽在了廷远风手中,即便性命无碍,楚峥也无颜再回京面对崇文帝了。

    廷远风手底下的商户不就得了盐引,现下拉帮结派,与官员上下勾结,着实嚣张的很。不过这厮倒也能耐,早便将楚峥出使苏州一事给摸透了底,此事说不准还有左相万臻的手笔,万臻虽说有不臣之心,但才学亦是极为不错的,朝中亦有不少弟子,若是动了万臻的话,恐怕也会引发一些事端。

    思及此处,楚峥也不由的有些头疼,薄玉乔被廷远风派来的贼子伤着了不算,今日居然有贼人假扮小厮,欲要再次向薄玉乔动手,这般无法无天的举动,若是不好生整治一番,楚峥也咽不下这口气。

    即便薄玉乔未曾伤着,楚峥心下仍是有些忧虑,登时便差素墨将阿四给唤到上房之中,让其为薄玉乔诊脉。

    阿四虽说身为死士,但跟在楚峥身畔多年,自然也极懂得规矩,他原本武艺便算不得出挑,若非医术还拿得出手的话,恐怕此次往苏州赶来一事,也便没阿四的份儿了。

    取出药箱之中的脉枕,径直放在红木桌子上头,而后素墨便将怀中以蚕丝织就的锦帕搭在薄玉乔皓腕上头,如此方才让阿四给薄玉乔号脉。

    阿四清楚这乔夫人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若非得着王爷青眼的话,苏州一行恐怕也不会有乔夫人伴在身侧。想明白此点之后,阿四对薄玉乔更是不敢怠慢,细细为其诊脉,待听得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时,阿四心头猛地一惊。

    这是滑脉的脉象,不过脉象却并不如何明显,若是不仔细探听的话,阿四也不会发觉。思及这乔夫人身上遭到的苦难,阿四不由有些忐忑,胆怯的望了楚峥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楚峥不由蹙了蹙眉,斥了一声。

    “你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的汉子,做出这副小儿女姿态作甚?有话便直言罢,乔夫人身子到底如何了?”

    听得王爷言语之中的冷意,阿四登时便被唬了一跳,当即便开口道。

    “乔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仆现下还不能断定脉象,可否将丝帕给撤了,而后再为乔夫人好生诊脉?”

    阿四的要求也不算无礼,听了这话,楚峥虽说蹙了蹙眉头,但到底以薄玉乔的身子为重,并未推拒此事,随即便应声道。

    “撤了丝帕罢!”

    闻言,阿四只觉心跳的厉害,撤了丝帕之后,阿四将手搭在薄玉乔的皓腕之上,虽说他自身并未生出什么旖旎的念头,但却是心虚至极,毕竟乔夫人可是王爷的侍妾,自己与其肌肤相亲,着实是失礼至极。

    此刻薄玉乔坐在红木凳子上,见着面前站着为自己个儿诊脉的死士带着一股子惊慌之意,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忐忑,莫非是她身子出了什么毛病?要不然何止如此。

    没了丝帕的阻隔,阿四对薄玉乔的脉象听得更为清晰,虽说滑脉的脉象并不如何明显,但阿四仍确定乔夫人怀有身孕一事。阿四不由心下感叹一句,这乔夫人虽说并非什么显赫至极的出身,但运道却是极好的,入瑞王府也就一个半月左右,现下便怀上了,若是被王府其余的夫人知晓此事,恐怕又会生出一番事端。

    心下如此思量,阿四面上却是显出一丝喜意,转身冲着楚峥拱手行礼,朗声道。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夫人这是有喜了!”

    听得阿四所言,楚峥一时之间也未曾反应过来,晃神儿了好一会子,方才想明白此事,而后那张俊美无铸的面庞上也显出一丝毫不遮掩的喜色,开口问道。

    “夫人怀孕了?”

    话将将出口,楚峥面上的笑意陡然收敛,如若他没记错的话,薄玉乔怀有身孕,便是因着自己发觉了避子汤,陡然发难,这才伤着了乔姐儿,也使得她少用了一次避子汤。但先前乔姐儿一直服食避子汤,原本便之于身子有损,再加之七八日前中了迷香、肚腹受伤种种苦难,怀着的胎儿能保住便是极为不错的了!哪里又能得着好?

    思及此处,楚峥当真忧虑非常,他虽说脾性乖戾,但之于自己的孩儿,亦是极为关怀的,想到乔姐儿肚腹之中的娃娃恐怕身子有损,楚峥心下便不由的升起一丝伤怀。

    知晓自己怀孕一事,薄玉乔是真真有些愕然,前世她并未有自己的孩儿,现下一想到肚腹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小生命,薄玉乔心下便不由升起一丝无措之感。此刻她也想到先前的服用的那些避子汤,也不知会不会对胎儿有损。

    这孩儿投生在她肚腹之中,便是难得的缘分,薄玉乔虽说待人处事上略有些冷淡,但与楚峥相同,之于自己的孩儿,亦是极为上心的,因此挂怀实属人之常情。

    阿四见着王爷与乔夫人神态都不似欢喜的模样,心下咯噔一声,也不知到底是怎的了,忙硬着头皮答话。

    “公子,夫人这一胎还不满一月,若非仆仔细探查的话,恐怕也难以发觉。”

    听得此言,楚峥抿了抿唇,周身不由散出极为浓重的寒意,让阿四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生怕王爷心气儿不顺,因着乔夫人有孕一事迁怒于他。

    “夫人肚腹之中的孩儿可好?先前夫人一直服用避子汤,且在洛阳边界的驿馆之中又中了迷香,伤了肚腹,如此可对胎儿有损?”

    闻言,阿四这才缓过神来,思量了一番,这才开口答道。

    “之于胎儿而言,还是有些损伤的,毕竟那迷香其中也有些毒性,对成人虽说无碍,但娃儿现下还未成形,自是不比成人,不过若是将养的好,想必亦是并无大碍。”

    阿四说话自然是挑些好听的,但薄玉乔却并未放松半分,微微阖上杏眸,她怎么也未曾想到,孩子居然会来的如此突然,且尚未出生,便被定下的体弱的事实。瑞王府之中的妇人一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的孩儿即便康健,恐怕都会遭了她们的毒手,现下体弱的话,若是这孩儿产下了,便更易出事。

    如此一想,薄玉乔玉手死死握拳,只见也将掌心抠出了一道道月牙儿状的红痕,深可见血,薄玉乔也真真并未吝惜力道。

    将薄玉乔杏眸之中的忧色收入眼底,楚峥也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若是乔姐儿肚腹之中的孩儿康健的话,那便是极好的。

    “阿四,你便好生为夫人调养身子,定要保住夫人腹中的孩儿。”

    之于瑞王的吩咐,阿四自是不敢怠慢,当即连连应声,随即便开了安胎药的方子,交予素墨,二人便一齐去药铺抓药了。

    此刻上房之中便只剩下薄玉乔与楚峥二人,他两个相视一眼,皆缄默不语,丝毫不像寻常人家得了头胎一般欢喜。

    如今瑞王府之中并无正妃,楚峥也并不心急,正妃的人选他还得细细考量一番,且还不能让安太后拿主意,否则他这后宅之中,定然被母后牢牢把持,那般场景,可并非楚峥乐意见着的。

    虽说薄玉乔身份不显,现下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即便她肚腹之中是个男胎,产下也只是庶子罢了。若是放在一般人家,体弱的庶长子大抵都长不大,毕竟一般人家最重嫡庶之分,当家主母未有身孕,自是不得有男丁的。

    不过在天家可并非如此,君不见古往今来,坐稳皇位的大都并非皇后嫡出的皇子,便连如今的安太后,当年也不过只是小小的女官罢了,楚尧当年便是明帝的长子,若是抛却皇家的身份,崇文帝也称得上是庶长子,因着自己个儿有本事,方才得着这泼天的造化。

    因着原香玉善妒,所以在后宅之中使了些手段,使得楚峥现下连一个孩儿都无。不过那些内宅之中的阴私之事,楚峥自是不好亲自插手,这才欲要让薄玉乔这个本事的小娘子入府,好生磋磨磋磨原香玉,也让其不要那般放肆。

    楚峥却不曾想自己个儿对薄玉乔生了爱意,如此的话,也舍不得那这小娘子作筏子,只为了对付原香玉那个毒妇。因着心生怜惜的缘故,楚峥方才借着薄玉乔昏迷之际,收了她手中的掌家权,交到颇有些心机手段的孙清荷手中。

    孙清荷也未曾让楚峥失望,虽说这小娘子不得楚峥欢喜,但给原香玉找麻烦之事还是做得不错,也让乔姐儿落得清闲。

    楚峥的心思一向都藏得极深,加之薄玉乔又不愿在前者身上劳心劳神,也便并未想到这层关节,若是想到的话,想必薄玉乔心中对楚峥的芥蒂,也可尽消了罢!

第256章

    既然到了扬州,楚峥自是并未得闲,扬州好歹也是有些忠臣的,楚峥便暗自联络了一些极为可靠的人手,问询钦差齐子木的消息,齐子木得了崇文帝青眼,且人品亦是极为贵重,楚峥也不舍得这般美玉良才折在江浙一带。

    楚峥外出办事之际,阿四与素墨便配好了安胎药。因着知晓薄玉乔的身子经不起折腾,所以安胎药也不敢假手于人,便只能亲自熬煮,方才放心。

    薄玉乔素日最不喜这些乌漆漆的苦药,不过因着避子汤一事,她对肚腹之中的孩儿也存了三分愧疚,即便再吃不得苦,也并无二话,只是在用过药之后,取了诗儿词儿腌过的酸梅子,味道着实不错。

    因着楚峥面上扮作一个富家公子,加之其面容生的极为清俊,且周身气度不凡,在这扬州城中走上一遭,便引得无数小娘子芳心暗许,虽说并未生出什么看杀卫的事情,但称之为掷果盈车也不为过了。

    加之江南女子体态妖娆,身段儿风流,浑身的皮肉便仿佛白雪一般,细致的很,与京中艳丽的佳丽全然不同,另有一番娇柔雅致的风情。若是换做以往,楚峥瞧见这般美人儿,定然会动了心思,毕竟品貌上佳的小娘子,谁人不喜?

    不过现下薄玉乔有了身孕,且他来江浙亦是有差使在身,所以也便并不曾想与这扬州佳人生出什么风流韵事。虽说楚峥没这份儿心思,但不乏有胆大的小娘子,既然芳心暗许,便恨不得随在楚峥身边,哪怕只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婢女,只消能与这般俊秀的人物儿处在一处,即可心满意足了。

    薄玉乔并不清楚这些小娘子的心思,若是其清楚的话,非但不会动怒,反而会嗤笑不已。扬州商户极多,因着往来客商不少,所以风气亦是极为开放。这些生出旖旎心思的小娘子,大抵一个个都是话本看得多了,想着楚峥便仿佛张生之流,能与她们诗书传情。

    楚峥即便有些才华,也不欲与那些小娘子饮酒作乐。在他看来,女子定然应该安安生生的,方才极好,一个个招摇过世,人品轻浮,反倒惹人生厌。且薄玉乔便是难得的绝色丽容了,楚峥这些年来见着的女子,除了皇贵妃俞蕴之容貌胜过薄玉乔之外,便是这些水乡的佳人,也比薄玉乔逊了三分。

    楚峥这般挑剔的性子,即便心悦薄玉乔,后者仍不知晓,毕竟楚峥乃是皇室子弟,皇室众人都犯一个毛病,便是只将女子看成玩意儿,有心情了便赏玩一番,若是厌了便径直打发走,反正他们是天潢贵胄,旁人即便心下愠怒,也得曲意逢迎。

    薄玉乔对楚峥阴晴不定的性子也是有些厌烦,不过楚峥到底也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自然是不能惹得楚峥不悦的。除非有一日能登上王妃的日子,将瑞王府紧紧把在手中,到了那时,楚峥到底是何心思,薄玉乔便全然并不在意了。

    扬州的吃食比之京城还要精致几分,毕竟扬州极为富庶,盐商斗富之事亦是层出不穷,三代比吃,四代比穿,五代比诗书,虽说商户子不得入仕,但在吃穿上,颇有家资之人变着法儿的玩花样,倒是让薄玉乔极为欢喜。

    此刻面前的红木桌子上便摆了八道菜,清炖蟹粉狮子头、扒烧整猪头、拆烩鲢鱼头、三套鸭、大煮干丝、金葱砂锅野鸭、醋熘鳜鱼、蜗巴鱼翅。菜品装在两个巴掌大的瓷盘之中,分量虽说不大,但瞧着却让人食指大动。

    薄玉乔抓起象牙银箸,尝了其中七道菜,她也不知楚峥到底欲要在扬州待上几时,若是没过几日便往苏州行去,便可怜了这些好酒好菜,薄玉乔若是没将淮扬菜吃进肚中,恐怕腹中的娃娃也不会安生。

    也不知是怎的了,自从前几日起,薄玉乔便觉得胃口大了不少,尤其欢喜这些南菜,总觉得精致的吃食更好下口。不过虽说胃口大了,但薄玉乔的身形也不曾改变,若是怀上一胎便成了极为壮硕的婆妇模样,想必便是以薄玉乔的心思,也不由会有些头疼。

    她现下觉得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极好,嗅着那股子浓郁的香气,便让薄玉乔不由的口舌生津,不过即便如此,此菜也不得入口,毕竟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因着其中有蟹黄的缘故,薄玉乔怀有身孕,自是不能多食。蟹黄寒凉且活血,她这一胎原本便有些不稳当,所以即便垂涎的很,薄玉乔也并未将之入口。

    不得吃入口中的吃食,之于薄玉乔而言,到底是让她极为难耐。趁着楚峥现下出门办事,薄玉乔的心思也活泛了,便寻了客栈之中的大厨,使了不少银钱,这才得了清炖蟹粉狮子头的方子。

    得了方子之后,薄玉乔也有些闲不住,她本身手艺便极好,此刻自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虽说素墨不欲让薄玉乔劳神,不过也不好将小姐日日拘于上房之中,活络活络筋骨,之于腹中胎儿也有好处。

    这一点还是阿四告知素墨的,如此素墨方才允了薄玉乔,让其进了客栈的厨房之中,尝试做这清炖蟹粉狮子头。

    在薄玉乔看来,这吃食的做法也并不很难,只消寻着好材料即可。他们一行人所居的客栈在扬州城都是极为有名,自然是能寻到上好的食材。

    薄玉乔将上好的香猪肉细切粗斩成石榴米状,许久未曾下厨,薄玉乔刀工也不由有些生疏,好歹将这些猪肉改刀完了,方才寻着些手感。石榴米状的香猪肉放入石钵内,加葱姜水、蟹肉、虾子、精盐、绍兴黄酒等调料,于淀粉内搅拌上劲。

    因着薄玉乔极为欢喜青菜,所以便选用了不少一指长的青菜心洗净,菜头用刀剖成十字刀纹,切去菜叶尖,而后将炒锅置旺火上烧热,舀入熟猪油,放入青菜心煸出水气,至翠绿色,再加入少许虾子、精盐,以及上好的高汤,烧沸离火。

    素墨在一旁打下手,见着小姐灵活的动作,心下也算放心几分,自碗架中另取砂锅一只,放于案台之上,而后薄玉乔便以熟猪油擦抹锅底,再将以银箸夹起菜心,将砂锅底整个盖上,添了一份青翠之色,倒也是极为雅致。

    先前已然熬煮了肉汤,倒入砂锅之中,将之置中火上烧沸。先前上劲的香猪肉分成几份,薄玉乔逐份将猪肉放在手掌中,用双手来回翻动几下,捆成光滑的肉圆,逐个排放在菜心上,再将蟹黄分嵌在每只肉圆上,上盖青菜叶,盖上锅盖,肉汤沸过三沸之后,小火炖煮一个时辰也便成了。

    忙活了这一阵子,瞧见砂锅上头升腾起的水气,薄玉乔心情也不由的好了几分。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她自然是没福气品尝的,不过楚峥却可以,眼下她肚腹中有了娃儿,即便是为了孩子,她也要谋划侧妃之位。

    毕竟侧妃产下的孩儿,可与侍妾全然不同,所以即便做些吃食有些劳累,之于薄玉乔而言,也并不算什么。

    等到这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做好之后,汤色乳白,菜叶青翠,配上口感极佳的狮子头,薄玉乔自己瞧着都极为满意,便没让素墨动手,亲自寻了一个托盘,端着这滚烫的砂锅,往上房处行去。

    可巧,这清炖蟹粉狮子头将将出锅,楚峥也便回来了,只不过他此刻并未回到上房之中,反正待在客栈的大堂。薄玉乔自厨房出来的时候,也见着了站在大堂的楚峥。

    原本薄玉乔眉眼处还带着欢欣的笑意,待瞧见伫立在楚峥身畔,一副妩媚模样的小娘子之时,面上的笑意便缓缓收敛,心下也升起了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怒火。

    不过薄玉乔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自是不好在楚峥面前放肆,随即便强扯了扯唇角,将托盘并砂锅放在一张空着的桌子上,而后盈盈冲着楚峥福身,开口道。

    “妾身给公子行礼。”

    见着薄玉乔在此处,楚峥眉头不由蹙了蹙,身旁这个女子便让他极为厌烦,现下再添上一个薄玉乔,便更是不好收拾。楚峥抿了抿唇角,而后冲着薄玉乔说道。

    “你便先回房去罢,此处不必你伺候。”

    听得楚峥所言,薄玉乔心下怒火更甚,但站在楚峥身畔的娇俏丽人却呵呵的笑出声来,花枝乱颤,丰满高耸的椒乳也微微震颤,露出诱人的沟壑。这丽人眉眼处透着一股子媚态,再加之身上曝露的大红裙衫,薄玉乔早便猜到了这小娘子的身份,想必便是天下闻名的扬州瘦马。

    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妓女给调笑了,薄玉乔即便心下愤怨,但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是轻声开口道。

    “既然如此,妾身便先下去了。”

    话落,薄玉乔也并未再在客栈大堂多留,端着先前做好的清炖蟹粉狮子头便上了楼,将欲推开上房的雕花木门,只听吱嘎一声,便见月公主自另一间上房行了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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