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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妾全文阅读

作者:烟引素     宁为妾txt下载     宁为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

    还未待薄玉乔开口推拒,倒是跪坐在她身侧的薄玉容率先开口了。

    “珍姐儿,你的好意嫂嫂我代乔姐儿领了,眼下她裙裾已然沾湿,便去我那琦容居换一件儿衣衫也好,我与乔姐儿乃是亲生姐妹,想来她自己也不会厌嫌与我。”

    听得此言,原雅珍登时便有些愣住了,怎么也未曾想到,薄玉容竟会在此刻开口。这不就是刻意在拆她的台吗?

    此刻原雅珍面色忽青忽白,凤眸之中流露出一丝狠色,瞧着真真是分外狰狞。这小娘子将玉手藏在袖襟里头,隐约可见紧握成拳。原雅珍直直的望着薄玉容,而后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嫂嫂言之有理,是珍儿思虑不周,如此的话便让珍儿手下的丫鬟送您二位回到琦容居罢。”

    现下薄玉乔半个字都未曾吐露,全然是薄玉容与原雅珍在斗法,眼下她心下仍是不确定薄玉容这小娘子是否倒戈,毕竟靖国公府可是薄玉容的夫家,若是将原香玉、原雅珍这两位小姑给尽数开罪了的话,恐怕除非薄玉容将靖国公府的掌家权紧紧攥在手里,否则日后的处境便有些不妙了。

    薄玉容与原雅珍虚与委蛇过后,身旁的丫鬟便细心的扶着薄玉容起身,不敢让她磕着碰着半点儿,毕竟薄玉容肚腹之中可是靖国公府第三代头一个娃儿,看重些也实属正常。

    薄玉乔与众位小娘子福身告别之后,便跟着薄玉容身畔,一齐退出了正堂之中。身后还跟着素墨阿珠,以及原雅珍派来的丫鬟雪梅。

    此刻薄玉容站在薄玉乔身侧,而后拉着她的手,面上带着一丝怅惘,开口道。

    “乔姐儿,现下咱们二房已然败落了,父亲也下了诏狱之中,若非还有清远大哥撑起门面的话,恐怕整个薄府都得不着好。墙倒众人推,能雪中送炭的也是极少数。”

    听得薄玉容所言,薄玉乔倒是并无什么感觉,毕竟薄正的权势也从未用来庇护于她,薄玉乔也未曾将薄正当做亲身父亲。所以在薄府之中的日子,在薄玉乔看来,与往日并无什么差别,反正一大家子也不靠薄正那点儿禄米来养家糊口,自是不碍事的。

    薄玉乔此刻微微扯动唇角,想起薄玉容好歹也怀有身孕,而后又开口劝慰道。

    “如今倒是极好的,咱们府中也清静的多,那起子乌七八糟的事情,虽说还有一二件儿,那也全然无碍。”

    言道此处之时,薄玉乔心下突然升起一丝诧异之感,毕竟在她看来,总觉得薄玉容有事欲要开口,但却一直并未与薄玉乔说道。

    如此一想,薄玉乔脑海中陡然便浮现出一妇人的身影,正是被送到京郊将养身子的封氏无疑。

    薄玉乔望着薄玉容,试探的开口问了一句。

    “容姐姐,乔儿看着你好似有心事一般?到底是因何事心忧?若是容姐姐不嫌弃的话,便与妹妹说道说道也并无不可。”

    听得薄玉乔问话,薄玉容倒是有些犹疑,毕竟她可从未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给表露出来,也不知乔姐儿是如何知晓的。

    思量了一会子,薄玉容也并不与隐瞒,虽说知晓此事之于乔姐儿而言,着实有些为难了,但薄玉容仍是不吐不快。细长的娥眉微微蹙着,而后方才开口说道。

    “乔姐儿,我母亲送到京中的庄子将养身子,你可知何时她方能回到薄府之中?京郊到底比不得京城,若是母亲吃不了这份苦的话,该如何是好?”

    闻言,薄玉乔心头也不禁恍然,她早便想到以薄玉容的纯孝性子,此刻定然还在记挂着封氏,这小娘子的品性可半点并未随了封氏,真真是极好的。

    不过薄玉乔恨不得便放任封氏自生自灭,若是封氏回到薄府的话,恐怕她亦会忍不住动手,将封氏的小命儿给夺了。现下碍于薄玉容的缘故,薄玉乔倒是不欲与薄玉容结下生死大仇。因着如此,薄玉乔面上也显出一丝为难之色,径直开口道。

    “容姐姐有所不知,现下掌管中馈之人,便只剩下咱们婶娘一人了,您若是欲要让母亲回府的话,必须得让婶娘同意,这一点乔姐儿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啊!”

    薄玉乔所言非虚,毕竟以程氏的脾性,自己与她已然恨不得不死不休了,若非程氏碍于薄清远的面子上,并未在薄府之内对薄玉乔动手,想必日子也不会这么安生,若是此刻薄玉乔去求程氏将封氏与薄清程给接回府中的话,后者是绝无半分可能同意的。

    薄玉容虽说不清楚薄玉乔与程氏的龃龉,但听得薄玉乔所言,也知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登时便微微颔首,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乔姐儿,马上便要入我的琦容居了,你换上衣衫之后,可莫要着凉,还是回薄府歇息才好。”

    听得此言,薄玉乔登时便不住的颔首,她也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自然清楚此刻听薄玉容的安排,方才是最好的路子。

    一行人入了薄玉容的琦容居之后,薄玉容发觉这小院儿之中,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绿茵满布,却不带一点旁的颜色,连朵玉兰也都没有,想来是怕花香太过冲鼻子,碍着了薄玉容养胎罢。

    此刻站在院中,薄玉容便欲要将薄玉乔给带到主卧之中,而跟着其后的雪梅此刻眸中划过一丝阴狠,兀自上前一步,冲着薄玉容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少夫人,二小姐让奴婢为薄小姐换衣,如此方才能让二小姐心中的愧疚少上几分。”

    听得雪梅这明显有些牵强的说辞,薄玉容登时便冷了脸色。这靖国公府也忒没规矩,无论如何乔姐儿都是她的亲妹妹,便为了原香玉欲要毁了乔姐儿,这到底是什么心思?

    与薄玉容全然不同,此刻薄玉乔倒笑得极为欢快,登时便冲着薄玉容摆摆手,而后开口说道。

    “既然人家都曾言道,这是珍儿小姐的一番心意,若是乔儿推拒的话,未免显得太不知好歹了。容姐姐,莫不如便让素墨阿珠带着雪梅这丫鬟,入房中为妹妹换上旁的衣衫罢。

    闻言,薄玉容一张秀丽的面上也登时显得有些发青,蹙着眉头瞪了薄玉乔一眼,将欲开口说道,薄玉乔又扯着薄玉容的袖襟,不住摇晃着,这幅模样让薄玉容也着实没有法子,只得将伺候在自己身边的丫鬟调到薄玉乔身畔,而后这才着实不放心的入了正堂之中小憩。

    此刻雪梅自是欢喜极了,而后便跟在薄玉乔身后,一齐入了卧房之中。

    因着薄玉容先前的吩咐,所以厢房之中早便留下了一条烟云蝴蝶裙,一件豆绿色纹绣翠竹的锦衫,放在一红木托盘之中,便等着薄玉乔上前一步,将衣衫换好。

    见着那衣衫之时,倒是雪梅率先开口了,而后便道。

    “薄小姐,奴婢替您将衣衫给取来。”

    话音将落,薄玉乔便兀自点头,而后微微摆手,也便相当于同意雪梅的言语。

    待雪梅回过身子之时,薄玉乔便径直冲着素墨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登时便轻轻迈动步子,随在雪梅身后,因着并无半点脚步声,所以也并未被雪梅发觉。

    雪梅现下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忐忑,若是自己能将这名为薄玉乔的小娘子名声给毁了,那她雪梅便可脱了贱籍,成为良民,如此方才是极好的。

    想着珍小姐的许诺,雪梅不由激动的面色有些涨红,随即便自袖襟处滑落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儿,握在掌心之中,一会子用此药下到这小娘子衣衫之上,想必亦是极好的。

    原雅珍给雪梅的药,便只是一些令人昏迷的粉末罢了,若是有人会武,能够闭气的话,中毒这想必便没有几个,但若是谁人都挣扎不休的话,想必便会中毒更深。

    此刻素墨跟在雪梅身后,便在其欲要将手中瓷瓶儿之中的粉末洒在托盘之中的衣衫上头时,伸手死死的将雪梅的手腕给钳住了。

    感受到手腕处仿佛被上了镣铐一般疼痛,雪梅也清楚,制住自己的小娘子定然也身怀武艺,且武功远在她之上。不过雪梅仍是有些不甘心,便径直与素墨过起招来,没出几十招,雪梅便后继无力,被素墨给制住了。

    待将这丫鬟给绑缚起来,薄玉乔方才抬手捏着衣衫,细细嗅闻之后,并非发觉异样,如此才将裙衫给褪下,换上了那条由薄玉容所准备的烟云蝴蝶裙。

    薄玉乔换好衣衫之后,一张芙面之上的冷色未褪,她原本便并非什么心思良善的小娘子,此刻站在雪梅面前,而后笑着冲着这丫鬟开口道。

    “素墨阿珠,你二人便随我一齐出府,将雪梅这不要面皮的腌东西给我送官去,我倒要瞧瞧是谁有这般大的胆子,居然敢谋害于我!”

    此刻之于原雅珍的阴谋,薄玉乔自是看的分明,不过她现下也不欲将此事善了了,闹的越大越好,省的她们还以为薄府之人良善可欺。

第227章

    薄玉乔着实不是个软和性子,当即便发作开来。不过话一出口,她便微微有些悔意,毕竟薄玉容这小娘子日后还要待在靖国公府,事情若是闹的太大,恐怕也不好收场。

    思及此处,薄玉乔微微抿了抿唇,抬起手止住素墨阿珠的动作,而后方才改口了。

    “慢着!素墨,你便押着雪梅这丫鬟,带到原雅珍身畔,将此事告知于她即可,莫要引人注意,事关容姐姐,还是不宜闹大。”

    听得薄玉乔所言,素墨也知小姐的为难之处,一旁站着的阿珠登时便撇了撇嘴,一双杏眸死死盯着被身上系带所绑缚的雪梅,显然是不欲这般简单的便放过这个丫鬟。

    阿珠抬眼望着薄玉乔,纤细但却带着薄薄一层茧子的手指指着雪梅,而后蹙着眉头问了一句。

    “小姐,那这丫鬟胆敢对您下药,莫不如便径直打杀了,您顾及容小姐奴婢明白,但若是不狠狠的给这起子人一个教训,恐怕日后这样的事情亦会层出不穷,您又哪里有那般多的心思应对呢?”

    阿珠所言自然是有些道理,薄玉乔兀自低叹一声,水润的杏眸因为眼睫的遮挡,所以显得晦暗不明。没有薄玉乔的吩咐,素墨与阿珠也不敢将雪梅给带下去,所以便这般僵持着。

    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薄玉乔将眸光投注在雪梅身上,开口问了一句。

    “你主子到底是想出了什么招数对付于我?”

    之于薄玉乔的问话,雪梅自然是不会轻易开口,这丫鬟虽说年岁并不很大,但瞧着倒也是个硬气的,此刻死死咬紧牙关,将头扭向别处,清秀的面庞虽说苍白如纸,但眸中却并未带着怯弱之色,想来真真是不好处置。

    见状,素墨此刻凤眸之中也带着一丝不虞,登时便上前一步,而后便取下头上的珐琅银钗,冲着雪梅面庞比划着。

    “之于女子而言,想必容貌才是最为重要的,若是你再不开口的话,我便那这珐琅银钗一点点的将你的脸划花,到了那时,你的主子定然是不会再用一个容貌尽毁的丫鬟了罢?”

    素墨开口之时,身上带着的寒意半点也未曾遮掩。这丫鬟因着在薄玉乔身边伺候了许久,脾性变得越发稳重、温和,以至于有时薄玉乔都会忘记素墨是死士出身。此刻瞧着素墨那珐琅银钗抵在雪梅煞白的面上之时,薄玉乔不仅不惧,还勾了勾唇角。

    听得素墨的威胁,雪梅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她虽说欲要除了奴籍,但眼下已然被薄玉乔的人给抓住了,除奴籍之事想来也不可行,如若自己的容貌再毁了,那她下半辈子该如何是好?

    不是所有丫鬟都忠心不二,以原雅珍那个自私自利的性子,能得了她青眼的丫鬟,脾性自然是颇为接近她的胃口。

    此刻即便是薄玉乔也发觉雪梅态度的软化,只消这丫鬟不是一心求死,事情便还有转圜之机。

    素墨显然没有太高的耐心,霎时间便微微挑了挑唇角,而后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我再数十下,若是你还不开口的话,那即便不从你口中得着消息也没甚大碍,毕竟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你给我家小姐下了**之后,后头也会有人接应罢,只消寻着那接应之人,你便没有用处了。”

    素墨这一席话,让雪梅的身子颤抖的仿佛筛糠一般,便连唇色也浅淡的很,颤巍巍的扭转头颅,哀求的望着薄玉乔,而后开口道。

    “薄小姐,奴婢全都说!还望您让这个丫鬟快些放手罢!”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倒是舒坦了几分,微微眨了眨凤眸,道。

    “既然要开口的话,也莫要耽搁时间,否则……后果你可承受不起。”

    闻言,雪梅眼角抽了抽,这才说道。

    “薄小姐,那瓷瓶之中装的正是**,即便是沾在衣衫之上,若是没有解药的话,只消嗅入鼻尖,便会使人昏迷。先前珍小姐已然吩咐过,待您与这两个丫鬟昏迷之后,便将您放在厢房之中,而后将现下已然酒醉的表少爷傅元峰带到厢房之中,与您成了好事,也能给珍小姐解除一个麻烦。”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倒是微微有些诧异,而后便开口说道。

    “按你的意思,难不成那名为傅元峰的表少爷,对原雅珍有意?”

    雪梅咬了咬唇,而后方才微微颔首。

    知晓了原雅珍的谋划,若是不将此事扳回一成的话,薄玉乔心下自然是不会痛快,思量了一番,登时便冲着雪梅开口道。

    “雪梅,你可有法子将原雅珍给唤来此处,且莫要引人发觉?”

    闻言,雪梅心头登时重重一跳,她自是从薄玉乔言语中听出了这小娘子的用意,无非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她虽说对原雅珍并非十足忠心,但原雅珍到底也是靖国公府的正经小姐,若是自己做出这等背主之事的话,日后可还能有活路?

    见着雪梅眉眼处的犹疑之色,薄玉乔登时又开口道。

    “雪梅,若是事成的话,在原雅珍与傅元峰生米煮成熟饭之时,你便可径直离开京城。但你若是不应下此事的话,日后可便要小心些了,即便原雅珍能护的了你一时,也护不住你一世!”

    在薄玉乔威逼利诱之下,雪梅这丫鬟当即便应承此事。原本她就应该在给薄玉乔下药之后,便将原雅珍带到此处,毕竟没有原雅珍的话,即便傅元峰酒醉,恐怕也不容易将之带到厢房之中。

    见着雪梅这丫鬟出了厢房之中,素墨心下倒是有些忧虑,开口问了一句。

    “小姐,这丫鬟真能按您所说的做?”

    “自是如此,如若她胆敢生出异心的话,挑断手筋脚筋,发卖给人牙子即可,虽说这丫鬟的卖身钱也没有多少,但咱们总不能吃亏不是?”

    听得薄玉乔所言,素墨也并未多问,又过了一会子,薄玉乔衣衫之上的水渍已然尽数干涸,主仆三人便出了厢房之中,薄玉乔便藏身在院中一颗极为粗壮的槐树后头,而素墨与阿珠都是会些功夫的,轻身提气,登时便跃上了树冠,如此想必旁人也不会发觉她们。

    拜原雅珍的谋划所赐,所以这小院儿之中,现下除了薄玉乔主仆三人是个活物儿之外,便再无旁人了。

    过了一会子,便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隐隐还伴着原雅珍开口的声音。

    “薄玉乔那狐媚子已然被药倒了?”

    被扣上了‘狐媚子’三个字,薄玉乔真心委屈的很,在来到大乾王朝这些年,她真真谈得上勾引的男子,便只有楚峥一个,且他二人还算是你情我愿,又哪里轮得到原雅珍来说三道四?

    这原雅珍大抵也是对楚峥存了什么心思,如此方才会这般针对于她。也不知今日赏花宴一时是否与原香玉有关,若是有关的话,只能说明这姐妹二人着实是亲密非常,便连姐妹媵嫁之事都能受得住。

    “回小姐的话,薄玉乔主仆三人现下尽数昏迷在小院儿之中,奴婢已然将薄玉乔给抬进了厢房,只消您将表少爷给带到此处,薄玉乔的名声便尽数毁了。”

    听得此言,原雅珍芙面显出一丝喜色,登时便笑道。

    “此事办得不错,这便是你的身契,现下归还与你罢!”

    说着,原雅珍便自袖襟之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待雪梅瞧清楚信纸上的字迹之后,便连眼眶都激动的红了三分,而后菱唇微动,冲着原雅珍吐出了三个字。

    对不住。

    无声的吐出了这三个字之后,雪梅突然抬手,而后便狠狠朝着原雅珍的颈后击了一下,原雅珍只觉眼前一黑,登时便昏迷过去。

    藏身于槐树之后的薄玉乔径直走上前,树上的素墨阿珠也跃身而下。

    薄玉乔望着阿珠,兀自吩咐一声。

    “阿珠,你将原雅珍身上的锦帕给取了,而后再将其扶到厢房的床榻之上,可莫要忘了将其衣衫尽褪,便连兜儿都不得留下,否则又如何能成就好事呢?”

    之于薄玉乔的吩咐,阿珠身上有些羞窘,但仍是微微颔首,之后便将原雅珍方才袖笼之中的锦帕给取了出来,交到素墨手中。随即便一把将昏迷不醒的原雅珍扛到肩头,而后将其带入了厢房之中。

    瞧着那纹绣翠竹的锦帕,薄玉乔脑海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记得瑞王这厮,最为欢喜的便是翠竹罢?若是如此的话,原雅珍对瑞王的心思,还真是藏得够深的。

    “雪梅,现下你便再做一件事,就能得着五百两银钱,至于要做什么事情,想必你也是清楚的很罢!”

    听得此言,雪梅这丫鬟登时便点头如捣蒜,既然事情已然到了这步,她再矫情也没什么意思,径直便将素墨手中的锦帕接过,随即便行出了厢房所处的小院儿之中。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薄玉乔仍是藏身在槐树之后,便瞧见一个身量高大,眉目俊朗的男子带着满身酒气,手中紧攥着那一方锦帕,跌跌撞撞的入了厢房之中。

第228章

    藏身于槐树后的薄玉乔见着这男子的身影冲进厢房之中,艳丽的红唇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现如今,陷入局中的可并非她薄玉乔,而是原雅珍,想必以原雅珍的谋划,不多时便会有人抓奸在床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也不欲在这厢房的地界儿多做逗留,临走之前,她还能清晰的听见厢房之中传来的暧昧声响,想必此时此刻定然是成事了。

    薄玉乔主仆三人将出了厢房之中,欲要往膳堂处折返,在途中却遇上了薄玉容的小丫鬟,将她三人给引到了琦容居中。如此倒也合了薄玉乔的心意,起码在原雅珍所作出的腌事儿闹起来的时候,自己可还有能够洗脱嫌疑的证据。

    入了琦容居中,薄玉乔被那丫鬟给带入正堂之中。因着薄玉容与原霁乃是新婚,所以原霁自是夜夜在琦容居中歇下,若是自己去男子卧房的话,恐怕也于名声有损。

    此刻,薄玉容便坐在正堂主位之上,八仙椅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狐皮,虽说在四月里略有些热,但却着实舒坦的很。

    一见着薄玉乔,薄玉容便径直起身,眉眼处含着一丝忧色,问道。

    “乔姐儿,你还安好罢?”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颔首,答道。

    “容姐姐莫要忧心,乔儿自是极好的。”

    说完此语,薄玉乔便抿紧了红唇,显然是不欲多言的模样。此刻薄玉容瞧见薄玉乔安安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去了。不过薄玉容心下仍是有些疑惑,难不成原雅珍没有弄出什么腌手段?毕竟若是她早做了准备,事情恐怕没有这般容易善了。

    薄玉乔先前便已然吩咐素墨将许诺交给雪莲的五百两银交给她了,这丫鬟也趁此机会带着身契离京。

    素墨这丫鬟每每出行之时,薄玉乔都嘱咐她带上些银票以及散碎银子,以防不时之需。一开始素墨还记不得这一点,但后来遇着的事情多了,不必薄玉乔提点,她便能自己准备的极好。

    薄玉乔此刻正坐在八仙椅品茶,如今她已然在琦容居中待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也不欲离开琦容居归去膳堂那处。数十位小娘子聚在一处,着实是聒噪的很,且她们之中某些人还心存恶意,薄玉乔是真真不欲再与她们虚与委蛇。

    因着有孕的关系,薄玉容此刻正捏起一颗梅子放入口中,还未等将梅肉给吞吃入腹之时,便有一丫鬟慌慌张张的入了正堂之中,冲着薄玉容噗通一声便跪下了,颤抖着开口道。

    “少夫人,奴婢有要事禀报!”

    说着,这丫鬟眸光还一直往薄玉乔身上瞟,用意自是极为明显。

    薄玉乔识趣的自八仙椅上起身,而后便转头冲着薄玉容开口说了一嘴。

    “容姐姐,乔儿现下欲要出去消消食儿,容姐姐可莫怪乔儿跳脱。”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出了主卧之中,待迈出门坎之后,方才隐隐听得那丫鬟的声音,言语中带着什么珍小姐、表少爷之类的词儿。

    薄玉乔也并非傻子,自是清楚这丫鬟口中的事情,定然与原雅珍有关,想必先前原雅珍安排好对付自己的人,现下应在自己身上了罢。如此也是极为不错的,起码她表哥傅元峰生的算是高大俊朗,也不算辱没了她。

    薄玉乔尚未行出琦容居,便见着薄玉容面色煞白的行入院中,娥眉微微蹙起,带着一股子不耐之色,显然是听闻了原雅珍所生出的腌事儿。

    见到薄玉乔之时,薄玉容登时便开口吩咐了一句。

    “还不快将乔小姐给送回薄府,咱们府中现下生出了这等腌事儿,先将一群娇客各自送还家,方才是正事儿。”

    听得薄玉容安排,先前入内的丫鬟便径直站到了薄玉乔面前,冲着薄玉乔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而后在前头引路。

    此刻因着有事情要处理,所以薄玉容的身影早便消失在此处,着实是麻利的很。

    想到薄玉容的安排,薄玉乔眉眼处带着一丝笑意,也不违拗,便径直跟在那丫鬟身后,不多时便出了靖国公府,且见着了薄府的车驾。

    素墨阿珠与引路的那丫鬟告谢,而后薄玉乔主仆三人便径直上了马车。青衣见着人齐了,登时便一挥马鞭,马儿吁吁吁的叫了几声,便往薄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薄玉乔将事情闹大之后,便走的极为利落,但眼下靖国公府可乱成了一锅粥。

    原雅珍虽说是靖国公府的庶女,但因着靖国公府子嗣不丰,所以即便是庶女,在靖国公府亦是体面的很,与薄玉琼那般可有可无的姐儿自是全然不同。

    如今原雅珍居然与表少爷傅元峰生出了这等苟且之事,且被靖国公夫人给撞了个正着,当真是百口莫辩,毕竟她可的的确确是失了清白。

    此刻原雅珍颓然是倚靠在床榻之上,若非有后头的木板撑着身子,恐怕她身子早便滑倒了。

    原雅珍眸光空洞,便仿佛枯井一般,原本馥郁白皙的身子,现下满布青青紫紫的痕迹,即便有着锦被的遮掩,也藏不住那份香艳。此刻原雅珍身上酸疼的紧,不过饶是如此,她眉头也未曾蹙起,面上除了死寂之色之外,再也寻不着旁的了。

    如今她已然失了清白,想必便再也不能如瑞王府了。

    思及此处,原雅珍空洞的凤眸盈起一丝水光,两行泪顺着面颊往下流,掉落在锦被之中。

    “雪梅!”

    此刻原雅珍真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如今已然清醒了,她自是清楚自己到底被何人暗算,方才让她与傅元峰成了好事。雪梅那个背主的奴才秧子,亏自己还将身契给了她,着实是吃里扒外!

    原本是要对付薄玉乔的手段,现下用在了自己身上,想必雪梅那丫鬟亦是被薄玉乔给收买了。

    如此一想,原雅珍精致的面庞便扭曲的厉害,贝齿死死咬住红唇,便连溢出血丝也不自知。

    现下在主卧之中,便只剩下一个嬷嬷。这嬷嬷不是旁人,便是将靖国公夫人引到厢房处的暗棋。这暗棋乃是原雅珍先前便安排好的,也算是留了一条后路,想要借靖国公夫人的手,毁了薄玉乔。但却并未想到,这嬷嬷办事着实是不牢靠,居然将自己也给踩了一脚!

    对上原雅珍那愤恨的眸光,伺候在厢房之中的黄嬷嬷身子也不由一抖。她现下着实委屈的很,原本黄嬷嬷便是靖国公夫人身边的心腹,若非贪图原雅珍给的赏钱,也不会如此为之。

    先前黄嬷嬷为保万全,也来厢房处查探一番,真真将男女欢好的动静给收入耳中,这才敢去寻靖国公夫人,却未曾想到与表少爷翻云覆雨的小娘子,并非薄府四小姐,而是珍小姐自己,这莫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思及此处,黄嬷嬷一双老眼之中也显出一丝厌嫌之色,若非因为珍姐儿,她现下也不至于这般进退两难。此事若是让靖国公夫人知晓的话,那她后半辈子可就完了。

    此刻原雅珍将涉及此事之人都给恨得咬牙切齿,但那厢靖国公夫人也未曾得闲,如今原雅珍清白已失,且与她那个混账外甥做出了这等腌事情,若是处理不好的话,恐怕也会让公爷怪罪。

    虽说元峰那孩子并未入朝为官,但好歹也是个举子,如今不过将将加冠,便中了举子,着实也是不错的很,想必日后自会有一番成就,如此,配珍姐儿的话,也并不算辱没了她。

    此刻薄玉乔将将回到薄府中,便径直仿佛黄莺这丫鬟备水沐浴。

    待将整个儿身子都浸入浴水之中,薄玉乔这才喟叹一声,随即微微阖上杏眸,唇角给勾起了一丝笑意。现下靖国公府之内发生的事情,她也能料到一二,毕竟原雅珍失了清白,此事定然是不宜张扬。

    与原雅珍成事的男子还是靖国公府的表少爷,如此的话,婚事这二人定然是逃不开了,原雅珍一个失了清白的小娘子,若是不嫁给那劳什子表少爷的话,那后半辈子恐怕只能绞了头发,去寺庙里当姑子了!

    薄玉乔此刻真真是幸灾乐祸的很,毕竟原雅珍原本便是欲用此法加害于她,现下自己落入了圈套之中,也只能吃下这个暗亏了。

    沐浴过后,黄莺入内帮薄玉乔绞干了头发,而后又取来脂膏涂在薄玉乔细白如玉的皮肉上,如今还有十多日便是五月初八,也是薄玉乔出嫁的日子,虽说并非是嫁给旁人做正妻,但瑞王府可是天潢贵胄,万万不能怠慢了。

    一晃眼,时间过得飞快,在那名为屠玄的男子将阿珠给接走之后,便又送来了一个名为阿月的美妇人。

    这阿月姑姑瞧着真真是极好的,约莫二十五六的模样,姿容艳丽,其真实年岁已然过了三十五,只不过天生丽质,这才显得如此年轻。最让薄玉乔欢喜的便是,这阿月姑姑性子极为稳重,且武功当真是比阿珠要高上许多,想必日后行事之时,也会方便不少。

第229章

    转眼间,便是五月初八。

    今日天还未亮,薄玉乔便被黄莺素墨自床榻上给唤了起来,薄玉乔亦是知晓轻重的,入瑞王府的日子,可由不得她轻慢。

    阿月姑姑先是为薄玉乔绞脸,然后梳发,将其黝黑的墨发梳成凌云髻,而后再戴上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且发间还插着青雀图纹的六支金簪,当真是极有分量。

    薄玉乔只觉头皮被沉重的发式坠的生疼,但此刻也不好抱怨,只能面无表情的忍着这起子人的折腾。素墨帮薄玉乔上妆,毕竟今日可是小姐的大日子,虽说薄玉乔并非做瑞王府的王妃,但因着瑞王对小姐的态度,半点也不似普通的侍妾一般,光是送入薄府的珠宝首饰,字画古玩,便有三大箱,着实是极为体面的。

    薄玉乔现下瑞瑞王府虽说不过只是个侍妾之身罢了,但面上仍被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索性这些脂粉都是珍珠粉调成的,而非铅粉,要不然她可受罪了。

    涂完脂粉后,便开始上胭脂了,薄玉乔面颊嘴唇都被涂成艳丽的绯色,讲究的便是这股子喜庆劲儿,要说这妆容有多娇艳,倒不尽然。在铜镜中看着自己现下的模样,薄玉乔当即便无语凝噎。也不知等到楚峥见了,会不会吓着。

    想到此处,薄玉乔便不由勾起唇角,让正给薄玉乔上妆的素墨蹙着眉头。

    “小姐,您莫要笑了,如此奴婢都不能给您上妆了。”

    薄玉乔见到素墨面上显出的为难之色,当下便轻咳一声,也不敢再想些别的了。

    梳妆完后,薄玉乔便由黄莺帮她穿上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而后外头罩上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这衣衫乃是由上好的藕粉色蜀锦裁制而成的,因为薄玉乔的身份并非正室,所以她自是不能着着大红色的衣衫,至于凤冠霞帔,更是想都甭想。

    不过即便只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薄玉乔也丝毫不觉委屈,毕竟现下瑞王府之中,只有原香玉的身份最高,也自是侧妃罢了。侧妃二字听着好听,不过就是高级些的侍妾,又有何用?

    薄玉乔唇上涂着艳丽的胭脂,因着有些发干,黄莺便取来极为滋润的蜂王浆,点了一滴在薄玉乔唇上,润开来倒显得分外好看。此刻薄玉乔发间戴着极重的头饰,现下里直接让她的颈子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僵硬着身子,任由这些人不断摆弄着。

    其实不用穿凤冠霞帔,之于薄玉乔而言,倒是省事儿的很,毕竟在大乾王朝之中,嫁衣可是要处于闺中的小娘子亲自动针线纹绣的,如今因着不过只是一个侍妾,薄玉乔不过是意思意思,在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上纹绣了半朵牡丹罢了,余下的便交到绣娘手中,倒也清闲的很。

    等薄玉乔准备好后,出现在琼枝阁之中的并非旁人,而是三房的乐夫人,也便是早些年被薄承强夺了身子的季先生。眼下除了季先生之外,今日薄玉乔这琼枝阁也未曾来了半个长辈。如今老太太身子不好,轻易自是不会出寿吾院中。而程氏厌烦自己都来不及了,又哪里会亲自来琼枝阁中自找不痛快?至于三房的安氏,原本便不怎么在意薄玉乔这庶出的姐儿,再加之先前薄玉禾哭喊着要入瑞王府做侍妾的缘故,今日也未到场。

    这几人碍于瑞王的关系,便仅是给薄玉乔添添妆罢了。便连薄玉乔自己都未曾想到,季先生现下会亲自来此为自己送嫁。

    如今距当年已然过了七八年,季先生面上却并未现出半点老态,只是唇畔挂着一丝浅笑,上前一步,为薄玉乔理了理衣襟,而后才覆在薄玉乔耳畔,轻声开口道。

    “乔姐儿,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年,三房连一个孩儿都未曾出生吗?”

    听得季先生此言,薄玉乔心下咯噔一声,她以往也是怀疑过季先生在三房动了手脚,否则薄衡这般身子无碍的男子,怎会一连数年都未曾添上子嗣?

    季先生也不欲听薄玉乔开口,当即便自问自答道。

    “不知乔姐儿是否还记得,当年我最爱亲手下厨,为薄衡煲罐焖山鸡煨燕窝这道汤菜,你也曾言道,说这道罐焖山鸡煨燕窝滋味醇厚,且温和滋补,自是最为合适与旁的药材混在一处。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道罐焖山鸡煨燕窝之中加了一味蛇床子,这药材原本便是损元阳的,如今过了七年有余,三房自然是不会再有孩儿了。”

    言及此处,季先生面上的笑意更浓,一双凤眸也微微眯起,半点没有当年的清高矜贵,倒显得与一般后宅的妇人别无二致。

    见到季先生如此模样,薄玉乔心下也不由的低叹一声,只微微颔首,却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季先生也未曾多留,便在薄清远赶来此处,将头盖粉纱的薄玉乔背起,朝向薄府后门而去。趴在薄清远宽厚的脊背之上,薄玉乔倒是不禁有些恍惚。

    倒是薄清远率先开口了。

    “乔姐儿,入瑞王府做侍妾,真的值得吗?”

    此刻薄清远倒真是不明白了,乔姐儿在他眼中,可真真是顶好的小娘子,虽说瑞王殿下亦是人中龙凤,可乔姐儿为何要上赶着入瑞王府做侍妾呢,以至于现下出嫁,不止凤冠霞帔穿不得,便连正门也不好走,只能从后门出府。

    听得薄清远略有些低沉的嗓音,薄玉乔不禁暗自摇头,虽说薄清远早年丧父,但他有程氏护着,仍是不懂自己自己活得到底如何逼仄。薄清远便仿佛刚劲的青松一般,任疾风苦雨,仍兀自挺拔,而她薄玉乔却是不同,早便被这一团污浊的深宅大院给染黑了,定然要将自己的仇人给除了,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薄玉乔低眉敛目,抿了抿艳丽的红唇,开口道。

    “能被瑞王殿下瞧上,便是乔儿的福分了。虽说不过只是小小的侍妾,但入了瑞王府,谁又可知日后的造化呢?”

    薄玉乔可从未甘心只做侍妾,如若不手握权柄的话,那该如何将程氏这毒妇给处理掉?以薄清远这纯孝的性子,想来也不会让自己轻易得逞罢。

    自琼枝阁到薄府后门的脚程也并非很远,此刻素墨黄莺以及阿月姑姑都跟在薄玉乔身后,这三人也是要随薄玉乔入瑞王府的,自是步步紧跟。

    薄清远抬脚将迈出后门,便低声开口说了一句。

    “乔姐儿,瑞王府不必薄府,日后定要小心些……瑞王殿下才是你的依靠。”

    听得薄清远言语之中的为难之意,薄玉乔倒是不由自主的嗤笑一声。薄清远的性子可真是刚直的很,便直接说以色事人,又有何难?

    不过薄玉乔也并非不知好歹的小娘子,在入了靛蓝小轿之前,薄玉乔抬手掀开轿帘儿,红唇嗡动,开口道。

    “清远大哥,乔儿省的。”

    靛蓝小轿一旁站着一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现下穿着着实喜庆,便连发间也带着一朵红花,薄玉乔因为头戴粉纱,所以才未曾见着这妇人,但一旁的黄莺素墨自是清楚的很,想必这妇人的身份便应当是喜娘了。

    薄玉乔坐在轿中,沉重的头饰让她身子发沉,再加上抬轿的轿夫大抵是有些怠慢,所以轿子并不如何稳当,让薄玉乔早先入口的一些小点,在腹中不住的翻涌着,也幸好今日素墨给薄玉乔上的妆着实喜庆的很,半点也并未吝惜胭脂,否则薄玉乔苍白的面色大抵便遮掩不住了。

    因着只不过是瑞王府纳个侍妾,自是没有劳什子拜堂行礼的流程,薄玉乔径直被先前曾经见过的死士阿一给带到了一处瞧着极为雅致的小院儿,而后阿一便开口道。

    “乔夫人,日后这便是您所居的小院儿了,这处小院儿现下尚未起名儿,您便起个名,仆也好赶制一块匾额挂上去。”

    听得此言,薄玉乔倒也是未曾客气,斜睨着杏眸肆意打量这小院儿。发觉此处地界儿大抵比琼枝阁要大上几分,院中种了一些花草,添了几分雅致。

    薄玉乔径直将头上的粉纱给摘下,而后转头望着阿一,开口道。

    “便叫漪澜院罢。”

    听得薄玉乔已然将小院儿的名儿给定下来,阿一也并未在此处多留,冲着薄玉乔抱拳行礼之后,便径直退下了。

    此刻这漪澜院之中,除了薄玉乔带来的人手之外,还有四个二等丫鬟,八个粗使丫鬟。薄玉乔现下着实疲累得很,登时便往主卧中行去,而后便吩咐那四个二等丫鬟,道。

    “你四人准备浴水罢,本夫人要沐浴更衣。”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其中一个姿容俏丽的丫鬟凤眼中划过一丝不忿,不过其将欲说些什么,便被身边的清秀丫鬟给拉住了,而后那清秀丫鬟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道。

    “请乔夫人稍带片刻,奴婢们这便去备水。”

    话落,这四个二等丫鬟也并未在小院儿中多留,想必便是为薄玉乔备水去了。

第230章

    黄莺将薄玉乔墨发上头沉重的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给摘下去,而后用檀木梳将头发梳顺,最后才帮薄玉乔褪下了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以及立式水纹八宝立水裙。

    此刻薄玉乔径直落座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只微微阖上双眸小憩。

    不多时,漪澜院之中配给的四个二等丫鬟便将浴桶搬到耳房之中,往其内注入热水,撒上牡丹花瓣,以牛乳调好了温度,薄玉乔踩在杌子上,这才任由浴水浸没身子。

    想来瑞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到这漪澜院中,薄玉乔便兀自冲着耳房之中的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素墨黄莺以及阿月姑姑自是清楚薄玉乔的习惯,当即便带着那四个二等丫鬟退出了耳房,任由薄玉乔自己沐浴。此举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主子的决定旁人自是不能违拗。

    待薄玉乔沐浴过后,便将取了一旁放置的干巾子,将身上的水珠儿擦去,这才着上兜儿,一件件的穿戴整齐。

    眼下薄玉乔鬓发湿的很,当即便清了清嗓子,开口叫了一声。

    “黄莺进来罢!”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候在主卧外头的黄莺便径直推开了雕花木门,而后便见着小姐立在堂下,墨发**的,赶忙取了巾子细细的将墨发绞干,省的在***里受了风寒,如此着实是太过磨人了。

    黄莺为薄玉乔绞干了头发,后者便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你可知殿下此刻所在何处?瑞王府中应当也摆酒了罢?”

    闻言,黄莺兀自颔首,再一想自己站在小姐身后,小姐定然是瞧不见自己的动作,便开口答道。

    “如今殿下正处于正堂附近的膳堂之中,与一些交好的官员吃酒呢,想必入夜之后,也便会回到咱们漪澜院之中。”

    薄玉乔倒是并不在意楚峥到底何时过来,反正这偌大的王府,其中等着他宠幸的小娘子可算不得少,她入瑞王府当侍妾,也不过是利益使然,自然是并不会多在乎瑞王的心思。现如今,若是能怀上一个孩儿的话,想必也能稳当许多。

    不过,瞧着瑞王府的景况,怀上孩子定然是极为不易,产下孩子亦是难上加难。

    如今瑞王府除了薄玉乔这侍妾之外,还有侧妃一人,侍妾三人。

    这侧妃自然便是靖国公府的嫡女原香玉了,如今原香玉不过也是将将及笄的年岁,她在尚未及笄之前,便已然被送入到瑞王府中当正妃了,如此靖国公府也算是站在了瑞王一派,倒是极有保障。

    而余下的三位媵妾,其中两位薄玉乔虽说未曾见过,但与她们的姊妹也曾有个接触。荷夫人名为孙清荷,乃是安阳侯府的庶女,先前薄玉乔在赏花宴上见过的小娘子孙清蔓,便是孙清荷的嫡妹。

    鸾夫人闺名王鸾,乃是忠勇伯府嫡出的女儿,她庶出的姐姐王鸢,早便在先前嫁给了三房的嫡子薄清书,薄清书虽说皮相生的不错,但日日纵情声色犬马,着实是算不得什么好归宿,忠勇伯府的庶女嫁到薄府三房,说起来也算是低嫁了。

    还有一位月夫人,薄玉乔却不甚了解,登时便冲着黄莺开口问道。

    “黄莺,你可知瑞王府之中的月夫人到底是什么出身?先前我也从未得着和她有关的消息。”

    听得薄玉乔问话,黄莺一张秀丽的小脸儿上显出一丝为难之色,而后杏眸四处扫了扫,发觉此处绝无旁人,这才开口说道。

    “小姐,这月夫人名为苏醉月。”

    苏醉月?

    这名儿在薄玉乔听来,总是带着一股子风尘气,难不成这月夫人是出自勾栏之所?

    思及此处,薄玉乔一双杏眸登时便瞪得滚圆,低声问了一句。

    “这月夫人可是出自风尘?”

    黄莺不住颔首,眼眸之中带着一丝不屑,道。

    “小姐您有所不知,这月夫人的的确确是出自美人榻,不过还是个清倌,听说以前也是官家小姐,所以身上自是带着一股子矜贵劲儿,日日除了吟诗作对、焚琴煮茶之外,也没有什么旁的癖好。若说模样倒也不差,但却仍是比不上小姐您。这月夫人大抵是太过瞧得上自己了,入了瑞王府如今也有半年光景,居然仍是处子之身,显然是瞧不上王爷,嫌弃王爷不通文墨呢!”

    闻言,薄玉乔当真是不由哑然失笑,瑞王哪里是不通文墨,以这人的聪明才智,想必亦是极有本事的,只不过为了避免兄弟反目之事,这才行事乖张,在京中流传出一个暴戾的名声。

    薄玉乔此刻不住摇头,陡然又想起了青衣,便开口问道。

    “黄莺,咱家二狗子现下可是被青衣带着了?”

    二狗子便是先前在街上捡的那只老猫,现下薄玉乔离开了薄府,自然是不能将小宠在留在薄府之中,否则恐怕不消几日便被馋鬼给煮了锅子。

    “二狗子自是被青衣给带在身畔,小姐放心罢,便连您的嫁妆,现下也都运到这漪澜院之中了。”

    听得黄莺娇软的声音,薄玉乔不由打趣儿着道。

    “黄莺,如今我已然嫁入到瑞王府之中,你现下年岁也算不得小了,便与青衣凑成一对可好?”

    薄玉乔的言语登时便让黄莺这丫鬟细白的面皮涨的通红,而后呐呐不知该如何开,过了一会子,黄莺便径直出了主卧之中。

    之后薄玉乔又用了一些小点,待到天将将擦黑之时,瑞王果然来到了漪澜院之中。

    “奴婢给殿下请安!”

    即便是隔着雕花木门,薄玉乔也能听清外头的声音,登时便兀自行至门前,只听吱嘎一声,楚峥便推门而入。

    楚峥身上带着淡淡的一股子酒气,不过薄玉乔却仿佛并未感受到一般,径直冲着面前高大颀长的男子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随即便开口道。

    “乔儿给殿下请安。”

    楚峥微微抬手,炙热的掌心托起薄玉乔的藕臂,而后反手一用力,便将佳人给拥入怀中。薄唇轻轻擦过薄玉乔的耳际,低声道。

    “乔儿不必如此多礼。”

    薄玉乔现下穿着一条简单的妃色襦裙,墨色的发上并没有其他的钗饰,只是径直披散下来,更衬得她肤色如玉,娇美异常。楚峥望着薄玉乔那盛极的容貌,登时心头便难以抑制的滚烫起来。

    “乔儿。”

    楚峥含着薄玉乔的耳珠,含糊不清的低声唤着她的名儿,这般越矩的动作,让薄玉乔身子仿佛筛糠一般,不住的轻颤着,若非此刻楚峥的铁臂环紧那纤细的腰肢,恐怕薄玉乔早便跌倒在地了。

    “殿下。”

    薄玉乔呼气如兰,红唇微启,语调婉转缠绵的吐出这两个字,她此刻心下也有些紧张,不过也知男女欢好之事推避不得,还不若主动应承了楚峥,如此方才能让这厮对她更为满意。

    薄玉乔心下将将下了决心,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便被楚峥一把横抱入怀,而后抱着她的男子便昂首阔步,站到了床榻前头。薄玉乔被楚峥推倒在床上,而后身上的衣衫也被粗鲁的撕开,薄玉乔柔媚的环住楚峥的脖颈,将自己馥郁的身子送上前头。

    被翻红浪,好不快活。

    翌日,薄玉乔自然是起的有些晚了,楚峥特地告诉丫鬟们不要来打扰乔夫人歇息。等薄玉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

    见这天色,薄玉乔便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头,昨夜楚峥着实是太过孟浪,折腾了许久都接连不休,以至于她现下微微一动,腰腿处便酸疼的厉害。只一抬手,藕臂便自锦被中显出,同时细白如玉的皮肉上头那青青紫紫的瘢痕,自然也瞒不过薄玉乔的眼。

    暗骂楚峥一声禽兽,薄玉乔便强忍着身上的难耐,径直起了身子。

    虽说楚峥已然出宫开府,且以自己侍妾的身份,自是不必入宫请安。但如今瑞王府之中,身份最高的妇人,便是原香玉。那厮现下恨不得便挑自己的错处呢,今日起的着实晚了,想必又是一个把柄。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由低叹一声,随即便简单的将一旁挂在架子上的巾子浸入铜盆之中,而后细细的将身子的汗渍给拭净,之后方才穿上兜儿亵裤,再吩咐素墨取来并不算太过出挑的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穿在身上,将墨发梳成她偏好的凌云髻,最后戴上丽水紫磨金步摇即可。

    梳妆完毕之后,阿月姑姑手中便端上来一个托盘,上头放着巴掌大小的官窑瓷碗儿,嗅着那股子馥郁的甜香,薄玉乔便知碗里是细细熬煮过得八宝粥。

    折腾了一夜,薄玉乔到底也是饿的很了,登时便坐在主卧的红木凳子上,将瓷碗儿放在桌上,而后便以调羹将热气腾腾的八宝粥送入口中。

    这八宝粥将将入口,薄玉乔便察觉出不对之处,这八宝粥被熬煮的极为软糯,但也太过软糯了。其中的果仁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子并不算太过明显的焦糊味儿。

    薄玉乔自己便会些厨艺,所以这是能尝的出来,这八宝粥定然是隔夜的,今晨又重新热过一遍,方才送到这漪澜院中。

第231章

    薄玉乔蹙了蹙眉头,而后便将调羹放回官窑瓷碗儿之中,冲着一旁伺候着的几个二等丫鬟开口问了一嘴。

    “这小厨房的管事到底是何人?”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先前那姿容艳丽的丫鬟半点没有答话的意思,而那面相清秀的丫鬟大抵与她交好,便径直上前一步,冲着薄玉乔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开口答道。

    “回乔夫人的话,这小厨房之中的管事嬷嬷姓原,人称原嬷嬷,是侧妃娘娘入府之后替换的管事。”

    闻言,薄玉乔微微抬了抬眼皮,杏眸细细的打量这面前并不算太出挑的丫鬟,而后问道。

    “你们几个都叫什么名儿?”

    好歹也是自己房中的丫鬟,若是薄玉乔自己个儿都管教不得的话,想必日后亦是要闹出许多笑话。

    清秀丫鬟指了指自己,而后便道。

    “奴婢红蕊,余下三个分别为橙芳、黄芪、绿涯。”

    薄玉乔注意到那模样艳丽的丫鬟,正是名为绿涯的那个。剩下的橙芳黄芪相貌虽说普通,但眼神却瞧着极为安分,不似橙芳那般活络。

    “红蕊,你便捧着这碗八宝粥,带着阿月姑姑去小厨房一趟,问问小厨房的管事嬷嬷,怎的会将隔夜的粥饭送到漪澜院中,难不成是不将瑞王殿下放在眼里吗!”

    说到后头,薄玉乔声音也略显得有些尖利,身上带着的气势让红蕊身子不由轻颤了颤,而后便恭敬的称是,随即便带着阿月姑姑往小厨房赶去。

    余下的三个二等丫鬟,那名为橙芳的艳丽丫鬟便兀自低垂着头,也不看薄玉乔半眼,明面上算是恭敬,但实则是不将薄玉乔放在眼里罢了。

    想起楚峥让自己入瑞王府的缘故,薄玉乔菱唇微勾,显出了一丝冷笑。既然堂堂瑞王都允了自己胡闹,那处置一个丫鬟又有何不可?

    “橙芳,抬起头来。”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橙芳虽说心下不忿,但到底也不敢违拗主子的意思,眉头微蹙,便直愣愣的抬眼望着薄玉乔,眉眼处不带半点恭敬的意思。

    见状,薄玉乔面上的笑意更浓,随即便开口道。

    “如今本夫人手上有一个活计,便交到你手上即可。因着殿下喜食红绿双色饼,橙芳你好歹也是瑞王府伺候的丫鬟,想必为殿下尽一份心力也是极好的。”

    闻言,橙芳心下知晓不对,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默然的颔了颔首。

    “这红绿双色饼的制法也不算太过繁复,不过便是取来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红豆,以及四千九百九十九颗绿豆,将其每一百颗放在一个小碗之中,而后以上好的山泉水浸泡三日,滤干磨粉方才能制成这红绿双色饼。”

    听得要取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红豆,以及四千九百九十九颗绿豆,橙芳哪里不知薄玉乔这是在刻意刁难自己,登时便有些耐不住,冲着薄玉乔讥讽一句。

    “乔夫人要磋磨奴婢,便光明正大着来,使出这般阴私手段,还不够丢份儿的!”

    瞧着这名为橙芳的丫鬟如此硬气,薄玉乔微微抬手,击了击掌,而后便开口道。

    “既然橙芳不愿为本夫人做事儿,便径直回到你原来的主子身边,若是你没有原来的主子,直接发卖给人牙子也成,反正莫要留在我漪澜院碍眼!”

    薄玉乔从来便并非什么好脾性的人,登时便撂下了这句话。而后黄莺自然是极为识趣,即刻便将漪澜院之中伺候着的八个粗使丫鬟给唤了进来,随即这八个粗使丫鬟也不知自何处扯来的绳子,径直将橙芳这丫鬟两手给绑缚起来,不得动弹,只能不住的冲着薄玉乔叫骂。

    薄玉乔倒是并不在意这丫鬟,她今日原本便起的有些晚了,虽说在瑞王府之中不必给公婆敬茶,但到底也是要去拜见原香玉,省的再得了一个轻狂无礼之名,她薄玉乔可担不起!

    转眼望着黄莺这丫鬟,薄玉乔唇间挂着一丝笑意,便冲着她吩咐了一句。

    “你便在漪澜院中好生看着橙芳这丫鬟,待打听到这丫鬟到底是何出身,便按本夫人先前吩咐着办,不过便只是一个二等丫鬟罢了,王爷自是不会因她责罚于我。”

    话音将落,薄玉乔又转眼望着那名为绿涯的丫鬟,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开口道。

    “你便与素墨一齐随我去给侧妃娘娘请安罢。”

    听得此言,绿涯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冲着薄玉乔躬身行礼,而后应了声是。

    薄玉乔径直自红木凳子上起身,绣鞋踩在房内光可鉴人的汉白玉石板上头,她心下的讥讽愈发浓郁。原香玉还真真是个不经事的,便只会使出这些小手段,着实是不入流。

    绿涯这丫鬟在前头引路,素墨便抬手搀扶着薄玉乔的手臂,而后主仆三人便往原香玉所居的小院儿处行去。

    原香玉因着是瑞王府身份最高的女眷,所以其所居的小院儿距楚峥所居的石玉居极近,先前薄玉乔便因着所中千年醉之毒,而去石玉居拜谢过楚峥,大抵也知晓石玉居的位置,便位于整个王府的正东方,当真是极好的地界儿。

    瑞王府自然是要比薄府大上不少,薄玉乔随在绿涯身后行了约莫三刻钟的功夫,都未曾到原香玉所住的小院儿之中。在薄玉乔将将觉得不耐之时,便瞧见在前头绿荫尽处,露出素墙青瓦,大抵便到了那所谓的华雅阁。

    且试天下,凤鸣华雅。

    看来这原香玉还真真是有不小的野心,如若不然的话,所居的小院儿便不会叫这个名儿了。

    薄玉乔兀自踏上华雅阁的石阶儿上头,尚未入了院中,便被前头看门的小厮给拦住了,那两个小厮冷着脸,望着薄玉乔,瓮声瓮气的开口道。

    “你是何人?”

    听得这两个小厮的问话,薄玉乔面上的笑意又浓郁三分,登时便道。

    “漪澜院薄氏,前来拜见侧妃娘娘。”

    薄玉乔如此言语,这两个看门儿的小厮仍旧没有半点放行的意思,只是蹙着眉头打量着薄玉乔,而后讥讽着开口道。

    “什么漪澜院?什么薄氏?大爷我没听说过!”

    此言一入耳,薄玉乔便知这大抵又是原香玉的主意,不过便是为了为难自己罢了,还真真是不顾身为侧妃的体面。

    薄玉乔低眉敛目,径直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的话,想必是本夫人寻错了位置,便先回了即可。”

    话落,薄玉乔当真并非玩笑,径直转身,欲要往漪澜院行去。见状,那守门的两个小厮面上也显出急色,明明是侧妃娘娘吩咐他二人刁难新入府的乔夫人,却未曾想到这乔夫人真真是个硬气的,居然说走就走,若是今日不让乔夫人入内拜见侧妃娘娘的话,岂不是落了侧妃娘娘的颜面吗?

    一想起原侧妃愠怒的模样,那看门儿的两个小厮登时便心中惊惧,忙冲着薄玉乔叫喊了一声。

    “还望乔夫人留步!”

    听得这话音,薄玉乔自是不欲理会这二人,兀自向前头行去,一旁的绿涯心中对原香玉亦是惧怕的很,此刻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实进退两难。不过素墨却没有这顾虑,她本身便是出自瑞王府的死士,即便原香玉要对她出手,也要顾及殿下的脸面!

    “乔夫人,奴才这便入内通报侧妃娘娘,您且先等等,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这才怠慢了乔夫人。”

    其中一个小厮现下便入了小院儿之中,想来是去通报原香玉了,而另外一个小厮也未曾得闲,三步并作两步奔到薄玉乔身前,而后谄媚的不住哀求着。

    薄玉乔倒也不是真想回到漪澜院中,不过便是为了让这起子狗仗人势的奴才安分些罢了,既然这两个小厮有自知之明,她也便停住了脚步。

    斜睨了一眼那不住赔笑的小厮,薄玉乔红唇轻启,开口道。

    “若是一刻钟之内方才那人还未通报的话,本夫人也便耗不起这时候了,毕竟侧妃娘娘院中,便连一个看门的小厮都这般难以使唤,想必即便殿下知晓了,也不会怪罪于本夫人。”

    听得薄玉乔口吐要挟之言,那小厮面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住了,额间不住溢出冷汗,使得其原本便黝黑的面皮更显油亮,着实是有些伤眼。

    还好先前那入内通报的小厮是个识时务的,知晓薄玉乔不好相与,便即刻入了正堂之中,通报原香玉。

    原香玉原本便是为了给薄玉乔一个教训,自是不会让其轻易回到漪澜院中,毕竟若是薄玉乔全须全尾的自华雅阁中离去,那她还如何立威呢?

    薄玉乔便由先前入内通报的小厮陪着笑脸给请进了正堂。将一踏入到正堂之中,便瞧见上身着着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头配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娇美妇人坐在主位之上,墨发梳着飞天髻,头戴鎏金穿花戏珠步摇,腕间的珊瑚手钏当真是极为艳丽。身上的每一件儿物什都并非凡品,这般靡费的小娘子,不是原香玉还有哪个?

第232章

    坐在原香玉下手的一个美妇,瞧着也不过是十六七的模样,眉眼处与孙清蔓有三分相似,但却带了几分雅致,秀丽的仿佛江南水乡的小娘子一般,想必这就是出身于安阳侯府的荷夫人孙清荷了。

    还有一模样极为娇俏的小娘子,面上带着一股子矜贵,模样倒是也极为出挑,唇上涂着艳红的口脂,显得气色着实不错,这小娘子发间戴的金累丝红宝石步摇,那红宝石乃是最为珍贵的鸡血石,红的真真与鲜血别无二致,这般精致的头面,想必应当是忠勇伯府给嫡小姐的陪嫁。

    在正堂之中,薄玉乔倒是未曾瞧见所谓的月夫人,那位出自美人榻,虽说是个清倌儿,但到底也污了名声,如今还不来给原香玉请安,着实也真真大胆。

    薄玉乔冲着原香玉福了福身子,低眉敛目的开口道。

    “妾身见过侧妃娘娘。”

    之于薄玉乔的问安,原香玉便仿佛充耳不闻一般,径直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其中仿佛玫瑰色泽的祁门红,凤眸低垂,其中的讥讽之意半点也未加隐藏,便是刻意要给薄玉乔一个下马威。

    薄玉乔半弓着身子,再加之昨夜楚峥的孟浪,腰际酸软不说,也是有些经不住,登时便兀自站直腰,而后笑着转身,又冲着孙清荷与王鸾福了福身子。

    “妹妹见过荷姐姐、鸾姐姐。”

    王鸾因着出身不错,所以倒是不怎么待见薄玉乔,登时便扭过头去,也不看薄玉乔半眼。倒是孙清荷面上显出一丝浅笑,轻声开口。

    “妹妹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姐妹。”

    此刻原香玉真真是气怒不已,她原本以为可以给薄玉乔一个下马威,谁知这贱蹄子居然转身给孙清荷与王鸾请安,这二人不过只是身份鄙贱的媵妾罢了,难不成能及得上自己这侧妃高贵吗?

    原香玉恨得银牙紧咬,芙面此刻也涨的通红,凤眸中含着些许寒意,冷声开口道。

    “乔妹妹当真好不知规矩,进了这华雅阁,竟然没等到本妃吩咐,便径直免了礼,难不成得了王爷的青眼,便能不将祖宗礼法放在眼中吗?”

    一听原香玉用祖宗礼法来压自己,薄玉乔面上忙显出一丝谦恭之色,急声辩解道。

    “妾身不敢,妾身知晓侧妃娘娘的身份在咱们王府是最为尊贵的,但圣人有云:长幼有序。侧妃娘娘虽说位分高,但到底也是余下的两位姐姐先入王府,如此妾身给两位姐姐行礼,不过是按着圣人定下的规矩而来,哪里又罔顾祖宗礼法呢?”

    薄玉乔此刻低眉敛目,模样瞧着着实恭顺的很,但口中的言语几欲将原香玉给气了个仰倒,后者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嵌入八仙椅的扶手上头,便连指节儿都现出青白之色,显然是心绪不宁。

    原香玉平复了一会子情绪,面色方才恢复如初,而后唇畔勾起一丝冷笑,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你倒是个伶牙俐齿的。难不成王爷便欢喜你这种诡辩之道?”

    薄玉乔既然抬出了圣人,原香玉自然是不好多言什么,毕竟大乾王朝信奉古礼,尊崇儒家学派,不知孔孟二圣,余下的大儒亦是皆被奉为圣人。长幼有序出自《荀子君子篇》,原香玉未出阁时也曾诵读过,自然是不能、也不敢违拗圣人之言。

    “侧妃娘娘谬赞了,妾室哪里胆敢揣测殿下的想法?”

    既然已经与原香玉撕破脸,薄玉乔自是不会心存希冀,希望原香玉这妇人对自己手下留情。先前不过便是一些传言,便能使得原香玉派人在万安寺之中对她设下埋伏,如今自己入了瑞王府,若是不寻求自保之道的话,恐怕后果更不堪设想。

    听得薄玉乔的答话,原香玉冷哼一声,随即又道。

    “如此的话,妹妹便先落座罢,省的若是传出本妃苛待姐妹的名声,那便不好了。”

    薄玉乔兀自落座在八仙椅上,一举一动之间极为合乎规矩,让原香玉挑不出半点差错,越是如此,原香玉心下便越是嫉恨。

    此刻,原香玉轻轻击了击掌,随即便有一年岁并不很大,约莫十五六的丫鬟自原香玉身后行出,手上捧着一个不大的红木小匣,径直站到堂中。

    “芸儿,你便将这匣子给乔夫人看看。”

    听得原香玉的吩咐,那名为芸儿的俏丽丫鬟自然是不敢怠慢,登时便莲步轻移,行至薄玉乔面前,恭敬的将这红木小匣给打开,现出其中月白色的蜀锦布料,如此便更为突显那蜀锦之上的红珊瑚番莲花钗的颜色似火,上头的番莲花雕刻的栩栩如生,便仿佛真真盛开的花朵一般,着实是精美非常。

    在那名为芸儿的丫鬟将小匣给打开之时,薄玉乔便嗅到一股子若隐若现的麝香气味儿,因着先前翠芙那背主的丫鬟便在琼枝阁主卧之中放过麝香,所以薄玉乔对麝香的气味儿亦是极为熟悉,当下便一眼瞧出了原香玉的招数。

    不过即便清楚这红珊瑚番莲花钗到底是什么腌东西,薄玉乔也不好推拒,毕竟这是原香玉当众赏赐于她的,若是自己拒绝的话,未免也忒不知好歹,同时也给了原香玉发难的机会。

    原香玉望着那红木小匣,眉眼处流露出一丝极为明显的厌恶之情,而后便开口说道。

    “如今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妹妹既然入了王府,便要好生伺候王爷,可不能有半点怠慢,这支红珊瑚番莲花钗,便是本妃赏赐给妹妹的,若是妹妹不嫌弃的话,便收下罢。日日戴在墨发之中,想必更能现出妹妹这盛极的姿容。”

    说到后头,原香玉隐晦的扫过薄玉乔的面庞,眉眼处藏着的嫉恨着实明显的很,即便薄玉乔与原香玉隔得远些,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这妇人身上的恶意。

    薄玉乔径直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随即便恭恭敬敬的冲着原香玉福了福身子,随即开口道。

    “妾身多谢侧妃娘娘赏赐。”

    如此身旁的绿涯便将那红木小匣给接了过去。

    而后这华雅阁之中的几个妇人又虚与委蛇一番,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原香玉才道自己身子有些乏了,让众人退去。

    待薄玉乔将将跨过华雅阁小院儿的门槛时,身子冷不防被旁人撞了一下,随即入耳便听得二字。

    “麝香。”

    等到站稳身子,薄玉乔一抬头,便瞧见王鸾的身影婀娜的远去,便仿佛一片艳丽的云彩一般。

    薄玉乔倒是想不分明,为何这王鸾要提点于她,她可不会认为在瑞王府中过得安安生生的妇人,会是真没有半点心机的。想必方才王鸾那副倨傲的模样,便是刻意为了麻痹原香玉而做出的表象罢。

    薄玉乔心中划过如此想法,却见孙清荷莲步轻移,行至薄玉乔面前,清丽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而后轻声开口道。

    “乔妹妹莫要介怀,鸾妹妹素来脾性便有些急躁,不过她心底亦是极好的,妹妹可莫要往心里去。”

    孙清荷此语看似为王鸾辩解,不过便是为了咱薄玉乔面前抹黑于她。脾性急躁?脾性急躁便能径直撞上薄玉乔的身子?这般辩解也太过苍白无力了。

    薄玉乔此刻心下划过一丝冷笑,先前她还觉得这位孙清荷是个雅致的小娘子,但现下看来,这位倒更是个心黑的,比之原香玉要棘手的多,毕竟会咬人的狗不叫。

    “妹妹若是得空的话,日后便是姐姐所居的清荷院坐坐罢,前些日子得着了品相不错的云雾茶,不知可合了妹妹的心意?”

    听得此言,薄玉乔艳丽的面上也显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而后微微眯起杏眸,开口道。

    “若是荷姐姐不嫌妹妹唠扰的话,日后定当多做拜访。”

    相对而立的两个小娘子,此刻便站在素墙青瓦前头,便好似极为细致的工笔画方才能勾勒出来的美人皮一般,着实是精致的很。

    不过这两个美人儿心中到底藏着何种心思,便不得而知了。

    薄玉乔回到漪澜院之中,自是顾不得先前那名为橙芳的丫鬟。头一件事便是摒退了正堂之中的二等丫鬟,将青衣这小厮换进正堂之中,让青衣将那支装在红木小匣之中,以麝香所制的红珊瑚番莲花钗拿出府,而后寻一个能工巧匠,以真正的红珊瑚仿制一支红珊瑚番莲花钗,如此方才能安稳些。

    毕竟青衣是男子,自是不怕麝香伤身的,且这小厮也有些门路,寻个有本事的手艺人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儿。

    先前原香玉也曾言道,说薄玉乔日日戴上这红珊瑚番莲花钗,方才能添些容色,若是她不戴的话,恐怕原香玉便又会借机生事了。

    因着那红木小匣着实是太过扎眼,青衣便取来黄莺这丫鬟的贴身帕子,将那支红珊瑚番莲花钗给裹了几裹,随即放入了怀中。黄莺这丫鬟将青衣送入院中,二人又轻声细语一番,青衣也不敢多做耽搁,没一会子便径直离开了漪澜院。

第233章

    待青衣离去之后,黄莺这丫鬟便径直行至薄玉乔身畔,身后跟着一只分量明显算不得轻的老猫,一步三晃的迈着爪子,爬到了薄玉乔裙裾之下,后腿儿一蹬,借着尖锐爪子的力道,便攀爬上了薄玉乔的两腿之上,而后则是慵懒的趴下身子,好不自在的模样。

    黄莺先是冲着薄玉乔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随即便轻声开口道。

    “小厨房的管事嬷嬷原嬷嬷现下已然到了咱们漪澜院,此刻便在院中候着,小姐可要见见那原嬷嬷?”

    听得黄莺的言语,薄玉乔虽说对原香玉手底下这些胆大包天的丫鬟婆子着实不耐的很,但因着这原嬷嬷着实有些过了,若是自己再对她放纵的话,想必似这八宝粥的事情,日后还会层出不穷,她薄玉乔也不是面人儿般的脾性,自是不会对这起子刁奴多加忍让。

    “罢了,你便将其给换进来罢,那橙芳现下所在何处?”

    闻言,黄莺也不急着出去,登时便开口答道。

    “橙芳那丫鬟并非府中其他院儿中的丫鬟,而是先前王府大管家福忠直接在人牙子手中买回的,经过一番**之后,方才送到这漪澜院中。不过那奴才秧子一瞧便是个心气儿高的,指不定存了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如此方才针对小姐您。奴婢按着小姐的吩咐,先前便去寻了官伢,将橙芳那丫鬟远远的发卖出京了。”

    薄玉乔自是能看出橙芳的心思,不过她倒是不以为意,若是随便哪个小娘子便能得瑞王宠幸,恐怕这瑞王府中也不可能只有一侧妃四侍妾了。不过黄莺这丫鬟倒是极好的,近些年来大抵是日日与素墨处在一处,手段也便是果决不少,做事利落的很。

    薄玉乔兀自摆摆手,黄莺跟在薄玉乔身畔多年,自是清楚主子的心思,登时便缓步退出正堂之中,而后将站在院子的原嬷嬷给带入正堂之中。

    原嬷嬷入了正堂之时,薄玉乔便细细的打量着这婆子。原嬷嬷瞧着约莫三十五六的年岁,面相亦是极为富态,模样虽说普通,但眉眼处却带着一丝倨傲。毕竟是在小厨房之中当值的,素日油水也是极多,说这原嬷嬷没有中饱私囊,薄玉乔自己都不相信。

    原嬷嬷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开口道。

    “老奴给乔夫人请安。”

    原嬷嬷口头上倒是极为恭敬,不过这福身的动作,真真是敷衍的很。见状,薄玉乔冷笑一声,随即便开口道。

    “原嬷嬷,本夫人也是昨日方才入了这王府之中,可从来不知晓王府的小厨房居然会以隔夜的粥饭怠慢主子,若是此事让侧妃娘娘知晓的话,即便原嬷嬷你是侧妃娘娘的陪嫁,恐怕也脱不了干系罢!毕竟王爷让侧妃娘娘掌家,为的便是将王府治理的井井有条,此种腌事儿若是本夫人一个不察,传入王爷耳中,你说该当如何是好呢?”

    薄玉乔原本便并非什么清高的性子,如今她将入王府,且母家又无法借力,唯一能够依靠的便只有楚峥一个人,所以薄玉乔也不会刻意将楚峥给推远,借那位的势力敲打敲打这群刁奴,也是极好的。

    听得薄玉乔所言,原嬷嬷心下自然是有些发憷,她是侧妃娘娘自靖国公府带来的陪嫁,若是今日八宝粥一事被闹大的话,以侧妃娘娘的性子,定然会将自己给打发出去,以全了她掌家的贤明。

    思及此处,原嬷嬷一身肥腻的油脂都仿佛惊着了一般,不住的乱晃着,而后便色厉内荏的辩驳道。

    “乔夫人可不要欺负老奴身份鄙贱,什么隔夜的八宝粥,老奴可全然不清楚!”

    听得这原嬷嬷不打自招,薄玉乔心下不由嗤笑一声,径直转头望着在一旁伺候着的素墨,冲着她吩咐了一句。

    “便先将这原嬷嬷给绑缚起来,你便出府去瞧瞧咱们京中的钱庄,看看原嬷嬷家中人是否存入的大笔银两,若是存入过多的银钱,也便算是证据确凿了。”

    薄玉乔说这话不过便是为了诈她一诈,却见着站在堂下的原嬷嬷忽然面色大变,显然是心中有鬼,方才如此惊惧。

    薄玉乔面上现出一丝笑意,素墨也未曾怠慢,而后便不知自何处摸出了一道绳索,三下五除二的将挣扎不休的原嬷嬷给捆缚起来,随即将这老虔婆给拖到了院中,且寻了以防帕子将原嬷嬷的嘴给堵上,而后这漪澜院中倒是安静的很。

    素墨将原嬷嬷制住之后,也未曾在漪澜院中多留,便按着薄玉乔的吩咐,径直出了王府,欲要去钱庄查探一番。

    京中一共便只有两大钱庄,一个名为汇通钱庄,现下掌控在俞家大少爷俞卿之手中,如今掌控在俞家二少爷俞林之手中的善宝阁,早便被杏林馆给挤下去了。不过俞家好似根本不在乎一般,便连身为颍川郡守的俞大少都辞官不做,成了汇通钱庄的幕后东家,想必也是为了让秦国公府不再遭到圣人猜忌罢。

    另外一家钱庄名为万宝钱庄,便是归在殿下手中,也算是当今圣上给自己弟弟的体己儿,只不过每年都要交三成税入到户部之中。不过若是原嬷嬷真真从瑞王府之中贪墨了不少,想必也不敢将贪墨的银钱存入万宝钱庄之中,做贼心虚便是如此罢。

    如此,素墨便径直往汇通钱庄行去。如今已然到了晌午,汇通钱庄来客亦是络绎不绝,素墨待入了钱庄之中,便径直寻了一个穿着一身锦缎衣裳的管事,冲着他低声开口问了一嘴。

    “敢问管事是否知晓本姑娘欲要问询的事儿?”

    说着,素墨便径直自袖笼中现出了一锭黄橙橙的金子,当即便让那蓄着两撇胡子的管事看直了眼,忙不迭的点头道。

    “不论小娘子欲要问询合适,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点素墨亦是极为清楚的,径直便开口说道。

    “你先查探一番,现下在瑞王府之中做事的原嬷嬷,可来商号中存了银钱?若是原嬷嬷并未来此的话,她家亲戚也定然来过,你便将与原嬷嬷有关之人存入银钱的账目都拓一份交到我手中,这锭金子便是你的了。”

    听得瑞王府三个字,那管事面上带了一丝犹豫之色,磨磨蹭蹭的也不应声,瞧见这人此番模样,素墨哪里不清楚这类商户的心思,无非便是觉得自己遇上了一只肥羊,想再提提价码罢了。

    素墨冷冷的扫了这管事一眼,而后抿了抿唇,径直开口说道。

    “若是管事瞧不上这一锭金子的话,那小女子也没有法子,只得去寻旁人相助了。”

    说着,素墨转身欲走,那管事见状,便有些急了,登时便开口道。

    “小娘子留步,事情好商量。”

    听得此言,素墨唇畔微勾,也显出一丝笑意。随即手上便使出了一个巧劲儿,将这锭金子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儿交到管事手中,另一半则是留在自己手上,待到成事之后,再给这管事。

    素墨使出这一手儿,登时便让那有些奸猾的管事吓得面色惨白,他死死握住手中的半锭金子,现下心里仿佛明镜一般,知晓这小娘子大抵是个会武艺的,如此更是不敢怠慢,转身便步履匆忙的入了后头,显然是去为素墨查账了。

    素墨现下可不知晓,先前她冲着那管事低语轻笑的模样,早便被站在汇通钱庄外头的莫如青给收入眼底。莫如青素日里虽说脾性温和,但一遇到有关素墨的事情,便仿佛又一把火在其心头灼烧一般,登时便让莫如青一双凤眸都染上了一些血丝。

    莫大夫现下胸臆间燃起的怒火,便将他的理智也尽数淹没,推开在前头堵着的旁人,莫如青便直接入了钱庄里头,而后兀自上前,一把便钳住素墨的手腕。

    紧咬牙关,莫如青自口中逼出了一句话。

    “方才那男子到底是何人?”

    素墨也未曾想到会在此处见着莫如青,因着手腕处的疼痛,她登时便蹙起了眉头,心下也有些疑惑,不知何时莫大夫手头上居然有了这么一把子力气,可真真不似先前那般文弱。

    扫了一眼周围对着他二人指指点点的百姓,素墨一张白皙的芙面此刻也涨的通红,登时便咬牙道。

    “你先放手!”

    “不放!”

    莫如青此刻也发了狠,手上的力道也添了几分,使得素墨细白的腕子此刻也有些发青。见着那圈儿淤痕,莫如青心下也不由的升起一丝心疼,随即便拉着素墨往汇通钱庄外头行去。

    此刻素墨被莫如青的举动弄得直冒火气,凤眸之中也带着几分遮不住的寒意,待二人撕扯着行至一处无人的小巷之时,素墨总算挣脱了莫如青的钳制,甩开了那只手掌,随即便冷声开口质问道。

    “莫大夫,您这是作甚?您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可知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第234章

    莫如青即便知晓自己此时此刻的举动有些不妥,可他并不欲放开素墨,而是固执的微微俯下身子,复又开口问了一句。

    “方才那男子与你有何关系?”

    听得莫如青的问话,素墨眉头一蹙,随即便开口答道。

    “哪有什么关系,那人不过便是汇通钱庄的管事罢了,先前小姐吩咐我来汇通钱庄查探一番,方才寻了个管事办事。”

    大抵是素墨出口的言语让莫如青极为满意,所以莫大夫原本难看的脸色也微微好转几分,随即也意识到素墨大抵是有些气怒了,忙放开钳制住这小娘子的手,而后便道。

    “你与乔姐儿近日怎的不来杏林馆了?”

    闻言,素墨心头一怔,面上倒是刻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轻笑着开口道。

    “如今小姐入了瑞王府,因着瑞王府是原侧妃掌家,所以小姐自是不能随意出府,省的若是被原侧妃寻着了把柄的话,那日后恐怕又会生出事端。”

    因着今日那支红珊瑚番莲花钗的缘故,所以素墨对原香玉亦是极为厌恶,若非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恐怕早便出手给这恶毒的妇人一个教训了!她们靖国公府的小娘子着实是没一个好的,先前那名为原雅珍的小娘子便欲要毁了小姐的清白,而原香玉则更是阴毒,居然取了麝香,欲要损毁小姐的身子,原家姐妹这番举动,着实是让素墨恨得咬牙切齿。

    见着面前小娘子眉眼处的冷意,莫如青登时便蹙着眉开口问了一嘴。

    “你与乔姐儿可是有何事烦忧?”

    素墨清楚莫如青的医术极高,现下倒是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登时便开口问了一句。

    “莫大夫,您可知有何种药物可以使人的身子着实虚弱的很,最好是连床榻都下不来,且即便医者前去诊治,也不易为人所发觉的?”

    听得素墨所言,莫如青自然是清楚面前的小娘子大抵便是为了寻这药物前去害人。即便心如明镜,莫如青一张俊秀的面庞上也并未现出丝毫不虞之色,他与素墨相处许久,自然清楚这小娘子定然不会加害无辜,所以即便是寻着让人虚弱的药物,也不妨事。

    “我那处还有一些晒干的风茄花、火麻花,这两种药材磨成粉末,掺入膳食之中,只消三钱的用量,便可致人昏睡。且因着这两种药材合在一处,不过是让人不思饮食罢了,也并不会伤人性命,即便是旁的医者前去诊断,因着风茄花开在百越族境内,所以在中原并不算常见,也可放心用的。”

    闻言,素墨一双凤眸之中划过一丝亮光,若是有了这法子,混入原香玉膳食之中,想必那毒妇便没有功夫日日想着谋害小姐了。

    因着汇通钱庄距杏林馆并不算远,所以方才莫如青自街上行过之时,这才瞧见了素墨的身影,跟上去后,便见着素墨与汇通钱庄之中的一男子交谈甚欢,方才极为气怒。

    此刻误会已然解开,素墨便跟在莫如青后头,去杏林馆中取风茄花与火麻花这两味药材了。

    取了这两味药材,素墨也未曾多在杏林馆中逗留,毕竟先前她还吩咐过汇通钱庄的管事办事,自然是要去将账目取回,否则不就是白忙一场了吗?

    待再次回到汇通钱庄之后,素墨远远便见着先前那瘦小的管事在钱庄牌匾下头探头探脑,那厮一见着素墨,眼神一亮,急忙上前几步,冲着素墨开口道。

    “某不辜负小娘子所期,将有关那原嬷嬷家人存入的账目给抄写一份取了出来,瞧不出来,不过便只是普通的管事罢了,这原嬷嬷的男人居然能往钱庄里存入三百两银钱,着实是算不得少了。”

    听得三百两这个数目,素墨倒是满意的很,若是照理而言,原嬷嬷这类管事嬷嬷,一月拿着三两银子的月例也便不错了,但居然能有三百两银的进项,若说原嬷嬷没有在瑞王府中贪墨,恐怕谁人都不会相信。

    那管事自鼓鼓囊囊的袖襟之中抽出了两三张纸,素墨抬手接过账目,细细查探了一番,发觉将这三百两银存入钱庄之人,是一将有二十的男子,名为原贵儿。因着原嬷嬷的男人也是原府的家生子,所以唯一的独子自然也是跟了原姓。

    发觉这账目并无任何问题之后,素墨便将手中剩下的那半锭金子径直一甩,那管事便忙不迭的将金子接过。

    “今日之事,你可莫要多嘴,否则祸从口出便莫要怪我了。”

    素墨言语之中带着一股子寒气,即便这小娘子模样生的着实俏丽,但想起那徒手便将一锭金子分成两半儿的本事,这管事自然是不敢招惹的,当即便不住的点头,面上挂着一丝谄媚的笑意,开口道。

    “小娘子您便放心罢,某自是不会多嘴,若是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的话,便天打五雷轰!”

    见着这汇通钱庄的管事立下毒誓,素墨也没有那闲功夫再在外头逗留,当下便径直转身,往瑞王府中行去。

    素墨的脚程极快,等到她回到漪澜院之时,薄玉乔正在用午膳。因着薄玉乔将小厨房的管事嬷嬷给拘了起来,所以其余旁的婆子也便清楚这位新入府的乔夫人是个手段狠辣的,登时也便不敢怠慢,如今奉上来午膳着实精致的很。

    金钱肉、炒梅花北鹿丝、红炉烘雪衣、干烧网鲍片、凤入竹林。这些小碗的味道着实不错的很,因着小厨房的小点也是一绝,所以黄莺便也顺道取来改瑰煎蛋糕、脆皮菠萝球、奶油灯香酥、莲子蓉方脯这四道小点。

    此刻薄玉乔落座于膳堂之中,将将抬起象牙银箸之时,便听得黄莺通报,说是素墨回来了。

    抬眼一看,果然是素墨这小娘子步履匆忙的入了膳堂,而后便自袖笼中将几张写满账目的纸放在薄玉乔前头。

    薄玉乔心知这便是原嬷嬷贪墨的证据,便拾起其中一张白纸,而后细细瞧了瞧,发觉这上头一笔笔的款项虽说算不得大,不过是二三十两银钱罢了,但积少成多,到了一月之前,这名为原贵儿之人已然在汇通钱庄足足存了三百两银钱,之于一个奴才所生的孩儿,着实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薄玉乔面上显出一丝笑意,登时便冲着在膳堂之中伺候着的素墨黄莺以及阿月姑姑摆了摆手,而后便开口道。

    “你们便一齐过来尝尝,这小厨房之中的膳食到底滋味儿如何?”

    听得此言,阿月姑姑自然是不欲上前,毕竟这膳堂之中还有旁的二等丫鬟伺候着,若是真真与主子共食的话,也着实是忒没规矩。

    不知阿月姑姑一人推拒,便连素墨黄莺也并未赞同薄玉乔的想法。如此,薄玉乔便端起了放在桌上的一盘儿莲子蓉方脯递给了黄莺,对着这三人又道。

    “眼下便算是本夫人赏给你们的,快些尝尝!”

    薄玉乔面上挂着一丝浅笑,杏眸冲着阿月姑姑眨了眨,这幅模样着实跳脱的很,让阿月姑姑不禁轻笑的摇头,便与素墨一齐上前,品尝了一番莲子蓉方脯的小点。

    因着早膳送上来的八宝粥着实是不好入口,所以现下薄玉乔亦是腹中空空,当下便慢条斯理的将奉上来的膳食给用尽了大半,而后这才让膳堂之中余下的二等丫鬟将剩下的饭菜给撤了下去。

    取出怀中的锦帕,薄玉乔轻轻拭了拭什么物什都未曾沾上的檀口,随即便径直自八仙椅上起身,而后冲着阿月姑姑开口道。

    “现如今便麻烦阿月姑姑随我去一趟华雅阁了,素墨风尘仆仆的回府,现下还是先用些粥饭才好,至于黄莺,你便看管着余下的二等丫鬟罢。”

    闻得此言,素墨将欲开口,便被薄玉乔横了一眼,知晓小姐心意已定,便不再赘述。薄玉乔让阿月姑姑押着那被绑缚起来的原嬷嬷,而后又叫着那名为绿涯的二等丫鬟,便往原香玉所居的华雅阁中去了。

    原嬷嬷是小厨房之中的管事,且有因着素日里嚣张的很,瑞王府中所有的丫鬟婆子,便没有不识得这原嬷嬷的。

    如今见着新来府中的乔夫人居然派人将原嬷嬷给五花大绑起来,登时便惊诧的很,暗道乔夫人果真好胆,居然敢触侧妃娘娘的霉头。不过因着原嬷嬷素日便着实惹人讨厌,王府之中的丫鬟婆子虽说并未出口什么难以入耳的腌话儿,但那火辣辣的眸光仍是让原嬷嬷涨红了面皮。

    原嬷嬷此刻被众人异样的眸光看的心头火起,但因着早便被帕子给堵了嘴,此刻即便再是气怒,也不能开口怒骂。

    如此,在原嬷嬷被阿月姑姑给押到华雅阁之时,一路上这消息已然一传十十传百的被王府众人给知晓了。

    清荷院内。

    孙清荷此刻正拿了一把极大的剪子,细心的修剪花枝,听得身旁大丫鬟的禀报,登时便轻笑一声,道。

    “薄玉乔倒是个胆大包天的,也不知这位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若是真能将原香玉给扳倒的话,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第235章

    孙清荷这小娘子能以一庶出的身份在瑞王府中过得风生水起,虽说算不得受宠,但日子却也并不如何难过,自然不是什么性子柔婉的小娘子。现下孙清荷便打着让薄玉乔与原香玉两败俱伤的主意,只不过她可不知,因着王鸾的缘故,薄玉乔早便将这位姿容清丽的荷夫人给疑心上了。

    薄玉乔此刻便带着阿月姑姑与绿涯一齐往华雅阁之中行去,虽说带着原嬷嬷这个累赘,不过因着主仆三人都对其并不在乎,所以倒也未曾减缓速度,过了约莫三刻钟功夫,便到了华雅阁前头。

    因着先前守门的小厮便清楚这位新入府的乔夫人不是个好脾性的,现下瞧见了被五花大绑的原嬷嬷,自然更是不敢阻拦,登是时便入内通报。

    此刻原香玉便坐在正堂之中,听得小厮前来通报,说乔夫人居然将原嬷嬷给绑缚起来,原香玉登时便勃然大怒,一把将放在紫檀木桌之上的汝窑茶盏给掷在地上,上好的茶盏此刻便碎成齑粉,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因着茶盏碎了,里头滚烫的六安瓜片直接泼洒到跪倒在地的小厮身上,烫的其一哆嗦,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呼痛,生怕让身份尊贵的侧妃娘娘更为愠怒。

    原香玉现下恨得咬牙切齿,她薄玉乔算是什么东西!现下薄正仍是被关押在诏狱之中,早便没了官位,薄府若非出了一个英武伯,现下恐怕早便没落了,薄玉乔这等出身的破落户儿,竟然也敢与她对上,真真是好大的狗胆!

    兀自冷笑一声,原香玉径直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随即凤眸之中便划过一丝冷意,开口道。

    “本妃倒是要瞧瞧,她薄玉乔到底为何将原嬷嬷给绑缚起来,若是不给本妃一个交代的话,那……哼!”

    原香玉也未曾撂下什么狠话,毕竟现下薄玉乔那贱蹄子还得殿下的宠爱,若是自己手段用的过了,恐怕也会让殿下生厌,这世上可没有几个男子欢喜心狠手辣的毒妇。

    原香玉径直出了正堂,气势汹汹的往院门儿行去。远远地,薄玉乔便见着了原香玉身上的那一件儿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便仿佛被日头染红的云彩一般,着实艳丽的很,朝向自己逼近。

    低眉敛目,薄玉乔面上一派恭敬之色,盈盈冲着面前的原香玉福了福身子,软声开口道。

    “臣妾见过侧妃娘娘。”

    因着薄玉乔原本便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光以长相而论,薄玉乔自是这瑞王府中最为出挑的小娘子,便连先前美人榻之中的花魁苏醉月也及不上她。正因如此,原香玉每每见着薄玉乔面上那双秋水剪瞳之时,便恨不得将薄玉乔的眼珠子给生生出来,省的这狐媚子日日勾引王爷!

    原香玉身上的恶意并未遮掩,薄玉乔自然是察觉的一清二楚,登时便兀自直起身子,随即朗声开口道。

    “侧妃娘娘有所不知,先前这小厨房之中的原嬷嬷,着实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原本是侧妃娘娘带进王府的陪嫁,却日日自中馈之中贪墨,且还打着侧妃娘娘的旗号,这等败坏娘娘声明的刁奴,臣妾自是不能容忍,如此方才将这老虔婆给擒住了,欲要交到侧妃娘娘手中。”

    听得薄玉乔出口的诡辩,原香玉心下着实恼火的很,但却也挑不出半点错处。只得冷哼一声,道。

    “乔妹妹,你可要拿出证据才好,原嬷嬷虽说年岁大了不济事,但也好歹是出身原府,跟在本妃身旁的家奴,如今乔妹妹也未曾知会本妃一声,便将原嬷嬷给绑缚起来,记得晌午之前,乔妹妹还曾言道,长幼有序,难不成这么一会子便尽数忘在脑后了吗?”

    原香玉也不是个蠢物儿,自然是不会让自己显得太过尖酸刻薄,省的薄玉乔便似苏醉月那个贱蹄子一般,日日现出那副如丧考批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自己弄死了她全家一般!明明苏家便是因为谋反抄家,男丁流放三千里,女子充为官妓,也亏得苏醉月运道好,有皇贵妃娘娘这个表姐相护,这才未曾在勾栏之中失了清白。

    闻言,薄玉乔不急不缓的自袖笼中将那几张记着原嬷嬷贪墨银钱的纸张给取了出来,而后便笑意盈盈的冲着原香玉问了一嘴。

    “敢问侧妃娘娘,那原贵儿可是原嬷嬷的独生子?”

    一听‘原贵儿’这名儿,原香玉便暗道不妙,原嬷嬷既然能跟着她一齐来到王府,家底儿自是早便被原香玉查的一清二楚,自是知晓这原贵儿正如薄玉乔所言,是原嬷嬷的独子。

    此刻原香玉以螺子黛勾画的秀眉微蹙,而后便矢口否认道。

    “什么原贵儿?本妃未曾听说过!”

    见着原香玉这幅泼皮无赖的模样,薄玉乔便径直在绿涯这丫鬟身边耳语一句,见着绿涯将原嬷嬷口中塞着的锦帕给取了,这才好似漫不经心的扶了扶发间的红翡翠滴珠步摇,开口道。

    “原来这原贵儿与原嬷嬷真真并无关系啊,那如此的话,他打着瑞王府的名义坑蒙拐骗三百两银钱,这般大的数目,想必即便是腰斩也判得。臣妾这便去唤了小厮,让其将原贵儿这厮送去见官,如此也好将那三百两银充入咱们王府中馈之中。”

    听得薄玉乔的手段,已然被取了锦帕的原嬷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张浮肿的面庞此刻变得苍白如纸,涕泗横流的模样,着实是让人恶心的很。

    “侧妃娘娘,还望您救救贵儿罢!您怎能忘了呢!贵儿正是老奴的独子啊,可万万不能送入官府!”

    现下原嬷嬷大抵有些急了,即便被五花大绑,但两腿还是能动弹的,登时便借着膝头的力道,跪着往原香玉那处行去,不多时,这位过于肥硕的婆子膝头便磨得血肉模糊,那副惨状,让人不忍直视。

    因着华雅阁这地界儿距楚峥所居的石玉居也算不得远,所以这处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为数不少,此刻见着原嬷嬷这惨状,自是清楚那原贵儿定然是原嬷嬷的独子,否则哪里至于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

    此刻原香玉面色也变得极为难看,原嬷嬷这模样,便是**裸的在打她的脸。原香玉强扯出一丝笑意,而后便道。

    “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原贵儿真真是原嬷嬷的独子,至于他存进钱庄里的银钱,则是因着这厮先前要成亲,本妃出的份子钱罢了。”

    听得原香玉的辩驳,薄玉乔面色的笑意更浓,似笑非笑的开口。

    “三百两的份子钱,侧妃娘娘对待身旁的下人果真大方得很,如今十两银子便能让一家三口过得极为安稳,侧妃娘娘一下子赏给原嬷嬷一家子三十年的过活钱,这般大的手笔,果然只有似靖国公府的门第方才能如此。”

    原香玉此刻自然是清楚薄玉乔言语之中的讽意,登时凤眸便恶狠狠的瞪着薄玉乔,而后冷笑着道。

    “无论如何,今日即便原嬷嬷犯下什么错事,也是本妃手下之人,轮不到乔妹妹多管闲事!乔妹妹便连本妃陪嫁来的家仆都敢动手,难不成还想要了本妃手中的掌家权吗?”

    原香玉原本便是天之骄女,自是受不得气,今日被薄玉乔如此落了面子,便忍不住欲要抹黑这贱蹄子的名声,随即将薄玉乔好生惩治一番。

    薄玉乔此刻尚未开口,便听得一道清朗的声音。

    “由她掌家也并无不可,既然原氏你连自己手底下之人都无法管束的话,那中馈交到你手中,想必日后也会出了大乱子,我瑞王府可要不得似那婆子一般吃里扒外的东西!”

    开口之人正是楚峥,此刻楚峥现下着着一件墨色纹绣猛虎的锦衫,更添几分硬朗之气。前些年瑞王的容貌如若说是俊秀的话,那现下看来,瑞王已然长成了一个伟丈夫,硬朗的仿佛斧刻刀凿一般。

    听得瑞王之言,原香玉一张俏脸登时变得煞白,身子也仿佛被抽干了气力一般,不住的轻颤着。

    原香玉一双凤眸之中此刻蒙上了水雾,泪眼朦胧的望着楚峥,滚圆的泪珠儿滴在青石板上,如此示弱的模样,当真惹人怜惜。

    不过楚峥也着实是个铁石心肠的,对原香玉这幅模样视而不见,径直行到薄玉乔身畔,而后抬手环住了薄玉乔纤细的腰肢,这般举动,之于原香玉而言,无异于一记重锤,将她敲得神魂欲散。

    “殿下,玉儿是何处使得殿下着恼了,竟然连掌家权也不能握住手中!乔妹妹虽说是个心思玲珑且有手腕儿的,但到底身份不显,再加之其又将将入府,自是没什么威信的,根本不能约束住府中的老油条,又哪里能掌中馈呢?”

    此刻原香玉声泪俱下,一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模样。但其字里行间,也没少抹黑薄玉乔。什么叫心思玲珑?什么又叫有手腕儿?不就是在讥讽薄玉乔心狠手辣吗?

第236章

    无论原香玉到底何种做派,楚峥都未曾心软,因着一个小小的管事婆子,薄玉乔在将将入瑞王府一日之内,便得着了掌家权,着实是太过顺利了。

    在回到漪澜院之时,薄玉乔眉头微微蹙起,掌家权虽说是好东西,但却不一定好用,毕竟原香玉怎么说也是堂堂侧妃,若是这位给她下绊子的话,那事情可便不好办了。

    先前楚峥在吩咐一声之后,便径直离开了王府,往点墨居那茶馆行去了。

    此刻素墨见着薄玉乔眉眼处带着些许愁绪,当即便想到自杏林馆中取来的风茄花与火麻花,若是让原香玉安分一些的话,想必让小姐烦忧的事情便会少了不少。

    素墨兀自上前一步,附在薄玉乔耳畔,而后轻声开口道。

    “小姐,奴婢先前出府之时,因着汇通钱庄离杏林馆极近,便遇到了莫大夫,于是便自莫大夫那处寻来了一份药材,以风茄花与火麻花的粉末混合,如此只消下入原侧妃的膳食之中,便可让其昏迷不醒,却并不会伤她性命。且因着风茄花产自百越族的地界儿,所以中原大夫倒是极为少见这药材,即便寻了医者,想必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听得素墨所言,薄玉乔心中一怔,思量了一番之后,倒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毕竟原香玉着实是太过嚣张,现下便仿佛鬣狗一般,盯紧了自己便紧咬的不放。

    薄玉乔低叹一声,随即抿了抿唇,而后才开口道。

    “如此的话,你可有把握将这粉末悄无声息的下入原香玉膳食之中?”

    闻言,素墨径直颔首,以她的功夫,自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药粉在小厨房之时便混入汤羹之中,倒是只消原香玉用了那汤菜,便免不了要昏睡于床榻之上。

    见着素墨有把握完成此事,薄玉乔一颗心也安稳的很,毕竟素墨这小娘子一向便与黄莺跳脱的性子不同,办事亦是着实可靠的。

    此刻青衣正巧回府了,手中便拿着一个不大的红木小匣,径直转交于黄莺手中,那小匣之内放的也并非旁的物什,便是先前派青衣出府仿制的红珊瑚番莲花钗。

    黄莺接过那小匣,丝毫不敢耽搁,在雕花木门之前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小姐,您先前要的钗饰已然送来了,还请小姐过目。”

    听得黄莺开口,薄玉乔便径直应了一声。

    “你便先进来罢。”

    话落,黄莺便缓步行入正堂之中,如今这丫鬟年岁也不小了,十八的年岁,若是放在一般小门小户之中,恐怕娃娃都要有一两个,但黄莺却未曾发嫁。

    薄玉乔瞧着青衣这厮也是个好的,把黄莺嫁给青衣,而后再让后者在自己身边当个管事嬷嬷,亦是难得的体面。且因着自己的缘故,想必即便日后青衣这小厮会三心二意的话,恐怕也不敢做得太过。

    黄莺双手捧着一个约莫有三指宽的红木小匣,呈到了薄玉乔面前。掀开盖子将其中的红珊瑚番莲花钗也取了出来,放在鼻端轻嗅,先前那股子略让人恍惚的馥郁香气已然尽数消失,指甲自这钗饰上划过,略微发硬的质感让薄玉乔满意的很。

    这红珊瑚番莲花钗做工真真精致至极,除了麝香那股子气味儿之外,余下再与先前原香玉赏赐的那支无半分差异,如此的话,即便自己日日带着这红珊瑚番莲花钗,想必也不会瞧出不妥。

    至于身孕之事,薄玉乔现下还不能要。即便是有了孩子,恐怕自己也难以将其保住,如若这般的话,那还不若暂且不要孩子。

    即便她现下已然将掌家权给握在手中了,但王府现下的情景也不似个安生地界儿。孙清荷瞧着便是个有手段的,却现下都未曾怀有身孕,而王鸾瞧着虽说脾性火爆,但私下却是粗中有细。

    原香玉并非什么极为聪慧的小娘子,为何能让这王府之中无一女子怀孕,难不成还有人在幕后谋划?会是孙清荷吗?

    薄玉乔蹙着眉头,望着素墨,随即便开口吩咐了一句。

    “素墨,那东西最好是在暴雨之后再用,如此也可以说是偶感风寒,方才昏睡不醒的。不过眼下倒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出府一趟,你去杏林馆瞧瞧,可有类似于避子汤一类的汤药,取来一些回咱们王府即可。”

    虽说素墨并不清楚薄玉乔为何要避孕,但既然是小姐的主意,她自是不会违拗,登时便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先前是欲要退下出府。

    待素墨离开之后,薄玉乔便径直捏了一颗腌梅子放入口中,甜咸的滋味儿将将入口便径直弥散开来,让薄玉乔不禁舒坦的眯了眯眼。

    天将降擦黑之时,华雅阁那头便将府中的账目给送了过来,瑞王乃是当今圣人的同胞兄弟,手下的田产庄子自是极多,这些素日以来的收益被充入中馈,由原香玉掌管。

    薄玉乔翻着账目,瞧见瑞王在京郊那一大片极为肥沃的良田,以及两个处于江浙的渔庄、两个位于广东的果园,收益真真颇丰。这些田产暂且不论,便说瑞王手下的铺子,一个个便让薄玉乔晃花了眼。

    万宝钱庄与汇通钱庄齐名,分号遍布大江南北,虽说钱庄有三成收益都要充入户部,但余下的银钱仍是颇为可观,那些实打实的金银现下便存在王府库房之中,整个瑞王府因着有暗卫收着,宵小即便垂涎,却也不敢妄动。

    除了万宝钱庄之外,余下的还有一间茶馆,名为点墨居。虽说瑞王才学并不很差,但瞧着也与素日只知吟诗作对儒生不甚相同,如此的话,为何还要开一间茶馆儿?且这茶馆不止不盈利,还月月往其中贴补,瑞王也并非傻子,如此情景还不将这茶馆给关上,想必其中也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罢。

    薄玉乔微微眯起杏眸,兀自思量了一会子,方才想起先前她派人去跟踪翠芙那丫鬟,好像便瞧着翠芙入了点墨居,之后跟踪之人便无法入内,只得在外看守着。如此一看,薄玉乔的思量倒是并没有错,那点墨居着实是算不得简单。

    最后一间铺子倒是略有些普通,不过便是一件卖些珠宝古玩的铺子罢了,名为甄宝居,在京中也是挺有名气的,先前薄玉乔在闺中之时,薄府小娘子的首饰便都是自甄宝居中寻来的。

    便连今日青衣去仿制那红珊瑚番莲花钗,都是在甄宝居中寻着的老师傅仿制而成的,不过这一点薄玉乔却并不知晓,若是她清楚的话,恐怕便不由得多多思量一番了。

    转眼又过了五六日,便到了本月的十五,也是王府发放月例的日子,各房各院之中的丫鬟婆子纷纷来到华雅阁之中,领取份例。

    薄玉乔根据账目,瞧着这四个侍妾先前月份的份例,发觉原香玉一月便要用去五百两银钱,其中还不乏她母家靖国公府贴补的。与原香玉靡费的过活相比,弄月居之中住着的月夫人,一月不过只有一百两银的份例罢了,且先前华雅阁的丫鬟婆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很,时不时克扣一番也是有的。

    来到王府这些日子,薄玉乔总算是清楚了苏醉月的身份,苏醉月原名苏姒遥,乃是晋阳侯的嫡亲孙女,其父苏见深乃是先前的刑部尚书,后因涉及谋反而抄家。苏见深再被抄家之后便赐下赐鹤顶红,而苏家未出阁的女眷尽数充入官妓,男丁流放三千里。

    幸而晋阳侯早便去了,否则若是瞧见独子竟如此胆大包天不忠不孝,恐怕也会当场生生咽了气。

    即便苏府败落,仍旧有一些体面亲戚,便连当朝的皇贵妃俞蕴之,便是苏醉月的亲表姐,俞蕴之的生母苏秦安,则是晋阳侯府贵女,因着加入了秦国公府,也便是俞家,所以自然是免去了充入官妓的刑罚。

    自然,现下虽说皇贵妃并不得安太后青眼,但圣人却是对皇贵妃青眼有加,再加之皇贵妃当年苏府败落之时,还是俞贵妃的皇贵妃怀有身孕,又有哪个不长眼力价儿的朝臣会欲要将圣人的岳母给充入勾栏之中?

    知晓了这苏醉月的来历,薄玉乔也不由咂舌,若说薄玉乔现下心中印象最深的女子,便是皇贵妃俞蕴之了。虽说皇贵妃如今已然二十有八,但绝色的姿容却并无半点岁月的痕迹,仍仿佛二八少女一般,让人瞧着便不由晃神。

    似俞蕴之一般倾城倾国的女子,若是不得帝王宠爱,恐怕便奇了罢!

    至于苏醉月,若是这小娘子稍稍心气儿高些,恐怕便会认为,自己的表姐能够入宫得帝王宠爱,她为何不能?如此的话,看不上瑞王也实属正常。毕竟若是入宫的话,可是能搏一搏那母仪天下的位置。

    此刻薄玉乔却并未想到,她这一番猜测,正与苏醉月的想法不谋而合。那位居于弄月居的正主儿,日后还闹出了不少的波澜,让薄玉乔也颇为头疼。

第237章

    因着各房各院的份例都是派丫鬟婆子来取的,所以薄玉乔入府也有五六日,却未曾见过大名鼎鼎的苏醉月。

    原本她还想特地去弄月居中拜访一番,毕竟现下薄玉乔接手的掌家权,总要与各房之中的主子见上一面,如此方才好办事。

    瑞王是最得圣心的王爷,便连和亲王都及之不上。因着瑞王身份尊崇的缘故,所以便连王府之中的花园也修建的极为宽阔。照常理而言,已经逾制,但便连圣人都不在意这些事情,自然没有言官上赶着触霉头。

    这日薄玉乔经过花园之内种着牡丹的地界儿之时,忽而听得一阵似真似幻的低声吟唱,女子的声音略有些喑哑,好似带着哭腔一般,却婉转柔媚,好似能将旁人的心魂都给勾走一般。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这曲葬花吟在大乾王朝传唱许久,因着《石头记》这话本记载的故事着实令人感慨,所以葬花吟虽说并非人人知晓,但也着实出名的很。不过因着大乾王朝礼教略严,好人家的女儿自是不会轻易开嗓,但青楼女子却不会有此顾虑,毕竟她们便是靠着一身皮肉在青楼之中以色事他人的。

    瞧见前头那着着苏绣月华锦衫的小娘子,即便是背影略有些瘦削,但却自带着一股子妩媚的意味儿,让薄玉乔不由想起四个字扬州瘦马。

    瑞王府之中的夫人出身都是不差,只有苏醉月现下并非贵女,所以此刻能行出这般不顾脸面的事情的小娘子,想必正是月夫人无疑。薄玉乔此刻心下不禁升起了一股子疑惑之意,这苏醉月原本好歹也是侯府贵女,不过在青楼之中待过几年罢了,怎的会如此上不得台面?

    因着不欲招惹上麻烦,薄玉乔本想绕过苏醉月行去,却未曾想到那飘飘渺渺的歌声突然停了,这花园之中陡然陷入了一股子诡异的静谧之中。

    薄玉乔略微转头,便瞧见了先前手捧落花,蹲在一株豆绿前头吟唱着的苏醉月已然起身,此刻正面对着薄玉乔,仿佛玉雕一般的芙面上还沾染着些许泪痕,眉头微微蹙起,眼眶红了三分,让人瞧着便心生怜意。

    苏醉月好似被惊着了一般,原本手中捧着的牡丹花瓣,此刻便打着转儿落在了泥土之中,当真好不可怜。

    不过薄玉乔却着实瞧不上苏醉月这幅作态,便好似自己欺辱了她一般。

    平心而论,这苏醉月模样生的真真不错,眉眼处与在禁宫之中极为得宠的皇贵妃也有三四分相像,只不过略有些青涩罢了。檀口琼鼻,黛眉凤目,陪着一股子如怨如诉的愁绪,如若薄玉乔是个男子,恐怕也恨不得即刻上前,将苏醉月拥入怀中,好生怜爱一番。

    此刻苏醉月已然行至薄玉乔身前,娉娉袅袅的冲着后者福了福身子,沙哑这嗓子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月儿见过乔夫人。”

    苏醉月年岁比薄玉乔略长,身量纤纤,瞧着便是一副清瘦的模样,好似一阵风便能将其给吹跑一般。

    薄玉乔此刻唇畔也勾起一丝笑意,而后轻笑着道。

    “月夫人不必多礼,妹妹入府不过五六日,现下也未曾得闲,尚未去姐姐的弄月居拜访,着实是有些失礼了,还望姐姐勿怪。”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苏醉月一双凤眸之中划过不屑之色,不过转瞬之间便被愁绪所取代,所以薄玉乔也未曾看清苏醉月的异样。

    “妹妹何必如此,你将将掌管中馈,定然有许多事情烦忧,我一介优伶,又哪能劳烦妹妹记挂?”

    言道此处,苏醉月凤眸之中又蒙上了一层水雾,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往薄玉乔只觉一阵头疼。她现下是着实不耐的很,但碍于颜面,又与苏醉月虚与委蛇一番,这才穿过花园,往石玉居行去。

    薄玉乔去寻楚峥,也并无旁的事情,不过便是因着三日之后圣人便会莅临瑞王府,自然是要好生准备一番罢了。

    与圣人一齐出宫的,便是最得盛宠的皇贵妃俞蕴之。

    圣人出宫一事可算不得小,即便清楚瑞王府之中的死士本领奇高,且极为忠心,但薄玉乔心下仍是有些忧虑,毕竟万一生出什么事端的话,恐怕她便难以善了,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罢了,与圣人的安危相比,自是轻如鸿毛。

    此刻瑞王正处于石玉居的书房之中,听得身旁内侍的禀报,登时便唤薄玉乔进来。

    薄玉乔上身着桃花云雾烟罗衫,下头配着一条十二破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如此更显得她身材玲珑,着实勾人的很。

    楚峥微微眯起凤眸,打量着面前勾魂夺魄的小娘子,随即薄唇勾起一丝笑意,纤长的手指请扣了扣桌案,这才开口问道。

    “怎的,现下来书房之中有何要事?”

    瑞王的声音略有些低沉,薄玉乔低眉敛目,模样着实恭顺的很,而后径直上前几步,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便渗入了瑞王的鼻端,让其神色不由有些恍惚,随即略一抬手,便将薄玉乔的腰肢搂住,按在怀中。

    被瑞王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一愣,薄玉乔红唇之中不由的溢出一声娇呼,而后杏眸之上便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一般,轻言细语的道。

    “殿下,三日之后圣人便要来咱们王府,自然是要好生准备一番,圣人可有什么欢喜的物什?”

    听得薄玉乔问话,楚峥倒是微微摇头,随即开口道。

    “皇兄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来王府不过是为了与我把酒言欢罢了,三日之后皇兄也会将皇贵妃与月公主给带出来,到时你好生安顿她们便是了。”

    月公主?

    莫不是楚峥与崇文帝的同母妹妹楚月?

    一听这位美名满京都的月公主要来王府,薄玉乔着实是有些头疼,万一这月公主不似传言一般性子良善,反而刁蛮的很,那该如何是好?毕竟公主乃是万金之躯,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罢了,若是真真受了什么委屈,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楚峥见着薄玉乔杏眸之中划过一丝为难之色,当下便抬手轻轻扣住后者的下颚,而后在那涂了香甜口脂的红唇落下一吻,辗转研磨,手上更添几分劲道,让薄玉乔不由痛呼一声,牙关轻启,使得瑞王占据的更深。

    楚峥虽说略有些孟浪,但好歹也是在意薄玉乔的,若是此刻在书房之中便要了这小娘子的身子,恐怕薄玉乔在王府之中的处境便更为尴尬,如今已过酉时,一会子便径直歇在漪澜院中也并无不可。

    一吻方休,薄玉乔两手抵在瑞王结实的胸膛之上,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后者胸前,杏眸之中倒是有一丝恍惚。

    明明她与瑞王便只是利益关系罢了,为何这厮却对她尤为特殊。薄玉乔并非自视甚高的小娘子,但楚峥这些年的举动,却让她不禁怀疑这人真真对她动了心,方才如此。

    思及此处,薄玉乔只觉胸臆之间一阵燥热,便连面颊也仿佛火烧云一般,分外艳丽。楚峥将薄玉乔的脑袋自胸前拉出,瞧见那艳若桃李的面颊,登时便觉得自己心脏跳得极快,仿佛要破出胸臆一般。

    平复了好一会子情绪,楚峥这才开口道。

    “阿月的脾性极为温和,素日也没什么架子,且皇贵妃最最端庄不过,你也莫要惊惧,便以平常心伺候二人即可。”

    听得楚峥这比平日低沉许多的声音,薄玉乔只觉心口一阵慌乱,眼神躲闪的颔了颔首。

    一晃眼,便是三日之后,圣人莅临瑞王府的日子。

    今日辰时,阿大便命令王府的死士藏在府中各处不甚明显的角落里头,以防有人对圣人心怀不轨。如今瑞王府中养着的歌姬已然被薄玉乔训练多时,舞姿当真不错,这些歌姬乃是在极小之时便自外地买回王府之中,也训练过许久,对皇室自是极为忠诚,薄玉乔也不怕她们生出事端。

    因着圣人入王府定然是要用膳食的,所以薄玉乔便自杏林馆中将义父给请了回来。

    原本薄玉乔还以为要好一番水磨工夫方才能说动义父,却未曾想到后者答应的分外爽快,今日辰时未到,便入了瑞王府之中,因着薄玉乔掌管中馈,事情也是极为冗杂,所以薄玉乔便随了义父的心意,让素墨带着其在小厨房那处转了转,以防有心怀不轨之人。

    崇文帝的车驾是在巳时行至瑞王府前头的,自皇宫出来的车驾共有三辆,薄玉乔原本以为皇贵妃与月公主都为女眷,应当在一辆车驾之中,却未曾想到她二人竟分开而坐,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龃龉?

    崇文帝与皇贵妃的模样薄玉乔先前见过,自是龙章凤姿,今日他二人出宫,即便着着常服,却仍是掩不住一身风华。

第238章

    虽说圣人来瑞王府之事许多人都得着了消息,但明面上仍是随了圣人的心意,打着微服私访的旗号,所以众人自是不必对崇文帝行跪拜礼,男丁拱手行礼,女眷只消福身即可。

    此刻楚峥站在最前头,今日这厮着了一件墨色的长袍,腰间的绿玉带将其劲瘦却有力的腰肢勾勒出来,瞧着楚峥颀长的背影,薄玉乔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面颊略有些发热。原香玉因着身为侧妃,在王府的身份自是极高,所以现下正站在楚峥身旁,一齐迎接这自禁宫出来的尊贵人儿。

    崇文帝身材高大健硕,虽说年近而立,但却保养的极好,俊朗的五官仿佛斧刻刀凿一般,且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霸气,比之楚峥的俊美无铸,倒是更添几分成熟硬朗。

    一旁立在崇文帝身畔,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的妇人,自然便是在禁宫之中极为受宠的皇贵妃俞蕴之了。上次薄玉乔入宫献舞之时,俞蕴之也现身了,不过因着距离较远,薄玉乔虽说能感受到这妇人身上绝代风华,但却看得并不真切。

    此刻离得近些,薄玉乔更能细细的端量这位绝色的丽人。大抵真是上天眷顾的缘故,皇贵妃如今已然二十有八,但芙面仍仿佛凝脂一般,比之鲜嫩的小娘子也不差分毫,五官便好似水墨丹青之中的神女般艳丽,再加之身上那股子华贵的气势,着实夺目的很。

    待崇文帝与皇贵妃下了车驾之后,最后的那一辆车驾上,也下来了一位着着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的贵女,墨发丰厚,梳成繁复的堕马髻,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在日头下微微晃动,着实晃眼。

    鸾凤纹饰的钗饰,一般出身的贵女都不得佩戴,除非有皇室血脉,否则便是逾制。若是崇文帝不计较还好,但真真追究起来,大不敬可算是十恶之一,若是被有心人拿捏的话,即便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也使得。

    因着如此,薄玉乔现下便确定了那佩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的贵女便是当今的月公主了。

    月公主如今也是及笄的年岁,按理而言,皇家公主若是长到及笄,早便该议亲了。但这月公主却是个异类,因着有高僧批命,言道不易过早婚嫁,如此即便现下出落的亭亭玉立,也不好议亲。

    不过这月公主也太过亭亭玉立了。

    抬眼望着那五官精致,面施薄粉的宫装丽人,薄玉乔作低眉敛目状,遮住自己眉眼间的异色。这月公主将将十五,但身量奇高。须知,薄玉乔自己已然算不得矮,在现世而论便差不离将近一六五的身高,但这月公主比她还要高上一头,年仅十五便足足有一米七五,超过七尺,着实是不易了。

    月公主好歹五官生的极好,且出身不凡。如若不然,这么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比之一般男子都要高大许多,再加之有高僧批命,言道婚事不顺,想必日后于亲事上还会再起波澜。

    一行自宫中出行的贵人都被迎入王府之中,原本以薄玉乔小小侍妾的身份,不应出现于此,但谁让原香玉太不争气,使得掌家权落入了薄玉乔手中,如此的话便也能上前迎一迎圣人,当真是莫大的体面。

    径直将贵客给带到王府宴客鹏程楼,那处因着薄玉乔这几日的刻意修缮,所以瞧着亦是极好,雕梁画柱,舞榭歌台,却又不会过分靡费,想必崇文帝看在眼中,也不会愠怒。

    现下崇文帝便坐在鹏程楼正堂之中的主位之上,其身畔落座的则是皇贵妃俞氏,下手则是楚峥与原香玉,因着薄玉乔身份不够体面,所以便只能站着原香玉身后伺候着。原香玉之后紧接着便是月公主,因着今日崇文帝出宫并不讲究皇家礼仪,不过是按着长幼之序落座罢了,倒也并不算太过严苛。

    此刻倒是楚峥率先开口了。

    “皇兄,我王府之中还有一批自小养大的歌姬,她们跳得回旋舞还能入眼,不知皇兄可要赏玩一番。”

    听得此言,崇文帝一张硬朗的俊颜上显出一丝并不算明显的尴尬之色,手上原本端着的茶盏也微微晃了晃,好悬没将清亮的茶汤给洒出来。

    薄唇轻启,崇文帝将要推拒,便听得一旁的皇贵妃俞氏开口道。

    “皇弟家中圈养的歌姬,定然是极好的,如今陛下在宫中看歌舞,恐怕早就腻歪了,能来皇弟这里换换口味,便连本宫也是求之不得。”

    美人就是美人,这一张口声音便是极为悦耳,仿佛不断敲响的编钟一般,让薄玉乔心下对皇贵妃生不起半分恶感,即便面前的妇人容貌足以碾压王府之中的所有小娘子。

    崇文帝听得俞氏所言,登时便黑了脸色,随即转头道。

    “歌舞有什么好看的!你莫要再看了,那些狐媚子没一个好的!”

    如今这情景着实有些奇怪。按理而言,若是歌姬上前献舞的话,拈酸吃醋的应当是皇贵妃俞氏,但现下崇文帝便好似那个醋了的妇人一般,也不知到底是怎的回事。

    俞氏尚未开口反驳,倒是楚峥耐不住了,皇兄好不容易来他王府一次,若是连歌舞都看不成的话,岂不是太过无趣?

    现下楚峥倒是以为崇文帝是碍于俞氏的脸面,所以才推拒歌舞一事。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先前在禁宫之中,因着那日崇文帝心血来潮,便命宫中的伶人表演一段儿霓裳羽衣舞,而后便不住的饮酒。

    到了翌日,便有一容貌齐整的伶人衣衫不整的跪倒在地,双手捧着崇文帝的衣饰,跪在床榻之下。鬓发略有些散乱,双眸也红了三分,如此可怜的模样,便仿佛是承了雨露一般。

    崇文帝宠幸一伶人之事,不出一个时辰,整个禁宫便都知晓了。同样也传入了皇贵妃所居的关雎宫之中。

    原本俞氏对崇文帝便恭谨有余亲密不足,再加之此事,态度虽说算不上冷淡,反而亲昵更甚,但却与一般邀宠的妃子无二,刻意逢迎,如此便更让崇文帝着慌了。

    崇文帝本非常人,且因着武功不错,即便是饮上一些酒水也不会酒醉,但他偏偏便在看完歌舞之后神志不清,还与一伶人睡在一处,如此情景着实是引人遐思。

    当时楚尧真真极为恼怒,即便他酒醉,宠没宠幸伶人之事也清楚的很,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偏生那伶人一副受人欺凌的模样,随即在伺候完自己更衣之后,便径直引火**了。

    如此,崇文帝真真是百口莫辩,虽说知晓有人刻意挑拨自己与俞氏的关系,却根本寻不出证据,那伶人尸首都成了灰,即便能寻出她与旁人勾结证据,但到底是不是清白的身子也不好说。

    所以现下崇文帝对歌舞以及伶人可忌讳的很,这才不住的推拒。偏生俞氏这妇人着实可恨,现下便仿佛没事人儿一般,言语中还带着些许调笑,真真是……美艳绝伦。

    此刻先不论崇文帝是否是因美色误国昏君,因着楚峥与皇贵妃的坚持,所以王府的伶人仍是上来了。

    今日伶人们表演的回旋舞乃是群舞,因着其中细节由王府的乐师改了改,所以如今上来的伶人共有十八人。

    咦?怎的多了一个?

    薄玉乔只觉得自己是花了眼,如若不然为何瞧见一名着实眼熟的小娘子混在队尾,随着那些伶人一齐翩翩起舞?

    薄玉乔也并非傻子,瞧见那眼熟的小娘子,心思略一转换,哪里猜不出那女子的身份?苏醉月可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混入献舞的伶人之中,不知到底所为何事?

    因着苏醉月早便自美人榻中赎身了,如今再行这优伶之事,着实是好不体面。且这些伶人都是以轻纱覆面,所以此刻坐在主位上的皇贵妃俞氏除了觉得最下头的那个伶人生的眼熟之外,也并无旁的想法。

    毕竟当年苏府抄家之时,苏醉月不过六七岁的娃儿罢了,如此身子抽条儿,面上还覆着轻纱,再加之舞姿之中自带着一股子上不得台面的媚俗气,俞蕴之自是并未猜到苏醉月的身份。

    瑞王府的贵客不清楚苏醉月的身份,并不代表楚峥未曾将苏醉月给看穿。他早便清楚这小娘子是个心高气傲的,即便当时奉了皇兄的命令,将之自美人榻之中给带入王府,却未曾想到这苏氏仍是不知天高地厚,日日肖想不可得的物什,如今居然还胆敢混入伶人之中,难不成是不要命了吗?

    此刻楚峥蹙着眉望了薄玉乔一眼,后者贝齿轻咬红唇,杏眸中带着极浓的忧虑之色,显然是已经察觉不对。

    与瑞王对视一眼,薄玉乔心头微震,她可不想楚峥因着苏醉月之事而迁怒于她,从而将这掌家权给夺了,再交给旁的侍妾。

    如今薄玉乔心头也冒起了一股子火气,这些伶人是她早便选好的,现下也不知是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将衣饰舞姿尽数告知给了苏醉月,让其在圣人面前丢人现眼!薄玉乔心下清楚,此事说不准还有王府之中旁的夫人插手,不过也不知到底是何人使出这等腌手段,若是真真成事的话,瑞王府可便甭提什么名声了!

第239章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回旋舞总算是暂且告一段落,薄玉乔冲着楚峥眨眨眼,示意后者开口。

    楚峥原本便极为瞧不上苏醉月,自是不欲让那不要面皮的女子在圣人面前生事,登时便一甩袖襟,淡淡的道。

    “你们便先下去罢。”

    楚峥话音将落,苏醉月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虽说地上铺着自波斯进贡而来的羊毛毯,却一样能使人膝头硌得生疼。

    苏醉月的动作果然引起崇文帝的注意,随即他便转头望着跪倒在地的优伶,剑眉微蹙,带着些许疑惑,冲着苏醉月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跪倒在地?”

    听得崇文帝的问话,苏醉月并未开口,而是抬手轻轻将面上的薄纱给褪了,薄纱的小扣勾在鬓间,此刻解开扣环,登时那薄薄一层月影纱便在鬓间晃动,使得苏醉月本就清丽的容貌,更添几分柔美。

    苏醉月凤眸并未看向崇文帝,而是直直对上端坐于主位的皇贵妃俞蕴之,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红唇轻启,道。

    “表姐!”

    这一声如泣如诉,藏了天大的委屈,便好似瑞王府薄待了苏醉月一般。现下薄玉乔着实恼怒的很,苏醉月也不瞧瞧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早便不是当年那个晋阳侯府的贵女了,不过只是一个沦落勾栏,看在皇贵妃颜面上给送入王府做侍妾的小娘子罢了,此刻出现在圣人面前,到底是何居心?

    听得苏醉月开口,俞蕴之倒是有些诧异,她着实是未曾想到,当年那个玉雪可爱的表妹,如今已然变成这副模样,便、便好似扬州瘦马一般,眉眼处再无清澈,只余着勾人的媚态。

    入宫十三载,俞蕴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宫中肖想崇文帝的女子多了,如今也就玉婕妤爬的高一些,若非看在大皇子楚符崖的份上,恐怕依楚尧的性子,玉婕妤也会被带出宫去。

    望着苏醉月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俞蕴之没来由的一阵厌烦,不过她早便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脾性,登时便轻抿红唇,笑着开口道。

    “姒遥,你可莫要跪在地上了,便先拜见陛下罢!”

    到底也是苏家现下唯一的血脉,俞蕴之也不想让晋阳侯府再度蒙羞,也并没有当即便下了苏醉月的面子。

    得了皇贵妃的吩咐,苏醉月也未曾起身,反而凤眼含泪,冲着崇文帝叩了三叩首,而后颤声开口道。

    “多谢圣人怜悯,方才使得罪女能够脱离苦海,圣人的大恩大德,罪女没齿难忘!”

    说着,苏醉月便抬眼望着崇文帝,眸中滚落豆大的泪珠,划过桃腮,而后渗入到襟口处,在细滑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水痕,瞧着着实诱人的很。

    苏醉月如此卑劣的手段,此刻坐在下手的楚峥尽数收入眼底,往日楚峥还以为苏醉月是真清高,却未曾想到这女子不过是立了贞节牌坊的妓女罢了,眼下勾引皇兄的手段,着实是上不得台面,令人作呕!

    崇文帝好歹也是大乾王朝最为尊贵的男子,治理天下,又哪里会瞧不出苏醉月的手段?只是崇文帝此刻着实有些为难,苏醉月到底也是璞儿的表妹,若是即刻便将人给拖下去杖毙的话,苏家的颜面也便没了。

    崇文帝蹙着眉头,转眼望着俞蕴之,后者一双微挑的凤眸之中带着几分揶揄,倒好似欲要撒手不管的模样,让其恨不得狠狠教训这妇人一番,偏生又不能在皇弟面前失态,着实是气煞了崇文帝。

    轻咳一声,崇文帝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放下,而后淡淡的开口道。

    “罢了,当年事是皇贵妃吩咐的,将你自污秽之地救出的也是瑞王,与朕无关。你若是真真感念恩德的话,日后便在瑞王府中好生过活即可。”

    听得崇文帝此言,苏醉月原本涂着胭脂的小脸儿,登时便一片煞白,血色尽褪之后,面皮上便只浮着胭脂的红艳,瞧着着实称不上好看。

    苏醉月紧咬红唇,此刻也未曾起身,而后便惨笑一声,两行清泪滑下,泣声道。

    “陛下,罪女知晓皇贵妃娘娘对罪女的大恩,还请圣人准许罪女入宫侍奉皇贵妃娘娘!”

    此刻苏醉月这般做派,也让薄玉乔对其升起一丝杀意,此女若是留着,日后恐怕又会生出什么事端。苏醉月好歹明面上也是瑞王的侍妾,若是真入宫伺候皇贵妃,这又是什么事儿?

    且如今苏醉月的心思,处于鹏程楼正堂之中的主子,没一个不清楚的,无非便是欲要得着圣人青眼,从而飞上枝头变凤凰罢了。皇贵妃虽说体面,但也不过只是苏醉月的一颗棋子。

    俞蕴之先前盛极的面上还带着一丝笑意,此刻便连那丝笑意给尽数消失,凤眸冷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苏醉月,失望的开口道。

    “我关雎宫中不差伺候的宫人,姒遥你好歹也是皇弟的侍妾,现下好生伺候原侧妃方为正事。”

    听得皇贵妃毫不留情的推拒,苏醉月终于没了主意,只得求饶似的望着崇文帝,希望能得着圣人怜悯。

    不过楚尧此刻却顾不上苏醉月,他最是了解俞蕴之的脾性,此刻听出璞儿言语中的冷意,登时也不欲给面前这不要面皮的小娘子留颜面,冲着原香玉吩咐一句。

    “原侧妃,你便带着她下去罢,好歹也是王府的侍妾,当众献舞一事,着实不可取,若是被旁人知晓的话,皇室如何自处?”

    听出圣人言语之中的怒意,原香玉娇躯微颤,低垂着头,而后便恭敬的认错道。

    “臣妾知错,现下便将侍妾苏氏带下去。”

    话落,原香玉也不敢再耽搁,苍白着面色吩咐身旁的丫鬟婆子制住苏醉月,将其给硬拉出鹏程楼正堂之中。

    见着原香玉带着苏醉月退了出去,薄玉乔心头也不禁微颤,今日之事到底是她没有思虑周全,方才让苏醉月这妇人给钻了空子,从而在圣人面前丢人现眼。楚峥要是不责备还好,万一瑞王稍稍对自己表现出半分厌弃,恐怕先前好不容易收拢的丫鬟婆子又会生事。

    没了苏醉月这不知进退的妇人,崇文帝与皇贵妃面上复又显出笑意,而后与楚峥相言甚欢。

    而月公主虽说时不时也会插两句话,但比之一般的小娘子而言,性子也算是沉静了。

    待到午时,小厨房之中便送来膳食,这送来的膳食都经过义父的查验,绝无半点纰漏,如此薄玉乔方才放下心来。

    开始膳食之时,原香玉还未曾回到正堂,她现下好歹也算瑞王府中身份最高的妇人,若是不陪着皇贵妃用膳的话,着实是有些失礼了。不过俞蕴之也不是斤斤计较的脾性,以象牙银箸夹起清蒸江瑶柱往檀口中送,将将咬了两下口中的瑶柱,面色便登时变得苍白如纸,一手捣住红唇,不住的干呕起来。

    皇贵妃这幅模样,着实将正堂中众人给惊着了,一旁伺候在崇文帝身畔的宫人不住的惊呼几声!

    “护驾!护驾!”

    一阵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停住之后,方才还略显空当的正堂,便站满了着着墨袍的军士,显然是崇文帝自禁宫之中带出的暗卫。

    此刻楚峥的速度极快,护在崇文帝身前,以防有贼子图谋不轨。崇文帝见着楚峥的动作,与其如出一辙的凤目之中染上了些许暖意,而后面上也并未现出半点慌乱之色,沉声开口道。

    “皇弟不必顾及为兄,为兄无事。”

    话落,崇文帝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也并未顾及自己,反而与皇贵妃俞蕴之靠的更近,凤目中带着一丝忧色,开口问道。

    “爱妃,你现下可还难受的紧?”

    见着这起子暗卫如此大动干戈的模样,俞蕴之不由横了崇文帝一眼,虽说面色苍白的很,但却无损皇贵妃艳丽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柔弱的滋味儿。

    “陛下,您无需惊慌,臣妾不过是嗓子眼儿不舒坦罢了,也并无大碍。”

    此刻薄玉乔见势不妙,便将先前在外头候着的义父给请入正堂之中,而后便跪在崇文帝面前,开口道。

    “陛下,莫大夫乃是杏林馆中坐馆的大夫,可否给皇贵妃娘娘诊治一番?”

    听得此言,崇文帝瞧了莫如青一眼,他自是听说了杏林馆中有一神医,,如此倒也放下心来,登时便道。

    “如此的话,莫大夫便快些给皇贵妃诊治罢!”

    得了崇文帝的吩咐,莫如青登时便行至前头,自药箱中取出脉枕,而后放在靠近皇贵妃身侧的紫檀木桌上头,后者将皓腕搭在脉枕之上,随即伺候在其身畔的侍女取出一块极薄的锦帕,覆上了那如同霜雪的皓腕。

    此后,莫如青方才给俞蕴之诊脉,听得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时,莫如青心下便明了了,淡然抬手,将略有些褶皱的袖襟理了理,随即退后三步,兀自跪倒在地,恭敬的冲着崇文帝开口道。

    “恭喜陛下,皇贵妃娘娘身子并无大碍,方才作呕之状,乃是因妊娠而致。如今皇贵妃娘娘腹中的孩儿已然一月有余,胎象极稳,陛下不必忧心。”

第240章

    俞蕴之早便有了预感,只不过未曾确定此事罢了。毕竟在禁宫之中,若是她怀有身孕一事被旁人知晓的话,恐怕蠢蠢欲动之人也不会少。

    如今崇文帝的儿女着实算不得多,两个公主,两个皇子,比之先帝着实是差的远了。大皇子楚符崖乃是玉婕妤所出,现如今已然七岁,模样生的灵秀,且分外聪慧,读书习字自是极好的。

    二皇子楚容禹则是俞蕴之所出,如今也不过四岁,倒是淘气的很,即便是有师傅为其授课,二皇子也着实跳脱的很,便只想着舞刀弄枪,将匈奴给击退到关外,再也不敢犯边!

    余下两个公主的生母倒也没什么出挑的。齐妃为大公主楚玉衣的生母,大公主如今已然十岁,是在太子府出生,也是崇文帝第一个孩儿,不过齐妃可真真没什么福分,三年前便去了,如今大公主便住在公主所里头,反正年岁不小,也并不会生出旁的事端。

    至于二公主楚舞衣,生母乃是当年极为风光的岑妃,在玉婕妤入宫之前,岑妃着实极为受宠,而后玉婕妤产子,大皇子楚符崖被遗弃南山,此事一开始便指向皇贵妃,但经过细细查探之后,发觉与岑妃脱不了干系,如此楚尧便将岑妃的封号给夺了,贬入冷宫之中。

    二公主年岁也算不得小,足足九岁,还有六年便及笄了。便是一般人家的小娘子,九岁之龄也应当懂事,但二公主却不然。因着岑妃是在二公主两岁之时被贬入冷宫,所以之后二公主便一直被送入慈安宫,由安太后亲自抚养。

    到底是养在安太后身边的,楚舞衣也比楚玉衣这大公主体面三分,素日里对楚玉衣也谈不上半点恭敬,着实是有些浮躁。

    之于楚舞衣的表现,俞蕴之却也不好多言什么,自当年她与安太后闹翻之后,后者便处处为难于她,若是再将楚舞衣的事情牵扯其中,恐怕宫中便又是一团乱。因着如此,俞蕴之即便暗自怀疑自己大抵是有了身孕,也未曾明目张胆的将太医唤入关雎宫中诊脉,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似麝香红花之类的腌物什,便会源源不断的入了关雎宫之中。

    知晓皇贵妃作呕并非是因着中毒,而是怀有身孕,崇文帝一张硬朗的面庞之上,登时便现出了一丝笑意,随即这丝笑意越发浓郁,最后化为朗声大笑。

    薄玉乔此刻便跪在堂下,崇文帝大抵是欢喜极了,也不曾注意于她,未叫薄玉乔起身。虽说薄玉乔在地上跪的时候也算不得长,但因着天气渐暖,春衫薄透的很,即便大理石的地面上铺着羊绒地毯,但此刻膝头仍是有些酸痛,让薄玉乔不由的蹙了蹙眉。

    楚峥见状,心下略微浮起一丝波澜,不由自主的便上前一步,结实的两手扶着后者的藕臂,微微一用力,便将薄玉乔馥郁的身子自地毯上给扶了起来。

    将从地上站起身子,薄玉乔因着两腿酸软,不自觉的便一踉跄。好在楚峥反应极快,反手揽住薄玉乔的腰肢,将馥郁的娇躯送入怀中,这才并未让其当着众人面前丢丑。

    刚硬的胸膛之上带着一股子极淡的甘露气息,清雅非常,便是因着楚峥身上的衣饰都以大象藏香熏过的缘故。此刻这股子淡雅的气味儿窜入薄玉乔鼻端,让其不由的有些慌乱。

    再加之楚峥方才的举动,也让薄玉乔不禁微微有些恍惚,现下这人的举动真真是极为难得,亦称得上是体贴了,楚峥这般为之,难不成真是因为心悦于她?不过即便楚峥真真心悦自己又如何?先前这人也曾言道,若是她想到对付程氏的话,不能借瑞王府的势,只能她自己细细筹谋。

    如此一想,得了瑞王青眼也没甚用处。不过便是将王府的掌家权抓在掌心,日日忙得昏天黑地,还不时有人添乱,着实是吃力不讨好。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径直将头低垂着,敛住自己眼中的异色,随即便轻声开口说道。

    “多谢殿下。”

    因着皇贵妃有孕的缘故,所以崇文帝也并未在宫外多做逗留,登是时便带着皇贵妃俞氏以及月公主欲要回到禁宫之中。

    楚峥在前引着崇文帝,二人言笑晏晏。原香玉不在,所以便轮到薄玉乔将皇贵妃以及月公主也带出府去,众人将将行出王府大门之时,异变突生。

    在王府大门前头站着一年岁并不很大的男子,约莫将将加冠的模样,身量劲瘦,模样生的清俊雅致,配上身上以蜀锦所制的月华色锦袍,当真是仿佛翩翩佳公子一般。

    不过此刻这翩翩佳公子兀自行至前头,便被自禁宫之中带出的暗卫给阻拦了,前者抬眼望着崇文帝,而后开口道。

    “陛下,臣乃翰林院编修廷子言。”

    听得这人一开口,薄玉乔倒稍稍有一丝印象,这廷子言并非旁人,便是今年科举的新科状元,因着一手瘦金体写的极好,所以也是得了崇文帝的亲眼,再加之其不过将将弱冠的年岁,便得了状元,即便现下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但日后亦是前途无量。

    此刻崇文帝也想起了这廷子言,登时便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问了一句。

    “你守在王府便是为了见朕,到底所为何事,为甚不在奏疏上言道?”

    闻言,廷子言俊颜上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晕,便仿佛薄纱一般,使得这状元郎原本便极为清俊的容貌,霎时间变得更为精致,让人瞧着也不禁心生好感。

    薄玉乔远远望着这所谓的新科状元,不知为何,心下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异样之感。

    果然不出薄玉乔所料,崇文帝话落之后,状元郎廷子言便径直跪倒在地,冲着崇文帝不急不缓的三叩首,而后抬眼望着月公主,状似深情的开口道。

    “陛下,月公主温婉贤惠,德光兰掖。臣一见之便惊为天人,现下有一不情之请,臣虽知出身鄙薄,配不上月公主,但仍要尝试一番。还望陛下为臣与月公主赐婚!”

    听得这状元郎所言,薄玉乔当即便惊愕不已,瞧瞧廷子言略显单薄的身量,将将七尺便不错了,但看月公主如今便超过七尺的身高,便着实称不上相配,且后者现下才将将及笄,若是日后在长些的话,恐怕便更是为难。月公主若是与廷子言成婚的话,着实是不算良配。

    因着如此,薄玉乔便暗自转头,扫了月公主一眼,她自以为做的隐秘,但却没有瞒过楚岳的眼,那带着笑意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之时,让他着实羞恼不已。廷子言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欲要求娶公主!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且他楚岳明明便是男儿身,凭什因着所谓高僧批命,便一直扮作女儿身,任众人羞辱调笑?

    如今便连一个小小的侍妾都能看自己的笑话,这日子过得也着实窝囊!

    被月公主凶狠的横了一眼,薄玉乔心头喘喘,也老实许多,便仿佛鹌鹑一般,恭谨的立在皇贵妃身侧。即便如此,她现下也被月公主给记恨上了,那仿佛利刃一般的眸光便肆意的打量着薄玉乔,让其额际不由溢出一丝冷汗。

    此刻崇文帝与楚峥的面色都称不上好看,他二人与楚岳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哪里会不清楚所谓的月公主不过只是个幌子。因着当年楚岳出生之时,真真来了一位高僧,言道楚岳男生女相,若是不将其扮作红妆,当小娘子养活的话,日后恐会遭逢大劫。

    如此,众人便不敢怠慢,将宫人的嘴都给堵上,让其不得胡言乱语,安太后所生不是劳什子小皇子,而是大乾王朝的七公主。一晃便是一十五年,楚岳也做了十五年的公主,因着此刻其尚未加冠,所以自是不急着议亲的。

    廷子言这状元郎想的倒是不错,他自己的新科状元,虽说出自寒门,但到底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若是尚了公主,日后便是一片坦途。虽说这月公主生的五大三粗,但五官却也是极好的,与她成婚也不算辱没了自己。

    “住口!朕的皇妹岂是你能肖想的!”

    见着廷子言眉眼处的得色,崇文帝更是愠怒不已,原本略有些黝黑的面皮,此刻涨的通透,一双凤目之中带着极为浓重的杀意,面庞微微扭曲,显然是怒到了极点,恨不得登时便将这新科状元登时拉到午门处斩首示众,省的这厮如此败坏皇家颜面!

    见着圣人发怒,廷子言登时也着了慌,他未曾想到会是现下的结果,不是说月公主因着高僧批命的缘故,导致婚事不顺吗?那他廷子言好歹也是博学之士,再加之新科状元的身份,为何配不上公主?

    廷子言现下便低着头,不住的思量,不过此刻圣人已然生怒,若是现下便放弃求娶公主的话,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着实不美。还不若一鼓作气,表明自己的决心。

    思及此处,廷子言即便被天子之怒惊得两股战战,但仍是咬紧牙关抬起头,冲着崇文帝开口道。

    “还望陛下恩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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