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宁为妾TXT下载宁为妾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宁为妾全文阅读

作者:烟引素     宁为妾txt下载     宁为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见着黄莺入内,薄玉乔唇角勾起的笑意愈发浓郁,淡淡的睨了瘫软在地上的翠芙一眼,自顾自开口说道。

    “翠芙,你猜这碗里是什么物什?”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翠芙的面皮微微抽动一下,她哪里知晓这到底是什么物什,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毕竟以薄玉乔的心狠手辣,定然是不会放过她。

    翠芙并不言语,那副好似全然不在意的模样,让薄玉乔不禁微微蹙眉,而后轻哼一声,道。

    “这是红花。翠芙,你可知现下本小姐手中可没有多少银钱了,你的身契还在我手中,也不知将你这丫鬟卖到美人榻去,能得多少银钱?不过你这模样也不算太过出挑,若是美人榻的管事瞧不上你的话,便只能入下九流的妓馆之中了。”

    薄玉乔红唇轻启,便仿佛艳丽的朱砂一眼,但口吐的言语,却让翠芙恨不得上前狠狠撕烂了薄玉乔的嘴。这个狠毒的女子居然欲要将她给卖入妓馆之中,难道自己便不要名声了吗?

    “小姐难道不怕我带上您的名头?若是您的冰肌玉骨成了恩客的谈资,想必薄府也丢不起这个脸面罢?”

    翠芙此刻极为费力的抬头,要挟的言语之于薄玉乔而言,没有半点用处,毕竟只消给这丫鬟灌上哑药,而后挑断手筋,她便不能多言了,又怎会败坏她薄玉乔的清誉?翠芙这丫鬟,真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你若是想要试试,那本小姐成全你也并无不可。现下最后问你一次,背后主使之人,到底是谁!”

    薄玉乔杏眸中带着一阵寒光,锋利的仿佛刀光一般,直直刺入翠芙的胸臆之中,让其身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翠芙现下眸光之中显出一丝犹疑之色,她此刻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将背后之人给吐口,若是将那人告知了薄玉乔的话,恐怕她父母兄弟的性命便难保了,但若是不说,万一薄玉乔心一狠,将自己卖入下九流的妓馆中,她这辈子便毁了。

    薄玉乔眼见着翠芙面上的犹豫之色,也不逼她,而后则是不轻不重的加了一个筹码。

    “若是你将那主使之人告知于我,我便给你那父母兄弟一笔银钱,再安排她们离京可好?”

    只消离开京城,恐怕那主使之人也没那份儿心思去对付几个无甚大用的老弱之人,届时,翠芙一家子也算是安全了。

    这话便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翠芙这丫鬟此刻也恢复了一丝气力,吞咽了一口唾液,开口道。

    “我若说了,你定要保住我的性命!”

    听得此言,薄玉乔浅笑着微微颔首,从一开始,她便从未打算过要了翠芙的命,毕竟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更难受,不是吗?

    见着薄玉乔应承此事,翠芙这丫鬟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抿了抿唇,随即便径直开口道。

    “背后之人,便是瑞王府的原侧妃。”

    闻声,薄玉乔倒是略微错愕了一瞬,她怎的也未曾想到,动手之人会是那位。原侧妃,本名原香玉,眼下不过一十有六罢了,年前将将指给瑞王做侧妃。说起来,这原香玉与薄玉乔还能算得上是姻亲呢,毕竟她的长兄原霁,可是薄玉容月前方才嫁的夫君。

    王府侧妃,对自己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出手,还真真是有些过了。毕竟她原香玉可是靖国公府的嫡小姐,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又何必为难于她?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嗤笑一声,想不明白这些天之骄女脑子里都是什么想法,抬眼儿径直吩咐一旁的黄莺,道。

    “你便将这药汤给翠芙灌下罢,毕竟如此的话,我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听得此言,黄莺也不敢违拗主子的吩咐,便径直端着略有些烫手的药汤上前,而后在翠芙惊恐的眸光之中,将那药汤一滴不剩的给倒入了其口中。

    瞧见那碗中再无药汤剩余,薄玉乔不禁微微勾起唇角,而后又道。

    “翠芙,既然你是瑞王手下之人,本小姐自然是不好苛待于你,黄莺,还不快将翠芙姑娘给带下去,好生伺候一番,莫要说本小姐待客不恭了。”

    薄玉乔如此开口,当真是让堂中众人摸不着头脑。不过碍于薄玉乔的身份,这正堂之中的丫鬟婆子都不敢妄言,来了两个二等丫鬟,费力的扶起翠芙的身子,将其又给带到了厢房之中。

    待堂中众人都被薄玉乔给打发了之后,这琼枝阁中又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这男子也并非旁人,便是薄正现下最为信任的大管家。薄玉乔虽说是薄府的小姐,但见着这大管家给不敢托大,便径直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轻笑着开口道。

    “不知大管家到我这儿琼枝阁有何贵干?”

    闻言,大管家连连摆手,答道。

    “乔小姐可莫要折煞奴才了,现下二老爷吩咐奴才,请乔小姐移步书房。”

    听得此言,薄玉乔兀自颔首,而后便跟在大管家身后,往书房处行去。薄玉乔早便料到今日薄正会见她,但却并未想到,如今天色已然黑了,薄正才派人来琼枝阁,着实是慢的很。

    行了一会子,便到了书房门前,眼下书房外头守着两个生的高大的小厮,薄玉乔也不惧,便径直入了雕花木门之中,而先前引路的大管家却未曾入内。

    入了书房,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正在提笔落字的薄正,而后略微眯了眯杏眸,冲着薄正福了福身子,道。

    “乔儿给父亲请安。”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薄正径直将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随即便开门见山道。

    “乔姐儿,你可将那蜡丸交予瑞王殿下了?”

    闻言,薄玉乔低眉敛目,恭敬地应了声是,而后便清晰的捕捉到薄正凤眸之中一闪而逝的喜色。

    “那瑞王殿下是如何说的?”

    瞧见薄正一张俊脸现出些许激动的红晕,薄玉乔不由想起楚峥那愠怒至极的模样,当时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命给取了,由此可知,薄正那蜡丸之中,装的定然是大逆不道的东西。

    薄玉乔面上佯作一丝疑惑之色,秀眉紧蹙,好似在思量着什么一般,如此模样,让薄正心下咯噔一声,急声道。

    “乔姐儿快知会为父一声罢!”

    见着薄正那急切的面红耳赤的模样,薄玉乔心下不禁嗤笑一声,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回父亲的话,瑞王殿下什么也没说,只不过让乔姐儿对此事缄口不言罢了。父亲,那蜡丸中到底写了什么?”

    薄玉乔眉眼处带着一丝兴味儿,窈窕的身子也不禁微微上前一步,其实薄玉乔心下早便有了猜测,能让瑞王那等身份之人变了脸色,想必薄正是要行谋逆之事罢!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薄正自是不会知会于她,登时便敷衍着道。

    “女儿家便好生待在家中便是,无需管那般多。”

    薄正心下也不由有些忐忑,瑞王殿下也不表态,他自然是不敢妄为,若是此事不合瑞王的心思的话,恐怕他便危险了。不过薄正心下也明白,瑞王是不可能将他们谋逆之事给吐口的,毕竟其中还牵连着安太后的母家,若是将安家给一并扯出来,那朝堂之上可便要大乱了。

    薄玉乔恭敬的应声,心下倒是对薄正口吐之言不以为然,若是女儿家都要安安分分的话,那安太后的心思又从何论?

    陡然,薄玉乔杏眸微微眨了一下,纤长的眼睫便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的颤动着,思及翠芙那背主的丫鬟,薄玉乔早便想出了一个好去处。

    “父亲,有一事女儿不知当不当开口,因着是瑞王殿下的吩咐,女儿虽说心下不愿,但却不敢隐瞒。”

    听得是瑞王的吩咐,薄正登时便精神起来,问道。

    “何事?乔姐儿你便不必隐瞒了,径直吐口即可。”

    薄玉乔轻叹一声,艳丽的面庞上也带着一丝为难之色,眼眶微红,扫了薄正一眼,才道。

    “父亲有所不知,女儿身边有一名为翠芙的丫鬟,她便是瑞王手下之人,不知为何,女儿在临出万安寺之时,瑞王殿下突然吩咐,说让父亲您将翠芙给收用了。女儿心下疑惑,回府之后便问了翠芙一声,这丫鬟居然要您许她一个媵妾的位置,她不过便只是女儿身旁的一个丫鬟罢了,哪里配的上有名分的媵妾!真真太折辱人了!”

    说着,薄玉乔眼眶中便有泪滴下,瞧着着实是气怒至极的模样。

    闻言,薄正心头也涌起了一阵火气,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当个通房便已然是极大的体面了,居然还要当他薄正的媵妾,真真是人心不足。

    不过一想到那翠芙是瑞王手下之人,薄正即便心头郁燥,也只得咬牙忍了,一字一顿的开口。

    “乔姐儿,既然是瑞王的吩咐,咱们也不能违拗,便将其收用了也无不可。且不过只是个媵妾罢了,待纳了她之后,自然有她的苦头吃!”

    话落,薄正凤眸中便闪过一阵寒光,薄玉乔见了,心下着实欢喜的很。

第182章

    薄玉乔自书房中出来之后,便并未耽搁时间,随即便径直回了琼枝阁,而后便清点自己手中的好物件儿,风风火火的置办了一批品相不错的首饰衣料,算是给翠芙这丫鬟的嫁妆了。虽说翠芙是要给薄正做媵妾,但她好歹也曾经是琼枝阁伺候过的丫鬟,薄玉乔这身为主子的,自然也要表示表示。

    身为薄正的女儿,薄玉乔着实是极为了解这父亲的狠辣脾性,薄正好歹是大乾王朝正二品的大员,比之以往纳赵月如为媵妾之时也要强上不少,翠芙一个贱籍的奴婢,居然有胆子谋划媵妾的位置,自然被他记恨在心,只消寻着机会,恐怕薄正出手会比自己要狠辣的多。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便一阵痛快,虽说翠芙并非难解决的人物儿,但这种借刀杀人的感觉,着实是极好的。

    因着先前薄玉乔便将红花灌入了翠芙腹中,那般分量极重的红花,已然将翠芙那丫鬟的身子给损毁了,想必日后定然是极难有孕,如此的话,她在薄正后院儿,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翠芙此刻已然知晓自己要给二老爷做媵妾,登是时便欢喜至极。毕竟媵妾的位置,凭她一个贱籍的丫鬟,自是不必肖想的,现下这个馅儿饼便落在了她头上,除非翠芙是个傻子,否则她即便知晓这事情不简单,也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因着翠芙一事薄玉乔还扯上了楚峥的名头,所以薄玉乔便派青衣这小厮入了瑞王府去送信儿,得了瑞王的回话,她这才放下心来。眼下素墨伤重,待薄玉乔将手中事撂下之后,便寻了一个晴天出府,往杏林馆赶去。

    坐在马车之上,薄玉乔心下着实忐忑的厉害,想起义父对素墨的心思,她右眼便一直跳个不停,着实不是什么好征兆。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薄玉乔便站在了杏林馆前头,瞧着络绎不绝上门看病的百姓,她一时间也有些踌躇。身后的青衣见状,便轻声开口问道。

    “小姐,咱们不进去吗?”

    听得青衣的问话,薄玉乔兀自摇了摇头,低叹一声,道。

    “自是要进去的,那人身雪蛤羹可拿着了?”

    青衣应了一声,随即便将自己手中一直提着的红木食盒儿往前送了送,这食盒儿内装的便是人参雪蛤羹,乃是薄玉乔亲自去小厨房熬制的,足足以小火炖了一夜,着实是极费力气。

    薄玉乔径直进了杏林馆中,她毕竟是杏林馆的掌柜,所以自然是随意出入,此刻因着她着实心焦的很,也便没有理会迎上前头来的茵陈,而后便自顾自的往义父所居的小院儿行去。

    到了义父所居的小院儿处,薄玉乔便径直往主卧前行,将将瞧见主卧,尚未入内之时,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乔姐儿来了。”

    听得莫如青开了口,薄玉乔便径直转过头,冲着其福了福身子,眼中划过一丝不甚明显的愧色,开口道。

    “义父,都是乔儿的错,方才使得素墨受了这般重的伤,她现下身子可无碍了?”

    薄玉乔对素墨这丫鬟,真真是忧心至极,毕竟素墨可是因为她才受伤的,薄玉乔怎能不愧疚?

    现下莫如青俊朗的面上,也现出了一层暗青色的胡茬儿,眼窝略有些凹陷,一双凤眸也好似失了神采一般,瞧着莫如青这幅模样,薄玉乔便知义父定然是因着素墨的伤,方才劳累至此。

    “乔姐儿,你也不必自责,那日的情景素墨自然告知于我,自然是极为险峻的,幸好你们碰着了瑞王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眼下素墨的身子仍是有些虚弱,新伤添旧伤,看来半年之内,她都不能动武了,否则亏损了底子,来日便会更为难过。”

    只消一想到素墨那小娘子被四个贼子围攻,莫如青便只感觉心口一阵生疼,让他恨不得替素墨受伤,代替素墨去面对那般险境。

    听得此言,薄玉乔只觉喉间一阵酸涩,她自是清楚义父的心思,先前瞧见原本那个风度翩翩的医者变得如此狼狈,着实是让她于心不忍。即便素墨的身份与义父并不相配,但也不是全然无法。

    如此一想,薄玉乔便试探着开口问道。

    “义父,您现下年岁也不小了,可想过为乔儿寻一个义母?”

    薄玉乔这话让莫如青登时便有些怔楞了,他瞧着面前小娘子那眸含深意的模样,便知乔姐儿大抵是清楚了他的心思,方才如此试探一番。

    莫如青心下不禁有些发笑,薄唇微勾,凤眸透过薄玉乔,紧盯着后头的那扇紧紧阖上的雕花木门,眸光有些飘忽,兀自开口道。

    “乔姐儿,义父早便有了心悦之人,这辈子也是非她不娶,你说如此可好?”

    闻言,薄玉乔登时便明白了莫如青的意思,随即便微微颔首,而后又道。

    “如此自是极好,不过世间男子皆可三妻四妾,乔儿倒是觉得不尽然,义母有一人便足够了,义父是否也这般认为?”

    既然义父已然挑明了对素墨的心思,薄玉乔自然是也要为素墨争上一争,毕竟妾室乃乱家之本,若是义父欲要纳妾的话,便平白辜负了素墨的一番心意,她薄玉乔自然是不依的。

    莫如青原本便是聪明绝顶之人,此刻唇畔带笑,更添几分柔和之色,根本瞧不出他现下已然年近四十。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乔姐儿如此该满意了罢!”

    的确,这个答案薄玉乔自然是极为满意,登时是便笑弯了眼,随即便冲着候在一旁的青衣招了招手,轻声道。

    “青衣,快将我先前煲着的人参雪蛤羹给拿过来。”

    听得主子的吩咐,青衣自是不敢怠慢,径直上前几步,将手中的红木食盒儿往前送了送。

    见状,薄玉乔又道。

    “义父,素墨是如今是在主卧之中休养吗?”

    闻言,莫如青兀自颔首,而后便迈开步子,只听吱嘎一声,主卧处的雕花木门便被莫如青给推了开。

    一踏入主卧之中,薄玉乔便嗅到一股子极为浓郁的药味儿,此刻薄玉乔往床榻处看了看,发觉那处有一团并不明显的隆起,想必素墨现下尚未起身,方才如此。

    在薄玉乔心中,素墨一向便是个着实勤快的丫鬟,怎的在日上三竿之时都未曾起身呢?

    似是清楚薄玉乔的疑惑,莫如青径直走上前头,替躺在床榻上的小娘子掖了掖锦被,开口道。

    “现下素墨因着失血过多,所以着实容易疲累,因着她原本便是死士出身,但凡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让她惊醒。如此,我便在她所服食的药汤之中添了一味安神的药材,才让她能安安心心的睡下。”

    莫如青冲着薄玉乔说着话,但眸光却从未离开素墨身上,也不顾所谓的男女之别,便径直将手覆在素墨极为苍白的面庞之上,细细摩挲着。

    瞧见义父眉眼处的心疼之色,薄玉乔便径直接过青衣手中的红木食盒儿,将食盒儿放在主卧中的桌子上,随即便将其打了开,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青花小碗儿,将同制式的瓷盅儿盖子也给掀了开,顿时一股子极为浓郁的香气便弥散在这主卧之中。

    因着素墨受了皮肉伤,所以也不能吃发物儿,所以薄玉乔便取了先前小厨房之中精心熬制的骨汤,将人参雪蛤给一同煲了,这才炖出极为鲜美的滋味儿。

    “义父,您便尝尝罢,正好您这几日也劳累得很,补补气血也是极好的。”

    说着,薄玉乔便将炖的酥软的人参雪蛤羹给给盛放在了青花小碗之中,上头放了一个调羹,径直送到了莫如青面前。

    见着乔姐儿如此纯孝之举,莫如青自是不忍推拒的,登时便将青花小碗儿给接了过来,而后便一点不剩的用尽了其中的人参雪蛤羹。

    薄玉乔这药膳炖的分量并不算少,即便莫如青此刻已然用了一小碗儿,但仍剩下大半盅儿。等到素墨醒来之后,正好将这人参雪蛤羹再热上一热,也不算繁琐。

    薄玉乔也并未再在杏林馆中多待,毕竟她还要去蓬莱楼中去探望舅父,如此也便等不到素墨睡醒了。与莫如青知会一声过后,薄玉乔便径直带着青衣这小厮,离开了杏林馆中。

    行走在主街之上,听得周围小商贩的叫卖声,薄玉乔虽说并不觉得有多新奇,但仍是多看了几眼,毕竟待到半年之后,她便要入了如同牢笼一般的瑞王府中,想必在瑞王府那等规矩极多的地界儿,可容不得她似现下一般肆意出府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不由的想起屠月萧那个潇洒的小娘子,也不知屠小姐现下与舅父之间到底如何了,如若能跟自己添个弟妹的话,那自然是极好的。

    这般想着,薄玉乔便带着笑意到了蓬莱楼中,因着她前些日子到蓬莱楼的次数也并不算少,所以蓬莱楼的小厮自然是早便认出了这位着实年轻的东家。听得东家来了,身为掌柜的孙有甲自然是不敢怠慢,登时便自大堂之中迎了出来。

第183章

    孙有甲这厮模样生的还算是清秀,显然这段时日过得也挺舒坦,面色红润,眉眼带笑,径直迎上前来,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东家来了,可是来寻赵先生的?”

    闻言,薄玉乔便兀自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瞧了孙有甲一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孙掌柜这近日瞧着不错,我前些日子也扫了咱们蓬莱楼的账目一眼,发觉进项要比之前提了一成,想来孙掌柜确实是个有本事的,本小姐可没看走眼。”

    听得薄玉乔的夸赞之语,孙有甲这厮面上的笑意不禁微微收敛了几分,谦虚着一个劲儿的否认,不过眉眼处的喜色还是掩不住的,毕竟自从他当了这蓬莱楼的掌柜之后,几乎日日都不得闲,这才使得酒楼的生意更好了几分。

    “东家谬赞了,眼下赵先生在小厨房炖野鸡崽子汤,那仔鸡可不易得,东家您来的可真是赶巧儿了。”

    知晓舅父要做野鸡崽子汤,薄玉乔略微挑了挑唇角,因着近些日子有些忙乱,所以她除了今日给素墨那丫鬟炖了一盅人参雪蛤羹之外,便再未下厨。舅父的厨艺比自己还要精妙三分,能尝着他精心准备的汤品,着实是有口福了。

    这野鸡崽子汤要取上好的仔鸡,改刀切块儿,在冷水中反复浸过多次,将其中的血水给浸出,而后上炒锅过油,略微翻炒片刻,待仔鸡肉微微泛黄,换上瓷瓮,在瓷瓮中分别绍兴花雕、盐、葱姜,用好汤代水炖之,等到仔鸡肉炖极烂时,方可出锅。

    思及这汤菜极为鲜美的滋味儿,薄玉乔顿时也有些心痒,便径直跟在孙有甲身后,不多时便到了小厨房之中。

    薄玉乔前脚入了小厨房,登时便瞧见赵轩将足足有铜盆大小的瓷瓮自炉灶上给端下来,而后便以巾子盖在瓷瓮盖儿上,一把掀了开。随即便有一股子极为鲜香的滋味儿弥散在小厨房之中,带着花雕的香醇,让薄玉乔不禁深深了吸了两口香气。

    此刻,赵轩并未瞧见薄玉乔,只是小心的将瓷瓮中的野鸡崽子汤给盛进了瓷盅儿里头,这道汤菜是入雅间儿之中的贵客点的,一听客人欲要食用这野鸡崽子汤,屠月萧倒也来了胃口,她虽说并非大家出身,但因着武功极高,在外也闯荡过不少时候,自是用过不少美味。

    寻常吃食屠月萧也提不起兴味儿,但这野鸡崽子汤她着实是十分喜爱。因着如此,赵轩这才选了一个大瓮,足足炖了好几份儿野鸡崽子汤。

    屠月萧原本是习武之人,虽说薄玉乔并未出声,但她却已然发觉。登时娇艳的芙面便显出一丝笑意,轻声开口道。

    “乔姐儿来了,你舅父已然将野鸡崽子汤给做好了,咱们便一齐用膳罢。”

    听得屠月萧的言语,赵轩这才知晓薄玉乔到了,此刻正巧这汤品已然分在了四个小盅儿之中,打发小厮将其中一份送到了雅间儿之中,余下的三个小盅儿便放在红木托盘上头,黄莺这丫鬟捧着托盘,恭敬的立在薄玉乔身后。

    “乔姐儿可用了午膳?”

    赵轩见着薄玉乔,自是欢喜至极,一双与薄玉乔肖似的杏眸,此刻也微微的弯了几分。

    闻言,薄玉乔微微嘟起红唇,摇头道。

    “尚未用午膳呢,便只得来舅父这处蹭些吃食了。”

    说着,薄玉乔还冲着赵轩与屠月萧二人分别福了福身子,故作忐忑的开口道。

    “还望舅父舅母莫要嫌弃乔儿。

    薄玉乔这话说的着实露骨,即便屠月萧是山贼出身,但也不由的红了双颊,贝齿轻咬红唇,水灵灵的桃花眼仿佛蒙着一层薄雾一般,煞是动人。此刻屠月萧着着一件儿缕金挑线纱裙、下身儿撒花烟罗衫,与一旁的赵轩站在一处,着实是一对璧人。

    薄玉乔越看便越是满意,杏眸中仿佛带着火一般,最后连赵轩都不禁微微摇头,轻咳一声,薄玉乔这才作罢,收了面上那副调侃的模样。

    “走罢,现下天气也算不得冷,咱们便在凉亭处用膳即可。”

    最后还是赵轩一锤定音,带着薄玉乔与屠月萧,径直出了小厨房,往蓬莱楼后头的一处凉亭行去。

    待入了凉亭之时,黄莺这丫鬟便恭恭敬敬的将三个小盅儿分别摆放在三人面前,然后跟在后头的小厮这才将一盘油盐炒枸杞芽儿、一碟腌的胭脂鹅脯,又是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给端了上来。因着几人都并不算肚饿,所以便并非让他们将米饭端上。

    先以调羹舀了一勺极为鲜美的野鸡崽子汤送入口中润润喉,薄玉乔这才将正事给吐了口。以往她一直并未将阳哥儿之事知会舅父,便是怕他藏不住事儿,一不小心吐露了阳哥儿的身份。

    不过现下封氏已然被送出京,且阳哥儿如今也住在她琼枝阁之内,此刻将当年的真相告知舅父,想来也不会生出什么大乱子。

    思及此处,薄玉乔略微抿了抿唇,而后便开口道。

    “舅父,您有所不知,其实在薄府,乔儿还有一个亲生弟弟。”

    薄玉乔这句话着实是让赵轩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赵轩是知晓薄府二房还有一个嫡出的少爷,如今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不过那又如何?

    见着舅父面上的疑惑之色,薄玉乔便知晓他是尚未明了自己的意思,登时便目光灼灼,一字一顿的再次解释道。

    “舅父,阳哥儿与乔儿一样,也是姨娘所出。”

    这话足够清楚明了,将赵轩登时便惊住了,手中的调羹一时也没有拿稳,径直掉入了瓷盅儿之内,溅起一片汤水。

    赵轩此刻也顾不得已然粘了污渍的衣襟,面色激动的涨红,猛然自石凳上起身,而后便急声道。

    “乔姐儿,你说的可是真的?阳哥儿真真是阿姐的孩儿?”

    薄玉乔缓缓点头。

    得着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轩身子都在不住的微微颤抖着,一旁坐在石凳儿上屠月萧见状,也不由有些心忧,径直扯了扯赵轩的袖襟,随即也顾不上薄玉乔在侧,便握紧了面前男子的手。

    握住了赵轩手时,屠月萧这才察觉到,此刻赵轩掌心**的遍布冷汗,看来那所谓的阳哥儿之于阿轩而言,定然是极为重要的。

    过了一会子,赵轩的情绪平复之后,这才冲着一旁的屠月萧轻笑了下,随即便径直落座,僵硬的扯着唇角问道。

    “乔姐儿,那阳哥儿可知晓此事?”

    听得赵轩问话,薄玉乔缓缓摇头,阳哥儿现下不过七岁罢了,这般大的娃儿大抵也想不明了那般复杂的事情。薄玉乔是打算等到阳哥儿年岁大些,再将此事知会于她。

    “这样也好,毕竟阳哥儿现下年岁还小,可莫要生出了什么岔子。”

    一想到阿姐除了乔姐儿之外,还留下旁的血脉在这世上,赵轩心下便一阵激荡。他定然要将这两个孩子给照料好了,如此方才能对得起阿姐在天之灵。

    谈完了阳哥儿一事,薄玉乔又转眼望着屠月萧,面色微微有些泛红,径直开口道。

    “屠小姐,乔儿有一事相求,还望屠小姐能帮衬一二。”

    听得薄玉乔不管自己叫舅母了,屠月萧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略微有些遗憾,随即便笑着应承。

    “乔姐儿有何事便径直开口即可,若能帮上忙的,我自是不会推辞。”

    闻言,薄玉乔也不隐瞒,毕竟她现下院中的人手着实是有些不够。且素墨的身子要将养半年,翠芙又被她给打发了。如此一来,琼枝阁的大丫鬟便只剩下黄莺一人,这丫鬟着实是忙不转。

    “屠小姐有所不知,原本乔儿身边伺候着的素墨,现下因着受了伤,便只得在杏林馆中休养着,半年时间不能动武。偏生乔儿身畔少不了一个会武的丫鬟,又怕旁人靠不住,便只得求到屠小姐这处了。”

    薄玉乔言外之意,便是只信任屠月萧,这轻轻一捧,便让屠月萧这对赵轩早便倾心不已的小娘子霎时间心花怒放,便径直开口道。

    “想必乔姐儿已然清楚,我出身于永川涧。家中那处最最不缺的便是好手,且一个两个都极为可靠。伺候在身旁的小娘子也自是能选出来,不过恐怕脾性有些粗俗,恐怕登不了大雅之堂,只要乔姐儿不嫌弃即可。”

    “自是不嫌弃的,只消忠心便成。”

    薄玉乔自己个儿也不是什么雅致人儿,只不过在旁人面前装装相罢了,若是拔了这层贵女的皮,恐怕她比之泼辣的破落户儿也不遑多让。

    听得此言,屠月萧桃花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微微一击掌,便开口道。

    “那我便往家中传信,如此一来,大抵也要十日功夫方才能来人,乔姐儿莫要太过心急了。”

    闻言,薄玉乔心下极为欢喜,唇角微勾,取了帕子掩住唇角。毕竟总算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儿,自然是极好的,哪里又在乎多等十日呢?

第184章

    薄玉乔离开了蓬莱楼之后,便径直回了薄府,之后安安分分的待在琼枝阁内,也并未再生出什么旁的事端。

    眼下甄凌仍住在薄府之中,老太太现下摔断了腿,自然是需要喜事来冲一冲晦气,所以薄玉琼与甄凌之事,自是不好再拖下去了。

    虽说薄府的主子都知晓了薄娆所生出的腌事情,但现下薄玉琼早便是甄凌的人了,这亲事不成也得成。最后还是薄衡一锤定音,将摆酒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让甄凌纳薄玉琼为媵妾。

    一晃便是三日。

    甄凌按身份而言,乃是薄玉乔的亲表哥,不过即便是姑舅亲,表哥纳媵妾也没有表妹去吃酒的道理。且因着薄玉琼并非嫁入甄府当正妻,余下姊妹几个自然也是不必送嫁的。只有薄玉琼的姨娘安琴备了一件儿藕粉色的刺绣妆花裙,而后为其添了几件钗饰,便由着一顶小轿,将薄玉琼给抬到了现下甄凌所居的凝翠阁中。

    如此,薄府的三小姐便成了甄凌的媵妾琼夫人。

    待薄玉琼发嫁之后,薄玉乔也不欲再留翠芙这个丫鬟了,将想提点薄正一番,却并未想到他这人也识趣的很,即日便派了大管家送来了一箱子绫罗绸缎,一箱子珠宝首饰,算是给翠芙的聘礼了。

    如此,薄玉乔便爽快与大管家的将日子给定下了,便在本月月末,约莫还有十余天的时候,反正纳个媵妾不过是请友人吃吃酒罢了,自然是不费什么功夫。

    薄玉乔尚未将翠芙这丫鬟给打发了,府外便来了一封信儿,由青衣这小厮亲自交到薄玉乔手中。

    撕开那薄薄的一层信封儿,薄玉乔略微扫了一下,娇丽的面庞便不由自主的现出一丝喜色。原来写信之人并非旁人,便是屠月萧。信中说道,自永川涧寻来的得力人手,现下已然入京了,明日便会送入薄府之中。

    瞧见这话儿,薄玉乔掐指算了算,发觉距离她去蓬莱楼的时间,正正好好十日整,这会武的小娘子,办事着实是麻利的很。

    翌日清晨,薄玉乔待梳洗好了之后,便简单的用了早膳,取了一本孙子兵法,坐在正堂中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大抵过了小半个时辰,青衣便急匆匆的行入正堂之中,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娇俏面上的稚嫩之色好似都未褪净,让薄玉乔眼角微微抽了抽。

    这还只是个娃儿罢,真能得行?

    也不怪薄玉乔心生怀疑,毕竟这自永川涧来的小娘子,着实是太过年轻了。须知素墨这丫鬟现下已然二十有二,方才习得一身好武艺。面前的小娘子年岁瞧着不过只有素墨一半儿大小罢了,真真是武林高手?

    那小娘子此刻也细细端量着坐在主位之上的薄玉乔,她原本便以为三当家便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了,却没想到还有比三当家还好看小娘子,这容貌都能与二当家一较高下,真是……看着就很好吃啊!

    瞧见那小娘子面上的垂涎之意,薄玉乔略微抿了抿唇,只觉得有些头疼,直接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儿?”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那小娘子面上露出一丝极为明显的陶醉之色,娇娇软软的答道。

    “我叫阿珠,是被三当家当年带回山上的。”

    这阿珠一开口,薄玉乔便觉得有些不对了,虽说这小娘子模样生的极为稚嫩,但声音悠扬婉转,一听便是十五六岁少女的嗓音,这一点薄玉乔自是能判断出来的。

    “阿珠,你现下年岁几何啊?”

    “阿珠今年已然十六,小姐说我性子忒大大咧咧,所以便让我出了寨子,好好入高门大户之中学学规矩,反正阿珠在您这儿也就待上半年时候,而后便有阿月姑姑连顶我的差事。三当家说小姐您半年之后便会出嫁,到时阿月姑姑直接当个管事嬷嬷,也比在永川涧打打杀杀的日子要好过许多。不过半年时间,我应当能学会规矩了罢?”

    说着,这小娘子面上还显出一丝委屈之色,娇艳的红唇微微嘟起,那张粉嫩的小脸儿瞧着越发玉雪可爱,便仿佛将将出笼的白胖包子一般,让薄玉乔恨不得抬手捏上一捏。

    不过薄玉乔好歹也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并未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只是轻咳了一声,而后又道。

    “半年时候学规矩自是成的,但阿珠你的功夫如何?那阿月姑姑的功夫又如何?”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阿珠一双圆滚滚的杏眼便在正堂之中四处扫着,突然发觉一旁的博古通今架上放了一个铁制的寿桃,阿珠眼眸一亮,伸出一根细白软嫩的指节儿,怯生生的指着那铁制寿桃,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小姐,阿珠可以用那寿桃演示一番吗?”

    薄玉乔缓缓点头,算是应了阿珠的言语。

    见状,阿珠小脸儿上的笑意越发浓郁,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博古通今架前头,一手拿着那铁制寿桃,因着那寿桃着实是有些大了,即便阿珠两只小手合拢,也都捧不住这个寿桃。

    不过这小娘子可全然不在意这些,薄玉乔只见她两手抵着那铁制寿桃,而后便用力往里头按压一般,不多时,那实心儿的铁制寿桃便仿佛绵软的糖糕一般,径直被按出了十个手指印儿。

    薄玉乔登时便愣住了,愕然的望着阿珠那双细嫩的小手,怎的也未曾想到,这小娘子的气力竟然如此惊人。如此,即便阿珠身上的功夫并不如何,但一力降十会,即便别人招数精妙,恐怕对上阿珠之时,也讨不得好。

    “小姐,阿珠本来便是天生神力,不过招式略有些弱,但轻功却是极为不错,溜门撬锁也能做得。之于阿月姑姑,她虽说并不似阿珠一般天生神力,但阿月姑姑如今已然过了三十,招数内力都是极为难得的高手,自是比阿珠要强得多。”

    话落,阿珠一张珠圆玉润的小脸儿上也带着一丝忐忑,小心翼翼的抬眼儿扫着薄玉乔,生怕自己被这位极美的佳人嫌弃,从而再被退回道永川涧中。

    见状,薄玉乔不由哑然失笑,她现下倒是觉得,阿珠这小娘子着实是逗趣儿的很,也不知永川涧之中的人,是如何忍心将这性子单纯的活宝儿给放出来的。

    薄玉乔轻笑一声,而后复又开口。

    “阿珠,自今日起,你便住在琼枝阁中了,日后便随着我身后的这位名为黄莺的小娘子一齐学着规矩可好?”

    瞧见阿珠这幅模样,薄玉乔不由一阵心软,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放柔了三分。这般玉雪可爱的小娘子,虽说年岁照比她这壳子大了两岁,但薄玉乔却仍忍不住刻意关照于她。

    “自然是极好的,不过小姐,阿珠还有一点点小毛病,希望小姐您莫要介怀。”

    阿珠单手握着铁制寿桃,而后比出小指一指节儿大小,眯着杏眼儿,期许的瞧着薄玉乔。

    这般眸光,瞧着便好似与阳哥儿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如此,薄玉乔便微微颔首,轻笑着问道。

    “不知阿珠到底有什么小毛病呢?”

    听的薄玉乔的问话,阿珠眨眨眼,随即咬了咬唇,空闲的那只小手攥紧裙衫一角,嗫嚅着开口道。

    “阿珠只是比普通小娘子用的饭食多了些。”

    薄玉乔一开始还当这小娘子有什么隐疾,听得不过是饭食用的多了些,也并未当回事,便径直颔首应下了此事。

    阿珠见着面前的佳人如此温柔,对薄玉乔也越发欢喜,略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儿笑得极甜,便仿佛涂了蜜糖一般。

    “小姐,阿珠现下有些肚饿了,可否去小厨房之中……额,用些吃食。”

    闻言,薄玉乔心下倒是极为奇怪,阿珠不是才自蓬莱楼中出来的吗?蓬莱楼原本便是酒馆,怎的连饭食都不给这小娘子用舒坦呢?

    心下疑惑一闪而逝,薄玉乔也并未深想,毕竟左不过添了一双筷子罢了,她也不差这小娘子一张嘴。如此,薄玉乔登时便冲着候在一旁的黄莺开口说道。

    “黄莺,你便先带着阿珠去小厨房之中用些饭食罢,今日大抵是起的有些早了,口中没滋没味儿的,待阿珠用完膳食之后,你便顺道再取来一碟儿奶油松瓤卷酥即可。”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带着阿珠一齐朝正堂外头行去。而青衣瞧见薄玉乔低头翻着孙子兵法,也便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一晃便是小半个时辰,瞧见黄莺还未归来,薄玉乔心下陡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也便看不下孙子兵法了,便径直将书放在一旁的红木桌子上,而后便起身往小厨房处行去。

    等到薄玉乔到了小厨房之后,一眼便瞧见了面无人色的黄莺,以及站在黄莺身畔的阿珠,只见这小娘子两手捧着一个脸盆大的饭桶,其内装着上好的珍珠米饭,便是今日琼枝阁所有人的午膳。她拉过一锅炙羊肉,径直倒入饭桶之中,略微拌了拌,随即便取了一个极大的勺子,便将肉拌饭一勺一勺的送入口中。

    没多久,脸盆大的饭桶便见了底。

第185章

    薄玉乔都快被阿珠的食量给惊掉了下巴,不过她即便再是震惊,面上也并未显出半点异样,登时便淡然的冲着一旁小厨房的粗使婆子们吩咐道。

    “以后琼枝阁的膳食,便再翻一倍罢,多耗费的银钱,径直自我月例中扣即可,这事儿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不必上报到婶娘那处了,省的她为此事烦心。”

    话落,薄玉乔径直行至阿珠身畔,而后开口问道。

    “现下可吃饱了?”

    薄玉乔语气着实温柔的很,让阿珠不由有些羞涩,毕竟以往她不论去何处,这般惊人的食量都会让人厌烦,便连永川涧的二当家也不例外,他这人虽说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却可恶至极,日日拿她的食量来说嘴。说永川涧少养她一人,便能多添十个好手。

    就因为二当家这一句话,阿珠这才恼羞成怒,激愤之下,便径直出了永川涧。

    “阿珠已然饱腹,多谢小姐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面上的笑意更浓,便带着阿珠与黄莺,顺道儿让黄莺取了一碟儿奶油松瓤卷酥,而后便离开了小厨房之中。

    待将将出了小厨房,薄玉乔便瞧见了寿吾院的大丫鬟碧荷,见着此女,薄玉乔方才想起自己也有些日子没去寿吾院之中了。虽说她不待见老太太,但现下摔断了腿的那位,好歹也是她这壳子的亲祖母,若是表现的太过不孝的话,之于她薄玉乔而言,也并非什么好事。

    薄玉乔现下并不真是尚未及笄的小娘子,自然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忍一时之气,日后行事都能方便几分,毕竟顶了一个纯孝的名头,总比现下被人扣上不孝之名的薄清程运道好了不少。

    如此思量了一番之后,薄玉乔也不矫情,便径直开口道。

    “咱们现下便先去一趟寿吾院罢,毕竟也好几日未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

    听得此言,黄莺便应声称是,随即便扯了扯阿珠的袖襟,而后则是恭敬的跟在薄玉乔身后。阿珠现下正暗自端量着黄莺的举动,她此刻发觉,这高门大院之中的小娘子,便只是个丫鬟,一举一动都极为好看,怪不得二当家说自己没规矩。

    如此一想,阿珠不由瘪了瘪嘴,随即便耷拉着脑袋,跟在薄玉乔身后。

    过了一会子,主仆三人便行至了寿吾院前头。如今的寿吾院可比以往更添了一丝沉闷,毕竟现下这院中的主子,根本连床榻都下不来,日日打骂着这些婢子,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什么好光景。

    薄玉乔一入院中,寿吾院之中的二等丫鬟便赶忙上前来迎。见状,她径直摆了摆手,随即便莲步轻移,往主卧处行去。

    还未进到主卧之中,一声极为尖锐的怒斥声便传入耳中。

    “你们这些贱蹄子,这药汤这般烫人,哪里是能入口的?是不是你们受了旁人的唆使,一个个都联合起来谋划着,欲要磋磨本夫人?我瞧着你们真真是胆大包天,已经忘了谁人才是你们的主子!”

    薄玉乔身为老太太的亲孙女儿,虽说心下不怎么待见这冷血无情的老妇,但到底对她也是熟悉的,一听那道尖锐的声音,便知晓此刻老太太定然极为气怒,要不然素日将脸面看的最为重要的老妇人,也不会口吐如此粗鄙的言语了。

    此刻薄玉乔俏丽的面庞未带半点异色,施施然往里间儿行去。入了里间儿之后,薄玉乔登时便瞧见原本仿佛白雪一般的波斯羊毛地毯,现下染上了一层深褐色,**的摆在那处,让人不由蹙眉。

    一见着薄玉乔现于里间儿,躺在床榻之上的老太太眼中划过一丝怒意,随即便冷声开口道。

    “乔姐儿来此处作甚?”

    薄玉乔丝毫不在意老太太言辞中的冷意,径直恭敬的冲着后者福了福身子,随即便轻笑着开口道。

    “祖母您现下不便出行,乔儿身为您老的亲孙女儿,来寿吾院中给您请安,自是应当应分的。”

    说着,薄玉乔便低眉敛目,那副乖巧至极的模样,让老太太心口一阵生疼。偏生这小娘子着实牙尖嘴利的很,让她挑不出半点刺儿。

    老太太冷哼一声,眼角处的纹路好似更深了几分,半点没有以往的端庄华贵,瞧着真真可怖的很。

    “倒是难为你有这份孝心,现下咱们府中尚未及笈的姐儿,便只剩下你与颜姐儿了,颜姐儿如今年岁尚幼,自是不经事的,但乔姐儿你自小便聪慧至极,纯孝的名声也为人所知,便来寿吾院之中,伺候我这老婆子可好?”

    话落,老太太还阴地勾了勾唇角,眉眼处流露的恶意极为明显,薄玉乔自是瞧的分明。

    此刻薄玉乔自然是清楚老太太心思的,毕竟任谁人的儿女生出勾且之事,想必身为母亲的都难以接受。且薄娆除了怀有与薄正**的孽种之外,居然还与一个极为鄙贱的小厮有私,因着这般**无耻的举动,方才将老太太气的仰倒,导致折了一条腿。

    此般飞来横祸,使得老太太现下只能在床榻之上修养着,若是欲要出了这寿吾院,便得费好些功夫,让粗使婆子将她的身子搬到轮椅之上,方才能出了院子瞧瞧景儿。如此日日在床榻之上憋闷着,老太太这般阴阳怪气,也是极为正常的。

    现下薄玉乔眉眼弯弯,轻笑着上前几步,而后便坐在床榻边上,冲着老太太开口道。

    “只消祖母您老人家不嫌弃乔儿,乔儿能有幸躬亲伺候祖母,自是极好的。”

    说着,薄玉乔芙面上便现出一丝浅浅的绯色,瞧着着实是艳丽至极。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老太太心下对这个巧舌如簧的小娘子更为厌恶,径直微微抬手,冷声道。

    “既然如此,今日乔姐儿便留在寿吾院之中罢,方才这一起子胆大包天丫鬟,居然将极为烫口的药汤给端了进来,着实是不懂规矩,想必以乔姐儿的细心,自是不会如她们一般粗心大意。”

    闻言,薄玉乔径直微微颔首,便顺着老太太的话头儿应声称是,等到老太太闭口之后,则是自床榻上站起身子,随即便开口道。

    “祖母,您老先稍待片刻,乔儿去瞧瞧药汤是否熬好了,再给您端来。”

    话落,薄玉乔也并未耽搁,冲着阿珠黄莺这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二人便随在薄玉乔身后,一齐出了主卧之中。

    将将出了主卧,薄玉乔脚步未停,待到离了寿吾院约莫有一段脚程之后,这才笑意盈盈的转过身子,冲着身后的黄莺吩咐道。

    “黄莺,你现下便快些去小厨房,告知那些粗使婆子多熬两碗药,如此咱们端着三碗药汤入寿吾院,想必老太太也不好再吹毛求疵了。”

    听得此言,黄莺径直应声,秀丽的小脸儿未变半分,但一旁的阿珠却红唇微张,面上现出一丝愕然之色。阿珠自小便生在永川涧的寨子中,身畔都是一群莽汉,哪里见过这般勾心斗角的阵仗?且方才那老妇人不应是小姐的亲祖母吗,为何还要如此刁难?

    见状,薄玉乔也并未开口解释什么,阿珠这小娘子着实是太过单纯,她若是欲要在薄府之中呆上半年,此般事情日后仍会重复上演,也不必再多赘述。

    待黄莺这丫鬟先往小厨房疾步赶去之后,薄玉乔也并不心急,便带着阿珠慢悠悠的行在小径之上。

    过了约莫两刻钟功夫,薄玉乔这才又到了小厨房之中。见着薄玉乔的身影之时,黄莺这丫鬟杏眼一亮,随即便上前几步,俯在薄玉乔耳畔轻声开口道。

    “小姐,三碗药汤已然备好了,奴婢还应作甚?”

    “你去寻一个巴掌大的小炭炉子来,将其中一碗药汤倒入瓷盅儿之内,而后好生热着。另取一碗药汤径直放置在食盒儿之中便成了,最后一碗便以两个瓷碗儿来回倒着,晾凉些即可。”

    闻言,黄莺这丫鬟径直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应声道。

    “奴婢省的了。”

    话落,黄莺便按着薄玉乔的吩咐,径直准备开来。未过几时,她便提着一个比寻常食盒儿略大几分的食盒儿站到了薄玉乔面前,开口道。

    “小姐,三碗药汤已然备好了,那咱们可是现下便去寿吾院中?”

    听得黄莺的言语,薄玉乔应了一声,随即便再次离开小厨房之中。待主仆三人到了寿吾院主卧之中时,便听得老太太挑刺儿的言语。

    “乔姐儿你可真是姗姗来迟,未免也太不将我这祖母放在眼里了,若是耽搁了用药的时辰,那想必你父亲也会心生不虞罢。”

    之于老太太口中的要挟,薄玉乔并未在意,面上仍是挂着一丝轻浅的笑意,随即便接过黄莺手中提着的食盒儿,径直将食盒儿放在一旁的红木桌子上,笑着开口道。

    “祖母您莫要气怒,若是您因着乔儿气坏了身子的话,不说乔儿自己个儿极为愧疚,恐怕旁人也要拿咱们薄府的家教说嘴,如此的话,丢了薄府的颜面,乔儿即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第186章

    话落,薄玉乔面上还佯作一丝哀戚之色,恭谨的低眉敛目,也不瞧老太太,径直先将红木食盒儿中那碗温热的药汤给端了出来。

    薄玉乔现下也算是拿捏准了老太太的性子,知晓这老妇人最为在乎的,便是薄府的名声了。如此,为了不败坏薄府的名声,她也不好以孝道这顶帽子来压到自己身上,只微微磋磨一番即可。

    小心翼翼的捧着青花瓷碗,薄玉乔行至床榻前头,径直坐在床榻上头,而后便单手端着瓷碗儿,另一手以调羹微微搅动着,舀了一勺深褐色的药汤,轻笑着送入了老太太面前。

    见着薄玉乔艳丽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老太太心下不禁更为烦闷,冷着神色便张了口,将药汤尽数含入口中。

    登时,老太太眉头一拧,握在掌心之中的锦帕送到前头,将口中的药汤吐在了锦帕之上。使得原本月白色的丝绸,现下变得污浊不堪,老太太显然也是极为喜净的妇人,径直将沾了药汤的锦帕给掷在地上,冲着薄玉乔冷声道。

    “乔姐儿,祖母也不欲为难于你,但这药汤也着实是有些毛病,如此冰凉,不说难以入口,便是用下了也会伤胃,定然是小厨房那起子奴婢不经事,方才将这汤药给晾凉了。”

    说着,老太太眉眼处便划过一丝厉色。自腿折断了之后,老太太的心情便没有一日顺过,眼下遇上了薄玉乔,顺手磋磨一番,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也是她薄府的小娘子,即便是被祖母刁难了,想必也不敢出去胡言乱语。

    思及此处,老太太抿了抿唇,又开口道。

    “乔姐儿,你现下便去小厨房之中,再取来一碗药汤罢。”

    闻言,薄玉乔古井不波的眸子淡淡的扫了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太一眼,她早便料到事情并不会那般简单,幸而她早便做好了准备。如今老太太将常温的这碗药汤给糟蹋了,而且还嫌这药汤过凉,那便只得以那盅热在小炭炉子上的药汤交差了。

    微微勾起唇角,薄玉乔径直拉着老太太略有些纹路的手,在后者诧异的眸光中,以掌心贴了贴青花瓷碗,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祖母试试这药碗,都有些灼人了,药汤又哪里会凉呢?”

    见着薄玉乔反驳自己,老太太面色登时阴沉几分,冷哼一声,答道。

    “我便是觉得这药汤有些凉,又如何?你也不必管旁的了,便径直去寻一碗新的即可。”

    听得老太太如此吩咐,薄玉乔心下暗自发笑,随即便恭谨的微微颔首,道。

    “既然祖母嫌弃这药汤冰凉的话,幸而乔儿先前也想到了这一茬儿,便另行准备了一碗药汤,径直放在小炭炉子上滚着,想必如此的话,祖母应当便不会有异议了罢?毕竟祖母您可是堂堂二品诰命夫人,哪里会刁难乔儿这尚未及笄的孙女儿呢!”

    话落,薄玉乔便掩唇轻笑一声,也不看老太太已然有些青黑的面色,便径直起了身,走到桌前,将食盒儿中以小炭炉子温着的药汤给取了出来。

    这青花瓷盅儿着实烫手的很,幸而寿吾院中还有托盘,薄玉乔便用锦帕裹在瓷盅儿之上,将其摆上托盘,随即便笑意盈盈的回到了床榻前头,坐稳身子后,便以调羹又舀了一勺还氤氲着热气的药汤,送到了老太太面前。

    眼下被薄玉乔的言语给挤兑了一番,若老太太不想落得一个刁难孙女儿的名声,今日这口药汤便定然是要咽下去,否则这脸面,她恐怕便要丢尽了。

    如此一想,老太太心下对薄玉乔这心思深沉的小娘子不禁更为恼恨,这女子如今尚未及笄,便胆敢如此挤兑亲祖母,真真是个冷血无情的,还是早些将其送到了瑞王府中,省的瞧着便让人心烦不已。

    此刻,老太太瞧着已然送到了唇边的药汤,心知无法避开,索性便狠了狠心,随即一口将那药汤给吞入口中。

    这一口药汤,着实是灼烫的很。只见老太太原本因着气怒有些发黑的面色,霎时间便涨的一片通红,便连略有些浑浊的双眼,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弹,这幅模样,想来是烫的狠了。

    见状,薄玉乔心下升起了一股子快慰,今日之事全然是老太太自己找茬儿,可怨不得她分毫。

    思及此处,薄玉乔也不客气,一勺接一勺的将散着热气的药汤送到老太太面前,亲眼看着后者将一瓷盅儿汤药给用了个干净,一滴不剩。到了此刻,薄玉乔心下才划过一丝满意,而后便径直拱起身子,取了帕子在老太太略有些红肿的唇边拭了拭,方才开口问道。

    “祖母,您用了药之后,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薄玉乔笑意盈盈开口,红唇便仿佛上好的红珊瑚一般艳丽。老太太听得那仿佛珠落玉盘的声音,略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小娘子,恨不得径直起身,撕烂了薄玉乔的那张嘴!

    老太太现下极为难受,口中喉间便仿佛吞了团火一般,那股子灼烧的刺痛,便顺着口喉径直蔓延开来,让她疼的死死的抠住自己的掌心,方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失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老太太压下了胸臆间的怒火,这才一字一顿的开口道。

    “今日好觉得身子好了些,都是乔姐儿你的功劳。”

    听得老太太的夸赞,薄玉乔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喜色,芙面晕红,羞怯的冲着老太太软声开口道。

    “能得着祖母赞誉,乔儿真真是欢喜至极。如若祖母不嫌弃乔儿粗手粗脚的话,便按着先前的话头儿,留乔儿在寿吾院之中伺候祖母可好?”

    此般言语,登时便让老太太心头一堵。若是留下薄玉乔来伺候的话,恐怕她便会夭寿好几年!

    思及此处,即便老太太恨得咬牙,面上也并未显露半分,便径直开口道。

    “眼下祖母的身子已无大碍,你便不必来照看了。且乔姐儿你明年及笄,便去你婶娘那处,帮她一帮也好。毕竟现下掌家之人,便只有你婶娘一个,你若是去了行健居办事儿,也好为其分忧。”

    闻言,薄玉乔眉头一挑,目光灼灼的与老太太对视,过了有一会子,在后者不耐烦之前,这才恭敬的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径直说道。

    “能为婶娘分忧,自然是极好的,乔儿便多谢祖母挂心了。”

    此刻薄玉乔自然能瞧出来,老太太便是为了打发于她,毕竟自己今日的举动,也着实算是太过折腾了。老太太如今都五十有余,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之中,自然是受不住的。

    “罢了,此处已然无事,乔姐儿你忙了一头晌,便先回琼枝阁中歇息罢,切莫将身子给操劳坏了,省的让我心忧。”

    见着老太太那微微抖动的面皮,薄玉乔绷紧了唇角,生怕自己一个不察,径直笑出声来。又与老太太虚与委蛇一番之后,薄玉乔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寿吾院之中。今日这般一折腾,想必会使得老太太老实一阵子,着实是划算的很。

    心中转过这个想法,薄玉乔不由微微勾起唇角,而后便径直回了琼枝阁中。

    待薄玉乔离开寿吾院主卧之中时,老太太面上那佯作的平静已然尽数消失,冲着一旁伫立着的岑嬷嬷吼了一声。

    “阿岑,快去取来一些清冽的山泉水来,现下着实难受的紧,喉咙便仿佛火烧一般!”

    听得老太太极为沙哑的声音,且其中略带着几分痛苦,素来沉静的面庞也皱成一团,岑嬷嬷这才知晓事态的严重。她亲自出了主卧之中去取泉水之时,便吩咐了一旁的丫鬟,让其将王大夫给请进府来,好生为老太太查探一番。

    回到了琼枝阁的薄玉乔,可不知寿吾院整个儿都热闹起来了。不过即便她知晓此事,大抵也会一笑而过,毕竟之于磋磨老太太,薄玉乔还真真没有那份儿心思,有这功夫,多教阳哥儿读一篇史记也是极好的。

    因着老太太先前的吩咐,翌日待薄玉乔用过早膳之后,便径直往行健居赶去。

    之于程氏,薄玉乔自小便极为感念这位的恩德,如今程氏因着掌家之事而忙乱不已,若是有她薄玉乔能帮上一二的地界儿,自然是极好的。

    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子,待薄玉乔入到行健居外头之时,瞧见院中堵得满满当当的丫鬟婆子,心下不由升起一丝疑惑之感。

    难道婶娘不喜这些奴仆伺候,要不然为何要将其尽数给赶出来?

    薄玉乔心下极为不解,抬脚欲走进行健居中。此般动作,被守在门前的小丫鬟见了,登时那小丫鬟眸中便划过一丝慌张之色,恰好被薄玉乔收入眼底。

    眼见着薄玉乔欲要入院中,小丫鬟登时便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乔小姐到了!奴婢给乔小姐请安!”

    这丫鬟的嗓门儿着实算不得小,这般一喊,让薄玉乔觉得耳膜都震得生疼。

第187章

    薄玉乔眉头微微蹙了蹙,尚未开口之时,便瞧见卓琴姑姑远远的自正堂中迎了出来,笑意盈盈的站到了前者身前,眼中杀意一闪而逝,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恭敬的道。

    “乔小姐怎的现下来了?着实是有些不巧。眼下主子有些困觉,尚未起身,若是乔小姐不在意的话,便先入正堂之中等上一会子罢,奴婢现下去知会主子一声。”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疑惑更甚,如今时候也不早了,辰时也过了大半,婶娘一向是个极为自律的妇人,怎的会现下都并未起身?薄玉乔直觉有些不对,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点异样,便轻笑着开口道。

    “这还不是因着祖母昨日的吩咐,说婶娘因着掌家之事,大抵是有些忙乱,方才让乔儿来行健居搭把手,既然婶娘现下不便的话,乔儿自是不好唠扰,便等着过了午时再来行健居罢。”

    闻言,卓琴眼中划过一丝喜色,而后便应了一声。

    “如此,那奴婢便恭送乔小姐了。”

    薄玉乔径直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身后的黄莺以及阿珠一齐往琼枝阁的方向回返。待行了一会子之后,阿珠陡然开了口。

    “小姐,方才那丫鬟眼中有杀气,且她也是个会武的。”

    阿珠的声音娇娇软软,但听在薄玉乔耳中,便仿佛一道惊雷一般。卓琴会武倒是有情可原,毕竟程氏寡居多年,身边若是没个强硬的丫鬟,恐怕少不得要吃一些暗亏。但让薄玉乔心惊的便是,阿珠竟然说卓琴对她有杀意,这是为何?

    在入京之前,阿珠这小娘子定然从未见过卓琴,所以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诬赖于她,但如若阿珠真真并未撒谎的话,那自己想必也要小心这个三十出头的卓琴姑姑了。

    薄玉乔微微颔首,心下也生出了一丝忌惮,轻声开口道。

    “我省的了,阿珠,你能看出卓琴的武功如何吗?”

    眼下看来,行健居也不似薄玉乔先前想的那般干净,不知为何,思及程氏那张端和温柔的面庞,薄玉乔窈窕的身子不由微微轻颤着,她觉得自己好似接近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让她忍不住想要将行健居外头的表象一层层的拨开,知晓其中的真相。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阿珠眨了眨水眸,思量了一会子,这才开口道。

    “那卓琴的武功并不算高,若是阿珠遇上的话,想必要不了几时便能将其解决。”

    薄玉乔并不欲与程氏撕破脸,即便她现下对那位素来得体的婶娘已然生了疑心,但程氏到底也是她的长辈,若是无凭无据,只说卓琴对自己生了杀意的话,未免也太过无理取闹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微微抿唇,而后便冲着阿珠低声吩咐道。

    “阿珠,若是让你暗自跟踪卓琴,可有把握不被其发现蛛丝马迹?”

    闻言,阿珠点头如捣蒜一般,她虽说招式并不如何,但轻功却是极好的,那卓琴的内息瞧着便不算稳当,想必跟踪卓琴那丫鬟,也不会被其发现端倪。

    见状,薄玉乔心下一喜,随即便微微勾起唇角,她倒是要看看,行健居之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让程氏竟想出了尚未起身这等有悖常理的说辞,真真是将她薄玉乔当做三岁小娃糊弄呢。

    待回了琼枝阁之中,薄玉乔便略微休整一番,随即便将黄莺以及阿珠二人给唤到了主卧之中,而后径直倚靠在贵妃榻上,淡淡开口道。

    “阿珠,既然你轻功不错,那今夜便去瞧瞧那卓琴到底会生出什么举动,若是发觉端倪的话,也不要久留,便径直回到咱们琼枝阁之中即可。且阿珠你也要牢记一点,虽说我是极想知晓那卓琴的古怪之处,但你可莫要太过贪功,好生护住自己的安危,方才最为重要。”

    薄玉乔这一席话着实是发自肺腑,自阿珠这小娘子一来薄府,她心下便清楚这小娘子定然不是屠月萧送来做丫鬟的,所以更是不欲让阿珠生出什么事端,省的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听得小姐的言语,阿珠盈白的贝齿轻咬了红唇一下,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极为妥帖,随即便应声道。

    “阿珠省的,小姐您莫要忧心。”

    待阿珠与黄莺两个丫鬟离开主卧之中后,薄玉乔也径直起了身,往阳哥儿所居的厢房处行去。阳哥儿的脾性着实乖巧的很,先前薄玉乔吩咐其读史记,阳哥儿便真捧着厚厚一卷史记,一点点的读着那有些晦涩的内容。

    阳哥儿如今不过七岁出头,先前在之侨院之中时,也是习过字的,不过因着封氏对这个娃儿并不算上心,所以才并未将阳哥儿早早的送入国子监之中。

    薄玉乔行走之时,脚步声极为轻浅。一入厢房之中,她便瞧见埋在经史典籍之中的一颗小脑袋,小手儿紧握着一支毛笔,轻轻晃着,着实逗趣儿的很。

    径直走上前去,薄玉乔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阳哥儿的发顶,而后扫了一眼这娃儿正看着的陈涉世家,随即杏眸中不由的勾起一丝笑意。

    感受到头顶的异样之感,阳哥儿径直抬起小脑袋,而后便以一双水汪汪的凤眸望着薄玉乔,瘪了瘪嘴,憋出了一句话。

    “乔姐姐,阳哥儿真的没有躲懒,今日都已然乖乖读史了。”

    阳哥儿稚嫩的声音还有些漏风,这小娃儿一开口,薄玉乔便能清楚的瞧见那门牙处黑黝黝的一处空洞,在配上阳哥儿这幅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让薄玉乔登时便心中一软。

    薄玉乔微微弯下腰,正巧与阳哥儿平视,而后便轻声开口道。

    “姐姐自是知晓阳哥儿素来便是乖巧的,那昨日那首《硕鼠》可记下来了?”

    听得薄玉乔问话,阳哥儿眼睛一亮,随即便兴奋的开口道。

    “阳哥儿早便记下了,乔姐姐若是不信的话,那阳哥儿便背给姐姐您听。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

    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薄玉乔便站在桌案前头,听着阳哥儿将《诗经》之中的这首《硕鼠》给背了下来,待阳哥儿闭了口之后,薄玉乔这才微微弯起眼睛,抬手揉了揉阳哥儿柔软的发顶,随即便一把拉住小娃的右手,径直将其从席子上头给拉了起来。

    感受到薄玉乔的动作,阳哥儿一双肖似薄正的凤眸,此刻也显出一丝诧异之色,软声开口问道。

    “乔姐姐,您怎的将阳哥儿拉起来了,难不成现下不必再读史了吗?”

    闻声,薄玉乔笑着摇头,道。

    “读史是免不了的,不过咱们可不必跪坐在席子上读史,这般跪坐久了,万一阳哥儿长不高该如何是好?”

    薄清阳到底不过只是个七岁小娃儿,一听自己可能长不高,登时便瞪大眼睛,眼圈儿也红了几分,惊惧的望着薄玉乔,小手死死攥着后者的袖襟,担忧的开口问道。

    “乔姐姐,阳哥儿真的会长不高吗?阳哥儿再也不读书了!长不高的话便护不住姐姐,阳哥儿心里难受!”

    薄清阳一张小脸儿霎时间涨的通红,仿佛熟透的虾子一般,且满布泪痕,更添几分可怜。本来这娃儿因着换牙的时候到了,言语便有些含糊,现下因着一边泣泪一边开口,便更是模糊不清。不过薄玉乔好歹也听出了这小娃儿话中之意,登时心下便升起一丝感慨。

    径直取出帕子,薄玉乔仔仔细细给阳哥儿拭净面上的泪痕,随即便安慰道。

    “姐姐错了,方才是姐姐口出妄言,阳哥儿不会长不高的,起码会如同清远大哥一般,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真的吗?”

    阳哥儿吸了吸鼻水,有些委屈的望着薄玉乔,那小模样当真是让薄玉乔心都化了。

    “真的,姐姐再也不骗阳哥儿了,可好?”

    得了薄玉乔的保证,阳哥儿方才制住了眼泪。不过大抵因着薄玉乔先前的言语实在是将这七岁的娃儿给惊着了,所以阳哥儿再读书时,宁愿站着,也不愿跪坐在席子上了。

    见状,薄玉乔除了暗自啐了自己一声之外,也别无他法。

    陪着阳哥儿一齐用了午膳之后,因着还记得行健居之事,薄玉乔也并未耽搁,便带着阿珠与黄莺这两个丫鬟,往行健居处赶去了。

    薄玉乔这次入行健居之时,倒是并未再生出旁的岔子了。卓琴恭敬的冲着薄玉乔行礼,而后便在前引路,将薄玉乔带入正堂之中。

    一入正堂,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主位上的程氏,只见程氏那张微微显出老态的面庞,此刻挂着一丝浅笑,只不过那丝笑意,在薄玉乔看来,着实带着几分异样之感,让她不由的生出了一丝忌惮之心。

    薄玉乔径直上前几步,随即便低眉敛目的冲着程氏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乔儿给婶娘请安。”

    闻声,程氏面上的笑意更浓,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而后莲步轻移,来到了薄玉乔面前。

第188章

    不知为何,面对这般巧笑嫣然的程氏,薄玉乔现下却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惊惧之意。不过她在薄府后宅之中浸淫多年,自是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所以也并未让身前的程氏瞧出半点端倪。

    程氏径直拉住薄玉乔柔若无骨的小手,而后轻拍两下,开口道。

    “都说了乔姐儿不必如此多礼,咱们都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生分呢?如今老太太让乔姐儿你来行健居中帮婶娘打理琐事,婶娘我自是欢喜至极。”

    听得程氏所言,薄玉乔面上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晕,而后嗫嚅着开口道。

    “只消婶娘不嫌弃乔儿粗手粗脚即可,乔儿在婶娘身边,若能学到一星半点儿您的能耐,日后也便不愁了。”

    薄玉乔言语中捧着程氏,也不提今日辰时生出的事情,反正只消阿珠这丫鬟夜间随着卓琴,想必总会有结果的,毕竟卓琴可是程氏的心腹,由她经手的事情,十有**都是程氏授意的。

    瞧见薄玉乔低眉敛目的恭谨模样,程氏凤眸中寒光一闪,随即便拉着薄玉乔落座,径直冲着一旁的卓琴开口道。

    “卓琴,快将咱们庄子上今年的账目取来,给乔姐儿过目!”

    听得程氏的吩咐,卓琴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应了一声,随即便转身出了正堂之中,没一会子手中便抱着一本约莫两指厚的账目,回到了薄玉乔与程氏面前。

    卓琴径直上前一步,两手捏着账目,送到了薄玉乔身前,冲着后者开口道。

    “乔小姐,这便是今年庄子里头的产出。”

    闻言,薄玉乔便径直接过账目,打开翻了翻,瞧着里头一串串儿的数字,不由有些厌烦,这些若是换成现代的记账方法,想必定然是要清晰明了许多,不过此刻也并未在琼枝阁中,薄玉乔也不好将本事尽数曝露出去,省的出了什么事端。

    心下如此想着,薄玉乔便笑着将账目合上,随即转头望着程氏,开口问了一句。

    “婶娘,咱们薄府在外有几个庄子?”

    虽说三老爷薄衡在外经商,但商人着实是有些不入流的,所以薄府也并未将全部家底儿都压在薄衡身上,这些庄子的产出,才是薄府最大的进项。

    “咱们府上的庄子并不算多,两个田庄,一个果园,还有一个饲养牲畜的庄子。平日里薄府的食材,便是自这四个庄子里送来的。”

    听得程氏所言,薄玉乔心下倒觉得有些不对,薄府偌大的家业,应当不止这四个庄子。不过方才她也瞧了手中的账目,发觉只有这四个庄子的管事来薄府报账,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陡然,薄玉乔心下转过一个念头,而后便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问道。

    “婶娘,不知咱们薄府有多少祭田呢?”

    祭田二字,让程氏的眸光微微变了变。须知,祭田是一个家族的根本,虽说现下归在程氏手中管着,但到底也不能似那四个田庄一般,尽数掌控在自己手下。宗族里那些老不死的,日日盯着那些祭田,便仿佛看着眼珠子一般,程氏即便想从祭田下手,也是无能为力。

    “府上有多少祭田,婶娘也不甚清楚,毕竟祭田是归宗族的,其中进项可与薄府无关。”

    闻言,薄玉乔心下倒微微诧异开来,随即眸光便不着痕迹的划过程氏的面庞,发觉这妇人眉眼处的躲闪之意,心下便明了了,程氏定然是有所隐瞒。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不禁低叹一声,原本她还以为,程氏是这偌大的薄府之中,唯一并未被染黑的妇人,现下看来,还是她薄玉乔的道行太浅,方才没有发觉程氏的真面目!且不止薄玉乔一人没有发觉程氏的异样之处,便连府中上下,也都认为大夫人的性子极为软和,说是和善可欺也不为过。

    但面前这个心思阴沉的妇人,哪里又和善可欺了?

    方才程氏所言,大抵也挑不出半点纰漏,毕竟祭田是归宗族所有,这一点是薄玉乔浑忘了。不过一个家族之中,有的可不止是祭田,更多的是未报上朝廷的隐田,这些隐田,才是程氏握在手中最大的筹码!

    薄玉乔面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眉眼处刻意流露出懊恼之色,径直开口道。

    “乔儿着实是蠢笨的很,竟然连祭田的事儿都给忘在脑后,还望婶娘您莫要怪罪。”

    听得此言,程氏微微摇头,面上慈和的笑意未变半分,只是眼底的寒意,却越发浓郁了起来。

    薄玉乔今日也未在行健居中多待,而后也并未应承程氏的留饭之举,便径直回了琼枝阁中。

    将将入了琼枝阁主卧之中,薄玉乔便好似被抽干了全身气力一般,让她径直软倒在了床榻之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胸膛仿佛破败的风箱一般,剧烈起伏着。

    过了好一会子,薄玉乔这才缓过神来,只觉得浑身极为黏腻,真真是难耐至极。在行健居中没待上两个时辰,里头的亵衣已然被冷汗打湿,这与程氏勾心斗角的日子,着实是不好挨。

    薄玉乔本就喜洁,现下因着身子黏腻,便径直开口吩咐了一声,道。

    “黄莺,你先去备上浴水,我先沐浴过后,再用晚膳。”

    听得此言,黄莺这丫鬟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便出了主卧之中,想来是去备水了。

    黄莺这丫鬟的动作极为麻利,且类似于备水这起子粗活儿,其实她也不必多劳累,只需看管着前来送水倒入浴桶中的丫鬟,而后细心调试水温即可。

    在浴水中放了牛乳之后,黄莺便出了耳房,进了里间儿,冲着薄玉乔开口了。

    “小姐,水现下已然备好了,您可要此刻去沐浴?”

    闻言,薄玉乔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外头罩着的那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给褪了下去,而后再将衣衫一件件儿解开,最后只余下水红色的兜儿,以及下身嫩绿色的灯笼裤儿。

    薄玉乔摒退了主卧之中的丫鬟,而后兀自去了耳房,褪下最后的遮掩,方才踩在小杌子上,缓缓入了氤氲着热气的浴水之中。

    黄莺这丫鬟调的水温极好,让薄玉乔不禁舒坦的喟叹一声,随即便杏眸半闭,径直在浴桶中泡着。

    如此泡了能有小半个时辰,方才听得外头的叩门声。

    “小姐,晚膳已然备好了。”

    薄玉乔嗯了一声,随即有些懒散的抻懒腰,松泛松泛筋骨,而后方才取来干净的巾子,将身上的水珠儿拭净,再换了一条巾子,将墨发绞的半干,穿上了衣衫之后,这才出了耳房之中。

    径直步入膳堂之中落座,薄玉乔并未瞧见阿珠那丫鬟,想着如今天色已晚,心下便明了阿珠是去行健居打探消息了。

    晚膳做的倒是极为丰盛,熘鸡块儿、三鲜丁儿、鸡丝银耳、桂花鱼条以及一盅儿罐焖鱼唇。

    这些年在薄府之中,薄玉乔舌头养的也刁得很,现下面前的菜色虽说不错,但将将舀了一勺罐焖鱼唇送入口中,薄玉乔便不由的蹙了蹙眉。

    这味道不对。

    按理来说,罐焖鱼唇的滋味儿应当尤为鲜美,但此刻这道汤菜之中,居然带着一丝略微苦涩之感。

    薄玉乔也并未将这口汤给咽下,而是径直吐到了锦帕之上,随即便自发间将银凤镂花长簪给取了下来,以指腹磨蹭着那略有些锋锐的银尖儿,然后便将这支银凤镂花长簪放入了面前的罐焖鱼唇之中。

    果不其然,待薄玉乔将这银凤镂花长簪自汤菜中取出之时,方才那浸入到汤水之中的银尖儿,此刻已然变得乌黑。

    见状,薄玉乔登时便冷了脸色,随即便取了一旁的茶盏儿,不住的漱口。

    她现下虽说并未觉得身子有何异样,但也万万不敢怠慢,毕竟方才虽说并未将那口汤咽下,但到底也是入了口的,万一对身子有何影响,可便得不偿失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冷声冲着一旁已然惊住了的黄莺开口道。

    “黄莺,你现下去知会青衣一声,让其赶紧去杏林馆中,将莫大夫给请回府。”

    听得薄玉乔带着冷意的吩咐,黄莺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便面色苍白的奔出了正堂,奔到院中寻青衣去了。

    待黄莺离开正堂之时,也不知是否因着中毒的缘故,薄玉乔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昏,眸光也不由的有些涣散。不过在她将将要昏睡之前,一个二等丫鬟忽然来到薄玉乔面前,欲要将桌上放着的那盅儿罐焖鱼唇给端走。

    薄玉乔虽说现下有些晕眩,但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清楚情景不对,登时便狠狠的拧了自己个儿一下,清醒之后,便冷声冲着那丫鬟叱道。

    “你这是作甚!桌上的吃食不必动手!”

    见着薄玉乔带着冷意的眸光,那名为青玉的丫鬟身子也不禁颤了颤,呐呐的开口道。

    “小姐,这些吃食想必都已然凉透了,奴婢这便另去换上一份儿可好?”

    说着,青玉便不顾薄玉乔阴寒的面色,欲要强行将这盅儿罐焖鱼唇给端走!

第189章

    见状,薄玉乔心下真真愠怒至极,她径直取了瓷盅儿的盖子,而后便狠狠的朝着青玉的额际砸去。

    因着有些眩晕,薄玉乔也失了准头儿,不过盖子落地摔碎的声音,却将膳堂之外的丫鬟婆子给惊了进来,她们瞧着面色苍白的小姐,心下不由有些惊惧,那个名为蓝鸢的二等丫鬟径直上前,大着胆子问道。

    “小姐,您这是怎的了?”

    听得蓝鸢的声音,薄玉乔不由微微蹙了眉,冷声开口道。

    “青玉这丫鬟居心不良,你们便先将其制住,至于桌上的吃食,谁也不准动,否则本小姐定不轻饶!”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闭了口,随即便有些难耐的阖上了双眸,身子也软软的倚靠在了八仙椅上。房内伺候着的丫鬟见着小姐如此模样,心下也不禁有些惊慌,却并未多言什么。

    薄玉乔将将昏睡过去,黄莺便回到了膳堂之中,一眼便瞧见了被两个粗使婆子给制住的青玉,登时便蹙着眉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眼下薄玉乔昏迷着,黄莺身为一等丫鬟,自然是可以管着这些丫鬟婆子。虽说素日黄莺的脾气不错,但眼下小姐中了毒,也让黄莺心下着实恼恨的很,言语中不由带了几分冷意。

    闻言,蓝鸢再次站出来,清秀的小脸儿上带着一丝犹疑,将方才薄玉乔所说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听得蓝鸢的解释,黄莺不禁嘲讽的勾起红唇,莲步轻移,绕着跪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青玉走了一圈儿,而后便冷声叱道。

    “青玉,你这丫鬟着实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对小姐生出不利的心思,真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黄莺现下恨不得径直将青玉这个背主的的丫鬟给打杀了,但眼下小姐还昏迷着,她也不敢妄动,毕竟若是她也离开了膳堂之中的话,恐怕这桌面上的吃食,便会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

    思及此处,黄莺心底也不由一阵阵的发寒,这琼枝阁里的丫鬟婆子,到底有多少人怀有异心,竟然胆敢给主子下毒,着实是嫌命长了!

    银牙紧咬,黄莺站到薄玉乔身畔,瞧见小姐额间不断渗出的冷汗,便取了帕子为其轻轻擦拭着。黄莺现下不住的祈祷,希望青衣的动作能快些,早点将莫大夫给请来,小姐也好早些脱离险境。

    不过青衣这小厮尚未归来之前,阿珠倒是先回了。听得小姐现下昏迷在膳堂之中,阿珠着实心忧的很,毕竟似乔小姐那般良善之人,怎的会无缘无故昏迷过去呢?莫不是有人暗下毒手?

    这一次,阿珠还真想到了点子上。

    阿珠径直入了膳堂之中,她眼力不错,一眼便望见了面色有些发青的薄玉乔。此刻见着薄玉乔紧闭的双眸,面上显出一丝痛苦之色,红唇微张,时不时溢出一丝清浅的闷哼,便好似正在经受折磨一般。

    见状,阿珠的眼眶陡然红了,泪汪汪的瞧着黄莺,颤声道。

    “黄莺姐姐,小姐这是怎的了?”

    听得阿珠的问话,黄莺也并未隐瞒于她,便抬手指了指放在红木桌子上的罐焖鱼唇,随即面上便显出一丝恼恨之色,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也不知晓是谁这般大的胆子,居然会往这盅儿罐焖鱼唇里头下药,不过好在小姐舌头灵,将将尝了一口这罐焖鱼唇,便觉得不对,将口中的汤给吐了出来。即便如此,这药效仍然猛烈的很,方才让小姐径直昏迷过去。”

    闻言,阿珠登时便瞪着那盅儿罐焖鱼唇,抬掌便欲要将罐焖鱼唇给击碎。好在黄莺也算清楚这小娘子的脾性,赶忙开口阻拦道。

    “阿珠,你莫要轻取妄动,这罐焖鱼唇小姐留着有用,你若是给毁了的话,恐怕会惹得小姐心生愠怒!”

    见着黄莺面上的急色,阿珠登时便不忿的抿了抿唇,到底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恭敬的站在薄玉乔面前,瞪着眼睛扫着膳堂众人,待瞧见跪在地上,面露不忿之色的青玉之时,便厉声问道。

    “黄莺姐姐,那女子又是怎的回事?难道是她给小姐下的毒?”

    阿珠这丫鬟将将入京,对琼枝阁的丫鬟也认不全,所以自是不知青玉的名字。

    听得此言,黄莺叹息着摇摇头,她也不知下毒之人究竟是不是青玉,但仅凭这丫鬟居然胆敢对小姐生出不利的心思,日后琼枝阁之中,也容不得这丫鬟了。

    现下阿珠已然赶到了膳堂,那黄莺便得了帮手,登时便冲着阿珠开口道。

    “你也莫要管这些旁的了,咱们现下好生照料小姐,方为正事儿。阿珠你便留在膳堂之中,看着这一桌子菜品,莫要让旁人接近,等着莫大夫来了,也好细细查验这菜品里头究竟被下了什么毒。”

    “那黄莺姐姐你呢?”

    “我便先扶着小姐会主卧,让小姐好生歇着,想必青衣一会子便会将莫大夫给请来了。”

    阿珠也并非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小娘子,当是时便乖巧的颔首,而后开口道。

    “那黄莺姐姐便先去罢,我会在此处看好的。若是旁人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份本事!”

    说着,黄莺便漫不经心的扶着八仙椅的一角,随即微微用力,这一张红木所制的椅子,便断了一块木料。且裂口光滑平整,仿佛刀割一般,这般手劲儿,着实是让人不寒而栗。

    见着阿珠如此明白事理,黄莺心下也升起了一股子满意,随即便小心翼翼的将紧闭杏眸的薄玉乔给扶了起来,随即便径直往主卧处赶去。

    黄莺扶着薄玉乔之时,还是略有些吃力,毕竟她素日里也不必做一些粗使活计,所以手上也没什么气力。好在薄玉乔身量不重,虽说行走时微微有些踉跄,但好歹也并未出了意外。

    将将把薄玉乔扶到床榻之上时,外头便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那声音着实耳熟的很,不是莫大夫还能有哪个?

    陡然,黄莺一张秀丽的小脸儿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喜色,登时便将主卧的两扇雕花木门给推了开,径直迎上前去,冲着莫如青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莫大夫,现下小姐已然昏迷了,您便快些去瞧瞧罢!”

    听得乔姐儿已然昏迷,莫如青一张俊朗的面上也显出一丝郁色,他倒是并未想到,乔姐儿只不过安安生生的待在薄府之中,都能中了旁人的暗算,这后宅之中的妇人,着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莫如青冷着面色微微颔首,随即便快步行入主卧之中。此刻他也顾不上什么虚礼,便径直将天水碧的床帐给掀了开,而后便直接为薄玉乔诊脉。

    一听得薄玉乔的脉象,莫如青的眉头登时便蹙的极紧,乔姐儿的的确确是中了毒,只不过是毒药,却不是中原常见的种类。

    这毒药来自苗疆,名为千年醉,若是误食了一星半点儿,便会忍不住那股子睡意,径直昏迷过去。且在睡梦之中,中毒之人会陷入心中最最惊惧的情景,如此一遍遍的折磨着中毒之人,即便后来寻着了解药,解了这千年醉之毒,那中毒之人也会因为连日的梦魇,变得仿佛惊弓之鸟一般,再也不堪大用。

    不过这千年醉也并非无解之物,只需一样东西,便能解了这千年醉之毒。

    那东西,便是宫中的贡酒十里香。

    十里香并非以粮食酿成,而是取了一种生在苗疆的果子,那果子的名儿便是十里香,所以这酒水也便以此为名。

    说起来,这千年醉与十里香真真是极为奇怪,明明便是相生相克的药材,偏生都长在了一处。千年醉本是树藤,便长在了十里香的枝干之上。而十里香的果子被大乾王朝之人发觉,用来酿成了贡酒。千年醉的树藤则是被苗疆人取了,炼成了着实狠辣的毒药。

    只消喝了十里香,那这千年醉的药性,也便解了。

    思及此处,莫如青也不敢耽搁。生怕自己再多耽误一段时间,便会使得乔姐儿多受一分折磨,登是时便冲着一旁站着的黄莺吩咐了一声,道。

    “你现下便扶着你家小姐,咱们即刻便去瑞王府中。”

    听得此言,黄莺虽说有些诧异,但却不敢违拗莫如青的吩咐,登时便将薄玉乔自床榻上扶起,披了件儿外衫之后,便径直往后门处赶去。

    行至后门之时,黄莺便瞧见青衣驾了一辆马车,见状,她径直搀着薄玉乔上了车驾,随即莫如青也不耽搁,在黄莺之后入了车厢之中。

    因着青衣先前便与后门的小厮知会了一声,所以他们几人驾车离开薄府之事,也并未遭到阻拦。

    瑞王府离着薄府的距离不算很近,但也算不得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便已然停在了瑞王府前头。

    马车方一停下,莫如青径直掀开车帘,随即行至瑞王府门前。

    因着莫如青原本便是瑞王手底下的人,虽说近年来并未住在瑞王府中,但守门的侍卫自是清楚他的身份,当下也不敢阻拦,便让莫如青一行人带着昏迷不醒的薄玉乔入了瑞王府中。

第190章

    莫如青入府一事,自然是瞒不过楚峥的,此刻楚峥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赏月,竹影疏斜,透过月光瞧着,便仿佛水面的阴影一般,倒是别有一番雅致的意味儿。

    此刻瑞王身畔伫立着一位眉眼如画的佳人,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发间的空雕花的芙蓉玉环着实剔透的很,一瞧便不是凡品。

    这美人儿姿态曼妙,此刻玉手抬起酒壶,正往瑞王面前的酒樽中倒酒,略有些辛辣的气味儿在庭院中蒸腾,让人不禁有些迷醉。

    阿一此刻守在阴影处,陡然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略一转身,便瞧见了疾步而来的小厮。

    “怎的回事?”

    阿一五官深邃,此刻眉头一拧,不怒自威的模样让那小厮心惊胆战,咽了口吐沫,径直颤声开口道。

    “回侍卫大人的话,莫大夫方才回府了,且他还带着主仆三人回府,那主子好似是个姑娘,不过身份奴才便不得而知了。”

    听得此言,阿一心思电转,便清楚了那主仆三人的身份。与莫大夫有牵扯的小娘子,还能入瑞王府的,想必便只有薄府的那一位了。思及王爷对薄府四小姐的青眼,阿一掂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应该将此事通报一番。

    冲着那小厮摆摆手,后者便识趣的褪下了。

    待阴影处只有阿一一人之时,这身长七尺有余的大汉此刻面上也显出一丝苦笑,扫了一眼正在为王爷斟酒的原侧妃,暗道自己的运气也忒差了。

    在瑞王府当差的人,谁人不知原侧妃出身极高,乃是靖国公府嫡出小姐,现下虽说只是王爷的侧妃,但若是将来产下世子的话,想必正妃之位,亦是可以筹谋一番的。况且,眼下因着瑞王府只有原香玉一位侧妃,所以她便一直以瑞王府的女主人自居,现下自己扰了王爷与她饮酒作乐的雅兴,着实是不好过。

    思及此处,阿一咂咂嘴,便径直行至瑞王身侧,不去看原侧妃难堪的脸色。

    瑞王扫了一眼阿一,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何事?”

    “仆方才得着消息,莫大夫回府了,且还带着一个人。”

    听得此言,楚峥略挑了挑眉,随即一抖袖襟,径直起身。

    “走罢,现下也有好些日子未曾见到过莫大夫了。”

    见着瑞王作势欲走,原香玉登时便有些急了,凤眸瞪大,莲步轻移跟在瑞王身侧,随即轻扯了扯瑞王的袖襟,而后才开口道。

    “王爷,您怎的不赏月了?”

    此刻,原香玉凤眸中盈着一丝波光,贝齿轻咬红唇,着实一副可怜人儿的模样。她原本相貌便生的极好,此刻软玉温存之时,更添几分美态。

    不过楚峥可并非什么怜香惜玉之人,入了他瑞王府,便要懂他瑞王府的规矩,切莫将自己看的太高,否则的话,便莫要怪他心狠手辣。

    “放手!”

    楚峥面色冰寒,冷冷的扫了原香玉一眼,身上的寒意让原香玉登时便不由自主的轻颤了颤,随即便委屈的松了手,不敢再多言了。

    打发了原香玉之后,楚峥便径直往莫大夫所居的小院儿处行去。速度极快,半点没了方才赏月的闲适。

    跟在瑞王身后的阿一见着,心下不由暗自腹诽一声,不就是去瞧一个小娘子吗?瑞王府中又不缺绝色佳人,何必如此心急?

    楚峥现下可不清楚阿一的想法,若是他清楚的话,恐怕登时便会恼羞成怒,将阿一给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瑞王原本武功便极好,自他的石玉居行至莫大夫的小院儿,统共用了不到两刻钟罢了。待他将将跨入院中,便瞧见莫如青面带急色的冲了出来。

    “王爷,王府中可有十里香?乔姐儿现下中了毒,须得十里香方能解毒!”

    听得此言,楚峥心下微微一紧,眉头不经意的拧了拧,不过却并未太过失态,沉着的开口道。

    “府中还剩下一壶十里香,可够数吗?”

    闻声,莫如青径直点头,还未开口之时,瑞王便先对着伺候的小厮道。

    “你们去将十里香取来,不得耽搁时候!”

    瑞王的吩咐,这些小厮自然是不敢怠慢,忙恭敬的应声,随即便小跑着出了院子,想必是去取贡酒了。

    楚峥一边儿朝厢房处行去,一边儿开口问了一句。

    “薄家小娘子是如何中毒的?明知她是本王的人,谁人有这般大的胆子?”

    听得瑞王的问话,莫如青也兀自摇头,方才为乔姐儿诊脉之后,他便径直将人给带入了瑞王府之中,余下的事情未经查验,自然是得不着什么旁的结果。

    瞧见了莫大夫的面色,楚峥便清楚个大概,随即也不在方才的事情上耽搁时候,又道。

    “那她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这一点莫大夫自然是极为清楚的,径直便将千年醉与十里香的关系尽数给吐了口,最后还添上一句。

    “草民猜测,那下毒之人,应该与苗疆有不浅的关系,否则也不会擅用千年醉这等阴私的毒物。”

    话落,楚峥也并未答话,心下倒是思量开了,是否应当再在薄玉乔身畔派几个死士,省的总有不开眼的鼠辈胆敢动他手下之人!

    楚峥与莫如青一齐入了厢房之中,眼下伺候着薄玉乔的,便只有黄莺一个丫鬟了。这丫鬟见着瑞王,此刻也有些心惊,忙冲着楚峥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奴婢给瑞王殿下请安。”

    闻声,楚峥兀自摆摆手,也不在意这个小丫鬟,径直行至床榻边上,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小娘子,心下对那下毒之人,也升起了极为浓重的杀意。

    瑞王便一直站在床榻边上,虽说此举于理不合,但碍于他的身份,黄莺只是看了其一言,也不敢多言,求助的望了望站在瑞王身后的莫大夫。

    对上黄莺略有些委屈的眸光,莫如青轻咳一声,随即便开口道。

    “殿下,您先坐在椅子上歇歇罢,想必一会子十里香便会送到了。”

    听得此言,楚峥径直转头,一双微挑的凤眼淡淡的瞧了莫如青一眼,那略有些冰冷的眸光好似登时便将莫如青的心思给看透了一般,让后者不禁有些心惊。不过瑞王也不拆穿,随即轻笑着行至前头的红木凳子上,径直落座。

    见状,莫如青与黄莺一齐舒了一口气。

    未过几时,便听得雕花木门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想必是千年醉送来了。

    黄莺径直将雕花木门打开,而后便瞧见了捧着千年醉的小厮,而后便赶忙将人给应了进来。

    那小厮见着瑞王时,将欲行礼,但恭敬话儿尚未出口时,瑞王便不耐的率先开口道。

    “酒放在桌上,你先退下罢。”

    听得此言,那小厮一张细白的面皮略有些涨红,随即便径直离开了。

    莫如青行至桌前,轻轻将面前富贵双喜云纹的酒壶盖儿给掀了开,修长的手掌轻轻扇动两下,嗅着那股子淡淡的甜香,心神一震,便道。

    “就是这个。”

    话落,莫如青大抵是太过激动了,随即便一把抓起酒壶,往床榻处行去,而后冲着黄莺这丫鬟吩咐道。

    “黄莺,你便将这就喂给你家小姐即可。”

    闻言,黄莺小手略有些颤抖的接过酒壶,将要把这十里香喂给小姐,却陡然发觉手中的酒壶不见了。

    黄莺瞪大水眸,猛一转身,便瞧见了方才那酒壶此刻正安安稳稳的放在了瑞王掌心之中。

    见状,黄莺红唇动了动,欲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你们便先出去罢。”

    楚峥淡淡的开口,言语中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否的意味儿。黄莺将想反驳,瞧见莫如青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便不再言语,随着莫如青身后,径直出了厢房之中。

    待房中仅剩下楚峥与昏迷不醒的薄玉乔之时,前者便毫不客气的落座于床榻之上,所谓的世俗礼教、男女之别,根本半点都并未被楚峥看在眼里。

    楚峥转了转壶嘴儿,将十里香径直倒入自己口中,随即微微低头,瞧见紧闭双目的薄玉乔,而后微微俯身,炙热且略有些灼烫的薄唇,便对着此刻微微有些泛白的唇贴近,灵活的舌尖撬开牙关,口中的酒液没有半点浪费,尽数送进了薄玉乔口中。

    待一整壶十里香都见了底之后,瑞王便径直自床榻上起身,随即也并未多看躺在床榻之上的薄玉乔半眼,便出了厢房之中。

    瑞王离开之后,莫如青与黄莺便略有些心急的进了厢房之中,莫如青为薄玉乔诊脉,发觉其体内的千年醉之毒已然解了,且脉象也逐步恢复平稳,而后才松了一口气。

    黄莺不懂医,注意的也并非小姐的脉象,此刻她细细查探着小姐此刻的模样,发觉薄玉乔衣襟倒是齐整的,面色这才平复的几分。一转眼,又瞧见了薄玉乔微肿的红唇,上面带粘着点点水光,心下顿时便极为恼怒,瑞王虽说身份极高,但所作所为便仿佛登徒子一般!

    因着黄莺碍于瑞王的身份,以及薄玉乔的清誉,便对此事缄口不言,以至于莫如青并未瞧出半点端倪。

第191章

    在断定薄玉乔体内的千年醉已然解了之后,莫如青便径直离开了厢房之中,只将黄莺留下看顾着。今夜他径直入了薄府,将薄府的四小姐给带入瑞王府中,此举着实是有些过了,若是被薄府的主子知晓,恐怕又会闹出一阵风波。

    莫如青料想的不错,此刻琼枝阁中已然乱作一团。

    不知是谁人将消息送到了行健居中,使得大夫人程氏知晓薄玉乔被带出了府。须知,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在夜间被人带了出去,哪里还有半点闺誉可言?偏生薄玉乔还是瑞王殿下定下的人,若是此事被瑞王殿下知晓的话,他们薄府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待程氏来到琼枝阁之中,便径直往膳堂行去。入了膳堂,便瞧见一直站在红木桌子旁的阿珠。

    程氏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扫在红木桌子上的罐焖鱼唇上头,凤眸也不由更为幽深了些许。素来端和的面庞,此刻也显出显而易见的冷意,冲着阿珠淡淡道。

    “你们主子呢?”

    阿珠虽说天性单纯,但也不是蠢钝的,自然能感受到程氏眼中的恶意。再加之她今夜跟踪卓琴,也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心下便对面前这装模作样的大夫人更是十足厌恶。

    “回大夫人的话,主子因着中了毒,现下已然被带出府解毒去了。”

    听得此言,程氏凤眸一缩,随即径直上前一步,厉声叱道。

    “你这丫鬟莫要胡言乱语!乔姐儿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琼枝阁中,又哪里会中毒呢?这大抵是她为了与男子厮混,而寻着了卑劣借口罢了,居然让你这个小丫鬟糊弄与我,着实是好大的胆子!”

    之于程氏的污蔑,阿珠自然是极为气怒,登是时便中气十足的反驳道。

    “大夫人可莫要胡说,主子中毒一事,现下尚未查清,若是您真的胡乱给主子定罪的话,恐怕会让人觉得居心不良罢!”

    闻言,程氏心下一震,着实是羞恼异常。正如阿珠所言,她原本便心中有鬼,自然先发制人,欲要毁了薄玉乔的名声,如此方才能将其中毒一事给遮掩下去。也是怪那小娘子运道不好,若是不提祭田一事,自己还有可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既然她提到了祭田,以薄玉乔的心思,自然也会想到隐田,如此的话,自己也便不能让她全须全尾的活着了!

    中了那千年醉,只得以十里香作为解药,但若是过了三个时辰,恐怕心智亦会在梦魇中受损,如此即便后来寻着了十里香,恐怕也是于事无补。再者说来,那十里香乃是贡酒,又岂是一个小娘子能寻着的?

    瑞王虽说对乔姐儿青眼有加,也不过便是为了那副绝色的皮囊罢了,乔姐儿即便心智受损,容颜也不会有半分变化,想必如此的话,瑞王也不会心生愠怒。

    思及此处,程氏又往那盅儿罐焖鱼唇处扫了一眼,现下只消将罐焖鱼唇给处理了,谁人都寻不着她的把柄。

    听得阿珠的言语,程氏不怒反笑,击了击掌,眉眼处显出一丝极为浓郁的怒意,冷笑道。

    “你这丫鬟当真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出言污蔑主子,莫不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如若你活腻歪了,那本夫人送你上路,也并无不可!”

    程氏如此开口,身后忠心不二的丫鬟卓琴自然是径直上前一步,这丫鬟虽说已然三十有余,但手上的功夫却是不错,想来是打算来硬的了。

    阿珠此刻微微皱眉,她原本便不擅长这些口舌之争,现下自然是落了下风,只希望小姐能早些回来,方才能将这手段狠辣的恶妇给轰出琼枝阁中!

    “来人啊,即刻便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丫鬟给我带出去,好生教训一番,省的若是旁人见了,还以为咱们薄府,竟如此没有规矩!”

    听得此言,由程氏带来的丫鬟婆子齐齐应声,径直上前几步,欲要将阿珠给制住。不过阿珠也不是常人,三下五除二的便将这些丫鬟婆子给解决了,而后还挑衅的望了程氏一眼。

    见状,程氏恨得银牙紧咬,冲着一旁的卓琴使了个眼色。

    卓琴原本便有些武艺,现下得了程氏的吩咐,自然是不欲留手,径直上前与阿珠纠缠起来。卓琴的身手虽说并非极好,但也算是不错了。她若是对上一个普普通通习武的小娘子,自然是能占上风。

    偏生阿珠此人,并非平常的小娘子,乃是天生神力,在对了几招之后,便根本不按武功路数来,径直胡打一气,让卓琴有些应接不暇。腹部也中了阿珠一拳,使得气血翻涌,着实难耐的很。

    如此,程氏一行人便与阿珠这丫鬟在膳堂之中僵持下来,谁也奈何不得谁。

    ******

    千年醉的药性着实强烈的很,薄玉乔沉溺在梦魇之中,不可自拔。在梦中,她仿佛又见着了姨娘一头撞死在廊柱上的情景,嫣红的血,灼烫的让她几欲疯狂,薄玉乔想要上前阻止,但她的身体却一次次的穿透了梦中人的身子,明知将要重演的惨剧,却又无可奈何。

    梦中的情景着实清晰的很,一遍一遍的回放着姨娘生下死胎之后的画面。薄玉乔心下疼的仿佛刀绞一般,她眼见着姨娘被众人唾弃,被人视为不祥的妇人。那时也只有大夫人程氏对她母子二人伸出援手,送来调养身子的红参。她本以为姨娘的日子会好过些,但最终的结局仍旧不能扭转,以满地鲜血收场。

    一遍一遍的过着当年的情景,这一次,薄玉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局外人,待再一次瞧见姨娘落难时的画面,她心痛的已然麻木了,但却格外清醒。

    此刻,薄玉乔发觉了一些异样之处,她去行健居求程氏时,后者凤眸中的波动,从何处看也并非善意。当时姨娘因生下死胎,身子并未好生调养,已然虚弱的很,如此程氏送来的一些罕物儿,方才被薄玉乔视为珍宝,尽数为姨娘给熬煮了,欲要为其调养身子。

    自此之后,姨娘并未有半点异样,待到了金桂飘香的时节,方才现出了癫狂之症!

    这一切,是否与程氏有关?难不成当年程氏送到琼枝阁的吃食,并非救命的良药,反而是夺命的剧毒?

    薄玉乔此刻不止觉得心痛,连脑袋也涨的发疼,原本因着一遍遍在脑中过得场景,她已然心如死灰,但现下发觉,当年姨娘的死因蹊跷,便让薄玉乔登时便打起精神,恨不得即刻便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从而去探查分明。

    待她生出这个念头之时,身体便好似被人掌控一般,逐渐脱离了梦魇之中。此刻薄玉乔还不清楚,这是因为千年醉的药性已然被十里香给解了,方才让她成功逃离了梦魇。

    若是没有十里香解毒的话,恐怕她便要像是历经轮回一般,永远都逃不开这虚构的世界之中。

    薄玉乔缓缓睁开眼,此刻她觉得自己着实疲惫的很,待瞧清了头顶上淡青色的帷帐之后,登时心下一震,径直坐起身子,打量着这到底是何处。

    薄玉乔醒来,自然是将黄莺给惊动了。见状,黄莺这丫鬟眼眶陡然红了三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榻,颤声道。

    “小姐,您可算醒了,若是您再不清醒的话,奴婢该如何是好啊?”

    听得黄莺的声音,薄玉乔这才算放下心来,低叹一声,仍是有些分不清现下到底所处何处,是否只是另一场梦魇。

    “黄莺,咱们现下所在何处,这里大抵不是薄府罢?”

    闻言,黄莺已然拭净面上的泪痕,径直点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意,径直开口道。

    “小姐,咱们现下在瑞王府中,您昨夜所中之毒,名为千年醉,须得贡酒十里香方能解毒,因着如此,莫大夫在为您诊脉之后,便当机立断的送您入了瑞王府。”

    一听此处是楚峥的地界儿,薄玉乔微微蹙了蹙眉。瑞王府可不是什么安生地界儿,先前因着翠芙那丫鬟的缘故,薄玉乔已然清楚在万安寺之中,对自己出手之人应当是原香玉,不过饶是如此,瑞王也并未惩戒原香玉这位侧妃,想必大抵是欲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冷哼一声。她从来不是什么绵软任人磋磨的脾性,若是将来任她得着机会的话,定然是不会放过原香玉的!

    既然原香玉欲要毁她清白,便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眼下什么时辰了,我身子已然无碍,咱们便先与瑞王告辞,而后便会薄府罢,昨日入夜被义父从府中带出,想必现下已然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听得此言,黄莺这丫鬟方才想到了阿珠,而后便惊呼一声。

    “怎的了?”

    薄玉乔淡淡的睨了黄莺一眼,径直开口问道。

    闻声,黄莺这丫鬟咬了咬唇,面上显出一丝懊恼之色,开口解释道。

    “小姐,昨夜因着您中毒一事,奴婢便自作主张,让阿珠那丫鬟在膳堂之中看守着,如今已然过了一夜,这可如何是好?”

第192章

    知晓阿珠那丫鬟现下正一个人守在膳堂,薄玉乔也不免有些心忧。在她看来,能给她吃食中下毒之人,定然是薄府的内贼,且这内贼都有胆子谋害主子的性命,想必亦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思及此处,薄玉乔眉眼处便不由的带了一丝郁色,让人瞧着便心中喘喘,不敢妄言,生怕惹怒了主子。

    此刻薄玉乔即便身子有些虚弱,也并未耽搁,径直走出厢房之中。出了厢房,薄玉乔瞧着外头微微泛白的天光,便知晓现下的时候了。尚未迈出步子,一道清越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乔姐儿醒了。”

    听得莫如青的声音,薄玉乔心下不禁划过一阵暖意,眉眼处的郁色也消散了几分,径直转过身子,冲着一旁伫立在廊柱处的莫如青轻笑着道。

    “昨夜之事,实属难料,若非有义父您的话,恐怕乔儿便要殒命了。”

    话落,薄玉乔微微敛去眉目间的狠色,恭敬的冲着莫如青福了福身子,看着着实乖巧的很。

    不过薄玉乔原本便并非什么良善的小娘子,若是让她知晓哪个有胆子谋害于她,那便莫要挂她手下不留情了!

    瞧见乔姐儿这幅恭顺的模样,莫如青也不禁微微叹息一声,这小娘子亦是个命途多舛的,自小便失了姨娘,眼下尚未及笄,便被人几次三番的谋害,着实是让人郁燥不已。

    “乔姐儿这可是要回薄府?”

    闻言,薄玉乔轻声应了一下,随即径直微微颔首,又道。

    “义父,方才黄莺这丫鬟已然与乔儿说了,这十里香是难得的贡品,若非瑞王殿下心慈,恐怕乔儿的性命便难保了,眼下乔儿欲要回薄府之中,临行之前,无论如何也要亲自与瑞王殿下道谢。即便于理不合,这救命之恩也不敢或忘。”

    事情正是这个理儿,莫如青自然也是清楚的很,也便不欲阻拦乔姐儿,抿了抿唇角,径直开口道。

    “既然如此的话,我便引着你去瑞王殿下所居的石玉居即可。”

    听得此言,薄玉乔面上的笑意更是浓郁三分,而后便恭敬地冲着莫如青行礼。

    瑞王府的地界儿着实算不得小,且薄玉乔不过只是个普通的小娘子罢了,又哪里有什么脚力?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这才自莫如青的厢房处,到了石玉居的门前。

    此刻薄玉乔略微有些喘息,芙面泛起一丝红晕,额间也带着一丝水光。若是常人如此模样,大抵会显得狼狈至极,但此刻换了眉目如画肤如凝脂的佳人,瞧着便更是赏心悦目。

    莫如青素日便是守礼数的,先向守门的侍卫通报一声,而后便带着薄玉乔在外头候着。

    眼下日头尚未升起,在外头候着也算不得难耐。薄玉乔恭谨的垂首而立,因着她原本模样便生的极美,所以如此看来,便真是难得的美人。

    不过这幅难得的美景儿,看在男子眼中极为不错。但若是被前来邀宠的原香玉收入眼底,自是气怒的很。

    此刻薄玉乔也听见了动静,不远处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抬眼一看,行在最前头的便是一个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的小娘子,这凤尾裙也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毕竟裙摆着实招摇的很,在地上滑过一番,想必自是会沾染了许多尘土。且面前小娘子凤眸中的倨傲根本没有半分遮掩,想必沾染了尘土的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也不会再上身第二次了。

    如此为之,着实是可以称之为靡费。

    薄玉乔眼见着那约莫十五六岁的娇俏小娘子走到近前,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那小娘子面上画着着实精致的桃花妆,眼尾微微上挑,更添几分媚态,只是凤眸在扫见自己之时,其间厌恶之色却没有半点遮掩。

    原香玉并未多看薄玉乔半眼,毕竟每每瞧见那张盛极的容貌之时,她便恨不得撕烂了面前女子的脸!不过现下这薄玉乔正处于瑞王府中,自是不好动手,省的惹怒了王爷,反倒不美。

    “莫大夫,您怎的待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娘子回了府,难不成这是您新寻来的丫鬟?”

    原香玉樱唇微勾,娇脆的声音里头带着几分着实明显的恶意,让莫如青不禁蹙了蹙眉头。

    “原侧妃,乔姐儿乃是莫某的义女,亦是薄家四小姐,还请原侧妃莫要妄言。”

    莫如青对瑞王恭谨,是因着瑞王在早年之于他有大恩,这才奉后者为主。但原香玉可全然不同,现下不过只是瑞王府的一个侧妃罢了,且还是一介女流,如此张狂,着实是让人恼恨。

    听得莫如青所言,原香玉一张俏脸此刻也气的煞白,抬起玉指指着莫如青,凤眸中显出一丝狠色,厉声道。

    “莫大夫,你也是我瑞王府之人,怎的非要与外人联合一气,对付本妃?”

    原香玉这一顶帽子扣得便有些过火了,按她所言,义父便成了忘恩负义、吃里扒外之辈。薄玉乔原本便对原香玉着实恼恨不已,现下再瞧见她这幅模样,登时便冷笑着道。

    “原侧妃此言差矣,义父方才不过是将臣女的身份给述明罢了,又哪里对您有半分冒犯之意?且男女七岁不同席,臣女因着是莫大夫的义女,方才不必避讳这些礼仪,但您好歹也是王府侧妃,若是再如此的话,被瑞王殿下知晓,恐怕……”

    薄玉乔话并未说完,艳丽的面庞上便显出一丝犹疑之色,瞧着原香玉的眸光,也带上了一丝怜悯。

    对上薄玉乔的眼神儿,原香玉自然是更为气怒,径直上前一步,抬手作势欲打。

    正待此时,先前入内通报的侍卫已然出来,径直开口道。

    “王爷请莫大夫、薄小姐入内。”

    听得侍卫的言语,原香玉抬起的手,举也不是落也不是。她恨得银牙紧咬,却又不想让王爷愠怒,只好将这口恶气给忍了,随即便猛力一震袖襟,径直往石玉居里头去。

    不过原香玉尚未跨入门槛之时,后头的侍卫便开口了。

    “原侧妃,眼下王爷只吩咐莫大夫以及薄小姐主仆二人入内,您若是欲要去探望王爷,便先再等一会子罢。”

    见着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敢违拗自己的命令,原香玉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面上挂着了一丝冷笑,冲着侍卫冷声开口道。

    “你让开!”

    话音未落,原香玉便要径直往石玉居中闯,因着男女授受不亲,所以那守在门前的侍卫也不敢阻拦原香玉,便只得让她进去了。

    见状,落在原香玉后头的薄玉乔不禁微微蹙眉,心说这原香玉的胆子也忒大了,虽说她是靖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但如此放肆,想必以瑞王的脾性,定然也会愠怒至极罢?

    行至书房前头,薄玉乔与莫如青对视一眼,想着原香玉还在书房里头,也便不敢入内。只得在书房外头恭敬的候着。

    书房之中。

    瑞王端坐在桌案之前,正在瞧着临海一处的公文。眼下临海一处倭寇肆虐,在海民之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俨然成了朝廷的心头大患。

    楚峥正为此事忧心,偏生原香玉是个不长眼的,莲步轻移,行至他身侧,娇声开口道。

    “殿下,玉儿为您熬煮了川贝枇杷羹,清火润肺自是极好的,您便先尝一尝罢。”

    听得原香玉的言语,瑞王不禁眉头一蹙,登时便冷冷的扫了原香玉一眼,道。

    “下去!”

    见着楚峥面上的冷意,原香玉的身子不禁颤了颤,眼眶也红了三分,声音中带着些许泪意,又开口道。

    “王爷,您为何要让玉儿下去?您若是忙于公事也便算了,偏生您还将薄府的那个小娘子给唤来,想必殿下也并非那般大公无私罢!”

    原香玉如此开口,着实是有些僭越了。楚峥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性之人,登是时眉眼处便带上了一分煞气,若非还有用得着靖国公府的地方,光凭她先前对薄玉乔出手,这原香玉也便不必留下了。

    先前万安寺一事,原香玉做的并不算隐秘,在阿一审问过几个贼子之后,便已然得着了确切的消息,桩桩件件都指向原香玉。不过此事做得着实是太过明显,明显到楚峥都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心思电转之下,楚峥便明了了事情的大概,想必这原氏女应当是为人所利用了,方才会做出如此蠢事。不过这借刀杀人之辈,隐藏的还真是不浅,即便到了现下,他也并未得着半点证据。

    因着如此,楚峥回了瑞王府之后,才没有即刻发落原香玉,只不过是小惩大诫一番罢了,差使原香玉在佛堂中诵经七日。

    本以为诵经七日能让这原氏女安分些,却未曾想到,现下其将从佛堂出来没几日,亦是如同以往一般口无遮拦,着实是让楚峥心头郁燥,登时便蹙着眉冷声道。

    “原氏,你若是在侧妃这个位置呆腻了,那本王帮帮你也并无不可!”

    瑞王此言未带半点儿玩笑的意味儿,一双凤眸便直直的瞧着面前的女子,即便她生的花容月貌,心下也并未升起半点怜惜之意。

第193章

    原香玉现下身子不住的轻颤着,她入着瑞王府如今也足足一年了,虽说对瑞王并不算了解,但也清楚面前的男子是动了真怒,方才如此。

    原香玉娇躯不断的轻颤着,凤眸中也含了一丝水光,大滴大滴的眼泪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她这幅委屈至极的模样,也未曾使得楚峥动容,只觉得面前这小娘子,着实是太不识趣,让人恼火。

    “王爷莫要气怒,玉儿退下便是。”

    虽说原香玉脾性有些莽撞,但好歹也并非蠢笨如猪之辈,自然清楚现下不应当违拗瑞王的意思,否则后果她更是承受不起。

    瑞王并未应声,原香玉便只能提着食盒儿,抽抽噎噎的离去了。

    待原香玉一出了书房之中,抬眼便扫见了伫立在石阶儿下的薄玉乔,此刻殿下对她如此无情,十有**便是因着面前这个狐媚子!思及此处,原香玉对薄玉乔更是恼恨不已,便连先前在书房中所受到的斥责,现下也都记在了薄玉乔身上。

    薄玉乔一抬眼,便看清了原香玉满脸泪痕的模样,饶是如此,也掩不住这人凤眸之中的愤恨。见状,薄玉乔暗自嗤笑一声,即便原香玉恨毒了自己又如何?只消她仍像现下这般莽撞,以瑞王的性子,便不会对她倾心。

    毕竟楚峥乃是当朝瑞王,实打实的天潢贵胄,即便是左右丞相见了,也不敢端起架子。这般尊贵之人,原香玉一开始便打着独占其的心思,根本便不可能。现下将善嫉的性子给曝露出来,想必更是引得楚峥不喜。

    原香玉也并未再在这处让薄玉乔看笑话,冷哼一声之后,便径直离开了石玉居。如此,薄玉乔也不欲再耽搁下去,便径直踏上石阶儿,推开了那扇紧紧阖上的雕花木门。

    莫如青清楚瑞王的心思,所以也并未随在薄玉乔身后入了书房,便径直在外头候着,想必也生不出什么事端。

    进了书房之中,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楚峥。平心而论,楚峥当真生了一副好相貌,剑眉朗目,气度不凡。且这人还是天潢贵胄,自然是引得一群小娘子趋之若鹜。

    “乔儿给殿下请安。”

    同样是极为娇软的声音,薄玉乔开口之时,瑞王便没有生出半点厌恶,也不知到底是怎的回事,方才郁燥的心情已然平复,他径直将公文给放在桌案之上,眸光淡淡的落在薄玉乔身上。

    “免礼,身子可好些了?”

    瑞王这一开口,倒是让薄玉乔略微有些怔楞,她从未想到,似楚峥这般脾性之人,居然会纡尊降贵的关心于她,还真是让人料想不到。

    不过薄玉乔失态只是一瞬,随即便浅声笑道。

    “回瑞王殿下的话,乔儿身子已然大好,那千年醉之毒尽数解了,多谢殿下您挂心。”

    薄玉乔言辞之间,也算是规矩的很了。不过薄玉乔越是如此,便越显得有些疏离,让楚峥心下升起一股子不虞。

    “你现下是来辞行?”

    闻言,薄玉乔径直颔首,她现下也摸不清楚峥的心思,便径直开口道。

    “还望瑞王殿下能写出书信一封,如此的话,乔儿方才能安安生生的在薄府呆到及笄。”

    薄玉乔现下虽说并不清楚薄府现下如何了,但在梦魇之中,她瞧见了程氏那幽深的眸光,心下便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所以这才求到了瑞王面前,希望能借着这人的势,使得自己日子能过得舒坦些。

    听闻薄玉乔有事相求,楚峥淡色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但因着薄玉乔一直低眉敛目,所以也未曾将他面上的笑意给收入眼底。

    “如此也并非什么大事,我便提笔写一封书信即可。”

    说着,楚峥便自一旁抽出了一张宣纸,随即便径直提笔落字。薄正现下也算是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自然是能认出瑞王的笔迹。

    待宣纸上落下一片狂草之后,瑞王便复又开口道。

    “我吩咐十一送你回府罢,眼下素墨那丫鬟想来是不经用了,你身旁人手也不够,便将十一收了也好。”

    闻言,薄玉乔登时眉头一跳,记得当年素墨来府之时,便自称仆十二。如此,想必瑞王口中的十一,也是一名死士。瑞王府的死士当真是忠心至极,且武功也不差。如果要培养死士,想必也是从小寻着根骨极佳的孩童,慢慢**罢了。现下薄玉乔身边已然有了素墨,若是再厚颜要一个十一,当真便有些过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略微犹豫了一瞬,便开口婉拒了。

    “乔儿多谢殿下的美意,但十一只需送乔儿回府即可,余下旁的便不必了。前些日子,乔儿已然寻着了一个听话的丫鬟,身手也是不错,且还有不到半年功夫,素墨便能回府,着实是无需旁人伺候了。”

    听得此言,楚峥也不恼,径直微微颔首,随即便站起身子,行至薄玉乔面前,将手中的书信塞入其手中。

    接过书信以后,薄玉乔复又冲着瑞王行礼,而后便道。

    “殿下,若是无旁的事情的话,那乔儿便先回去了。”

    闻言,楚峥也未曾阻拦,摆了摆手,随即便坐到了桌案前头。虽说薄玉乔现下在他眼中,与旁的小娘子有所不同,但不过也只是个女子罢了,给些体面即可。若是太过放纵了,反倒不是好事。

    薄玉乔径直出了书房之后,便与伫立在一侧的莫如青对视一眼,随即便离开了石玉居。

    因着青衣这小厮驾着马车,所以先前并未入瑞王府中,此刻莫如青与薄玉乔带着黄莺这丫鬟一起上了马车,青衣这小厮也不敢耽搁,登时便一鞭子抽在了马身上,转头便往薄府的方向去了。

    青衣驾马的技术不错,饶是如此,仍是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行至薄府门前。

    薄玉乔下了马车,将将踏上了薄府前头的石阶儿,便被守在门前的大管家给拦住了。

    见状,薄玉乔艳丽的面上挂着一丝冷笑,红唇微启,略带着一丝嘲讽的开口道。

    “怎的,难不成本小姐现下都不能回府了?”

    听得此言,大管家面上也显出一丝为难之色,径直开口道。

    “乔小姐也莫要如此言道,眼下老奴并非是不让乔小姐回府,而是希望乔小姐能先去书房之中,给二老爷告个罪。”

    告罪?

    薄玉乔可不知自己究竟何罪之有?她不过是因为旁人的谋害,这才在夜间出了府,现下被这一起子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不断的追究,着实是厌烦的很。

    径直冷哼一声,薄玉乔淡淡的道。

    “既是告罪,便先让本小姐入府罢!”

    话落,薄玉乔也不欲理会大管家,便径直往薄正书房处行去了。反正现下薄玉乔手中还有着瑞王亲笔所书的信件,想来薄正也不会为难于她。

    待薄玉乔入了书房之后,发觉这次薄正并未坐在八仙椅上,反而径直站在雕花木门前头,一双凤眸之中充斥着怒意,瞧见薄玉乔进门之时,便径直上前了几步,而后便狠狠的甩了薄玉乔一耳光。

    薄正眼下虽说算不得年轻,但手上的劲道却是不小,这一耳光打的薄玉乔身子猛一踉跄,细白的皮肉上头也现出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儿,瞧着着实是有些人。

    薄玉乔现下只觉左脸火辣辣的疼,以帕子拭了拭唇角,便瞧见了月白色的帕子上所沾着的嫣红。

    薄玉乔冷笑一声,而后便讥讽着道。

    “父亲又何必如此动怒,不知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

    瞧见薄玉乔眉眼处的倔强,更是让薄正心下气怒得很,登时便口不择言的道。

    “你到底知不知廉耻,居然会在夜半时分与男子私会,且一同出了薄府,你这是欲要置薄府于何地?欲要置瑞王殿下于何地?”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如明镜。薄正眼下最为在乎的并非是她这个女儿的安危,而是薄府本就所剩不多的名声,以及瑞王的态度。想来自己便是薄正用来奉给瑞王的礼物,若是她失了贞洁的话,恐怕事情便不妙了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也不恼,毕竟她先前便已然清楚了薄正的性子,自是不会对此人有什么期待,登时便径直开口了。

    “父亲大抵不清楚,昨夜女儿出府也是迫不得已,若非中了毒的话,又何必非要如此?难不成女儿不知此举着实危险的很吗?”

    “乔姐儿你到了此刻还要狡辩?瞧瞧你现下的模样,哪里像是中了毒的?难不成你真以为能糊弄过我?”

    眼下听得了薄正的言语,薄玉乔也动了几分火气,这泥人且还有三分火气,若是再放任薄正这厮如此污蔑于她,也着实是太过窝囊了。

    如此一想,薄玉乔便径直自袖笼中将先前瑞王所书的那封书信给取了出来,而后便径直递到薄正面前,讥讽的开口。

    “如若父亲不信女儿的说辞,便请瞧瞧这封信罢,想来您身为户部尚书,也应当识得信上的笔迹。”

第194章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薄正心下倒是升起了一股子疑惑,径直将那封书信接过,而后拆开一扫,待瞧见宣纸上的字迹之时,霎时间便变了脸色。

    过了好一会子,薄正一张保养得宜的俊脸方才恢复如初,轻咳了两声之后,这才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乔姐儿,你昨夜是被带入了瑞王府之中?”

    闻言,薄玉乔微微抬眼望着面前的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分明,这薄府先前的掌家人也是不错,为何会生出薄正这等腌之辈,不说与薄娆做出那等令人不齿的阴私之事,即便现下成了户部尚书,也着实没有半点用处,竟会被人如此轻易的便当了枪使。

    “若非如此的话,想必父亲便不会轻饶了女儿罢?”

    芙面上带着一丝冷笑,淡淡的寒意自薄正心底升起,让他觉得极为荒唐。即便现下乔姐儿得了瑞王青眼,也还是他薄正的亲生女儿。身为父亲,哪个会怕自己的女儿?

    “乔姐儿莫要胡言乱语,既然是入了瑞王府,只消不讨得瑞王殿下的嫌,便极好了。”

    薄玉乔现下也不耐听得薄正的言语,径直叠着秀眉,开口问道。

    “不知父亲是如何得知乔儿夜半出府的呢?”

    薄玉乔现下便想知晓,到底是哪个心狠手辣的欲要谋害于她,先是在罐焖鱼唇之中下了千年醉,而后则是在她出府求药之际败坏她的闺名,一环套一环,着实好狠辣的心肠!

    闻言,薄正面上显出一丝犹疑之色,待将薄玉乔杏眸中的冰寒之色收入眼底之时,先前的犹豫便消失了大半。眼下他定然要依附瑞王,所以万万不可让乔姐儿与他离心,不过只是一个妇人罢了,也并非如何稀罕。

    “昨夜烟夫人将此事告知于我。”

    听得此言,薄玉乔倒是微微怔楞了一瞬。烟夫人闺名宁烟,便是五小姐薄玉颜的生母。薄正提起烟夫人,薄玉乔此刻只能想起其绝色的姿容,余下的倒是记不太清了。不过她从未招惹过这烟夫人,那位又为何要针对于她?

    薄玉乔抿了抿唇,杏眸中划过一丝水波,而后便淡淡的开口道。

    “如若父亲不介意的话,便让烟夫人还乔儿一个清白罢!且昨夜在女儿饭食中下毒之人,现下仍未寻着消息,若是此人不除,女儿着实是心难安!”

    薄玉乔言语中的意思极为明显,无非便是逼着薄正表态,让她好生将内宅给收拾一番。眼下薄正不欲与薄玉乔撕破脸,索性便由着她了,反正主管内宅之人,是大夫人程氏,也与薄正没有太大干系。

    “如此也好,毕竟胆敢对主子下毒之人,着实是胆大包天,若是再将那等居心不良之人留在府中,想必日后仍会生出乱子。乔姐儿你现下便顺着下毒之事仔细查探一番即可,如若有人胆敢违拗,便说是为父的吩咐。”

    此事薄正应承的倒是爽快,薄玉乔虽说觉得薄正虽说没什么能力,但好歹也能看清楚形势,从而方才这般快的便做了决定。

    薄玉乔冲着薄正福了福身子,而后便道。

    “既然得了父亲您的吩咐,女儿也不好再耽搁下去,即刻便回琼枝阁中,细细查探一番,定要将那下毒之人给揪出来!”

    听得此言,薄正微微颔首,而后便道。

    “那乔姐儿便先下去罢,若是此事真与烟夫人有关的,只需保全咱们薄府的颜面,余下的倒并不如此重要。”

    薄正这话着实是太过无情,好歹烟夫人也跟了他近十年,还为薄正产下了薄玉颜,现下不过是为了讨好自己,便将有名有份的媵妾给推了出来,实在是让人心惊不已。

    不过即便再如何心惊,薄玉乔面上都不会表现出半点端倪,径直自书房中退下了。

    此刻莫如青早便由青衣这小厮驾车送回了杏林馆,所以现下在外候着的,便只有黄莺一个丫鬟。待瞧见薄玉乔之时,黄莺便急急忙忙的走到近前,见着薄玉乔面上那着实明显的巴掌印儿,登时眼眶儿便红了。

    见状,薄玉乔也不禁有些头疼。她身边的这几个丫鬟,一个个都是多愁善感的,瞧见自己有半点不妥,也能心急如焚,着实让薄玉乔哭笑不得。不过薄玉乔也并非不知好歹的小娘子,自然将这些忠心的丫鬟记在心中。

    “小姐,您没事儿罢?咱们快些回到琼枝阁中,奴婢赶忙为您涂上凝翠膏,想必也便不那般疼痛了。”

    闻言,薄玉乔杏眸微微弯起,随即便微微颔首,道。

    “那便先回罢。”

    话落,薄玉乔便带着黄莺这丫鬟,脚步不停的回到了琼枝阁中。到了琼枝阁,前头的二等丫鬟便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冲着薄玉乔急声道。

    “乔小姐,大事不好了!此刻阿珠在膳堂之中,已然与大夫人僵持了将近三个时辰了!”

    听得‘大夫人’三个字,薄玉乔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原本薄玉乔对程氏可是极为感念,毕竟当年陷入困顿之境时,便只有程氏一人伸出援手。当年薄玉乔如何感念程氏的大恩,现下心底便如何怀疑她的举动,虽说薄玉乔并未寻着证据,但她也能看清事实,如若程氏的性子当真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良善绵软的话,又怎的会掌了七八年的掌家权?

    一开始程氏将掌家权握在手中之时,也是借了封氏身子不好的名头,但后来封氏身子好转,因着程氏将薄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使得老太太着实满意,如此方才并未将掌家权移交到封氏手中。

    原本薄玉乔还当大夫人程氏是个难得的善心人,现下看来,是她一叶障目,方才不见泰山。

    薄玉乔兀自冷笑一声,随即便轻抚袖襟上的皱褶,而后则是往膳堂中赶去,她现下倒是要看看,程氏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薄玉乔尚未进入膳堂之时,便听得里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带她行入其中,瞧见满地碎瓷片,汤汤水水混在一处,让她着实令人恼恨不已。

    眼下程氏正端坐于八仙椅上,这妇人寻着的地界儿倒是不错,在卓琴与阿珠争斗时,也并未波及到程氏所处的角落之中。

    此刻阿珠正被卓琴给纠缠着,一眼便瞧见了薄玉乔,登时面带喜色的叫喊了一声。

    “小姐!”

    听得阿珠的声音,程氏也缓缓转头,将原本投注在阿珠身上的眸光,放回了薄玉乔身上。

    薄玉乔兀自上前几步,冲着程氏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不知婶娘大清早儿的来我琼枝阁中,到底所谓何事?若是婶娘没用饭的话。琼枝阁中这点饭食还是不缺的。”

    闻言,程氏眉头不由蹙了蹙,暗道薄玉乔着实是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心下不虞的同时,也不禁有些懊恼。那千年醉也不似秦先生所言那般,能将薄玉乔这小娘子给毁了。眼下这小娘子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真真是恼人的很!

    “乔姐儿不必多礼,现下时辰可不早了,毕竟乔姐儿也方才回府不是吗?”

    程氏言语中的恶意,薄玉乔自是听得分明,登时便不由自主的轻笑一声,觉得自己着实是太过蠢笨了,否则怎会被这等妇人给欺瞒了七八年光景?

    “婶娘,既然乔儿已然到此,你您让卓琴姑姑住手罢,否则事情闹的大了,谁人的颜面都不好看。眼下乔儿自然是不在乎什么,毕竟再有半年,乔儿便及笄了,到了那时自会入瑞王府中,旁人也不敢乱嚼舌根。但婶娘您可不同,您还有清远大哥,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利的名头,恐怕清远大哥议亲便更是艰难了。”

    听得此言,程氏原本素净的一张脸,此刻面色也不禁有些难看。要是光有薄玉乔这个小娘子,她自是什么都不在乎,但事情若是牵扯到了远哥儿的话,便不能那般肆意妄为了。

    程氏径直冷哼一声,虽说心有不甘,但到底也能分得清利害,径直便冲着卓琴开口道。

    “卓琴,住手罢!”

    听得主子的吩咐,卓琴也不敢怠慢,足尖一点,便径直飞身后退,不欲在与阿珠纠缠。见着卓琴收手,阿珠心下也暗自松了一口气。自昨夜起,程氏带来的这一帮人便接连不断的与她动手,虽说阿珠乃是天生神力,但一连三个时辰,也有些受不住了。且此刻肚饿的很,若是再打下去的话,难免不会闹出笑话来。

    阿珠径直站定到薄玉乔身后,后者对上程氏那略有些冰冷的眸光,面上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不知婶娘您如此大动肝火,还特地跑来乔儿这琼枝阁中动手,到底是因何缘故啊?”

    闻言,程氏红唇微动,径直开口道。

    “乔姐儿,你昨夜与一男子出了薄府,到了今晨方才归家,如此不知廉耻之举,难道还不认罪吗?”

    “乔儿只不过是身中剧毒,出府寻药又何罪之有?婶娘可莫要太过武断了!”

第195章

    薄玉乔此刻冷眼看着程氏,她倒是想知晓程氏还能有什么手段,眼下这妇人的伪装已然彻底曝露,现下她便只能以名节二字来要挟她薄玉乔,着实是太过天真。

    见着薄玉乔面上的冷意,程氏心下也略有些惊疑不定,毕竟她最为在意之人,便是薄府大少爷薄清远,但先前薄玉乔将远哥儿给牵扯进来,便相当于扼住了程氏的咽喉,让她不敢妄动。

    “乔姐儿,眼下婶娘好歹也还是薄府的当家人,你身为薄府的小姐,既然有胆子在夜间与男子私会在一处,便也要有胆子承担起这个后果。”

    说道此处,程氏秀丽的面庞也现出一丝无奈之色,配上她周身温和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好感。薄玉乔以为便是被程氏这副模样也蒙住了眼,以往方才被其欺瞒。

    薄玉乔抿了抿唇,她已然解释过数遍,现下也不欲开口与程氏多费唇舌,径直冷笑一声,也便罢了。

    见状,程氏虽说心下气怒,但面上也不过仅是蹙了蹙眉,而后语重心肠的开口道。

    “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婶娘也不忍心看着乔姐儿你受罚,莫不如便如此,只消乔姐儿你将昨夜那贼子的身份给吐口,那婶娘便即刻去规劝你父亲,让他免了你的责罚。”

    听得此言,薄玉乔杏眸之中的讥讽之色愈发浓郁。程氏着实是打得好算盘,此刻便以言语给薄玉乔设了一张网,假使她现下一个不察,将义父的身份说出去,恐怕随后义父与她薄玉乔之间,便更是不清不楚了。

    届时,即便薄玉乔清者自清,恐怕为人千夫所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婶娘,昨夜之事,乔儿已然说的极为清楚,是有歹人在乔儿的膳食之中下了千年醉,如此方才使得乔儿出府寻药。以婶娘的仁善心肠,想必也不忍看见乔儿在梦魇之中备受折磨罢?”

    眼下薄玉乔心中也升起了淡淡的怀疑之意,毕竟现下瞧着程氏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着实与素日反差太大,便好似对什么忌惮一般。

    如此模样,难道不是心中有鬼?

    薄玉乔略微侧了侧身子,往一旁摆放着的红木桌子上瞟了一眼,发觉装在青花瓷盅儿内的罐焖鱼唇此刻还好好的摆在上头,也便放心了。

    薄玉乔这一席话将程氏堵得哑口无言,红唇轻启,欲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此刻阿珠瞧见程氏这表里不一的毒妇便极为厌烦,水灵灵的大眼儿一转,登时便将昨夜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而后阿珠便缓步上前,俯在薄玉乔耳畔,轻声开口道。

    “小姐,昨夜奴婢暗自您的吩咐,跟着卓琴那丫鬟。发觉那丫鬟着实不是个老实的,竟然施展轻功出了薄府,也未曾让旁人发觉。若非奴婢警觉,恐怕便会被卓琴给发现端倪。奴婢一直尾随着卓琴,发觉其入了一个普通的小院儿之中,奴婢虽未入内,但也听见了其中有妇人的惨叫声,也知到底是怎的回事?”

    听得阿珠的言语,薄玉乔登时便挑了挑眉,而后一双杏眸带着几分笑意,瞧了程氏一眼,径直开口道。

    “现下婶娘您在琼枝阁呆的时候也算不得短了,便与乔儿一齐用膳罢。”

    薄玉乔心下暗自觉得,卓琴所去的那个小院儿,定然也与薄府脱不了干系,不过她现下也并未寻着证据,若是贸贸然以此事要挟程氏,反倒落了下乘。思及此处,薄玉乔这才想要送客,而后才有机会继续谋划开来。

    “用膳便不必了,乔姐儿你这般执迷不悟,婶娘也便没有法子,便只能将此事捅到你父亲那处了。”

    说着,程氏便冷冷的瞧着面前的小娘子,心下着实是后悔的很,若是当年在赵月如去世之时,将薄玉乔给一并送上路,恐怕现下也不会如此麻烦了。

    不过即便程氏现下如何不甘,亦是无力回天,只得淡漠地望了薄玉乔一眼,而后便一震袖襟,径直离开了琼枝阁膳堂之中。

    待程氏一行人终于消失在了琼枝阁之内时,薄玉乔这才正色的望着阿珠,而后便径直开口问道。

    “那小院儿的位置所在何处?你可知其内到底住了何人?”

    闻言,阿珠低眉敛目,兀自摇了摇头,道。

    “奴婢并不知晓院主人的身份,毕竟在奴婢随着卓琴出门时,天色已晚,自是不好打探消息,不过眼下小姐身子已然无碍,奴婢也便放心了,现下去再打探一次便可。”

    阿珠这单纯的脾性,让薄玉乔也着实欢喜的很。不过薄玉乔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昨夜到今晨这一晚上功夫,阿珠一直都并未合眼,现下便连眼眶下头也现出了一丝淡淡的青黑之色,配上那张苍白的小脸儿,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薄玉乔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开口道。

    “此事不急,想必阿珠你忙活了这一阵子,定然也会肚饿了,便先用些饭食,而后再好生歇息一番,莫要将身子给损了,否则若是舅母后来找我算账,那可便没法子了。”

    说着,薄玉乔便径直出了膳堂之中,而后便回了主卧,好生歇息一番。

    薄玉乔歇下了,但程氏可未曾闲着。

    眼下程氏已然铁了心欲要将薄玉乔这个心头大患给除了,所以一出了琼枝阁之中,也并未耽搁时候,便径直往薄正所处的书房处行去。她现下虽说是薄府的掌家人,但到底也不过是薄玉乔的婶娘罢了,也不好管教与她,倒不如借薄正的手,将薄玉乔这小娘子径直给赶到别庄之中,如此她便可以让乔姐儿无声无息的病逝了。

    如此一想,程氏心头也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子淡淡的怅罔,若非乔姐儿与她作对,自己也不欲将其的性命给收了,毕竟那小娘子年幼之时,着实是极为讨喜的。

    待程氏到了书房前头,便有小厮入了书房之中通报,不多时,先前入内通报的小厮面上便挂着谦卑的笑意,恭恭敬敬将程氏给迎了进去。

    程氏入内之后,薄正也不敢托大,径直起身相迎。常言道,长嫂如母,程氏身为薄府的大夫人,身上亦是有诰命的,薄正即便身为户部尚书,也不好太过倨傲。

    薄正一张俊朗的面上挂着一丝浅笑,他原本便带着文人的风雅,此刻淡然而立,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此情此景入了程氏眼中,心下着实厌恶的很,若非薄正这个腌东西,夫君也不会殒命!既然夫君早便不在世上,那薄正还活着作甚?

    程氏恨得咬牙切齿,怕自己敛不住心中的杀意,便径直低眉敛目,瞧不出半点异状。

    此刻薄正薄唇轻启,径直开口道。

    “不知大嫂寻正有何要事?”

    听得薄正问话,程氏面上强挤出一丝笑意,而后眉眼处也显出为难之色,嗫嚅着开口道。

    “阿正,眼下我也是没法子了,昨夜乔姐儿闹出的事端,传入了我耳中。我身为薄府的掌家人,且又是是乔姐儿的长辈,自然是不好视而不见。但我这长辈不过只是婶娘罢了,并非生母抑或嫡母,自是不好太过管束与她。如此,这小娘子不将昨夜那男子的身份吐口,真真是太过倔强,若是、若是吃了暗亏的话,咱们该如何向瑞王殿下交代啊!”

    听到此处,薄正也知程氏所来的目的了。因着先前瞧见了乔姐儿带来的书信,所以薄正一直认为,昨夜将乔姐儿接出府之人,便是瑞王殿下,所以此刻薄正心下暗喜,却又不好与程氏言明,只得委婉地开口道。

    “嫂嫂,此事正已然清楚,乔姐儿如今已然是快要及笄的小娘子,行事自有分寸,嫂嫂便不必太过挂心了,眼下咱们府中的庶务已然极为冗杂,现下便连乔姐儿这小娘子也要劳您挂心,正着实羞愧不已。”

    闻言,程氏猛一抬眼,细细端量着薄正的神色,发觉其眉眼处并未带半分忧色,想来是清楚昨夜乔姐儿并未作出越矩之事。

    思及此处,程氏心下着实恼恨至极,身子也略有些僵硬,细白如葱的玉指死死的攥住锦帕,面上强挤出一丝笑意,轻笑着道。

    “如此的话,那此事嫂嫂我便不插手了,不过日后若是乔姐儿还行出这等有损咱们薄府名声的事情……”

    程氏话音未落,薄正便从善如流的接口道。

    “届时正定然严加看管,不让嫂嫂您为难。”

    说着,薄正还极为规矩的冲着程氏躬身行礼,那副模样,差不离将程氏给起了个仰倒,偏生心下如此气怒之时,面上仍要强颜欢笑。如此程氏在书房之中更待不住了,又与薄正虚与委蛇几句,而后便径直出了书房之中。

    一路上,程氏面上都带着一层寒霜,她从未想到,欲要处理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居然会如此难为,便连薄正也偏袒于她,这是程氏从未预料的。

    看来,她要换一种法子处理薄玉乔这个小娘子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2140/ 第一时间欣赏宁为妾最新章节! 作者:烟引素所写的《宁为妾》为转载作品,宁为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宁为妾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宁为妾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宁为妾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宁为妾介绍:
亲爱的读者朋友,请静心阅读我的小说,用鲜花和收藏支持我吧。宁为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宁为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宁为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