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老太太即便清楚所谓不情之请让人有些恶心,但却未曾想到禾姐儿居然如此不要脸面,欲要入瑞王府中做个侍妾!
好歹她薄玉禾也是府中嫡出的姐儿,到底为甚要这般自甘堕落?更何况,即便老太太同意了此事,瑞王府哪里是好进的?老太太此刻气的厉害,胸腔不断起伏,原本涂着脂粉的面庞,此刻也苍白如纸,更显得胭脂的颜色红的有些虚浮。
“你再说一遍?”
老太太这五个字便仿佛一字一顿逼出来的一般,眼下堂中人瞧见老太太这幅模样,都清楚其已然气怒至极。
此刻薄玉禾跪在地上,已然察觉不妙,单薄的身子便颤抖的仿佛筛糠一般,苍白着一张秀丽的小脸儿,怯怯抬眼儿,触及老太太带着怒意的眸光,登时一阵心悸,忙不迭的垂下头去。
薄玉禾无论如何也不敢答话,一旁的安氏瞧见女儿便仿佛受惊的鹌鹑一般,心下亦是焦躁的厉害,而后便径直站起身子,站到堂下,冲着老太太开口道。
“婆母,眼下禾姐儿年岁还小,少不更事,这才会生出这等异想天开的想法,还望您老莫要气怒,若是因着禾姐儿气坏了身子的话,儿媳便只得以死谢罪了!
安氏如此言语,其中含着的淡淡的要挟意味儿,老太太这般人老成精的人物,自是听得分明。老太太现下不怒反笑,右手不住的摩挲着左腕间的十八子,微微将凤眸眯起,嗤笑一声道。
“你这身为母亲的倒是会说话,女儿上赶着与人为妾,还想要攀附皇家,真真是让人不齿!”
听得老太太如此不留情面的训斥自己,安氏登时便瞪大凤眸,大抵是被惊着了,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刻,薄玉乔瞧着堂中的这场闹剧,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她早便料想到了这个结果。毕竟薄玉禾的身份可与薄玉乔全然不同,怎么说也是个嫡出的姐儿,若是与薄玉乔这等庶出的姐儿一齐入了瑞王府,做劳什子侍妾,真真是丢尽了薄府的颜面!且即便薄玉禾不要脸面,瑞王也瞧不上这个汲汲营营的小娘子。
瞧见如此景象,坐在一旁的程氏微微蹙眉,径直站起身子,亲自端起青花茶盏,奉到老太太面前,轻声开口道。
“婆母,您又何必如此气怒?禾姐儿大抵是因着与乔姐儿姐妹情深,方才如此开口,不过是小孩子一时意气之语罢了,您可莫要当真。”
听得程氏这般不遗余力规劝,老太太即便心下着实气怒的很,也不好再表现出来,登时便冷声道。
“禾姐儿起身罢,祖母知晓你与乔姐儿姐妹情深,但饶是如此,也不好胡言乱语,若是将你的闺名儿给毁了,恐怕日后议亲便成了难事儿。”
老太太言语中的敲打之意,着实明显的很,此刻薄玉禾僵硬的自青石板上起身,而后苍白着小脸儿,怯怯的望着安氏,希望母亲能为她指出一条明路。安氏对上薄玉禾的凤眸,亦是心疼不已,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
“婆母,禾姐儿现下已然明了了您的苦心,便先让她落座罢。”
听得此言,老太太淡淡的颔首,随即安氏便带着薄玉禾一齐落座。二人便好似真真受着了惊吓一般,半点也不敢开口,生怕再惹得老太太心生愠怒。
经过这一场闹剧之后,薄玉乔虽说有些肚饿,但却并未吐口,反正一会子便要回琼枝阁了,再忍一时半会儿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薄玉乔心下原本想的倒是极好,但此刻碧荷这丫鬟慌慌张张的自寿吾院院中疾步奔了进来,老太太见状,心下更是不虞。原本瞧着碧荷这丫鬟还是知礼数的,却未曾想到她居然如此毛躁,着实是没有规矩。
碧荷这丫鬟虽说急躁,但在老太太身旁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清楚老太太的心思,清楚老太太不虞,而后便强忍着心下的慌乱,径直冲着其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奴婢给老太太请安。”
见状,老太太微**着碧荷招手,碧荷这才上前几步,俯在老太太耳畔,将她方才得知的消息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老太太。
听得碧荷的言语,老太太面沉似水,抿紧唇瓣,待到碧荷不再开口之时,便略微抬眼儿,冲着堂中众人开口道。
“既然已然请过安了,你们便先回罢。”
老太太淡淡的开口道,这副模样,着实是让薄玉乔心下疑惑的很。不过即便再是疑惑,薄玉乔也不会主动开口发问,省的知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事情,惹得一身骚,那便不好了。
众人陆陆续续自寿吾院正堂之中离开,待正堂之中只剩下老太太、岑嬷嬷,以及白芍碧荷之外,再无旁人时,老太太这才面色铁青的开口问道。
“那人还有几时入京?”
老太太言语中仿佛半点波澜也未曾带着,但堂中人却是清楚的很,老太太越是如此,便说明她老人家已然气怒到了极点,只是强行隐忍着,不曾爆发罢了。
白芍此刻身子微微颤抖着,兀自上前一步,低眉敛目,好不恭顺的开口道。
“回老太太的话,甄老夫人离京大抵还有一日脚程,想必明日白昼便会入府了。”
听得此言,老太太只觉胸臆间涌起一阵光火,那甄老夫人到底是为何要来薄府?难不成是知晓娆儿怀有身孕一事?若是如此的话,恐怕娆儿腹中的孩儿便不能动了。思及此处,老太太不由升起一丝忐忑,娆儿腹中的孩儿也不知到底是何人的孽种,若真真与正儿有关的话,她这身为母亲的该如何是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比之薄正,薄娆这个已然出嫁的姑奶奶,到底是不及她兄长重要。眼下老太太倒是有些犹豫,不知如何方才能将薄娆腹中的孩儿给除掉,毕竟这孩子留下一日,之于薄府而言,便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灾祸!
老太太现下犹疑的很,她着实有些恼恨自己,为何不快些将那孽障处置了,现下甄老夫人入京,自己若是再动手的话,恐怕便会让其察觉出端倪。
老太太此刻低叹一声,亦是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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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玉乔回到琼枝阁时,便草草的用了早膳,虽说晨间因着薄玉禾的缘故,去寿吾院耽搁了一会子,但眼下时候还早,出府瞧瞧义父与素墨亦是极好的。
用过早膳之后,薄玉乔便黄莺青衣二人出府了。待到了杏林馆之前时,薄玉乔便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而后便轻车熟路的往莫如青所居的小院儿行去。
踩在小院儿中的青石板上,薄玉乔便将素墨的声音收入耳中。
“莫大夫,您便让奴婢回薄府罢,奴婢的身子着实没有大碍,您尽可放心。”
听得素墨的声音,薄玉乔不禁叹息着摇头,这丫鬟的脾性着实是有些过于倔强了,想必她一直将那夜的谈话记挂在心里,所以才会在昨日那般危险的境地,独自上了玉泉山之中。
薄玉乔缓步朝向卧房处走去,眼下她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若是薄玉乔并未记错的话,这杏林馆中大抵是有客房的,即便素墨身子受了伤,居于客房中亦是成的,怎的义父会不顾男女之别,将素墨待到自己所住的小院儿之中?
薄玉乔的脚步声着实轻浅的很,毕竟习过舞蹈的小娘子,一举一动之间,都带着一股子窈窕的意味儿。但素墨的耳力亦是极好,听得外头有些熟悉的脚步声,便猛地自床榻上站起身子,而后便径直将雕花木门给推了开。
瞧见门外俏生生立着的小娘子,素墨眼眶登时便有些红了,轻唤一声道。
“小姐。”
听得素墨的声音,薄玉乔面上也显出一丝笑意,早知素墨如此倔强,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疑心于她。毕竟似她这般出身的死士,只消认定了主子,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哪里又会生出背叛之心呢?
“素墨,你身子可好?到底是何处受了伤?”
见着薄玉乔满面的忧色,素墨心下划过一阵暖流,开口答道。
“小姐,您便放心罢,奴婢并无大碍……”
话音未落,一旁伫立着的莫如青径直上前,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乔姐儿,都是我不好,若非昨日我执意要入玉泉山的话,恐怕素墨便不会伤着了。眼下她肺腑受创,想必一段时日之内,都不能伺候你了。”
薄玉乔知晓莫如青的性子,既然他都如此开口了,那素墨的伤势真真算不得轻。思及此处,薄玉乔蹙紧眉头,径直开口道。
“义父身为神医,口中之言自然是不会有错,素墨,近日咱们府中也并无旁的事情,且我身畔还有翠芙黄莺两个丫鬟,你便好生养伤即可。”
听得此言,素墨还欲开口,突然发觉莫如青一双凤眸中划过一丝不虞,登时面上便带着一丝讪讪之色,不敢再开口了。
第152章
虽说素墨的身手极好,莫如青又不过区区一文弱男子。但即便如此,素墨一旦对上了莫如青,一身功夫便仿佛尽数消失了一般,起不到半点作用,便连反抗之心也生不出。
经过昨日的相处,莫如青也清楚素墨这小娘子是吃硬不吃软,只消自己面上现出怒色,她便不会再生出旁的心思了。这般手段,虽说有些下作,但却百试百灵。
素墨现下可不清楚莫如青的心思,只以为莫大夫当自己不知好歹,从而心生愠怒了。思及此处,素墨心下不由暗自低叹一声,她原本便不是什么讨喜的脾性,又还在期许什么呢?
薄玉乔见素墨与义父都全须全尾的待在此处,便知他二人想必亦是无碍的,登时便兀自坐在主卧中的红木凳子上,而后娇笑着冲着莫如青开口问道。
“义父,你可知有什么药,可使人神志不清,从而行出疯狂之举?”
听得此言,莫如青心下不禁微微摇头,瞧着笑颜如花的乔姐儿,怎的也想不到如此绝丽的小娘子,手段竟如此果决。让他对乔姐儿的行为果决满意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心疼。若是乔姐儿的姨娘当年没有为人所害的话,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
“我这儿有以虞美人炼成的药粉,若是一次用上大量的话,可致癫狂。”
闻言,薄玉乔面上不由显出一丝诧异之色,毕竟她自是知晓虞美人的,也知虞美人这花是属罂粟科,但其应当无毒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略带一丝疑惑的开口问道。
“义父,虞美人不是无毒吗?怎的又会炼出让人神志不清的药来?”
薄玉乔素来都是极为精明的,此刻现出疑惑的模样,倒是让莫如青不禁发笑,他径直落座在薄玉乔面前,缓声解释道。
“大多数的虞美人都是无毒的,但前些年自番邦引进了一种特殊的虞美人,自其果实略大几分,其中提炼出的药粉,便能使人神志不清。”
听得此处,薄玉乔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莫如青口中所提及的虞美人,并非真正的虞美人,而是罂粟。大乾王朝原本便不产罂粟,只有虞美人,而现下自番邦引进的‘虞美人’,其中的果实,想必便是提炼出鸦片的罂粟果了。
如此从罂粟果中炼出的药粉,照理来说,应当是比鸦片的纯度要高,但却及不上***的毒性与成瘾性,如此的话,倒可以善加利用一番。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菱唇微勾,她倒是未曾想到义父手中竟然有这等好物儿,若是用来使薄府倾颓的话,想必是再好不过了。
“那义父便给乔儿取来一些,想必这东西应当是不易被旁人发觉罢?”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莫如青径直端起茶盏,以茶盖儿撇开了上头的茶叶,轻啜一口,而后似笑非笑的瞧着薄玉乔,过了好一会子,这才开口道。
“你只需将这物儿放在香炉之中,隐藏在香料的气味儿之下,便不会让旁人发觉。且如此为之的话,时候虽说长些,但中毒更深。”
闻言,薄玉乔径直颔首,心下倒是不由的升起一丝讽意,如此的话,若是封氏神志不清了,到底有何光景,真真是让人着实期待不已。
莫如青给薄玉乔取了一个约莫一指高的青花瓷瓶儿,其中装着的便是那药粉了。拿到这物儿之后,薄玉乔也并未急着回薄府,反而是亲自为素墨做了一道补身的当归乌鸡汤,而后在炉子上架起小火儿,慢慢的煨着,而后方才离开这杏林馆之中。
离了杏林馆,薄玉乔又去蓬莱楼中待了一会子,此次倒是尝着了蓬莱楼中四个厨子的手艺,虽说并非极好,但比之一般的厨子,也是强上许多。
早在先前薄玉乔便自杏林馆中取来了大批的朝天椒,且将川菜的菜谱撰写给了赵轩,如今蓬莱楼中红艳艳的菜品,瞧着便让人口舌生津,但因着那股子略有些刺鼻的味道,普通百姓一开始倒是不太敢轻易尝试。
但总有人打头阵儿,待尝过川菜的人越发多了以后,这朝天椒居然有些不够了,若非薄玉乔先前在京郊开了一片药田,特地将这朝天椒给种上,现下蓬莱楼的生意恐怕便会耽搁了。
相比川菜的热闹,药膳便要冷淡许多。主要是能品用药膳之人,每日不过只有十位雅间儿的贵客罢了,如此的话,一般百姓便没这份口福。自然了,若是普通百姓起的早些,且不怕花销银钱的话,入了雅间儿之后,自会有小厮带着坐诊的大夫为其诊脉,而后细细熬煮药膳。
眼下这些事情,都由孙有甲这掌柜的负责,薄玉乔不过是每月查对一次账目罢了。只消孙有甲不生出异心的话,用的还算得手。
眼见着天色愈晚,薄玉乔也不好再耽搁下去,便径直上了马车,赶回薄府之中。
入了琼枝阁主卧之时,薄玉乔便径直朝向放在妆台上的红木小匣处走去。此刻主卧之中,只剩下她一人,自然是极为放心的。
现下薄玉乔心下已然有了定论,素墨这丫鬟定然不是那背主之人。但如若那人并非素墨的话,又是哪个?反正便是这琼枝阁中伺候的人手,毕竟只有能日日瞧见她薄玉乔,方才可以将她的行踪时时刻刻的报给瑞王。
思及此处,薄玉乔俏脸上浮现出些许冷色,杏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她想不到那人藏得还真是挺深,且也算聪明的,知晓能借着素墨的出身遮掩一二,如此心思灵巧之人,待在她琼枝阁中,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薄玉乔轻抬玉手,而后便将自己脖颈上的那根坠链儿给解了开来。这坠子并非旁的物什,而后一把约莫两个指节儿那般大的金钥匙,金光闪闪,上头雕刻这极为繁复的纹路,瞧着也是分外精致。
这金钥匙与那红木匣子,都是薄玉乔特地差人,寻了能工巧匠,耗费了大抵三个月时候,才制成的这匣子与钥匙。
薄玉乔这主卧之中,放了太多见不得光的物什,若是让旁人发觉了半点儿,恐怕她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将金钥匙握在掌心,上头还带着一股子温热之感,薄玉乔抿了抿唇,随即便将钥匙给插入锁孔之中,先是朝左转了三圈儿,而后复又往右转了一圈儿,这才听得嘎嘣儿一声,显然是那红木匣子打开了。
薄玉乔将方才义父交与她的青花瓷瓶自袖笼中取出,而后淡笑着捏出匣子中原本便放着的一个青花瓷瓶儿,这瓷瓶儿是早些年义父交与她的物什,其中放的并非旁的,而是使得男女动情之物。
匣子中的瓷瓶儿虽说亦是青花纹路,但照比薄玉乔手中的瓷瓶儿,要略大了一分,如此的话,放在一处也好区分。
薄玉乔将装着罂粟粉的药瓶儿放在了匣子中,清淡的青花配上红木匣子中朱红的锦缎,真真是极为好看。眼下,薄玉乔手中便只剩下那能使得男女动情的药粉了。
此刻薄玉乔杏眸中划过一丝笑意,想到甄凌那张阴郁的面孔,也不知这药粉过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有无效用,她真真期待的很。
到了晚膳时分,黄莺这丫鬟将白玉豆腐给端上来之后,一张秀丽的小脸儿上便显出一丝疑惑之意,随即便轻声开口问道。
“小姐,您说甄老夫人为何要入咱们府上啊?姑老爷不是现下不还在任上吗?”
听得黄莺的问话,薄玉乔拿起象牙银箸的手微微一紧,她倒是不曾听闻这甄老夫人入府一事。
薄玉乔眉头微蹙,抬眼儿望着黄莺,径直开口问道。
“你是自何处听得的这个消息?是否为真?”
闻言,黄莺抿了抿唇,登时便道。
“大抵是真的罢,今日奴婢欲要出府为小姐取那翡翠琉璃盏时,便瞧见有人给门房送信儿,因着奴婢离门房并不算远,便将那人的言语收入耳中,说是甄老夫人明日清晨便会入京了。”
此刻,薄玉乔真真是有些惊诧了,她可万万没有想到,远在太原郡的甄老夫人居然会入府。薄玉乔以往也听闻过甄老夫人的名声,知晓这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如若她清楚薄娆与薄正有私的话,那定然会是一场好戏!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也不由的有些疑惑,正如黄莺所言,甄老夫人在甄宓任下的太原郡待得好好的,为何会突然入京?难不成是接着了什么消息?
薄玉乔杏眸陡然一亮,面上不由显出一丝笑意,心下不禁活络开了,暗自猜测,说不准甄老夫人入京,便是封氏传去的消息,为的便是让薄娆这兄妹**的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如若此事真真与封氏有关的话,那这妇人着实是手段果决,毕竟经此一事的话,恐怕薄娆不被休离,也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病逝。使得府中的姑奶奶落得如此后果,若是传出半点风声的话,恐怕老太太与薄正都不会轻饶了封氏!
第153章
薄玉乔用过晚膳之后,便径直歇下了。既然已然知晓甄老夫人明日要来府,那所谓合欢之药,也无需用的太早,毕竟让那老太太亲眼瞧见自己的孙儿玷污了薄玉琼的清白,想必薄玉琼这小娘子也便能成功入了甄家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倒是微微有些犹豫,虽说甄凌这厮将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但因此将他与薄玉琼牵扯在一处,着实有些不大厚道。不过薄玉乔也只迷茫了一瞬罢了,只消她下药那日,给甄凌与薄玉琼一个选择的机会,届时到底是何结果,便是他二人的命数罢!
翌日,薄玉乔起的倒是并不算晚,自那日宫宴之后,老太太对她便更是予取予求,虽说其中含着些放任的意思,但薄玉乔倒是半点也不介意,否则办事束手束脚的,也未免有些逼仄了。
薄玉乔此刻并未去老太太的寿吾院中,反而是派黄莺翠芙这两个丫鬟出去打探消息,大抵辰时将过,这两个丫鬟便一齐回到了琼枝阁的正堂之内。
瞧见那两个丫鬟,薄玉乔也并未直起身子,径直倚靠在贵妃榻上,素手将荔枝外头的那一层硬壳儿给除了去,露出其内光洁如玉的莹润果肉。
薄玉乔将剥好的荔枝放入口中,待细细嚼咽之后,取来一旁的锦帕拭净手后,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甄老夫人可到府内了?”
闻言,黄莺尚未开口,翠芙这丫鬟便径直上前一步,清秀的面庞上略带了一丝急切,道。
“回小姐的话,甄老夫人方才便已然入府了,先去探望了老太太一番,而后便径直往姑奶奶所居的凝翠阁赶去。”
听得此言,薄玉乔菱唇微微勾起,杏眸眨了眨,那副狡黠的模样,便好似猫儿一般,勾的人心痒难耐。
只见薄玉乔微微抬起袖襟,轻轻摆了摆手,丝薄仿佛无物的锦缎便径直顺着如玉的手臂滑落,露出那一抹雪白。好歹此处并无男子,否则恐怕都要被薄玉乔的模样给摄去了心神。
“罢了,你二人便先去歇着罢,此处无需你们伺候了。”
闻言,翠芙与黄莺对视一眼,而后一齐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待黄莺翠芙二人行至离正堂有些脚程的连廊处,翠芙原本清秀的小脸儿上才现出一丝颓唐之色,抬眼扫了黄莺一眼,径直开口道。
“黄莺姐姐,你可发觉,近日素墨姐姐不在了,小姐仿佛吩咐的事情也少了一半,莫不是不将咱们二人看做心腹?”
听得翠芙此言,黄莺登时便蹙紧眉头,她怎的也未曾想到,翠芙这丫鬟看着老实,但却有胆子在暗地里编排主子,着实是有些越矩了。
黄莺抿了抿唇,本想忍耐一番,毕竟她与翠芙一样,不过是一等丫鬟罢了,自然是没资格教训于她。但一想这妮子若是日后更为放肆的话,恐怕便连小姐都饶不了她。如此恐怕翠芙更得不着好,黄莺登时便开口规劝一声。
“翠芙,你我二人都不过只是奴婢罢了,小姐有什么吩咐,咱们自当竭力去做,哪里能暗自揣度主子的心思?若是被让人听得风声的话,恐怕即便小姐不收拾你,也自有旁人出手!”
黄莺此刻一双水眸瞪大,她这丫鬟原本便是薄玉乔身旁伺候的人中,相貌最为娇艳的一个,此刻略带着气怒的模样,便仿佛绽放的花儿一般,瞧着极好,再加上黄莺人如其名,嗓音真真是仿佛曲乐一般,极为悦耳,即便是规劝的言语,也带着一股子难言的韵味儿。
不过翠芙此刻可丝毫不觉得黄莺的声音悦耳,眼下她是最最不耐这些劳什子规劝,便好似她自己十恶不赦一般。
翠芙胸口微微起伏,忍了又忍,见着黄莺终于闭嘴了,这才僵着脸开口道。
“黄莺姐姐放心,妹妹我自然是能分得清轻重,定然不会使得小姐蒙羞。”
听得此言,黄莺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又欲开口,却不防被翠芙这丫头给打断了,将要出口的言语便那般直愣愣的哽在喉间,真真是让黄莺难受至极。
“如若黄莺姐姐无事的话,那妹妹我便先告退了。”
说着,翠芙这丫鬟面上尚带着几分冷色,淡淡的扫了黄莺一眼,敷衍的福了福身子,随即便径直转身而去。
见状,黄莺愕然的瞪大眼,心下虽说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惊诧。原本那个羞涩腼腆的翠芙到底去了何处,怎的会变成现下这幅模样。
黄莺蹙着眉,狠狠的在原地跺了三下脚,随即便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走了有一会子,便瞧见了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的青衣,这厮正兴冲冲的冲着黄莺招了招手,大抵是因着见着心上人的缘故,太过欢喜,此刻青衣也并未瞧见黄莺不虞的面色。
行至近前,青衣终于瞧出黄莺这丫鬟的不对了,登时一阵清秀的面庞便显出一丝为难之色,苦着脸冲着黄莺开口道。
“都是我不好,怎的生的一副这般不讨喜的容貌,方才使得面前的小娘子不虞!”
听得青衣耍宝的言语,黄莺虽说心下仍是有些气怒,但也清楚不好迁怒在青衣身上,登时便横了那厮一眼,而后便不由的勾起一丝笑意。
见着黄莺笑了,青衣也不由的欢喜起来,而后便径直自袖中取出一支绞丝银镯儿,牵起黄莺的小手儿,不由分说的将绞丝银镯套在了黄莺腕间。
瞧见那做工极为精致的绞丝银镯,黄莺也知青衣寻这物什,定然是极用心的,当下便不禁有些欢喜,眉眼处的烦闷一扫而空,含羞带臊的扫了青衣一眼。
青衣自然清楚黄莺的心思,知晓黄莺心下的郁燥已然散了,这才正色的开口问道。
“你方才是怎的了,因何烦闷?不妨与我说说,咱们两个到底主意多些。”
闻言,黄莺面上带了一丝犹豫之色,不知如何与青衣开口,毕竟方才与翠芙生出的事端,连口角都称之不上,不过便是不欢而散罢了。她这般小题大做,未免有些矫情,再说若是让小姐听得了风声,对翠芙迁怒便不好了。
思及此处,黄莺猛地转身,低眉敛目,动了动唇瓣,径直开口道。
“人家小娘子之间的事情,怎好与你说道,你现下便办好小姐的差事,如此方才是正道,可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知道吗?”
听得此言,青衣面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他最最欢喜黄莺这丫头对他的关切,当下便一把握住黄莺的皓腕,低声开口道。
“娘子所言极是,为夫莫敢不从。”
小两口便在回廊处诉着衷肠,而薄府另一处可便没有这般平静了。远道而来的甄老夫人眼下正处在薄娆所居的凝翠阁中,甄老夫人虽说对薄娆这个年年往娘家跑的儿媳心生不满,但到底也是重子嗣传承的,一听得薄娆要将腹中的胎儿给落了,便马不停蹄的自太原郡赶了过来。
入了薄娆所居的主卧之中,甄老夫人一眼便瞧见了倚栏凝望的薄娆,穿着一身单薄的乳云纱对襟衣衫,更显身量清减。
见状,甄老夫人心下更怒,她虽说不知何人给她送的信,但却信了那书信之中的内容。毕竟,能清楚的知晓薄娆与凌哥儿生辰八字之人,想必身份亦是不简单。且信中无非是写着,因着薄娆身子不好,现下须得细细调养,所以腹中的孩儿便不能保住了。之于甄老夫人而言,家中子嗣为重,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方一见着那封信时,甄老夫人简直可称得上又惊又喜,薄娆嫁给宓儿已然十多年了,便只得凌哥儿一个独子,眼下好不容易再有了身孕,哪里能说落胎便落胎呢?为了家中子嗣繁茂,甄老夫人也顾不得所谓脸面,便一路风尘的赶到京中。
此刻主卧之中伺候的冬怜夏语瞧见了甄老夫人,这两个丫鬟心下着实惊诧不已。老夫人现下不应当远在太原郡吗?怎的会入京?难不成老夫人已然知晓夫人腹中的孩儿并非老爷的血脉,所以这才来兴师问罪吗?
思及此处,两个丫鬟颤巍巍的欲冲着甄老夫人福身,想要开口知会主子一声,却不防甄老夫人忽的挥挥手,示意她二人下去。
见老夫人如此吩咐,冬怜夏语登时也不敢放肆,便径直退下了。而薄娆正瞧着窗外的合欢树,略有些出神,以至于现下都并未察觉房中的动静,更是不知晓甄老夫人已然到来之事。
待到这主卧之中仅剩下这婆媳二人之时,甄老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径直上前一步,戴着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的左手微微抬起,拍了拍薄娆略有些清瘦的肩头。
察觉有人触碰自己,薄娆微微蹙了蹙眉,将要训斥这人不懂规矩,却不妨将甄老夫人的那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庞收入眼底。
薄娆原本便心虚至极,此刻瞧见自己的婆母,更是大惊失色,清丽的面庞血色尽褪,苍白的与白纸无异。
第154章
薄娆单薄纤瘦的身子不住颤了颤,玉手也不由自主的扶着窗边,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她登时便会跌倒在地,闹出笑话来。
“婆母,您怎的入京了?为何不知会儿媳一声?”
薄娆竭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但越是急切,便越是惊惧,不过好在甄老夫人以为薄娆的面色是因着身子虚弱所致,这才没有生出怀疑。
此刻甄老夫人眉头一蹙,瞧不惯薄娆这幅病弱的模样,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径直开口道。
“我怎的不能入京了?你倒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出了这般大的事情也不回府送信儿,还知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甄老夫人言语中带着明显的气怒之意,更是让薄娆心下喘喘,不敢直视薄老夫人的双眸。她与二哥有私之事,现下恐怕便已然被婆母知晓了,若是甄宓那厮得了消息的话,大抵便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休离了罢!如此,那凌哥儿该如何是好?
眼下薄娆真真是有些慌乱了,着实是没有法子,只得恭顺的低眉敛目,喃喃开口道。
“婆母,儿媳知错了,您能否原谅儿媳这一回,儿媳真真是一时糊涂,日后再也不敢了!”
此刻薄娆凤眸含泪,情绪略有些激动,伸出手来,死死的攥着甄老夫人的袖襟,不住的摇晃着。
见状,甄老夫人心下倒以为薄娆这是想明白了,登时便不禁轻笑着开口道。
“我不怪你便是,你现下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也莫要泣泪,若是伤着孩子便不好了。”
听得此言,薄娆登时有些震惊的瞪大凤眸,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诧异的望着甄老夫人,咬着红唇开口道。
“婆母,您、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薄娆现下是真真分不清甄老夫人的想法了,虽说她与二哥有私之事旁人并不如何清楚,但腹中的孩儿定然不是甄宓的,为何甄老夫人现下还如此欢喜,难不成她此刻还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思及此处,薄娆心中又活泛开了,方才苍白如纸的面色,此刻也现出了薄薄一层血色,瞧着便没有将将那般吓人了。
听得薄娆的言语,甄老夫人登时便心生不虞,她不远千里入京,为的便是薄娆腹中的孩儿,但现下瞧着这儿媳的模样,好似还不欲留下这孩子一般,着实是让人气怒。甄老夫人一把扯开薄娆攥在手中的袖襟,冷声道。
“阿薄,你现下年岁也不小了,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自然是应当留下的。虽说近日你身子不好,若是留下这个孩儿,恐怕于你身子将养不利,但咱们只消寻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好生调养,想必也不会碍事。”
闻言,薄娆此刻总算断定了她方才的想法,先前的惊慌失措霎时间消失不见,复又抬手恭顺的扶着甄老夫人的手臂,而后打蛇棍上,附和道。
“婆母言之有理,虽说近来我身子难过的紧,但这孩儿亦是真真难舍,幸而府中已然为儿媳寻着了一良医,相信有其亲自出手调养的话,大抵便不会生出事端了。”
薄娆这般恭顺的应承,自然是让甄老夫人心下舒坦的很,只消甄家的血脉得以传承,余下旁的事情,甄老夫人亦是不会收入眼中。
婆媳俩谈论了一会子,薄娆便吩咐小厨房备了午膳。因着甄老夫人最喜的一道菜便是金腿烧圆鱼,这菜是道地的京味儿,但是因着太原郡的厨娘并非京中的厨娘,即便手艺不错,这道金腿烧圆鱼仍是差了几分火候。
薄府小厨房中的吃食真真是极好的,因着薄娆先前便特地交代过好生炮制这道金腿烧圆鱼,所以小厨房中的婆子们自然是不敢怠慢,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便由冬怜夏语这两个大丫鬟,亲自提着红木食盒儿,将食盒儿提入膳堂之中,奉在甄老夫人与薄娆面前。
薄娆此刻径直站起身子,恭谨的立在甄老夫人身后,而后便取了一双公筷,将甄老夫人最为欢喜的金腿烧圆鱼夹了几块儿,放入了甄老夫人面前小几上的青花瓷盘儿之中。
虽说甄家并无儿媳伺候婆母用膳的规矩,毕竟现下儿媳亦是出身大户,不好使唤。但此刻薄娆如此恭顺,当真是让甄老夫人心下愉悦不已。这怀了身子的妇人,性情大变自不是虚的,不过却更是纯孝了。
甄老夫人执起上头镶着翠玉的银箸,而后便径直夹了一块儿鲜嫩可口的鱼肉,送入口中,眉眼处划过一丝满意之色,淡淡的开口道。
“这滋味儿不错。”
瞧见甄老夫人满意,薄娆也算是舒了一口气,而后伺候的甄老夫人更是尽心了。不过甄老夫人虽说有些手段,但却并非是苛责人的性子。只消薄娆尽到了孝心,便让她落座歇着了,毕竟现下其肚腹中还有孩子,可万万生不得半点差池。
因着甄老夫人怎么也算是与老太太平辈儿的人物,所以今日老太太便在寿吾院膳堂之中摆好了晚膳,家中小辈自是一个也不能少,薄玉乔虽说不耐烦如此虚与委蛇的场面,却亦是推脱不得。
眼下时候未到,先前不过是寿吾院中的白芍过来知会一声,薄玉乔这才知晓这个消息。此刻她径直换上了一件儿粉霞锦绶藕丝罗裳,发间只簪着一支和田碧玉钗,配上耳间的东珠耳铛,更是显得清丽逼人。
换好衣裳之后,薄玉乔便径直将脖颈处挂着的金钥匙给解了开,而后取出其中能使得男女动情的药物,将那青花瓷瓶儿径直打了开,拿起一个瓷盏儿,往其中注入了些山泉水。用山泉水将那药粉给化开,而后便将罗帕浸在山泉水之中。
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薄玉乔便径直将已然湿透的罗帕取出,而后放在红木桌子上,慢慢的阴干。
在即将出门子之际,这罗帕仍是有些潮湿,薄玉乔微微蹙眉,将罗帕放入袖笼之中,随即便径直往寿吾院中走去。
待薄玉乔行至寿吾院中之时,众人尚未移步膳堂,岑嬷嬷瞧见薄玉乔,一张苍老的面庞登时便显出一丝冷意,她真真是瞧不出薄玉乔这小娘子到底有何好的,竟能得着瑞王青眼,着实好运!
思及此处,岑嬷嬷虽说极为不忿,不过好歹她亦是有些分寸的,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便径直上前几步,皮笑肉不笑的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乔小姐您来了,眼下老太太与甄老夫人已然在正堂之中,还请您移步正堂。”
瞧见岑嬷嬷那藏着愤怨的眸光,薄玉乔心下不禁嗤笑一声,不过只是一个老刁奴罢了,还不必她放在心上,但若是这岑嬷嬷还不长教训,非要使些阴私手段的话,那便莫要怪她翻脸无情了!
“恩。”
薄玉乔淡淡应声,也并未给岑嬷嬷留多少颜面,而后便轻车熟路的往寿吾院的正堂中行去。岑嬷嬷落在薄玉乔身后,苍老的面庞此刻都有些扭曲,便仿佛自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真真人。
入了正堂之后,薄玉乔便瞧见了坐在主位的老太太,以及老太太身畔坐着的端庄贵妇。那妇人瞧着约莫四十七八的模样,眼角处带着几分纹路,虽说已然显出老态,但仍能瞧出年轻时的秀丽模样。
甄老夫人现下鬓间染上些许寒霜,但头发却盘的一丝不苟,上头插着琳琅满目的钗饰,好不耀目。
薄玉乔眸光只不过略微自甄老夫人身上扫过罢了,并未停留,毕竟若是那般的话,着实是有些失礼了。
莲步轻移,薄玉乔恭谨的福了福身子,而后轻声开口道。
“乔儿给祖母请安,给甄老夫人请安。”
听得此言,老太太径直微微颔首,开口道。
“起身罢。”
闻言,薄玉乔便站直了身子。近日以来,她身量微微有些清减,以至于那股子艳丽之色少了几分,多了一些如松如柏的气度。
甄老夫人此刻瞧见面前亭亭玉立的小娘子,心下倒是略微有些可惜,若是这个小娘子并非庶出的姐儿的话,配凌哥儿自是极好的。眼下薄家的容姐儿已然定下了亲事,过不了多少时日便要成婚,自是不必肖想了。其三房的嫡女薄玉禾,虽说也是嫡出,但三老爷薄衡不过只是区区商户子罢了,哪里及得上薄正户部尚书尊贵体面?
思及此处,老太太不由低叹一声,看来欲要为凌哥儿挑一位京中的贵女,着实并非易事。
“乔姐儿真真是极好的,何姐姐,你可真有福气,方才能得着一个如此标致的孙女儿!”
听得甄老夫人对乔姐儿的夸赞,老太太面上笑意更浓了三分。虽说乔姐儿这性情着实有些倔强,但好歹也是她的亲孙女儿,听得旁人夸赞,老太太自然欢喜。
老太太极为受用甄老夫人的言语,但口中却是言不由衷的道。
“你又何必如此夸赞一个小丫头,她现下只是过得去罢了,若是你再如此言语的话,恐怕要不了几时,这姐儿大抵便会有些自傲了。”
第155章
闻言,薄玉乔淡淡的抿了抿唇,面上寻不见半点骄矜之色,随即便乖巧的候在老太太身畔,并不出口多言。待到薄府众人纷纷来到这正堂之中时,各自向甄老夫人请安,而后小厨房便已然备好了膳食,引着各位主子入了膳堂。
此刻甄凌一直候在甄老夫人身旁,毕竟甄老夫人是甄凌的亲祖母,自然是极亲的。薄玉乔瞧着前头的那道颀长的身影,唇畔勾起的笑意渐浓,行至足足有一丈大小的红木桌子边上,瞧着甄老夫人与甄凌一齐落座,薄玉乔趁着众人并未注意之时,手中攥紧的罗帕便径直一抖,上头的一角藏在水袖之中,而后便沾染着了甄凌面前的茶水之中。因着水袖过分宽大,所以薄玉乔的动作旁人也未曾察觉。
如此为之,薄玉乔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即刻便将罗帕反手攥紧,而后则是镇定自若的自甄凌身边离去,径直在薄玉琼这小娘子的下手落座。
因着今日有客远道而来,所以程氏与封氏自然是要规规矩矩的给老太太布菜。程氏封氏如此,薄娆这身为儿媳的自然也不好空着甄老夫人,省的惹着这婆母心下不虞,如此便不好了。
此刻薄娆清丽的面庞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而后便径直站到了甄老夫人身后,取了丫鬟递过来的公筷,随即便挑拣着甄老夫人喜爱的菜色,放入鎏金瓷碟儿之中。便连一道西湖醋鱼,薄娆都是将其中的小刺细细除了,这才能让甄老夫人入口。
如此殷勤的态度,比之薄娆伺候老太太时要多上数倍,因着如此,老太太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庞,现下也现出一丝冷色。虽说她心下明白,阿娆定然须得好生侍奉甄老夫人,方才有好日子过,但瞧着嫡亲女儿从未有过夫人细心举动,老太太心下有些泛酸的同时,又升起了一股子不足为外人道的愤怨。
一旁的程氏与封氏见着薄娆的行径,也并未表现出半分异样,毕竟薄娆无论怎么殷勤,肚子里怀的都是孽种,若是透露出半点风声的话,恐怕甄老夫人现下面上的笑意,便会化为毫不遮掩的杀意!
老太太也并未让程氏封氏一直伺候着,瞧见差不离儿了,便抿了抿唇,淡淡的开口道。
“你们快坐下用膳罢,省的饭食凉了,也不好入口。”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程氏封氏二人便一齐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随即便坐回了先前的位置。
见状,甄老夫人也不好再劳累薄娆,便也让薄娆坐回原位用膳了。
薄娆伺候甄老夫人这一段时候,薄玉乔可细细的盯紧了这姑母的神色。她发觉薄娆好似真真洗心革面了一般,除了伺候老太太与甄老夫人之外,也便时不时的为甄凌以公筷夹上些菜品,随即便眉眼低垂,好不恭谨的模样,半点也并未朝薄正那处瞧上半眼。
薄玉乔又暗自扫了一眼薄正,发觉这冷心冷血的伪君子,现下便仿佛没事人儿一般似的,面上带着一丝清淡的笑意,时不时抬手轻轻拂过蓄起的短须,好一派闲适自若的模样。
虽说薄正现下瞧着风度翩翩,但薄玉乔心下仍不由自主的暗自啐了他一口。原本以为薄正冷心冷血也便罢了,毕竟这大乾王朝之中的男子,不便是将女子当个摆件儿吗?若是嫡妻出身高贵,便稍带着些敬重,倒也无妨。
但薄正这厮却是污秽到了骨子里,与嫡亲妹妹**不算,现下居然还使得薄娆肚腹之中怀了孽种。如此严峻的情形,他此刻便仿佛置身事外一般,着实是让人不齿至极。
径直收回目光,薄玉乔手中握着的碧玉银箸微微紧了紧,她此刻倒是不敢再看薄正,生怕自己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厌恶与杀意,若是让旁人发觉的话,那之于她的处境,可便有些不妙了。
薄玉乔也不知瑞王到底打算何时出手,毕竟薄正这等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多让他好好的待上一日,便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遭祸。若是在她及笄之前,瑞王还未出手的话,那便莫要怪她不顾瑞王殿下的嘱咐了。
此刻,薄玉乔艳丽的眉眼处,一道寒光一闪而过。而端坐于对面推杯换盏的薄正,陡然只觉身上一寒,随即便有些疑惑的将手上的酒盏放下,抬手轻轻揉按了晴明穴一番,心下暗自低笑一声,大抵是受了风寒罢!
用过晚膳之后,便有丫鬟陆陆续续的端着一个个红木托盘行至众位主子身畔,红木托盘之上放着两个茶盏,一个瓷盂儿,便是让众人漱口的。
因着薄玉乔坐在外头,所以便是她先漱口。见状,薄玉乔菱唇微勾,便知晓机会来了,而后兀自站起身子,先前那条罗帕仍攥在掌心之中,抬手在红木托盘上取了一个茶盏,再以方才的法子,将罗帕在茶盏中浸过片刻,随即便若无其事的端着茶盏,径直漱了漱口,将水吐在瓷盂儿之中。
那丫鬟伺候过薄玉乔之后,便径直上前一步,又端着方才那个蘸了药粉的茶盏,奉到薄玉琼面前。
薄玉琼那小娘子接过茶盏之后,红唇微张,便以小口的将其内的温水送入口中,动作倒是好看的紧,生怕落座于对面的甄凌瞧见她半点儿不雅的姿态。
见着薄玉琼也着了道,薄玉乔那颗提着的心也便放下了,毕竟义父给的药粉着实是好用的紧,且入水即溶,待到约莫两个时辰之后,便会全然失效,即便医术极好的医者前来查验,也不会发觉半点端倪。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暗自低笑一声,也不知薄玉琼这小娘子今晚到底能否得偿所愿,毕竟现下甄老夫人在侧,只消真真生米煮成熟饭,即便甄老夫人也推拒不得,毕竟人家小娘子的清白,可是让他亲孙儿给毁了。
事情办妥之后,薄玉乔也并未再在寿吾院中的膳堂多做停留,毕竟若是让旁人生出疑心的话,可便有些不妥了。
薄玉乔莲步轻移,便朝向外间儿行去。而一旁候在甄老夫人身畔的甄凌,此刻瞧着薄玉乔窈窕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燥热,眸光中也染上了一丝异色,抬脚便追了过去。
薄玉琼原本便心悦甄凌,所以自是时时刻刻都将甄凌的举动收入眼底。此刻瞧见凌哥儿追着乔姐儿出了门子,心下真真慌乱不已,毕竟她也不是如何蠢钝之人,自然能瞧出凌哥儿对乔姐儿的心思,若是现下让凌哥儿追上了乔姐儿,二人互通了心思,那便有些难办了。
略有些尖锐的指甲刺破了薄玉琼掌心娇嫩的肉皮,她此刻也顾不得旁的了,便径直随着前头二人,朝向外院儿行去。
薄玉乔一出门子,便听得后头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心下不禁有些疑惑,径直微微转头,便将甄凌的身影收入眼底。
薄玉乔原本便是心细如发的性子,此刻自然是察觉出甄凌的不对。原本相貌俊秀的小郎君,此刻面色已然有些涨红,一双肖似薄娆的凤眸,此刻也亮的过分。若是旁人瞧见了,恐怕会以为是甄凌饮了酒所致,但薄玉乔却是清楚的很,想必是义父交与她的药粉,此刻生效了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真真有些惊慌,义父交给她的药粉,说的难听些便是**,若是甄凌真真因着药性行出什么越矩之事,她可真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正待薄玉乔心下急躁之时,又见着身后来了一道窈窕的身影,一股子淡淡的牡丹香气弥散在夜色中,不是薄玉琼那小娘子还有谁人?
“凌表哥!”
薄玉琼见着甄凌与薄玉乔相距极近,登时便心下便恼恨不已,随即便猛地跺了跺脚,而后疾步上前,径直站在了甄凌身畔。
听得薄玉琼的身影,甄凌俊秀的面庞不由带着几分不耐之色,他真真是对琼姐儿这个小娘子厌烦至极,明明自己对她并无半分心思,她又何必继续纠缠不休?着实是不知廉耻!
薄玉琼现下可不知自己在情郎心中,落了一个不知廉耻的恶名儿,只是戒备的望着薄玉乔,小脸儿上显出一丝杀意,恨声道。
“乔姐儿,你现下早便被瑞王殿下给定下了,又何必如此勾引凌表哥,真真是不要面皮!若是瑞王殿下知晓你如此不守妇道的行径,恐怕甭说入瑞王府了,便是留下一条贱命,恐都不易!”
原本薄玉乔对自己的举动,还有些愧疚。但此刻听得薄玉琼这小娘子的言语,先前心下升起的那股子愧疚,便仿佛极为细微的尘土一般,被风一吹,便径直四散无踪了。
薄玉乔此刻眉眼弯弯,而后便迈开步子,径直上前一步。瞧见薄玉琼面上的戒备之色更浓,不由自主的嗤笑一声,杏眸中的高傲之色丝毫不屑于掩饰,淡淡的开口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又凭什教训与我?”
第156章
此刻薄玉乔杏眸微挑,面上的讽色丝毫未加掩饰,着实一副傲慢至极的模样。见状,一旁的薄玉琼小脸儿涨的通红,而后便径直上前几步,微微抬起手,欲要狠狠的甩薄玉乔一耳光。
现下甄凌虽说身上已然起了药效,但好歹也是有些理智的,登时便疾步上前,一把紧握住薄玉琼的皓腕,厉声道。
“你这是作甚?怎的如此恶毒?居然还要掌掴乔姐儿,难道半点也不念姊妹之情吗?”
甄凌心下真真郁燥的很,不知为何,他只觉得手中握着的皓腕,便仿佛白玉雕琢的一般,细滑的很,让他爱不释手。
听得甄凌口中的训斥之语,薄玉琼一双狭长的凤眸登时便红了三分,泪盈盈的瞧着甄凌,颤声问道。
“凌表哥,你怎的能如此怀疑琼儿?你当琼儿如此为之真真是为了自己吗?若是你与乔姐儿现下在此处相会一事被瑞王知晓了,你哪里还有仕途可言?”
薄玉琼显然是委屈至极,晶莹的泪珠儿便顺着细致的颊边缓缓划过,而后便滴入衣襟之中。
瞧见小娘子襟口处光洁如玉的肌理,甄凌喉结处微微耸动,一双凤眸中也带着些许火热。甄凌如此模样,早便被薄玉乔尽数收入眼底。
薄玉乔讽笑一声,径直摇了摇头,也不耐再在此处瞧着二人的闹剧。现下想必甄凌身上的药已然开始发作了,正好将他们二人凑在一处,也省的碍眼。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径直迈开步子,身后的丫鬟也悄无声息的跟着她,一齐消失在这小径之中。
待薄玉乔一行人离开之后,此刻小径处便只剩下薄玉琼与甄凌二人。甄凌现下只觉得胸臆间居住了一头猛兽,让他恨不得将面前的小娘子狠狠撕碎,而后吞吃入腹!
甄凌微微抬手,指腹处因着常年拿着笔杆子,所以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略有些粗糙的指尖在薄玉琼精致的面庞处划过,而后蘸了一滴略有些咸涩的泪珠儿,径直送入口中。
甄凌薄唇轻启,淡淡道。
“咸的。”
听得甄凌的声音,薄玉琼登时便瞪大凤眸,心下真真是惊诧不已。此刻薄玉琼眼眶中还含着些许泪珠儿,便仿佛雨后荷花一般,着实是让人心生怜爱。
薄玉琼径直咽了咽唾沫,小手死死的攥住甄凌的袖襟,大眼儿怯怯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嗫嚅着开口道。
“凌表哥,你、你这是作甚?”
红唇轻启,呵气如兰,当真是让甄凌迷醉不已。此刻他胸臆间的猛兽好似已然冲破了枷锁一般,让他本人亦是失去了理智,而后便反手一把制住面前的小娘子,对着那抹娇艳的红便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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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薄玉乔早早的便起了身,毕竟今日可有难得的好戏,若是错过的话,那可真真是有些遗憾。
此刻黄莺这丫鬟在一旁伺候着,瞧见小姐面上挂着的那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身子不由微微一颤。黄莺在薄玉乔身旁伺候了也有些年头了,自然清楚薄玉乔露出此般模样之时,想必便有人要倒霉了。
感受到黄莺的眸光,薄玉乔面上的笑意更浓,冲着这眸光有些呆滞的丫鬟招了招手,软声道。
“黄莺,你过来罢!”
听得小姐吩咐,黄莺登时便将手中的剪刀给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头,而后径直站到了薄玉乔面前,开口问道。
“小姐有何吩咐?”
薄玉乔此刻心下期待的很,不过她身为薄府的主子,自然不好一清早便出门子将那二人给揭发了。毕竟如此为之的话,恐怕也会惹得旁人心生疑窦。
“黄莺,你现下便去知会青衣一声,让他去小厨房将马蹄糕给取来一盘儿,顺道再打听打听,瞧瞧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端,而后回来禀告于我即可。”
听得此言,黄莺心下登时咯噔一声,便知晓小姐大抵是又做了什么事情,但却并未让她们这些伺候之人得着消息。
黄莺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而后便恭敬的应声道。
“奴婢即刻便去知会青衣。”
话落,黄莺也丝毫不敢耽搁,便径直出了正堂,去寻青衣了。
薄玉乔一人留在正堂之中,而后略有些慵懒的站起身子,微微眯起杏眸,行至窗棂之前,取了方才黄莺那丫鬟放在柜子上的剪刀,而后便开始细心的修剪花枝。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青衣这小厮便匆匆忙忙的入了正堂之中,而后恭敬的冲着薄玉乔行礼,开口道。
“小姐,府中真真出事儿了!”
听得青衣的声音,薄玉乔面上笑意更浓,轻咦一声,径直开口问道。
“生出了什么事端,还不快些道来。”
青衣原本便是个极为精明的男子,此刻自是已然猜出些许端倪,不过饶是如此,这小厮也心如明镜一般,知晓什么事情可以出口,什么事情不能出口。当下便顺着薄玉乔的话头儿,将今日府中生出的事端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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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玉琼的小娘子原本便是居于薄府西院儿的,身旁亦是有几个伺候的丫鬟。但昨日入夜,薄玉琼身旁的丫鬟只知琼小姐径直跑出了老太太的寿吾院中,薄玉琼身为主子,自是可以在寿吾院放肆,但是做丫鬟的可万万不能越矩,所以待丫鬟们追出去之时,薄玉琼早便不见了踪影。
薄玉琼的贴身丫鬟寻了薄玉琼一整夜,都未曾寻着她的踪影,又心下害怕责罚,所以不敢告知三老爷与三夫人。
到了今日辰时,在誉文居伺候的丫鬟如往日一般,欲要伺候甄凌起身之时,方才发觉凌少爷床榻之上,除了睡得正熟的凌少爷之外,还多了一个未着寸缕的小娘子,瞧那模样,正是三房的琼小姐。
此刻,琼小姐身上满布青青紫紫的瘢痕,满脸春意,便连有些薄的红唇,现下都破了一层皮,着实香艳。伺候甄凌的丫鬟虽说尚未经人事,但也是知晓此刻情景不对,大抵也是有些惊着了,顾不上旁的许多,径直惊叫出声。
听得丫鬟的惊叫声,不止躺在床榻上的甄凌、薄玉琼醒了,便连外头的丫鬟婆子也以为生出了什么事端,径直推门而入。一瞧见床榻之上的靡艳情景,登时便愕然无语。
眼下薄玉琼也知生出了什么事端,瞧见面前的这些丫鬟婆子,登时惊叫一声,抬手便抓起落在一旁的锦被,将自己的身子仔仔细细的给遮掩了起来,而后便凤眸含泪,着实委屈的很。
此刻不止薄玉琼一人委屈,便是甄凌这小郎君,也是难耐的很。现下他已然清醒了,自然清楚昨夜的经过,也知是自己强要了薄玉琼的身子,薄玉琼虽说只是庶出,但到底也是薄府的小姐。如此的话,着实是有些难办了。
甄凌现下只觉脑袋涨的生疼,恼恨的瞧着面前围着的丫鬟婆子,登时便厉声道。
“还不快滚出去,留在此处作甚?”
瞧见凌少爷发怒,那些丫鬟婆子自然是不敢再留在主卧之中,触甄凌的霉头。但方一离开这卧房,年轻点的丫鬟还好,径直红了面皮,不敢多言。但已然发嫁的婆子,现下自是嘴碎的很,便那将才的事情嚼舌。
似薄府这般的高门大院,自然是藏不住事儿的,用不了一时半会儿,不止得了薄玉乔吩咐的青衣得着了消息,便连寿吾院的老太太也收到了风声。而后老太太便风风火火的自寿吾院中赶了出来,到了誉文居。
老太太到来之际,正好瞧见薄玉琼抽抽哽哽,将才整好皱皱巴巴的衣襟,自甄凌卧房中走出的情景。
此刻老太太只觉胸臆之间升起一团光火,她虽说早便清楚琼姐儿之于凌哥儿的心思,但却未曾想到琼姐儿竟会如此胆大包天,连女子最为重要的贞洁都不顾,便这样生生的堕了薄府的脸面。
老太太凤眸中含着难以言喻的怒火,薄玉琼原本便有些虚软,此刻对上老太太的眸光,身子登时便抖得仿佛筛糠一般,强忍着私处那股子难耐的痛意,含着泪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
“琼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并未应声,径直上前几步,站在薄玉琼面前,而后便是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了这不自爱的小娘子脸上。
这一巴掌,老太太半点也并未吝惜力道,使得薄玉琼原本极为细嫩白皙的肉皮儿,此刻径直显出一个火红的巴掌印儿,瞧着着实人的很。
薄玉琼被老太太打的身子猛一踉跄,而后便径直跌倒在地,抬手轻轻捂住红肿的地界儿,暗自垂泪,也并未开口辩驳。
“你真是不知廉耻,以为这般便能入甄家做正妻吗?如此自轻自贱,不止丢了咱们薄家的脸面,便连甄家也是容不得你!”
听得此言,薄玉琼陡然一惊,她心下清楚,经过昨夜之事,她已然失了清白,若是不能嫁给甄凌的话,那这一世,便已然毁了。
第157章
此刻薄玉琼双眸含泪,也并未站起身,便径直匍匐着上前,抓住了老太太的袍脚,声泪俱下道。
“祖母,您一定要帮帮孙女儿啊!眼下琼儿已然失了清白,若是、若是不能入甄家的话,那琼儿该如何是好?”
见着薄玉琼那副不争气的样子,老太太眉头紧蹙,她现下只消瞧见这不知廉耻的小娘子半眼,便觉得心下郁燥不已。也不知薄府到底是招惹了哪路邪神,怎的府中的女眷一个个的都如此放荡呢?
因着薄玉琼,使得老太太又忆起薄娆那个不孝女,登时胸臆间便存了一腔怒火,冷哼一声,淡淡的开口道。
“放心罢,既然凌哥儿能与你一起胡闹,便也要吃下这个苦果,毕竟我薄府的小娘子,可没那般鄙贱!”
话落,老太太凤眸中寒光一闪而逝,而后身子猛然一转,挣开了薄玉琼扯着袍脚的小手,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径直离开了这誉文居中。
待到老太太离去之后,薄玉琼仍未止住眼泪,她现下是真真后悔了,为何昨日便跟鬼迷了心窍一般,竟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眼下将自己的清白与名声尽数毁了,若是凌表哥不欲娶她为正妻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此刻甄凌也从主卧中缓步走了出来,方才老太太吐口的言语,他已然尽数收入耳中,一想到要给琼姐儿一个名分,甄凌便只觉烦躁不已。薄玉琼不过只是个庶出的姐儿罢了,若是放在平时,正妻的身份自然不必肖想,但眼下自己有错在先,要是只许薄玉琼一个媵妾之位的话,恐怕便连外祖母亦不会善罢甘休。
思及此处,甄凌胸臆间便好似积了一股子郁气一般,扫了一眼跌倒在地默默泣泪的小娘子,微微蹙了蹙眉头,面上的冷意丝毫未加掩饰,径直开口道。
“你便起身罢,快些回到西院儿去方为正事儿,省的此事被旁人知晓了,到时闹的过大,恐怕便更没脸了。”
听得此言,薄玉琼凤眸中含着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凌哥儿现下相貌仍是如同以往一般,俊秀逼人,但此刻眉眼处的冷意与嫌恶,确实藏也藏不住的,薄玉琼怎的也未曾想到,明明昨日是凌哥儿主动将自己的身子给夺了,现下怎的能如此无情?
薄玉琼红唇掀起,泪珠儿不断的往下落,径直苦笑一声,道。
“凌表哥,你明知昨夜之事与我无关,又为何要迁怒于我?”
话落,薄玉琼心疼的厉害,此时此刻,她终于将情郎的真面目给瞧清了,如此无情之人,她怎会为这人疯魔?着实愚不可及!
听得薄玉琼的言语,甄凌面上不耐之色更是明显,也并未瞧倒在地上的薄玉琼半眼,而是径直甩了甩袖襟,淡淡的开口道。
“昨日之事与你无关?琼姐儿,若是你这小娘子真真自尊自爱的话,早便瞧见我失礼之举时,便应当早早退下,又何必委身于我?既然现下米已成炊,便无需说这些劳什子有的没的了。”
话落,甄凌也不欲再在院中当那些丫鬟婆子们的谈资,便径直入了主卧,将那扇雕花木门给仔细阖上,也并未让旁人伺候。
瞧见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薄玉琼是真真后悔不跌,而后便以袖襟将面上的泪给拭净,狠狠的擦着细致的面庞,不多时,那张精致的娇容便已然有些红肿。
薄玉琼径直站起身子,忍着周身难耐的不适之感,而后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这誉文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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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玉乔坐在八仙椅上,听得青衣这小厮的言语,着实是惊诧不已。她虽说早便清楚甄凌并非什么谦谦君子,但如此不要面皮的话也能吐口,真真是枉读了多年的圣贤书!
径直端起白瓷茶盏,掀开茶盖儿,将蒸腾的水汽给吹散,薄玉乔轻啜了一口这茉莉雀舌毫,而后才将茶盏放下,蹙着眉开口问道。
“听你的意思,此事已然是人尽皆知了?”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青衣微微抬眼儿,见着小姐略有些不虞的面色,不知主子到底又因何事心生愠怒。青衣揣测不出主子的心思,只得规规矩矩的将事实吐露出来。
“正如小姐所言,此刻即便有老太太发了话,欲要将风言风语压制住,但咱们薄府伺候的丫鬟婆子少说也有数百人,哪里是好管束的?瞧见那起子下人不听话,老太太也是着实气怒了,登时便径直杖毙了两个嘴碎的婆子,使得众人心中惶惶,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不过饶是老太太的雷霆手段让众位奴仆心下惊惧,但先前的话头儿已然传出好远,也不知府外到底得没得着风声。”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眼下薄玉琼这小娘子的名声已然败了,即便老太太再怎么欲要挽回,也是无力回天,莫不如趁此机会,以此事为薄玉琼谋一个好前程,也是条出路。
薄玉乔虽说此刻并未心软,毕竟薄玉琼这小娘子一向便是个心黑的,只不过手段不济,现下才并未生出大事儿。且以薄玉琼对自己的敌意,若是得着机会的话,恐怕定然会先下手为强。
昨夜之事,她薄玉乔不过自保而已!
即便心下为自己的恶毒举动寻了一个借口,薄玉乔此刻仍是有些憋闷之感,便好似脖颈被人扼住一般,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有气无力的冲着面前候着的小厮摆了摆手,示意青衣退下。
瞧见小姐面色有些难看,青衣也知晓不好唠扰的主子,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正堂之中。待青衣离去之后,薄玉乔面色登时变得苍白如纸一般,她从未曾想到,自己居然能有如此阴狠的手段,几乎毁了一个小娘子的一生,难不成身处后宅之中,真会将她逼到一个如此逼仄的境地吗?
薄玉乔抿紧红唇,而后有些颓然的闭了闭眼。虽说她对薄玉琼的手段,着实是有些过了,但现下却并不后悔,毕竟事情已然做下了,又何必再浪费心神?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绪也逐渐平复开来,而后便一手捣住胸前的位置,径直站起身子,缓步行至窗棂之前,望着外头开的正艳的牡丹,心下却是暗自思量开来,到底要如何将罂粟粉加入封氏主卧内的香炉之中。
现下素墨这丫鬟伤着了,薄玉乔也不想劳累于她,且不过是入一个后宅夫人的主卧之中罢了,如若寻一个妥帖人儿,想必也不会生出半点岔子。
至于封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略有些眼熟的,便只有烟柳烟霞二人了。
待用过晚膳之后,薄玉乔便吩咐青衣这小厮,让他暗自调查这烟柳烟霞一番,若是能握住这两个丫鬟的把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吩咐过后,薄玉乔便径直歇下了,反正现下薄府忙乱的很,也顾不上她琼枝阁这一小块地界儿。
翌日,薄玉乔将将用过午膳之后,黄莺这丫鬟便急匆匆的入了膳堂,微微弓着身子,俯在薄玉乔耳畔轻声说道。
“小姐,寿吾院那头,已然给琼小姐定下亲事了,便是表少爷的媵妾。”
闻言,薄玉乔杏眸微挑,精致艳丽的面上显出一丝诧异之色,蹙着眉问道。
“怎会如此?既是甄凌有错在先,为何老太太还要委屈薄玉琼做个不体面的媵妾?”
听得薄玉乔问话,黄莺这丫鬟也不敢拿腔作调,便径直将方才得知的消息缓缓道来。
“自是不止如此,老太太还有旁的谋划,此事是老太太与甄老夫人一齐定下的,让表少爷先将琼小姐纳为媵妾,且表少爷三年不得娶妻,只消琼小姐一旦生下孩儿,不论男女,都将琼小姐扶正。”
如若这般的话,薄玉琼当成正妻的机会大抵要多了几分。只不过以薄娆的脾性,一心欲要为甄凌寻一个世家出身的贵女,哪里能瞧得上薄玉琼这区区庶出的小娘子呢?
薄玉乔微微转头,复又问道。
“可定下婚期了?毕竟须得定下婚期,这亲事方才能把握些。”
“老太太与甄老夫人已然将婚期定下,因着此事并不如何体面,所以主子们也不预备摆酒,大肆铺张,只需再等上一月,待容小姐嫁入靖国公府之后,即可准备琼小姐的亲事。”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颔首,也知如此结果,已然是老太太几番周旋,方才能够达成的。薄玉琼只有产下一个小郎君,想必这正妻的位置才能做得稳当些。
又过了三日时候,青衣这小厮办事着实麻利的很,先前薄玉乔吩咐他去查探烟柳烟霞两个丫鬟,现下便寻着了端倪,真真不错。
此刻青衣恭谨的立在堂下,一张清秀的面庞微微低着,不敢有半点放肆,恭顺的将他先前打听的事情吐口。
“小姐,那烟柳烟霞二人在二夫人身畔已然伺候了有些年头,烟霞性子有些暴躁,人倒是老实本分的很,但烟柳那个伶俐丫鬟却是不同,虽说已然是二夫人身畔最为得脸的大丫鬟,却与外头一个商贩有了首尾。”
第158章
烟柳居然与商贩有了首尾?
听得青衣的言语,薄玉乔着实震惊不已,杏眸微瞪,艳丽的面上现出诧异之色,便这般望着面前的青衣,好半晌都并未开口。
按理而论,烟柳身为封氏身边的大丫鬟,一直都并未发嫁,若是真真要寻一个丈夫的话,府中的管事便是极好,又何必非要与一个商贩牵扯不清?万一传出半点风声的话,那烟柳以后的日子恐怕便难过了。
薄玉乔蹙着眉头,微微抿了抿唇,玉指轻叩着红木桌子,径直开口问道。
“你是如何发觉此事的?”
听得小姐问话,青衣半点不敢怠慢,眼下素墨并不在府中,所以小姐大半的吩咐都落在了青衣头上,这份看重,着实是体面得很。且因着黄莺的关系,青衣暗地里也极为感念薄玉乔的恩情,当差之时自是极为上心。
“回小姐的话,奴才那日得了您的吩咐,便亲自去监视那烟柳烟霞两个丫鬟,发觉烟霞在闲来无事之时,也便与府中的丫鬟婆子一起,做做刺绣罢了,并无旁的异样之处。而烟柳则不然,那日奴才便瞧见烟柳独自偷偷摸摸的行至咱们府上后门,细细查探一番,发觉四下无人之后,这才带了帷帽,出了薄府。
照常而言,依着烟柳的身份,不过只是个奴婢罢了,自然无需似大户人家之中的小娘子一般讲究,出门还以帷帽遮面。因此,奴才心下便不禁有些奇怪,径直尾随着烟柳,而后便入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巷之中。
不多时,奴才便瞧见小巷之中闪出了一道身影,因着怕他二人发觉,便离得有些远,所以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只知是个身量有些壮硕的男子。那一对儿处在一处,登时便仿佛久别的夫妻一般,行苟且之事。此事着实有些污秽,便不与小姐说道了。”
言及此处,青衣清秀的面庞上也显出薄薄一丝红晕,他原本便生的肤色偏白,此刻便仿佛煮熟的虾子一般,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当真滑稽的很。
薄玉乔轻咳一声,随即便带着一丝笑意开口。
“那你现下可知那人的身份了?若是不知的话,便赶紧去查明了,也好以此来控制烟柳这丫鬟。”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青衣这小厮登时便忙不迭的点头,开口道。
“后来奴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说起那人的身份,主子您也应当会有些印象,那人便是当年咱们在琢玉轩见过一面的季掌柜。”
“哦?”
薄玉乔此刻真真是极为诧异了,那季掌柜她已然见着一次,不过自从将那起子偷奸耍滑之辈自琢玉轩,也便是现下的蓬莱楼中赶出之后,薄玉乔便未曾见过季掌柜那厮了。
也不知季掌柜到底是怎的勾上烟柳这丫鬟的。如若薄玉乔并未记错的话,季掌柜应当是季先生的兄长罢?
季家以诗书传家,现下居然出了似季掌柜一般贪婪成性的腌东西,真真是败坏门风!眼下季掌柜瞧着年岁也不算小了,恐怕早便成婚多年,如此吊着烟柳这个丫鬟,便相当于养了一个外室。
且这外室虽说还是奴身,但容貌气度却是真真不错的,毕竟烟柳这丫鬟在封氏面前也当了十多年的差,自是比一般的小娘子强上不少。
何况烟柳身为大丫鬟,又素来体面,想必手上的私房并不算少,以季掌柜那个贪婪的性子,说不准也瞧上烟柳的私房,想要人财两得。
思及此处,薄玉乔红唇微微勾起,心下倒是突然涌出了一个好主意。而后便径直冲着青衣这小厮开口道。
“青衣,你可知那季掌柜现下居于何处?依我看来,这季掌柜不过是利用烟柳罢了,若是能通过这人得着烟柳的贴身物件儿,以此来掌控那个丫鬟,真真极好。”
听得此言,青衣便知主子的心思,想来便是欲要利用这季掌柜一番,至于利用的法子,威逼利诱,十八般武艺尽数摆上来,就不信季掌柜能咬牙扛住。
青衣此刻略一拱手,恭敬的开口道。
“奴才知晓季掌柜现下的住处,不过主子您是希望奴才以财帛动人心,还是径直将季掌柜好生教训一番,让他知晓厉害,便会帮咱们了。”
瞧见青衣如此机灵,薄玉乔心下便对他更为满意了。这人现下虽说不过只是个小厮罢了,但即便黄莺跟了他,也不会受苦。不过若是这厮胆敢有什么花花肠子的话,便莫要怪她薄玉乔护短了!
薄玉乔心下百转千回,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微微抬起右手,轻轻转动左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那莹润的手感让她心头一阵舒坦,沉吟了一会子,而后便略有些慵懒的开口道。
“那季掌柜怎么说也是季先生的兄长,咱们也不好径直伤了人,便先以利诱,若是他贪得无厌的话,而后再好生敲打一番,想必自会老实了。”
闻言,青衣也明了了薄玉乔的心思,随即便恭敬的弓着身子,待得了吩咐之后,这才缓步慢慢朝后退,而后迈出门槛之后,这才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雕花木门给阖上。
薄玉乔又耐心等了两日,青衣终于将她要的物什给取了来。
此刻这小厮恭谨的捧着一个大抵两个巴掌大的木盒儿,木盒儿通体暗红色,并非什么名贵的木料,不过打磨的却是光滑。薄玉乔径直接过木盒儿之后,便将上头的盖子打开,随即便瞧见其内鹅黄色的布料。
见此,薄玉乔娥眉微微一挑,而后便以如削葱根一般的两指,径直捏起那块儿布料。果不出她所料,这木盒儿中所盛放着的物什,便是烟柳这丫鬟亲手所绣的肚兜儿。
这鹅黄色的兜儿用的是不错的料子,上头纹绣了一对鸳鸯,想必便是因着特地要赠与情郎,方才绣上了这个图案。在兜儿系带处,薄玉乔突然瞧见一点绛色,细细端量一番,发觉上头绣了指甲大的两个字,正是‘烟柳’二字。
瞧见这般明显的证据,薄玉乔眉眼处的笑意越发浓郁,径直将烟柳这兜儿给放回了木盒儿之中,而后便将木盒儿阖上,抬眼冲着有些羞窘的青衣开口道。
“你做的很好。”
听得主子夸赞,青衣忙冲着薄玉乔躬身行礼,连道不敢。不过即便口上这样说,青衣那略微有些泛红的耳根,还是出卖了他。见状,薄玉乔也不点破,而后便出声调侃道。
“我方才瞧着黄莺那丫鬟,端着一盘子云片糕也不知去了何处,青衣你便去寻上一寻,省的那丫鬟在自家府中,都寻不着踪迹。”
薄玉乔言语中的调笑之意,青衣自然听得分明,登时便呐呐应了一声,随即便出了门子,径直去寻心上人了。
待青衣这小厮离去之后,薄玉乔便径直捧着那个木盒儿,兀自往主卧处行进。虽说薄玉乔手中的那个木盒儿虽说颜色并不显眼,但大小却让人无法忽视。想必若是旁人见了,定然会心生疑窦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冷笑一声,她便是要瞧瞧,瑞王埋在她身边的那颗钉子,到底是哪个?虽说敌暗我明,但即便这次试探不出那人的身份,亦有下次、下下次,想必用不了多少时候,那人便会露出马脚了。
待薄玉乔入了主卧之后,便一把将那木盒儿放在了床榻一旁的小几上,而后她则是兀自上了床榻,闭目小憩。
候在主卧之外的翠芙,现下着实是心痒难耐,也不知那木盒儿冲到底藏着什么物什,若是能够查探一番的话,想必瑞王府的赏赐定然不会少。
想到瑞王那俊美无铸的容貌以及高不可攀的身份,翠芙一张秀丽的小脸上便现出一丝倾慕之意,不过翠芙到底也清楚自己的身份,自然知晓身为一个奴婢,恐怕连在瑞王身畔伺候的机会都不易得,又哪里能肖想旁的呢?
每每想到小姐居然有幸入瑞王府,翠芙心下真真是又喜又恨。喜的是能见着心中倾慕的男子,但恨得却更多,毕竟薄玉乔不过只是个庶出的姐儿罢了,在府上的地位恐怕也便只比奴才高上一等,又凭什能够伺候瑞王?
思及此处,翠芙两手便紧握成拳,银牙紧咬,恨不得能与薄玉乔换个身份,如此便能好生候在瑞王身畔了。
主子,主子!
翠芙现下每每瞧见薄玉乔那艳丽至极的容貌,心下便感受到一股子仿佛万蚁蚀心的疼痛一般,恨不得将那张脸给活活撕烂了。生的那副狐媚子模样,不就是为了存心勾引男人的吗?
且她薄玉乔真真并非什么性子良善的小娘子,出手加害旁人之举不知做过多少次了,若是让瑞王知晓的话,是否便会对薄玉乔心生厌恶了?
翠芙此刻略有些心头,不顾转念一想,可万万不能让瑞王在此刻厌烦了小姐,毕竟只有薄玉乔作为侍妾入了瑞王府中,她翠芙方才有机会接近殿下。所以在成功入王府之前,小姐还不能失了殿下的心。
轻轻低叹一声,翠芙一双水眸便直直的盯着面前的雕花木门,身子斜倚着廊柱,指甲刮掉了廊柱上头的朱漆都恍然未觉。
第159章
得着了能要挟烟柳那丫鬟的物件儿,薄玉乔也不预备再耽搁下去了,毕竟早日将封氏这个恶毒妇人给除了,她方才能将阳哥儿接回自己身畔,好生看顾。
薄玉乔径直让黄莺备好普通的笔墨纸砚,而后便以左手执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末了还将兜儿上的图样给勾画在纸上,薄玉乔的画工虽说不是顶好,但做到形似还是没有问题的,不多时,便将一对鸳鸯画的栩栩如生。
写完信后,薄玉乔便派翠芙将青衣这小厮给唤过来,青衣得了信后,便即刻离去了,毕竟这小厮着实机灵的很,想必亦是能不着痕迹的将这封信交到烟柳那丫鬟手中。
待薄玉乔待在膳堂中用膳之时,她却未曾发觉翠芙这丫鬟早已便不见了身影,此刻在主卧之中,翠芙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麝香给研成粉末,而后也顾不得绿釉狻猊香炉上头略有些灼热的温度,径直将盖子打开,随即便把纸包儿中的麝香粉末一股脑儿的倒入了香炉之中。
大抵是因着翠芙心下着实忐忑不已,所以这一次倒入绿釉狻猊香炉中的麝香粉末,着实是有些过多了。她原本便是准备了一月的量,但方才一个手抖,便在其中加入的三日的麝香粉末,也不知会不会生出岔子。
翠芙此刻眉头紧蹙,她现下也没有法子了,毕竟胸臆中的嫉妒,便仿佛恶鬼一般,一次次的啃噬着她的心,若是不出手对付小姐的话,恐怕她便会先疯魔而死了!
她真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不过是一点麝香粉末罢了,也不会害了小姐的命,不过是让她失了怀孕的能力。如此,即便小姐容貌生的绝艳,不能有孕的话,想必阅尽美人的瑞王殿下也不会太过上心。
思及此处,翠芙略显得有些单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素来温和的眼眸,此刻藏着一丝狠毒之色。
她小心翼翼的将桌边散落着的麝香粉末以巾子拭净,随即便轻轻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环顾四周,发觉并无旁人注意着她,这才悄然离去了。
待青衣将那封信神不知鬼不觉的交到了烟柳手中之后,果不出薄玉乔所料,那丫鬟登时便慌了神,毕竟无名无分的与有妇之夫生出苟且之事,着实是让人不齿,若是此事让二夫人知晓的话,恐怕以二夫人的狠辣性子,登时便会将她给发卖到人牙子手中!
一想到在人牙子手中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烟柳略显丰腴的身子便不住的颤抖着,秀丽的面庞也现出一丝惊恐之色。此事绝不能让二夫人发觉!
烟柳现下便仿佛被人抽干了周身的气力一般,径直跌坐在微微有些硬的床榻之上,随即便将方才已然攥出褶皱的信纸摊平,再一次瞧着其上的内容。
烟柳也是个明白人,知晓那人定然是瞧不上自己这一个普通丫鬟,如此对她上心,指不定便是为了对付二夫人。但那写信之人怎么对付二夫人,也与她一个小小丫鬟无关不是吗?
世上的忠仆也并不算多,更何况,封氏也不是什么心慈的主子,烟柳虽说是之侨院的大丫鬟,但日子一样并不如何好过。因此,烟柳对封氏也有些怀恨于心。
眼下烟柳也并不知给她送信的到底是何人,毕竟她今日将将伺候完二夫人之后,回了房间,将想喝口茶歇上一时半会儿,便瞧见了桌上的信封,拆开一看,原来她与季掌柜的腌事儿早便曝露了,这让烟柳如何不惊?
烟柳这丫鬟心中有鬼,此刻她还不清楚,为何那送信之人,两日之内都并未再知会于她,难不成便是存心让她心惊胆战?
这般一想,烟柳心下的愤怨更浓,且亦是有些惊惧,因着如此,她周身气息也阴郁几分,做事也不若往日那般妥帖,生出了不少错处,所幸她不过只是封氏身畔的丫鬟罢了,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薄玉乔存心要晾一晾烟柳,毕竟只有让这丫鬟真真知晓什么叫怕,这才能将事情办得让她满意。
此刻薄玉乔身处于主卧之中,现下在窗棂处,摆放了一个贵妃榻,薄玉乔便径直倚靠在贵妃榻上小憩,杏眸微微阖起,好似睡着了一般。
待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忽的鼻端嗅到一股子奇异的香味儿,那香味与她先前亲自调制的香料味道全然不同,不过却更加醇厚。
薄玉乔微微扭头,视线便放在了一旁升起袅袅青烟的绿釉狻猊香炉上头,而后便不由蹙眉。薄玉乔虽说并非什么调香高手,但对香道也有些研究,所以卧房中的香料,全然是她自己准备的。
因着怕香料放在主卧之中,对身子生出损害,所以薄玉乔一般都不在香炉中放自动物身上提取出来的香料,毕竟似灵猫香、龙涎香一般的香料,味道都太过厚重,并不适合她,至于麝香,大抵对女子身子有损,自是不敢多用的。
思及麝香二字,薄玉乔杏眸猛然一瞪,心下不由自主的怀疑开了,还有一年时候她便要入瑞王府,若是有人心生嫉妒的话,说不准便会使出那种让人不齿的手段来谋害于她。这麝香虽说单单闻着有股子刺鼻的气味儿,但若是混入其他香料之中,便会生出一股子浓郁的芳香,若是薄玉乔的嗅觉并不如何灵敏的话,恐怕也不会发觉出半点端倪。
如此一想,薄玉乔心下的怀疑更浓,在贵妃榻上也躺不住了,便径直站起身子,先将主卧中的窗子尽数打开,而后以帕子拭净面,且将巾子放入铜盆中沾湿,随即将绿釉狻猊香炉的盖子打开,拿起一旁的茶壶,将其内的茶水倒入香炉之中。
瞧见里头的香料已然湿透,薄玉乔面色气的煞白,而后便以方才的巾子将那燃剩的香料包裹在了手帕之中,且将残局收拾好后,便离开了主卧之中。
思及自己也有些时候并未去到杏林馆中了,今日过去一次,正巧瞧瞧素墨的伤势如何。也顺道能让义父查探一番,这香料之中到底混没混麝香。若是真真有人欲要谋害于她的话,那便莫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薄玉乔原本便不是什么良善的小娘子,旁人若生出害她之心,以她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要十倍奉还,方能罢休。
眼下能在她主卧之中动手脚的,想必位置也定然不低。粗使丫鬟与三等丫鬟自然是不可能的,也便是八个二等丫鬟以及翠芙黄莺有些嫌疑,但到底是哪个,现下薄玉乔还瞧不分明。
因着对琼枝阁的丫鬟生出了疑心,薄玉乔今日出府,便仅仅只带了青衣一个小厮,眼下去杏林馆的路,青衣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摸到,未过半个时辰,便径直驾了马车到了杏林馆前。
现下她薄玉乔也算是定下了人家,所以自然是不好便似往日一般没有半点顾忌的便径直出府。此刻薄玉乔挑选了一个帷帽,正好将面目给遮住,且轻纱丝薄,并不影响她看路。
踩在小杌子上下了马车,薄玉乔行至杏林馆内,其内忙活着的小厮一瞧见那待着帷帽的小娘子,将将欲要上前迎客,便一把被茵陈给拦了住。茵陈眼力着实不错,即便薄玉乔带着帷帽,也一眼便将这杏林馆的掌柜给认了出来。
虽说薄玉乔在杏林馆中挂了个掌柜之名儿,但除了月月对账之外,也并未插手旁的事情。
茵陈这小厮面上带笑,径直走上前来,冲着薄玉乔恭敬的行礼。
“掌柜的来此,小的有失远迎,还望掌柜的赎罪。”
说着茵陈又冲着薄玉乔拱了拱手,便好似戏文里一般做派,着实让薄玉乔暗笑不已。
轻咳一声,薄玉乔也没空瞧着面前的小厮耍宝,便径直开口道。
“赎罪便不必了,还是快快引我去见莫大夫罢!”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茵陈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将薄玉乔给引到了莫如青所居的小院儿。尚未入小院儿之前,薄玉乔便透过大开的院门儿瞧见了里头正舞着剑花的素墨。因着素墨一直在薄玉乔身畔伺候着,所以平日里自是不好执剑的。
不过眼下素墨在这杏林馆中,也便没了顾忌,尽情将一套剑法使完,也未曾觉得疲累,反倒神清气爽。
大抵是因着方才太过全神贯注,素墨一开始并未瞧见薄玉乔,此刻一见着那小娘子,登时便欢喜的笑出了声。
“小姐,您怎的来了?”
听得素墨极为欢喜的声音,薄玉乔方才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也微微平复了些。毕竟眼下琼枝阁中,已然出了叛徒,若是麝香一事为真的话,那便着实是有些棘手了。
薄玉乔兀自轻笑一声,略有些打趣儿的瞧着坐在榕树底下弹琴的男子一眼,心下不禁有些诧异,原本薄玉乔觉得义父的医术已然够厉害了,却未曾见过他抚琴。虽说君子六艺有些教养的人家便不会耽误,但似义父琴技如此高超的,着实不易。
第160章
此刻,薄玉乔抿唇一笑,接过素墨先前的问话,径直开口答道。
“今日府中生出一点岔子,我有些没了主意,这便想着来寻义父,瞧瞧能否看出其中苗头儿。”
听闻府中出了岔子,素墨方才还带着一抹笑意的清秀小脸儿,登时便显出一丝冷色,略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
“小姐,咱们琼枝阁到底生出何事?您便与奴婢说道说道罢,眼下奴婢的身子已然并无大碍,想必亦能为小姐办事。”
瞧见素墨那张布着忧虑的小脸儿,薄玉乔心下一暖,径直轻笑一声,她一手提着一个红木小匣,另一手握住素墨带着薄茧的小手,微微紧了紧,开口道。
“也并非什么大事儿,自是用不得你出手的,你现下好生养伤,莫要留下暗疾,方为正事。”
薄玉乔自是不欲让素墨出手的,毕竟现下素墨身子方才调养几日?若是冒冒失失出手的话,损了身子可便得不偿失了。眼下薄玉乔对素墨的怀疑早便雨消云散,甚至她最为信任的小娘子,便只有素墨一人了。
此刻莫如青已然将古琴收起,而后缓步行至二人身侧,径直接过素墨手中的剑,再插入剑鞘之中,将宝剑放到一旁的小几之上。如此动作,并无半分晦涩,便好似已然演练了数百遍一般。
这般情景,让薄玉乔心下微微泛起一层涟漪,有些疑惑,却不知疑惑从何而起。
眼下素墨瞧见薄玉乔打量的眸光,心下也不由的有些尴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倒是莫如青先开口了,凤眸微抬,眉眼处含着一丝忧虑,冲着薄玉乔开口说道。
“到底是何事为难,乔姐儿便开口罢,早些时候将岔子解决了,我方能安心。”
听得此言,薄玉乔也并未客气,径直将手中红木小匣提到面前,而后将木盖打了开,便显出其中以巾子包裹着的香料。
现下巾子上头的湿意尚未干透,将将一开木匣儿,其中弥散着的那股子浓郁的香气便四散开来,素墨自是分不清这到底是何香料,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小姐素来不喜浓香,平日里也不过是绞了鲜花汁子与檀香调在一处罢了。
陡然,莫如青面色一变,随即一把将面前的红木匣子给合上,而后将木匣自薄玉乔手中抢夺过来。
此刻莫如青面色真真难堪的厉害,原本俊秀的面庞,现下也透露出一丝狰狞的意味儿,一旁的薄玉乔见状,心下对那木匣儿中的物什也有了定论,若非是对身子有损的东西,义父也不至于如此模样。
素墨也识得莫如青许久了,从未瞧见莫如青似现下这般模样,往日里便仿佛儒生一般清隽俊雅之人,现下神色狰狞的比之死士都不差分毫,到底是怎的回事?
素墨抿了抿唇,抬眼望着薄玉乔,问道。
“小姐,那木匣中的香料到底是怎的回事?为何莫大夫如此模样?”
听得素墨的问话,薄玉乔这才回过神来,淡笑着开口解释。
“那木匣中的香料,便是我今日自绿釉狻猊香炉中取出的。原本我正准备休憩片刻,忽而发觉那香炉中的味道有些奇怪,顿时起了疑心,随即便将其中尚未燃尽的香料给带出府,看看义父能否发觉其中不妥之处。”
闻言,素墨心下着实恼怒不已,恨得银牙紧咬。她是薄玉乔身旁的一等丫鬟,自然是清楚那绿釉狻猊香炉,正是摆放在主卧之中的八仙桌上,如此而言,要是那香料真真有些古怪的话,便能日日侵蚀小姐的身子,着实是狠辣非常!
当是时,素墨便径直转身,瞧见莫如青面色已然有些平复,不再似方才一般人了,这才开口问道。
“莫大夫,这香料…...”
素墨话未说完,便见莫如青微微一抬手,止住了她的问话,而后蹙着眉,径直开口道。
“香料中应当存着麝香,不然定然不会有如此浓郁的气味儿。”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倒是觉得果不出她所料,登时便微微抿起唇,暗自思量到底是哪个丫鬟最最能做出这等背主的腌事儿。
麝香二字,素墨即便从未接触过,也知晓这物儿有多厉害,当即便不顾身份,一手扯住莫如青纹绣兰叶的锦缎袖襟,满脸惊慌的开口问道。
“莫大夫,如此的话,小姐身子无碍罢?若是损了身子的话,该如何调养?”
见着素墨这幅模样,虽说她此刻的举动着实有些失礼,但莫如青却生不起半分恶感,也并未拂开这小娘子抓住自己袖襟的手,径直说了一声。
“听得乔姐儿的意思,应当是今日方才嗅到这香料不对,想必香料也并未在你们那处多少时候,否则以乔姐儿那般灵的鼻子,哪里会发觉的如此之晚?你也莫要挂心了,这麝香的味道虽说足,但却并非多么名贵的雄麝,品相一般,若是不经年累月的放置在身畔的话,想必也生不出什么岔子。等一会子我会亲自为乔姐儿诊脉,你也莫要忧心了。”
瞧见义父此刻开口,面上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笑意中的温柔虽说并不明显,但却瞒不过薄玉乔,如此便使得薄玉乔此刻心下违和之感愈发浓郁。
义父这是……心悦素墨?
薄玉乔此刻只觉得自己的猜测着实有些荒唐,虽说素墨真真极好,但毕竟是死士出身,何况义父在京中素有神医之称,二人的身份着实是并不相配。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不禁生出一股子焦躁之意,门不当户不对哪里会有什么好结果?义父虽说尚未娶亲,但以素墨的身份,恐怕即便跟了义父,也不过是个媵妾的身份,如此的话,薄玉乔哪里舍得素墨受这份委屈?
看来,是时候将素墨带回府中了,趁着情况尚未不可收拾之前。
薄玉乔心下暗自转过这些念头,而后便瞧见莫如青将那装着香料的匣子径直给放置在一旁的小几之上,便带着薄玉乔往小院儿中的正厅行去。
入了正厅之中,莫如青先是不知自何处取来了脉枕,随即便仔细的查探薄玉乔的脉象。过了好一会子,在素墨的面上急色几乎遮掩不住之时,莫如青这才开口了。
“你们莫要忧心,麝香大抵是将将放入你们院中的,乔姐儿身子并无大碍,只需近日多多服食一些滋补的吃食即可。”
莫如青的医术自然是极好的,听得他所言,素墨一直悬着的那颗心,此刻也算是落了下来,登时便长舒了一口气,冲着薄玉乔笑着道。
“小姐你无事便好,听得莫大夫提及麝香二字,奴婢着实是心忧不已,恨不得随小姐一同回府。”
素墨如此开口,薄玉乔趁此机会暗自打量着一旁伫立的莫如青,发觉义父听得此言之时,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想必是有些不虞。见状,薄玉乔心下咯噔一声,但面上却半点异样都无,眉眼处含着难掩的笑意,径直开口道。
“既然如此,素墨便与我一齐回府罢,反正回了咱们琼枝阁,照样能调养身子,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大碍。”
听得此言,素墨着实是欢喜极了,毕竟现下她真真是心忧不已,她不过方才离府一段时候,小姐的主卧之中竟然被人放置了麝香,若是她再在这杏林馆中待得久些,生出旁的岔子该当如何是好?
“如此甚好,那今日奴婢便与小姐您一同回府即可。”
话落,素墨转头瞧着身侧的莫如青,杏眸中含着一丝不舍之意,只不过却并未表现的如何明显。毕竟素墨心下清楚,他二人的身份,着实是不相匹配,如此的话,还有什么能够肖想的呢?
素墨现下只觉胸口绞痛的厉害,她强忍着心头的难耐之感,唇畔扯出一丝笑意,径直冲着莫如青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多谢莫大夫近些时日的照顾,素墨感激不尽,不过您也知晓小姐在府中的处境,素墨自然是耽搁不得,便不再在此处唠扰了。”
听得面前小娘子这般疏离的言语,莫如青心下陡然升起一股子怒火,恨不得狠狠钳住素墨的肩头,摇晃她的身子,瞧瞧这小娘子到底生的是什么心肝,怎的会如此狠心?
莫如青此刻着实烦躁不已,面色也有些发青,他并不知自己这般模样,到底是因何缘故,只觉得身子燥热的厉害,大抵是受了风热罢。
“你若是想回去,便回去罢。”
莫如青现下开口的言语,带着一股子他自己都并未察觉到的冷意。素墨将莫如青的言语收入耳中,心下不由暗自低叹一声,她果真是惹得莫大夫生厌了,大抵是因着太过蠢笨了罢,如若这般,早些离开杏林馆自是极好,省的让莫大夫更是厌烦。
思及此处,素墨心下难耐的很,鼻端也升起酸涩之感。不过素墨到底是死士出身,情绪自是掌控的不错,生生的将泪意给逼了回去,省的让旁人发觉她的心思。
第161章
知晓了素墨与义父之间的不妥之处,薄玉乔也不好在此处多留,虽说义父是她的长辈,但若是他真生出了纳素墨为妾的心思,薄玉乔自是万万不能应承的,毕竟素墨对她而言,并非一个普通的丫鬟,便仿佛亲生姊妹一般。若是素墨只能当个妾室,被当家主母作践的话,还不若在她身边做个大丫鬟。
但若是义父要娶了素墨,恐怕也没那般容易,素墨乃是贱籍,而义父虽说不过只是白身,但好歹也挂了个神医的名头,在京中名声半点不弱。毕竟良贱不婚,若是他二人真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了亲的话,恐怕亦是会被众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从何处来讲,薄玉乔都并不看好义父与素墨。带着素墨离开杏林馆后,这丫鬟面上便现出一丝怅惘,见着这幅模样,薄玉乔心下暗自低叹一声:莫不是两人都陷进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是素墨这丫鬟真真做出什么傻事儿的话,那恐怕便一番不可收拾了。
此刻薄玉乔心下也不好受,不过却并未将此事点破,毕竟现下仍有转圜的余地,如若义父真真非卿不娶了,谁人也拦不住。怕只怕,男子的情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总需让义父清楚素墨的分量才好。
青衣这小厮坐在车厢外头驾车,薄玉乔则是倚靠在一旁的金丝软烟软垫上,微微阖起眼眸,眉头蹙起,也不言语。
一旁端坐着的素墨瞧见主子好似疲累至极的模样,心下着实是有些心疼,若非琼枝阁出了一个背主的东西,小姐何至于如此疲乏?居然胆敢在琼枝阁内生事,真真是胆大包天!
素墨沉吟了一会子,而后轻启红唇,开口问道。
“小姐心下可有疑心之人?”
听得素墨的问话,薄玉乔也并未睁开双眸,自顾自淡淡摇头,哼了一声,才道。
“能出入主卧之中的,想必也只是二等丫鬟以及黄莺翠芙二人了,二等丫鬟咱们院中足足有八人,再加上黄莺翠芙,一共十人,若是寻不着证据的话,恐怕不好妄下定论。”
素墨清楚薄玉乔的脾性,若是她没有寻着证据的话,即便心下疑心谁人,也不忍动手,毕竟虽说在她身边伺候之人不过是贱籍的奴仆罢了,但小姐也没有半点视奴婢之命为草芥的意思。
这般性子,在素墨看来,好也不好。不过幸而小姐大多数时候都是极为果决的,要不然也不能在这薄府之中安生的待到现下。
“在奴婢看来,二等丫鬟的可能应当不大,毕竟小姐素来谨慎,是不会让她们出入主卧之中的。您的卧房,通常便是由奴婢与翠芙黄莺三人收拾,且总会留下一人在院中看守,二等丫鬟要将麝香加入香炉之中,着实不易。”
闻言,薄玉乔睁开杏眸,她素来红润的面庞,现下也微微显出苍白之色,以手支起莹润的下颚,径直低叹一声。
素墨所言自是极有道理,但若是如此推测的话,往香炉中放入麝香之人,大抵便是黄莺翠芙了。黄莺翠芙早在她五岁之时,已然留在了这琼枝阁。甚至在薄玉乔尚未穿越而来之前,她们便早就伺候着原身了。
这二人几乎跟在她身边近十年,十年之久,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薄玉乔着实是不欲疑心二人。
瞧见薄玉乔艳丽的面上显出一丝为难之色,素墨也知小姐大抵又有些心软了,便略微思量一番,总算得着了一个好主意。
素墨面上忽的显出一丝喜色,薄玉乔自是瞧得分明,登时便开口问道。
“你可是想出什么法子了?快些道来,省的让我心忧不已。”
闻言,素墨径直颔首,而后便开口道。
“小姐,似麝香这类的腌物什,想必是人便不会托付旁人去寻,毕竟这东西若是用得不好,便会对主子的身子有损,所以那人定是不敢假手于人。咱们便先去问问门房,瞧瞧咱们院中近来有哪个丫鬟出了府。而后再派人去问问各家药房,哪家卖出了麝香,如此的话,自然便分明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抿唇,这倒是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待回到琼枝阁之时,薄玉乔也并未入主卧之中,毕竟她唯恐麝香还并未散尽,于身子有损,所以便径直入了正堂之中。
素墨好些日子都并未回府,知晓此事的只有薄玉乔信任的几人,但眼下看来,原本的可信之人,恐怕也不是那般简单了罢。
琼枝阁的丫鬟瞧着面色红润的素墨,心下虽说有些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这人到底去了何处,毕竟在深宅大院之中,知晓的事情越多,恐怕便越是危险。
一旁伫立在正堂处的翠芙,见着素墨之时,眸光不由的闪了闪,方才她入小姐主卧之中时,欲要在其内加上一些麝香,却发觉绿釉狻猊香炉中的香料,早便已然熄灭了,难不成是小姐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不顾素墨的伤势,将其带回府中?
思及此处,翠芙心下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慌乱,若是这麝香一事被小姐知晓的话,那她该如何是好?薄玉乔的狠辣手段,着实是让人心惊胆战。
翠芙如今心下惶然,面色也不由自主的苍白了几分,便连细致的额角,现下也不住的渗出一丝冷汗,显然是有些惊惧了。
黄莺此刻也处在院中,瞧见翠芙这般模样,便略有些心忧的上前一步,随即便将素手放在翠芙的额际,试了试热度。
翠芙被黄莺的举动弄得一惊,登时便眼眸瞪大,不住的往后退了三步,瞧着黄莺的眸光,其中也藏着惊惧与恨意。
“放手!”
黄莺被翠芙的眼神儿给吓着了,又听得这小娘子如此无礼的言语,登时便蹙着眉不悦道。
“我不过是瞧着你有些难受,过来看顾一番罢了,却未曾一番好心尽数给喂了狗,着实是白费了!”
黄莺面上也现出一丝冷意,随即便径直迈步离开,入了主卧之中。她现下是对翠芙越发厌恶了,到底是因何故方才使得这小娘子变成现下这般……让人生厌?
入了正堂之后,薄玉乔便兀自坐在八仙椅上,而素墨则是在一旁伺候着。不多时,黄莺这丫鬟便径直入内,规规矩矩的冲着薄玉乔行礼,而后又笑着与素墨知会一声。
即便黄莺这丫鬟面上带着笑意,但眉眼处的不虞之色可是瞒不过人的,这丫鬟办事儿麻利,但一向都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因此,薄玉乔着实是不愿疑心于她。
一旁的素墨倒是知晓薄玉乔的心思,随即一张清秀的面庞便扯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
“这是怎的了,为何拉着一张脸进来?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你厌了我,不欲让我回府呢!”
听得此言,黄莺面上的气怒之色已然尽数消失,忙赔着笑开口道。
“此事与素墨姐姐无关,无非是方才我一番好心,平白被旁人当做了驴肝肺!这才有些失态了。”
瞧见黄莺面上的不忿之色,素墨心下微微一动,须知,以青衣的脾性,素来疼宠黄莺都来不及了,哪里又会惹得她心生愠怒?如此的话,让黄莺气怒至极的人,该不会是翠芙罢?
素墨能想到的端倪,薄玉乔自然也能想到,此刻二人对视一眼,薄玉乔面上有些难看,而后便自袖笼中取出罗帕,轻掩唇角,遮住了面上的异样之色。
黄莺这丫鬟原本便并非细心之人,现下薄玉乔与素墨的不对之处,她自然没有发觉,仍为素墨回来欢喜呢。
见状,薄玉乔微微抿唇,清了清嗓子,低眉敛目,好似做下了一个决定一般,而后便径直开口道。
“黄莺,你现下便去将青衣唤过来,而后再去知会翠芙一声,让她带着四个二等丫鬟,将我那主卧之中的物什尽数更换一遍,也不知是否因着前些日子骤雨的缘故,现下主卧之中总有一股子憋闷的气味儿,着实难耐得很。”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黄莺即便不欲去见翠芙,也不敢违拗主子的意思,登时便微微撅起红唇,径直离开了正堂。
待正堂之中正剩下薄玉乔与素墨二人之时,薄玉乔微微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
“希望此事与她无关罢!”
素墨原本便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不错,听得小姐言语中的怅惘之意,心下也升起了一股子难耐之感。
未过多久,青衣这小厮便径直入了正堂,恭恭敬敬的冲着薄玉乔行礼,而后低垂着头,开口问道。
“不知小姐唤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青衣这小厮着实不是个蠢笨的,方才在杏林馆生出之事,他虽说并未全然清楚,也知晓的差不离儿了,大抵便是琼枝阁中出了背主之人,要不然素墨也不会这般早的便自杏林馆中回来。
既然已经猜出端倪,青衣更是赔着小心,面上带笑,微微抬头,但却不敢抬眼,眸光一直放在那面前的青石板上,未曾有丝毫逾越。生怕弄出半点差错,使得主子更为气怒。
第162章
薄玉乔现下已然对翠芙有些生疑,自然便更是不会有半点妇人之仁,她微微转头,淡漠的望着窗外头那一抹绿意,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你现下便去门房问问,看看近七日以来,咱们琼枝阁到底有哪个丫鬟出了府,将她们的名儿尽数给记下来,而后你再领着几个牢靠的人手,去京中的各个药房打听打听,瞧瞧那家药房近日卖出了麝香,得着结果之后,回来通禀一声即可。”
听得麝香二字,站在堂下的青衣登时便有些愣了,他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居然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明知小姐将来是要入瑞王府的,还用麝香这等损身子的腌物什,着实是让人气怒不已。
青衣抿了抿唇,也并未犹疑,径直冲着薄玉乔躬了躬身子,随即便恭敬的退下了。待青衣离去之后,薄玉乔不禁低叹一声,眼下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罢了,即便能入瑞王府,一开始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哪里值得旁人如此费心?
薄玉乔微微抬手,轻抚着腕间的和田羊脂玉镯,微微眯起杏眸。她现下只希望这事儿与翠芙无关,但如若青衣真真寻着不利于这丫鬟的证据,那便莫要怪她不念多年的主仆之情了!毕竟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薄府着实是忙乱至极,虽说程氏管家的手段丝毫不弱,将各类事物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恰逢容姐儿与靖国公府大公子原霁的婚事,靖国公府门第着实是不低,容姐儿嫁过去也算是高嫁了,因着如此,薄府给备下的嫁妆自然是不能少了,省的让容姐儿在靖国公府抬不起头来。
除了先前交与薄玉容打理的脂粉铺子花想容,老太太又从手中为薄玉容匀出了两间铺子,且这两间铺子的生意自是极好,让人艳羡不已。除此之外,封氏这作为生母的,也不会落了后头,原本封氏陪嫁里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现下有大半都给了薄玉容做陪嫁,毕竟薄玉容是她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半点也委屈不得。至于薄玉乔这个庶女,与她何干?
再算上各位夫人给容姐儿的添妆,眼下容姐儿的嫁妆着实打眼儿,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还有一月便是薄玉容的婚期,所以程氏便让薄玉容掺和进掌家之事中。毕竟容姐儿日后也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中馈之事定然要处理的井井有条,否则恐怕便会生出大乱子。
薄府现下忙乱的很,薄玉乔也并不得空,方才吩咐青衣去查那下药之人,但烟柳那边薄玉乔亦是不欲耽搁下去,便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差使素墨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烟柳的卧房之中。
送到烟柳手中的信,其实也无旁的事情,无非便是将这丫鬟收入麾下罢了。即便这烟柳不欲背主,但有了她与季掌柜的把柄,自然是极为好用的,威逼利诱之下,素墨总算带回了好消息。
如此,薄玉乔便将那装着罂粟粉的瓷瓶儿交给的素墨,让素墨再送到烟柳手中。这罂粟粉可与麝香粉末全然不同,大抵也是没什么气味儿的,想必定然是不会让旁人发觉,等到后来封氏精神失常之时,便是二房败落之日!
到时整个二房都败落了,还有谁人会去查探一炉不起眼的香呢?
薄玉乔面上显出一丝温柔似水的笑意,真真显得她眉目如画,一旁伺候在侧的翠芙见了,眼眸中也闪过嫉妒与厌恶之色。
小姐真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便长了一张惯会勾引男人的脸,大抵是因着如此,瑞王才会让小姐入王府之中,着实是让人恨极。
翠芙此刻恨得银牙紧咬,恨不得登时便将薄玉乔那张艳丽的脸给毁了。不过她好歹还有些理智,知晓若是毁了薄玉乔这幅皮囊的话,恐怕以她自己这鄙贱至极得到身份,想要再见到瑞王,真真是难如登天。
因此,翠芙除了又嫉又恨,也再无旁的法子。
素墨此刻正候在薄玉乔身旁,她原本便是死士出身,自是对杀意极为清楚。顺着那股子寒意微微抬眼,入目处竟是翠芙这丫鬟。见状,素墨心下也不禁有些冷了,到底她与翠芙相处也有些年头,瞧见她成了背主之人,素墨着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到了午膳之时,薄玉乔移步膳堂,穿过回廊那处,因着翠芙黄莺去小厨房中取午膳了,所以靠的近些的便只有素墨一人。
素墨这丫鬟微微低垂着头,盯着自己脚下的青石板,红唇嗡动,以薄玉乔将巧能收入耳中的声音开口。
“小姐,方才奴婢感受到一股子杀意,且那杀意是从……”
说到此处,素墨温和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与此同时,薄玉乔心下也猜出一二,脚步也停在了回廊之中,不禁摇头苦笑道。
“是翠芙罢?我可真真未曾想到,那丫鬟居然会对我起了杀意,着实是世事难料啊!”
话落,薄玉乔面色便恢复了平静,继续顺着雅致的回廊之中,朝向膳堂行去。待薄玉乔入了膳堂之时,便瞧见翠芙与黄莺一齐将极为精致的吃食摆放在小几之上,薄玉乔径直跪坐在席子上头,瞧着小几上的菜色,也没了什么胃口。
小厨房所做的菜色,也便只有那几样儿。清蒸江瑶柱、糖熘鸡头米、拌鸡丝儿、什锦豆腐、熘茭白、茄干儿晒卤肉。除了茄干儿晒卤肉滋味能浓郁些,余下的都是极为清淡的菜色,放入口中,虽说味道不错,但到底是寡淡了些。
此时此刻,薄玉乔倒是分外想念辣椒了,毕竟只有些滋味儿浓重的菜色,才能让她这吃腻了所谓蒸煮炖拌这类清淡菜色之人舒坦些。
杏林馆中缺什么也不会缺朝天椒,毕竟当时薄玉乔可是特地开垦了一块儿药田,用来种这朝天椒。药农们原本还以为这从海外引回来的珍惜玩意儿可能不易成活,却没想到未过多久,那药田中便结了一串串火红的朝天椒,长势着实喜人的很。
薄玉乔径直放下了手中做工极为精致的象牙银箸,抬眼儿望着躬身而立的素墨,将欲开口,又想到义父与素墨二人之事,登时便转了头,往一旁伫立着的翠芙看去。
瞧见翠芙这丫鬟之后,薄玉乔杏眸一转,心下不禁活络开了,若是现下放翠芙出府的话,她是否还会生出什么事端?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已然下了决定,红唇微勾,面带笑意的开口道。
“翠芙,你也是知晓杏林馆所在何处,现下便出府帮我取回一些朝天椒罢。”
听得薄玉乔清朗的声音,翠芙登时便有些晃神,而后方才应声。
“奴婢现下便去。”
话落,翠芙这丫鬟先是恭敬的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缓步朝后退,待出了膳堂之后,才转过身子,往院外走去。
翠芙出了膳堂之时,胸臆间仍有些激荡,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小姐知晓了麝香一事罢?
思及此处,翠芙略有些寡淡的眉头登时便微微蹙起,也不敢深想,便径直回了房中,换上了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头上那极为简单的珠花也给摘了下来,取了薄玉乔先前赏赐的金丝八宝攒珠钗插入了发间。
此刻翠芙一张小脸儿上带着难掩的媚意,径直捧起铜镜,细细端量着自己,不时眉头微蹙,不时眉眼带笑。而后她又取出先前留下的上好胭脂,涂在了红唇之上,使得原本有些寡淡的面容,添了三分颜色。
收拾一番之后,翠芙便带上了银钱,径直离了薄府。
今日翠芙如此细心的梳妆打扮,自然是有缘故的。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正是如此。因着先前瑞王便吩咐于她,将有关小姐的消息尽数禀报,而禀报之地,便在京中的一处名为点墨居的茶馆儿之中。虽说瑞王并不亲自见她,总会隔着一个屏风,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翠芙欢喜不已了,毕竟能见着自己的心上人,自是极好的。
翠芙出府之后,便使了银钱唤来一个车夫,驾车往点墨居那处行去。在马车之内,翠芙一张小脸儿上的笑意越发浓郁,每逢月初之时,瑞王便会让她过去通禀,次数多了以后,翠芙便知晓瑞王殿下几乎日日都要往那处点墨居中去,此般发现,让翠芙恨不得径直离了薄府,去到点墨居中当差。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翠芙便径直下了马车,而后小心翼翼将略有些褶皱的衣裳整好,随即便勾起一丝浅笑,熟门熟路的入了那点墨居中。
点墨居乃是茶馆儿,所以这处出没的尽是文人雅士,这些儒生聚在一处品茶吟诗,着实是风雅非常。
不过这些儒生,虽说是有些才华,但出身未免不济了些,现下大都不过只是白身,如此便只能在大堂之中品茶。这点墨居**有三层,其中三楼的一个雅间儿,便是特地为瑞王殿下留着的,亦是翠芙这丫鬟今日的去处。
第163章
雅间儿所在的雕花木门之前,一直候着两个高大健壮的汉子,这二人面上也并无旁的神情,便好似木头做的一般,更为极粗犷的面庞,添了几分狰狞之色。让翠芙这丫鬟每每瞧见,都不由的有些心惊胆战。
那两个大汉便是瑞王身畔的侍卫,虽说楚峥的武功不弱,但为了避免生出什么旁的岔子,出府之时也会带上两个侍卫,如此的话,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两个侍卫也并非头一次见着翠芙了,上下扫了翠芙一眼,发觉这小娘子着实不济,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好似受到了惊吓一般,其中一个汉子不由有些厌恶的蹙眉,瓮声瓮气的开口道。
“等着!”
听得侍卫仿佛钟声一般雄浑的声音,翠芙只觉得耳中升起一股子接连不断的嗡嗡声,让她不禁有些头晕目眩,径直咬了咬唇瓣,让自己不至于在瑞王面前失态。
侍卫入了雕花木门之后,未过几时,便径直走出来,冲着翠芙淡漠的开口道。
“殿下唤你进去。”
闻声,翠芙清秀面庞上显出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眼眸微眯,而后面颊浮起一丝晕红,径直入了雅间儿之中。
与往日一般,这雅间儿之中蕴着淡淡的茶香,正是瑞王素来欢喜的碧螺春。此刻翠芙并不能将瑞王的身影瞧得分明,毕竟面前正摆放这一扇勾画水墨图的屏风,上头那清雅的兰草,着实好看的紧。翠芙虽说看不懂其中的意蕴,却仍是欢喜至极。
冲着瑞王所坐的地界儿福了福身子,翠芙娇软着身影,轻轻开口道。
“奴婢给瑞王请安。”
听得女子软糯非常的嗓音,楚峥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子厌烦之感。这翠芙的心思他自是看的分明,生出了攀龙附凤的想法,也不瞧瞧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着实是太过高看了自己。
因着翠芙的心思,使得瑞王便仿佛吞了苍蝇一般难耐,但除了这个小娘子之外,再薄玉乔身旁,他并不好安排可用之人,所以便只能暂且留着她。仆十二既是死士出身,在自己将其交予薄玉乔之时,便再也不是仆十二的主子了,因此,楚峥也从未将心思放在素墨身上。
“近日你家主子作甚了?”
瑞王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味道,但因着其尊荣的身份,让翠芙半点不敢怠慢,径直开口道。
“回王爷的话,我家主子近日以来,也并未做些什么,只不过是蓬莱楼以及杏林馆安排些俗务罢了。”
听得此言,楚峥英挺的眉头一蹙,他将翠芙也收入麾下,可不是为了听听这些毫无半点用处的饶舌之语。
“只有这般吗?”
楚峥的言语中不由自主的带上一丝冷意,翠芙自然是听得分明,登时一张涂了胭脂的小脸便变得苍白如纸,讪笑着答道。
“小姐、小姐她好似欲要对二夫人封氏出手,我瞧见小姐吩咐一个名为青衣的小厮,让其去抓住二夫人院中大丫鬟的错处,大抵是为了要挟于她罢!”
将翠芙所出的言语收入耳中,楚峥不禁轻笑一声,薄玉乔这小娘子着实是个胆大的,自己让她安生些,莫要对薄正出手,她便将眸光放在了薄正的正妻身上,谋害嫡母的罪名,可真真能称得上是十恶不赦了!
思及此处,瑞王眉眼处的笑意更浓,他惯是欢喜薄玉乔这性子,有仇报仇,也不欲装什么伪善的模样,径直将仇敌尽数踩落在尘埃之中才好。这般脾性虽说有些狠辣,但却意外合了楚峥的脾胃,毕竟瑞王殿下自己个儿,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坯子。
“可还有旁的事情?”
听得瑞王复又开口,翠芙登时便不由自主的微微摇头,毕竟她自是不会将麝香一事吐口,若是让瑞王知晓自己居然胆敢谋害小姐的话,那她恐怕便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并无旁的事情。”
听得此言,楚峥心下陡然升起一个念头,莫不是翠芙的事情被薄玉乔发觉端倪了,如若不然的话,为何一个贴身丫鬟,居然连主子身旁发生的事情都说不清,着实是有些不妥当。
想起薄玉乔那小娘子清楚了自己的手段,瑞王心下不由的有些期待,他倒是想瞧瞧那小娘子心生愠怒的模样,一朵带刺的玫瑰,总比和顺的牡丹来的更有滋味儿。
眼下翠芙正因着怕瑞王知晓了自己所为的背主之事而惊惧非常,气息也不由的有些紊乱,楚峥乃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清晰的听出这丫鬟气息的变化,登时便不由一晒,开口道。
“你现下便回府罢,日后也不必来此了。”
楚峥这淡淡的一声吩咐,登时便让翠芙这丫鬟瞪大的眼眸,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被瑞王殿下给舍弃,眼下若是小姐已然疑心于她,失去了瑞王这座靠山,她该如何过活?
翠芙的眼眶陡然红了三分,声音中也带着些许哽咽的意味儿,轻声喃喃道。
“殿下,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这是不要奴婢了吗?奴婢不求别的,只愿一直留在殿下身边办事,即便是做只猫儿、做只狗也成。”
翠芙这话儿说的着实是暧昧不清,不知情的大抵会以为瑞王便是那种引诱俏丫鬟的浪荡子。便连身处雅间儿之外的侍卫听得翠芙的言语,素来刻板的面庞,此刻厌恶之色也溢于言表,由此可知翠芙是多让人生厌了。
听得这般令人欲呕的言语,瑞王登时便面沉似水,他倒是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使得这丫鬟做猫做狗也要留在自己身边?哼!想要为皇室当牛做马的人多了,这丫鬟算是个什么东西!着实是不知廉耻!
瑞王自始至终便并非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气怒之下,登时便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随即猛地一踹,便将面前的水墨图屏风给踢倒在地,噗通一声砸在了翠芙面前,让这丫鬟吓得面如土色。
翠芙不住的冲着瑞王叩头,此刻她着实是惊惧非常,不知自己到底是何处惹怒了这尊煞星,使得瑞王自一个风度翩翩的端方君子,变成现下这幅令人惊惧的模样。
“殿、殿下。”
翠芙眼眸含泪,颗颗晶莹的泪珠儿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多时便将面上细心涂着的脂粉给打湿,变成片片的红泪,让人瞧着更是厌恶不已。
眼下翠芙可也算是达成所愿了,毕竟她终于不必隔着屏风瞧着瑞王了,但眼下瑞王这幅暴怒的模样,便仿佛自阿鼻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周身散出那股子让人胆寒的狰狞之色,让翠芙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将死之人一般。
听得翠芙的声音,瑞王兀自上前一步,此刻他着实是对面前的奴婢厌恶至极,便径直转头冲着外面的两个侍卫吩咐一声,道。
“阿一、阿二,将这个腌东西给我扔出点墨居,好好的地界儿便被这个不要面皮的东西给污了!”
闻声,站在门外的阿一阿二自然是不敢怠慢,径直推开了雕花木门,瞧见了跪在地上,面上红白交织的小娘子,不禁暗自摇摇头。殿下虽说是不会推拒主动送上门来的小娘子,但此般姿色,在瑞王府中当个三等丫鬟恐都不配,居然还敢肖想王爷,真真是活拧歪了!
阿一微微躬身,粗如铁箍的手臂便一把攥起了翠芙身上的衣衫,而后便真真按着瑞王的吩咐,将翠芙整个人都给提起,随即径直下了楼,行至点墨居大堂之处。一个糙汉提着一个身量纤弱的小娘子,这情景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使得大堂之中品茗的儒生,登时便一个个的傻了眼。
昂首阔步的行至点墨居门前,阿一这人也算是厚道,并未带上半分内力,只不过是以自身的气力将翠芙给甩出去罢了,但饶是如此,翠芙这丫鬟也感觉自己登时便失了半条命,好似五脏六腑都被摔了出来,带着一股子火辣辣的疼痛,着实是难耐的很。
不过比之身子上的疼痛,周围人议论的言语以及灼热的眸光,更是让翠芙惊慌,她仔细一瞧,因着自己下身着着罗裙,此刻摔倒在地,里头藏着的亵裤也漏了出来,如此着实是有伤风化。
翠芙此刻只感觉面前一阵阵的发黑,但因着方才被人给从点墨居中甩了出来,她身子的气力也尽数消失,即便以指甲狠狠抠弄着满是泥土的地面,也站不起身,便只得趴在地上,好不狼狈。
“这小娘子罗裙倒是不错。”
一个猥琐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即又有一人接茬儿。
“哪里是罗裙不错,我瞧着那亵裤更是极好,白生生的腿儿,那桃源之处说不准捣弄起来分外爽快!”
淫秽不堪的言语便在翠芙耳边响起,让她心下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怨恨,为何王爷要如此对她?难道便是因着瞧不上自己奴婢的身份,所以才任人肆意轻贱吗?凭什薄玉乔能得着众人的青眼,而她却活的如此卑微,她不甘心啊!
第164章
翠芙的眼神儿便仿佛最尖锐的刀子一般,狠狠的刮着面前口吐淫声浪词的男子,恨不得能将其吞吃入腹。那男子被翠芙的眸光看的周身一冷,随即也便呐呐的住了口,心下暗骂自己没骨气,居然被一个小娘子给吓着了。
歇了好一会子,翠芙这才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丝气力,随即便挣扎着站起身子,而后便往杏林馆的方向看了一眼。薄玉乔那贱蹄子吩咐她的事情尚未做完,若是现下便回府的话,着实有些不妥。
眼下,翠芙已然将今日受辱一事,尽数归咎于薄玉乔身上,若非因她让自己出府,若非因她让瑞王记挂,自己何至于像现下这般狼狈不堪!薄玉乔,有朝一日,我定然亦是要让你尝尝今日的苦果!
贝齿紧咬红唇,大抵是用的力道有些大,不多时红唇便破了一层皮,而后径直往外渗出血来,滴在翠色的衣衫上,着实可怖的很,再配上翠芙面上显出的狰狞之色,原本伫立在一旁瞧热闹的人,也暗道晦气,而后便径直散去了。
抬手拍打了一番身上衣衫沾染的灰尘,再取出帕子将面上胭脂与眼泪混着的红斑给拭净,翠芙觉得自己大概也与平时别无二致了,便径直朝着主街的位置行进。过了约莫一刻钟功夫,她方才站到了杏林馆之前。
按着薄玉乔的吩咐,翠芙倒是极为顺利的便将朝天椒取了一篮,而后她举目四顾,发觉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给了那车夫一钱银子,不多时便回到了薄府。
待入了琼枝阁之时,素墨一眼便瞧见了翠芙,见着这丫鬟眼眶略有些红肿,大抵是泣泪了的模样,这是生出什么事端了?
素墨心下有些疑惑,但面上却是不显,径直走上前去,冲着翠芙笑着道。
“翠芙回来的倒是早些,现下便去将这些朝天椒送到小厨房罢,让小厨房的婆子们按着小姐方才撰写下的菜谱做晚膳,想来便是极好。”
听得素墨的言语,翠芙心下更是不忿,现下连这个丫鬟都能使唤于她,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此刻翠芙胸臆间因憋着一股子怨气,而后便略微眯起双眸,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出一丝冷意。
见状,素墨眉头微蹙,红唇嗡动,到底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翠芙此刻不禁唇角微勾,而后略有些讥讽的开口。
“素墨姐姐,眼下妹妹疲累的很,这便不欲去小厨房中了。”
话落,翠芙唇角一扯,然后径直将怀中盛满朝天椒的篮子往素墨手中一送,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瞧着翠芙这丫鬟一瘸一拐的背影,素墨心下的疑惑更甚,也不知这蹄子到底在府外遇见了什么,怎会如此狼狈。
素墨将红艳艳的朝天椒送到了小厨房之后,便径直回到正堂之中伺候薄玉乔了。见着薄玉乔之时,她便开口问道。
“小姐,您方才也派小厮出去跟着翠芙,这丫鬟到底是怎的了,为何与吃了枪药一般,脾气爆的很呢!”
闻言,薄玉乔抬手掩唇,轻笑一声,随即淡淡瞅了素墨一眼,含笑道。
“这丫鬟方才去了她不该去的地界儿,且见了她不该见的人,所以能得着现下这般结果,已然算是不错了。”
薄玉乔先前派出的小厮一直跟着翠芙这丫鬟,但点墨居那小厮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所以便在外头候着,也不知翠芙到底见了何人。不过翠芙被一个大汉给扔出茶馆一事,那小厮自是瞧得分明,随即便一字不差的告知了薄玉乔。
此刻薄玉乔心下微冷,让她好生猜猜,那点墨居中到底藏着何人?翠芙这丫鬟到底又能去见何人?
思及瑞王对自己的处境了如指掌,那人的身份也有了答案。
薄玉乔着实是未曾想到,翠芙这半点儿不打眼儿的丫鬟,居然是为瑞王办事儿的。先前派出青衣这小厮去查探麝香一事,虽说药房处还没有消息,但琼枝阁近日未经过她准许便出府的丫鬟,便只有翠芙一个了。如此的话,那所谓麝香,大抵也是瑞王的手笔了罢!
水光潋滟的杏眸之中,此刻蕴着掩不住的寒意。薄玉乔的神色似有些恍惚,唇畔的浅笑也有些凝住了。她着实是想不明了,瑞王既然欲要让自己入府,又为何要以麝香损了她的身子,难不成是不欲自己这般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为他产下子嗣?
薄玉乔越想便越是恼恨,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嵌入皮肉中也不自知。瑞王还真真是太过高看自己了,即便他想要自己产子,也要看看她薄玉乔乐不乐意!
翠芙这丫鬟眼下她还不欲动,毕竟若是此刻要了她的性命的话,说不准瑞王还会在她身旁安插旁的钉子,莫不如便忍着这个已然曝露的丫鬟,敌明我暗,也好早作准备。
眼下瑞王还不知,因着翠芙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他便被薄玉乔视为仇敌一般。若是知晓会是如此结果的话,恐怕在见着翠芙这丫鬟第一眼,楚峥便会将此女给径直打杀了,省的让薄玉乔心生芥蒂。
因着朝天椒已然送去小厨房中,所以到了晚膳之时,薄玉乔终于用上了合心意的饭食。水煮肉片、辣子鸡丁、麻婆豆腐,都是并不清淡的菜色,用饭之时,生生将薄玉乔辣出了一身热汗。因着如此,用过晚膳之后,薄玉乔便径直吩咐黄莺翠芙备水,而后便沐浴去了。
沐浴过后,薄玉乔上身穿着水红色锦缎的兜儿,将柔软的丰盈给裹住,显出窈窕的腰身,下身配着灯笼裤儿,外头又罩了一件薄衫,眼下天气未凉,这般穿着虽说着实失礼,但在主卧之中还是使得的。
眼下主卧之中并无旁的丫鬟,沐浴之后薄玉乔身子也有些虚软,便径直躺倒在贵妃榻上,半阖着双眸,姿态慵懒,便好似晒着太阳的猫儿一般,让人忍不住去逗弄着。
事实上,今夜琼枝阁的不速之客,也的的确确这般做了。
原本薄玉乔将将有些困意,便觉得面上生起一股子**之感,让她着实难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瑞王一张含笑的面庞。
见着瑞王,薄玉乔登时便低眉敛目,不敢多看面前这张尊贵无比的俊容半眼,生怕自己藏不住心下的厌恶。待心绪平复之后,薄玉乔这才微微抬手,紧握住瑞王那只坚硬的大手,而后笑颜如花的瞧着面前的男子,杏眸中的倾慕之意,真真让人心痒难耐。
此刻薄玉乔自是不知她到底有多诱人,水红色的兜儿,更显的她肤如凝脂,外头披着的一件儿薄衫,根本遮不住胸前窈窕的曲线,现下躺在贵妃榻上,便好似诱人采撷的樱桃一般,让楚峥登时便仍不住心中的赞叹之意。
薄玉乔这小娘子还真真是天生的尤物,媚骨天成,如此女子若是不收入府中的话,那便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瑞王现下还在自得他的先见之明,而后轻抚着娇颜的大手便开始不老实了,在细致如玉的耳廓处不住的打着旋儿,动作着实是暧昧不已。
瑞王如此放肆的举动,让薄玉乔不由的抿了抿唇,心下将这登徒子骂了百遍千遍,不过面上的笑意却是半点也未曾消失,反而主动直起身子,半倚靠在瑞王结实的胸廓之中。
软玉温香在怀,自然是极好的享受,楚峥也并非是柳下惠,所以自是有些情迷。登是时,细碎的吻便径直顺着光洁的额际,而后缓缓下落,最终覆在了那艳丽非常的红唇之上。轻触唇瓣,那柔软的触感让薄玉乔不禁暗自喟叹一声,这瑞王虽说不是个东西,但皮囊着实是好得很,她受用了,亦是算不得吃亏。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将骨子里根本不存在的矜持,远远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反正她早晚也是瑞王的人,眼下虽说不能做到最后一步,但不过是**吗,又有何不可?
薄玉乔杏眸中划过一丝媚意,随即小手便径直顺着楚峥的衣襟滑入,不时便触碰到了那仿佛汉白玉一般的胸膛。薄玉乔这般大胆的举动,登时便使得楚峥身子一震,随即狠狠的加深了这一吻,良久方休。
这一吻便好似要将薄玉乔的气力尽数给抽干了一般,在没了瑞王的支撑之后,她便径直软倒在了软榻之上。过了好一会子,激荡的心跳才微微平复了些许。
瑞王方才的动作着实是有些激烈,使得薄玉乔的嘴唇不禁有些红肿,连带着杏眸处也泛着红晕,真真勾人的很。
楚峥原本已然竭力在压制自己的欲念,现下被薄玉乔这般一看,霎时间眼睛都有些红了。不过他也并非不知事之辈,自然清楚若是此刻要了薄玉乔的身子,恐怕便会毁了这小娘子。
思及此处,瑞王只得在心下暗骂一声妖精,随即便缓缓吐纳开来,过了好一会子,急促的气息这才平复下来。
第165章
不多时,薄玉乔眸光恢复清明之后,便淡淡的瞧了瑞王一眼,轻声细语的开口道。
“不知瑞王殿下今夜到我这儿琼枝阁,所为何事?”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楚峥也并未即刻答话,反而径直落座在一旁的红木凳子上,好整以暇的望着面前双颊染上绯色的小娘子,姿态着实自在的很。
薄玉乔自贵妃榻上起身,随即便恭敬的为瑞王奉茶,雪色腕配着莹润的玉镯,着实晃眼至极。眼下面前这小娘子表现的真真是太过镇定自若了,让瑞王不禁有些怀疑,难不成薄玉乔并不知晓翠芙之事?
楚峥的耐性亦是不错,既然薄玉乔不开口发问的话,他也没必要主动解释,否则让这小娘子生了骄纵之心,反倒不美。
因着如此,翠芙一事便并未分明,也成了薄玉乔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
而后瑞王又提点了薄玉乔一番,让她不必对薄正出手,先前楚峥已然吩咐了莫如青,制出了刻意让人身子衰竭的药物,只需寻着一个恰当的时机,到时径直给薄正用了,想必旁人虽说心生疑窦,也不敢多言。
瑞王离去之后,薄玉乔面上挂着的恭谨笑意,此刻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着实明显的讥讽之色。瑞王这厮真真是自傲的很,不过如此才好,自己便是为了要借他的势,将薄府给倾覆了,也并未有何旁的想法,瑞王到底是何脾性,都并无大碍。
薄玉乔先前便将那盛着罂粟粉的瓷瓶儿交给了素墨,以这丫鬟办事的速度,想必罂粟粉早便到了烟柳那丫鬟的手中,也不知封氏那个贱妇是否着了道,若是那罂粟粉成瘾的话,那股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儿,便可好生将封氏磋磨一番了。
过了约莫七八日光景,正巧到了月中,按规矩今日自是应当在老太太的寿吾院中一齐用膳,所以薄玉乔便早早换上衣衫,梳洗一番之后,便径直带着素墨黄莺往寿吾院的正堂赶去。
未过一会子,薄玉乔便行至了寿吾院正堂之前,入内之后,方才发觉的正堂之中好不热闹,除了老太太与甄老夫人一齐端坐在主位之上,下手各方主子坐的也算是齐整,程氏带着其子薄清远,二房封氏薄正夫妻,以及薄清程、薄玉容兄妹二人。不过三房此刻到来的,可不止薄衡及其嫡妻安氏,另一位容貌秀丽的妇人恭谨的站在了薄衡身旁,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书香,不是季先生,还能有哪个?
瞧见季先生那副温和柔顺的模样,真真与往日教书时带着的那股子文人的气度全然不同,便和一个以色侍人的伶人也并无什么差别。在薄玉乔看来,季先生可并非是逆来顺受的脾性,现下变成这般,是否有何内情?
思及此处,薄玉乔微微蹙眉,,随即便恭敬的按身份冲着众人行礼,待行过礼后,老太太淡淡的扫了薄玉乔一眼,径直吩咐一声。
“乔姐儿便先坐在你母亲下手罢。”
听得此言,薄玉乔倒是并未感到半点诧异,毕竟她将来是要入瑞王府的,虽说不能如正妃侧妃一般,入宗氏玉碟,但若是她得了造化,有幸为瑞王生下一男半女,那可便会受益无穷。
坐在了封氏身旁的红木凳子上,虽说与封氏身畔还隔着一个薄玉容,但薄玉乔仍能清楚的瞧见封氏那副面色苍白的模样。
眼下的二夫人封氏,可早便没有了先前的丰腴秀美,面颊消瘦,双眸凹陷,凤眼之中也没有多少神采,瞧着便好似被厉鬼吸干了精气一般,着实是渗人的很。
薄玉乔见状,心下也知晓烟柳那丫鬟还算是识趣,早便在封氏主卧中的香炉之内,放入了罂粟粉,如此看来,恐怕要不了多少时候,封氏便离不开那物什了。
将眸光自封氏身旁移开,薄玉乔便又瞧见了薄玉琼那小娘子,薄玉琼现下身量也轻减了几分,瞧着更是纤细,想来是失贞之后的日子并不如何好过。以薄衡那便唯利视图的性子,自是不会放过在太原郡极有威望的甄家,如此一来,恐怕薄玉琼尚未嫁入甄家之时,便已然惹得夫家生厌。
不过即便如此,只消薄玉琼怀了甄凌的孩儿,便可从上不得台面的媵妾,一跃成为甄凌的嫡妻,如此变化,恐怕是个女子,便会心动的很,日后能如何过后,便看薄玉琼的手段能不能长进些了。
待该来的主子已然尽数到齐之后,便由碧荷白芍这两个丫鬟在前头引路,径直往膳堂处行去。到了膳堂之后,分男女席落座,薄玉乔因着身为二房的小娘子,所以便跟着薄玉容一齐,落座在封氏身畔。因着离得近了,薄玉乔此刻瞧的更是分明,封氏执起象牙银箸的手,此刻不住的轻颤着,方才夹起的一块儿鱼肉,此刻又落回了面前的瓷碟儿之中。
封氏这般模样,自然是被桌上的众人收入眼中,只见老太太眉头紧蹙,略有些不耐的开口问道。
“阿封,你这是怎的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听得老太太的问话,封氏暗自狠狠的拧了腿根儿一下,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些。待一股子疼痛压抑住混乱不清的思绪之时,封氏这才强笑一声,径直摇头道。
“回婆母的话,儿媳并无大碍,劳累您老挂心,着实是让儿媳惶恐。”
瞧见封氏嘴硬,老太太也不欲多问,若是这妇人真真患了什么恶疾的话,那可不好传入甄老夫人耳中,否则薄府的脸面还要是不要了?
见着老太太闭了口,封氏心下也长舒一口气,近日以来,她不知自己到底是怎的了,总是夜不能寐,一闭眼脑海中便浮现出薄正与薄娆那对腌兄妹肢体交缠之景儿,那**裸的身子,着实是让封氏思之欲呕。
虽说她并未亲眼见着过那淫秽不堪的场面,但在十多年前,自薄正的书房之中寻出了纹绣‘薄娆’二字的肚兜儿,封氏便早就恨毒了薄娆与薄正兄妹二人。原本她只是将恨意藏在心底罢了,但不知因何缘故,那不知廉耻的二人总是让她寝食难安,着实是让封氏气怒不已。
未过多久,封氏神思又有些恍惚,瞧见坐在一旁的薄正与薄娆那二人,脑海中便现出薄娆那妇人神色嚣张,肆意嘲讽自己的模样。
“你是嫡妻又如何,二哥心悦于我,你还是安安分分的打理后宅便罢了,莫要多管闲事!”
薄娆讥讽的言语让封氏眼眶陡然红了三分,她虽说知晓这不过是臆象罢了,但却太过真实,使得封氏所剩不多的理智也慢慢削减。
现下封氏脑海之中又出现了薄正的声音,薄正相貌生的清俊,又有些才华,封氏在将将成婚之时,亦是心悦薄正的,此刻瞧着夫君面带冷意的瞧着自己,而后便转身与薄娆那贱蹄子温存。
此般动作便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封氏再也分不清现实与臆象,而后便猛地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抬手指着薄正,凤眸中泪珠儿滚滚而落,径直开口怒骂道。
“薄正,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腌小人,居然与亲妹妹**,着实丢了薄府的颜面,眼下薄娆肚腹之中,已然有了孽种,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
自封氏起身之时,老太太便惊觉不妙,她可未曾想到,正儿与娆儿之间的腌事儿,居然被封氏知晓了。且封氏全然不顾及薄府上下,便在甄老夫人面前将此事吐口,这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此刻只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待她缓过神来,登时便狠狠的拍着面前的紫檀木桌,而后急声道。
“二夫人得了臆症,眼下已然神志不清,还不快将其堵了嘴拉下去!”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在坐之人这才惊醒,也反应过来封氏到底吐口了什么惊人之语。
薄正乃是堂堂户部尚书,居然与自己的亲生妹妹有私情,这与禽兽有和差别?思及此处,众人便以异样的眸光扫着薄正与薄娆二人。至于薄娆的婆母甄老夫人,眼下大抵是因着年岁大了,受不住这个消息,便两眼一翻,径直昏迷了过去。
此刻膳堂之中,早便乱成一团,薄正面色铁青,而薄娆则是眼眶通红,一副眩然欲泣的模样。两手扶着肚腹之处,想必胎象也有些不稳当了。
薄玉乔径直站起身子,瞧见岑嬷嬷要去按着老太太的吩咐,欲将封氏的嘴给堵了,而后拖出去。但薄清程虽说有些不羁,但脾性到底也是纯孝的,登时便一脚将岑嬷嬷这老虔婆给踢了开,而后提防着举目四顾,将封氏护在身后,不让旁人动手。
程氏身旁伫立着的薄清远此刻眉头微蹙,无论如何他也未曾想到,自己家中便仿佛下九流的勾栏一般,竟然生出了如此无耻之事,真真是让人思之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