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此刻寿吾院膳堂在座之中,最为挂心薄娆之人,便是老太太与薄娆的独子甄凌。见着薄娆这幅面色惨白的模样,老太太真真是极为忧心,登时便蹙着眉开口问道。
“娆儿,你这是怎的了?到底是何处难受?”
听得老太太问话,薄娆略有些狼狈摇头,此刻她一双凤眸中都含着些许泪光,略微哽咽一声,显然是难耐的很。
甄凌见着薄娆如此,一张俊秀的面庞也现出忧虑之色,急忙站在了薄娆身畔,抬手扶住后者的藕臂,蹙眉开口问道。
“母亲,您无事罢?”
闻声,薄娆欲要开口,可尚未吐出言语,便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之感,让薄娆根本不能停止干呕。见状,老太太登时便怒瞪着薄娆身后候着的冬怜夏语两个丫鬟,厉声道。
“你们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现下到底是何故?”
瞧见老太太这幅模样,一旁的封氏唇边现出一丝轻笑,但却并不明显,且面上刻意做出一副忧心之色,冲着老太太提议道。
“婆母,眼下您看妹妹身子难耐得很,着实应当寻来一个大夫为妹妹看诊啊!毕竟妹妹的身子为重,可万万不能耽搁了。”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一震,她现下终于明白为何方才瞧着封氏有些不对了。想必这狠毒妇人大抵是早便谋划好了,便在此处等着薄娆。一旦若是将大夫请入府中的话,恐怕便是将薄娆的面皮狠狠的踩过一番!
薄娆眼下干呕的极为难受,但饶是如此,她也清楚封氏自然不会那般好心,恐怕所谓请大夫便是一个幌子,这妇人说不准早便设下了险境,准备陷害于她。思及此处,薄娆心底便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杀意。
“不!不必请大夫!我无事,呕!”
薄娆口中的言语尚未说完,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干呕,瞧着她这幅模样,着实是让老太太心忧不已。
此刻,三夫人安筝瞧见薄娆这般模样,略有些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做工精致的锦帕,似关切般的开口道。
“妹妹可不能忌疾讳医啊,你现下的模样,便好似怀了身孕一般,还是好生请来大夫,细细诊脉,说不准还能为甄家添一桩喜事呢!”
听得此言,坐在老太太下手的薄正登时面色一变,素来清隽俊雅的面庞,此刻苍白如纸,便连额间也不住的渗出冷汗。薄玉乔微微抬眸,不经意的扫到了薄正。见着这冷心冷血之人现下如此模样,难不成这真真是所谓的兄妹情深?
兄妹情深?
思及此处,薄玉乔暗自嗤笑一声,觉得自己真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以薄正的性子,连骨肉亲情都能置之不理,又何必理会薄娆这已然出嫁的姑奶奶呢?
不过既然薄正此刻这般模样并非是在关心薄娆的话,难不成他是在……担心?
那薄正到底是在担心何事?薄娆是他的亲生妹妹,即便是有了身孕,虽说年岁大了些,但亦是难得的好事儿。薄正这兄长不为薄娆欢喜便罢了,又为何要惊惧非常?
薄玉乔杏眸中闪过怀疑之色,不过却寻不着头绪。眼下她不过只是个布景儿罢了,还是好生作壁上观即可。
眼下老太太瞧见薄娆鬓发都被汗水打湿,登时便心疼的极为难耐,也顾不上一旁伺候着的丫鬟婆子,便亲自搀扶着弓着身子的薄娆,眼眶微红,哑声道。
“你这丫头,现下还在使什么性子?身子为重啊!”
话落,老太太登时便抬头,冲着一旁静默的大夫人程氏吩咐道。
“阿程,你现下快去将王大夫给请来,让他瞧瞧娆儿到底是怎的了?”
见着老太太面上的忧色,程氏郑重的微微颔首,登时便开口道。
“婆母放心,妹妹定会无事。”
程氏规劝一番之后,便瞧见原本弓着身子,干呕的极为厉害的薄娆抬起头,面色铁青,眸中露出一丝恳求之色,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大抵是因着喘不上气,所以半句话也吐露不出。
程氏见状,微微低眉敛目,随即便径直转身,离开了寿吾院中的正堂。
听得程氏清浅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薄娆凤眸瞪大,菱唇微启,直直的盯着雕花木门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子,才垂下双眸,好似被磋磨了许久,失了周身的力气一般,颓然的任由甄凌搀扶着。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薄娆干呕之状倒是缓缓消减了几分,此刻她瞪大凤眸,略有些无助的抬眼望着薄正。后者对上薄娆的眸光,剑眉微蹙,随即便缓缓转过头去,当真是冷漠非常。
见着薄正如此模样,薄娆一张满布汗水的面上现出一丝无法言喻的悲色,凤眸中水光更盛,微微阖上双目,两道泪痕便径直顺着面颊滑下。薄娆喉间微微动了动,却到底也并未开口吐出半个字。
眼下,一直扶着薄娆的甄凌此刻也瞧出母亲的异样,少年登时便有些急切,手上的力道也加了几分,轻轻晃动着薄娆纤细的身子,见着薄娆面色比方才还有难看几分,又不敢动作,随即便呐呐开口问道。
“母亲,您到底是何处难耐,儿扶您入房中休息一番可好?”
闻言,薄娆微微抿紧薄唇,缓缓颔首。
见着薄娆同意了,甄凌登时面上便显出一丝欢喜之意,而后便小心翼翼的扶着薄娆的半边身子,朝向寿吾院中的厢房行去。
待到薄娆离开膳堂之后,薄玉乔仍处于方才的地界儿,瞧见主位对着的紫檀木桌上摆放着的那道松鼠鲈鱼,自顾自上前一步,抬起小指,蘸了蘸松鼠鲈鱼暗棕色且粘稠的汤汁,而后再将小指放在朱唇之中,尝着了这松鼠鲈鱼的味道。
在舌尖触着那汤汁之后,薄玉乔登时便眉头紧蹙,也恨不得似薄娆一般,径直干呕出来。不知这松鼠鲈鱼到底是用何种鱼类烹制的,大抵是因着香料的缘故,方才嗅着腥味倒是并不分明,但此刻一尝,那股子浓郁的鱼腥味儿根本遮掩不住。
如若薄娆此刻真真怀有身孕的话,似方才那般干呕也便不奇怪了。
既然薄娆干呕是有原因的,那薄娆与薄正之间的异样之处,到底又是为何呢?
此刻,薄玉乔只觉好似有什么惊天的秘密要被发觉了一般,如若那层蒙在秘密上头的薄纱被掀起的话,恐怕这平静似水的薄府,便会登时掀起狂风骤雨,而后便再也寻不着半点安宁。
眼下薄玉乔也并未再在膳堂中停留多久,登是时便径直往方才众人赶去的厢房行去。待薄玉乔到了厢房门前之时,正巧瞧见候在外间的程氏。
薄玉乔冲着程氏福了福身子,小脸儿上挂着一丝忧虑之意,恭敬的开口道。
“乔儿给婶娘请安,不知姑母的身子如何了?”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程氏一张素丽的面庞上也现出几分担忧,轻叹一声道。
“方才王大夫已然入了卧房之中,显然以王大夫的医术,你姑母的身子定然是不会有事的。”
得了程氏的话儿,薄玉乔登时便微微颔首,也并未多问。此刻在外间儿内候着的人不在少数,二房三房的主子并未离开,两房的不同之处便在于,薄正与封氏夫妻二人,现下全神贯注的盯着里间儿,真真是极为关切王大夫诊脉的结果。
而与二房主子全然不同,三老爷薄衡此刻则是漫不经心的扫了里间儿的雕花木门一眼,随即便淡淡的端起茶盏,轻啜一口,且还不时的与三夫人安筝耳语几句,真真是闲适非常,好似现下受苦受难之人,与三房并无半点干系一般。
眼下甄凌也是候在外头,见着薄衡夫妇如此模样,心下气急,欲要上前理论几句,便被冬怜夏语两个丫鬟给拉住了。毕竟薄衡无论是何作态,都是甄凌的亲舅父,若是甄凌口出不逊的话,恐怕便会落得一定忤逆的名声了!
因着如此,甄凌气的银牙紧咬,也将三房的薄玉禾、薄玉琼两个小娘子连带着恼恨上了,狠狠的瞪了那姊妹两眼。凤眸中含着的冷意,登时便让对甄凌动了凡心的薄玉琼红了眼眶。
瞧见薄玉琼如此不济,一旁坐在八仙椅上的三夫人安筝心下倒是嗤笑一声,这琼姐儿到底也只是个媵妾生的,现下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王大夫这才自里间儿走出。这位蓄着长髯的老大夫此刻面上显出一丝喜色,笑着开口道。
“恭喜各位,姑奶奶这是怀有身孕了,只消离荤腥儿之物远些,便不至于如此模样。眼下姑奶奶的身孕还不足一月,正是不稳的时候,还望各位小心些,莫要冲撞了姑奶奶。”
薄娆怀有身孕一事,倒是并未出乎薄玉乔所料,想来这外间儿站着的众人,心下也能猜到这个结果。不过王大夫后半句话,可真真不带半分喜意,毕竟薄娆这姑奶奶回娘家待着也不止一月时候了,但身孕不足一月的话,这孩子,到底是谁人的血脉?
第137章
听得王大夫的言语,外间儿候着的主子们神色各异,其中面色最为难堪的,恐怕非薄正莫属了。薄玉乔冷眼瞧着房中人各色表现,对于薄正这副冷汗津津的模样着实有些不解,即便薄娆腹中的孩儿并非甄家的血脉,薄正这身为兄长的,也不必如此惊惧罢?
瞧瞧一旁坐在八仙椅上的薄衡,人家虽说面上现出一丝惊诧,但片刻之内便已然恢复常态,径直站起身子,冲着王大夫一拱手,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的开口道。
“今日之事多谢王大夫了,不过小妹腹中的孩儿如今胎象未稳,且小孩子亦是福薄的很,还望王大夫您莫要道出此事,待到孩子产下了,到时再请王大夫您来吃满月酒。”
闻言,王大夫也明了三老爷的心思,毕竟高门大户之中的规矩极多,他不过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医者罢了,这家主人家如何吩咐,他便如何听从即可,否则生出了什么事端,那便有些不妙了。
王大夫一张蓄着长髯的面上带笑,径直回了一礼,道。
“三老爷您便放心罢,王某定然不会多言。”
见着王大夫如此识趣,薄衡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对薄娆不禁更为恼怒。不过薄衡虽说并未入朝为官,但好歹也是极有体面的皇商,心思手段自是不能小觑。
薄衡径直一抬手,冲着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
“还不快去给王大夫取来红封,愣在此处作甚?”
听得主子吩咐,那小厮登时也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径直冲出了外间儿,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小厮便略有些喘息的回到了此处,手中还捧着一个红木匣子,里头装着的物什不必多想,也可知是数目不小的雪花银。
王大夫取了红封之后,片刻时候也并未耽搁,径直离开了这薄府。
待王大夫的身影消失在了外间儿之中,此处众人的面色登时难堪的紧,薄衡径直将手上端着的青花茶盏狠狠的掷在地上,做工精致的器物一触及青石板地面,霎时间便化为齑粉,刺耳的声响让众人身子一震,面上怔愣的神色已尽数消失,随即面上便现出极为明显厌恶之色。
封氏此刻一张涂着厚厚脂粉的面皮微微抖了抖,菱唇微勾,也不给众人留颜面,径直讥讽一声道。
“妹妹可真真是极有胆子的,这回母家都一个多月了,但腹中孩儿才满满将将一月整,也不知到底是何种情形?”
瞧见封氏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让薄正心下着实厌烦不已,蹙着眉头欲要怒斥几声,忽的对上了封氏那双蕴着狠色的凤眸,那般冷冽的眸光,让薄正心头一颤,浑身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寒意。
封氏知晓了他与娆儿的关系!
薄正心底登时便冒出了这个想法,随即凤眸便微微眯起,细细的端量着面前的嫡妻。只见封氏现下便仿佛癫狂了一般,早没了当年的端和秀丽,余下的只剩下令人厌恶的苍老与刻薄。
薄正心下已然生出了怀疑的种子,接踵而来的便是满腔的杀意。他与娆儿之事实为**,若是让旁人得知半点风声的话,恐怕他在朝堂之中的处境都仿佛烈火烹油一般,再也寻不着半点喘息之机。
既然封氏已然知晓此事的话,便莫要怪他不顾念多年的夫妻之情了!
眼下封氏还不清楚薄正对她已然起了杀意,但一旁候在角落中的薄玉乔却是看的分明。薄正现下这般,到底是因何故?
难不成薄娆腹中的孽子与他有何关联?
思及此处,薄玉乔一双似水的杏眸此刻微微瞪大,随即她便径直将袖笼中的锦帕给取出,掩在唇边,遮住轻启的菱唇。
若是薄正与薄娆兄妹有染的话,那封氏与薄娆二人之间的龃龉也能寻着缘故了。如此苟且之事,薄正兄妹二人居然能做得出,现下薄娆腹中还珠胎暗结,着实不要面皮。
薄玉乔抿紧红唇,现下不欲再看薄正那厮半眼,如此腌的货色居然是她的父亲,令人思之欲呕。
薄正此刻冷眼瞧着封氏,俊朗的面庞现出一丝冷意,淡淡的开口道。
“你身为薄府的二夫人,可莫要胡言乱语。”
话落,薄正径直上前一步,站在封氏面前,微微弓起身子,俯在封氏耳畔,低声开口道。
“莫要忘了,程哥儿可在太原郡待了七八年的时候,若是你再要口出妄言的话,可要小心程哥儿的前程了!”
听得此言,封氏凤眸微缩,抬眼望着她的夫君。封氏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薄正居然如此无耻,原本那等腌的事情便上不得台面,现下他还以程哥儿的前程要挟与她,真真是气煞人也!
“妾身知晓轻重,自然不会兀自妄言,夫君您便放心罢。”
封氏低眉敛目,一字字的从口中逼出此句话,此刻她恨得银牙紧咬,却没有旁的法子。虽说整治薄娆那个贱妇着实让人心下爽快,但程哥儿的前程才是最为重要的,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瞧见封氏如此识趣,薄正心下也满意的很。眼下正值风口浪尖,自然是不好生出旁的事端,等到娆儿之事淡出众人视线之后,再让封氏神不知鬼不觉的病逝,如此的话,想必便不会生出什么岔子了。
正值此刻,只听吱嘎一声,里间儿的那扇紧紧阖上的雕花木门也被人推了开。方才着实记挂女儿的老太太陪着薄娆入了里间儿诊脉,想必老太太也是最先清楚薄娆怀有身孕一事之人。
眼下老太太面色真真难看的紧,说是青白不定也差不离了。老太太并非蠢笨的妇人,只消听得王大夫诊治的结果,便能猜出其中的污秽之事。
老太太现下不欲往深了想,毕竟娆儿腹中的孩子,定然不是甄家血脉,只消那孩子并非**所得的孽畜,老太太也便能忍了。
瞧见老太太眉眼处的冰冷之色,薄正心下顿时一颤。他是从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也是极为清楚亲娘的手段,若是让母亲知晓娆儿腹中的孩子是他的种,恐怕便大事不妙了!
薄正眼下虽说年岁不轻,但模样真真是极好的,下颚蓄着短须,为俊秀的面容添了些许稳重,瞧着亦是形貌儒雅,但饶是如此,此刻老太太对薄正这个次子也不由的升起一丝忿怨之心。
“儿子给母亲请安。”
闻声,老太太面色未变,不过微微颔首罢了,而后径直转身,蹙着眉开口道。
“今日之事莫要传出去说嘴,毕竟你们的名声亦是与薄府休戚与共,若是不要自己的前程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
听得此言,众人登时便一齐颔首,不论心下作何想法,但面上却是无人胆敢违拗老太太的心思。
见着外间儿中众人听进了自己的言语,老太太微微抿唇,心下暗叹一声,便径直离开了厢房之中。待老太太离去之后,甄凌这少年郎便好似受不住了一般,颀长的身子踉跄一下,凤眸中含着不敢置信,他怎的也不会想到,在太原郡清丽高贵的母亲,居然会行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这可真真是犯了七出大罪啊!
思及此处,甄凌只觉面前一片昏暗,有一个不贞的母亲,日后他的仕途恐怕都会有碍。且此事若是让父亲知晓的话,定然会将母亲休弃!有一个被休弃的生母,他甄凌的嫡子之位恐怕也没那般稳当了。
甄凌现下只觉心下憋闷至极,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想法,知晓母亲肚子里的孽种去了,日后即便传出风言风语,旁人也寻不着半点证据,倒是只消咬准了此事乃是以讹传讹即可。
轻叹一声,甄凌知晓薄娆现下身子虚弱,但他此刻着实不欲瞧见这个不知廉耻的生母。有这样一个母亲,简直让他堂堂郡守公子羞耻至极!
此刻外间儿之人也不欲在此污秽之处多留,便陆陆续续的退出了厢房之中。众人之中落在最后的,便是封氏与薄清程母子二人。
薄清程方仔细的扶着封氏的手臂,如今他早便过了加冠的年岁,自然也不若当年那般荒唐,侍奉封氏之事,也是事必躬亲,极为纯孝。因此,这个嫡子在封氏心中的分量,也比往日更添了三分。
“母亲,父亲原本便是心狠之人,即便您知晓了父亲的一些把柄,也莫要出手,否则若是激怒了父亲的话,孩儿怕他丝毫不会顾念与您的夫妻之情。”
薄清程声音清朗,此刻的规劝之语听着封氏耳中,也是舒坦的很。毕竟程哥儿现下可不似当年一般胡闹,虽说名声已然有些毁了,但现下七八年时候已过,且俞家势微,想必当年事也不会被人轻易提起了。
封氏唇边现出一丝浅笑,淡淡的开口道。
“为娘省的,你父亲到底是何脾性,相处了二十余年,我自然一眼便能将他看到底,只消与他仕途无碍,无论是如何折腾,他亦是会粉饰太平,不会传出半点风声。”
第138章
封氏自以为对薄正着实了解,但此刻她却并不知晓,薄正早便对她起了杀意,毕竟最让人放心的,便是死人。
薄清程瞧见封氏这幅过于自得的模样,将欲张口再劝,却只见封氏微微抬手,放在了薄清程面前,又开口道。
“程哥儿,你现下无需记挂为娘,好生练武即可。京城这般大,当年那事众人想必已然尽数忘却了,如此虽说仍不能参加科举,但走武举这条路子亦能成才,你瞧瞧远哥儿,现下不就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吗?官位不见得比你父亲低。”
封氏凤眸中划过的期许之色,薄清程自然是看的分明,虽说心下知晓走武举这条路子并非那般简单,但薄清程仍是不忍让封氏失望。他在太原郡足足待了七年,可谓遍尝人情冷暖。薄娆这姑母也是对他视而不见,毕竟一个将薄府名声踩落进尘埃之中的子嗣,已然便是废了,又何须她多做关注?
更何况,薄清程还是封氏唯一的儿子,亦是封氏的心头肉。薄娆恨屋及乌,无论如何也不会好好对待薄清程。
瞧见薄娆这亲姑母都对薄清程这侄儿不待见,旁人自然是不会尽心,奴大欺主之事也是时常出现,好歹薄清程手上还会些拳脚功夫,以至于并未吃着大亏。
忆起当年在甄家的日子,薄清程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心下极为讽刺。虽说奴大欺主之事常有,但胆敢与主子动手的奴才,却是未曾见过的。若是没有主子的吩咐,想必他们亦是不会如此胆大包天。
而背后唆使他们的主子,想必便是他的好姑母薄娆了。
薄清程早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心下已然恨毒了薄娆,但即便如此,他亦是不希望因着薄娆那个鄙贱的贱妇而赔上封氏,毕竟真心在乎于他的,便只有这个生母一人了。
思及此处,薄清程微微叹息一声,淡淡的颔首,开口道。
“母亲放心,儿定会尽力而为。”
听得薄清程应承此事,封氏登时便显出一丝笑意,母子二人相互搀扶着,朝向之侨院的方向行去,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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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知晓了薄正与薄娆的苟且之事,薄玉乔也并未轻取妄动。毕竟老太太现下已然看出了些许端倪,只不过并不愿承认罢了。但饶是如此,薄娆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她是老太太最为疼爱的幺女不假,但幺女与能支撑家业的儿子一比,便是拍马也难及。
所以现下薄玉乔便已然猜到,近些时日,薄娆腹中的孽种定然留不得了,不过到底是谁人出手,不大好说,但却绝非封氏,毕竟这妇人现下乐不得的看着薄娆与薄正兄妹**的腌事儿,又哪里会亲自动手毁了这场戏呢?
不过老太太到底也并非愚钝之人,将此事封的极严,眼下便连半点风声也并未传到府外,那日除了冬怜夏语之外的两个丫鬟,余下的都被灌了哑药,让人牙子发卖到外地去了。如此,倒也是思量的极为周全。
眼下薄玉乔忙着排舞之事,日日也不得闲,这霓裳羽衣舞动作繁复,且还要突出谪仙人的飘渺风姿,除了在衣衫上下功夫之外,便只能苦练不辍了。
薄玉乔原本便不过一个一十有四的小娘子,身子骨儿自然是极为娇软的,现下忙着练舞,更是窈窕至极。想来瑞王这金主也应当满意了。
时间如流水,一转眼又是小半个月,薄玉乔排练的霓裳羽衣舞已然极妙,毕竟今日便是宫宴之时了,若是这霓裳羽衣舞不成的话,恐怕薄府的名声便会被狠狠的掷在地上。虽说薄玉乔半点也不在意薄府的名声,但也知自己现下脱离不了薄府,只有待到及笄之后,方才能入了瑞王府中,与薄府这一家子腌东西彻底划清界限。
薄玉乔与那二十九个伶人,此刻一齐梳着全然一致的堕马髻,发间也是以同样的丽水紫磨金步摇绾上,在陪着由上好南梨纱所制的面纱,遮住了这些小娘子的面庞,所以薄玉乔在其中,旁人也无法辨出到底是哪个。
南梨纱乃是上好的蚕丝所制,轻薄仿佛无物一般,月华色的南梨纱,覆在身段儿窈窕的小娘子面上,真真仿佛广寒宫中的仙子一般,让人欲要一窥真容。
眼下众人都身着同样的金红二色交织的广袖流仙裙,顾盼之间,真真是华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未到辰时,老太太便亲自来了薄玉乔的琼枝阁,瞧见众位伶人已然收拾的极为齐整儿,心下也不由的对薄玉乔升起一丝满意。这丫鬟到底也是能干的,不过心气儿有些高了便是。就连那琢玉轩,现下被她改成了蓬莱楼,不亦是财源滚滚?
早在接管琢玉轩一月之期之时,程氏便替老太太做了主,将琢玉轩的房契地契都给了薄玉乔。事后老太太知晓时,也不由暗自感慨,毕竟除了乔姐儿之外,余下的三个姐儿都并未达着要求,所以房契地契仍是暂时收在程氏手中。
薄玉乔瞧见老太太身着二品诰命夫人的服制,发间亦是琳琅满目的钗饰,瞧着便极有分量。
薄玉乔径直上前一步,恭敬的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乔儿给祖母请安。”
见着薄玉乔如此知礼,老太太心下亦是极为舒坦,此刻封氏尚未到这琼枝阁中,老太太便冲着岑嬷嬷吩咐了一声。
“阿岑,你现下便去瞧瞧,阿封怎的还不来这琼枝阁呢?”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岑嬷嬷亦是不敢怠慢,冲着老太太行礼过后,便疾步朝向封氏所居的之侨院赶去。不过岑嬷嬷尚未离开多久,便跟在封氏身后回了。
眼下封氏亦是身着二品诰命夫人的服制,不过与老太太那身暗紫色的服制有些不同,封氏这衣衫则是大红色的,看着亦是极为不错。此刻封氏面上画着梅花妆,红唇似火,显得很是年轻。
薄玉乔冲着封氏福了福身子,敷衍的请安。她与封氏之间,已然半点没有了转圜的境地,毕竟姨娘便是因着封氏这个狠辣妇人,这才撞柱而死,如此大仇,她薄玉乔若是不报的话,枉为人女!
因着宫宴分为男女席,所以薄正眼下则是带着薄清远、薄清程二人待在前院儿。至于薄清阳,他早便被安排进了马车之中,毕竟年岁还小,又是薄正现下最为疼宠的儿子,有些特别也属正常。
待薄玉容、薄玉禾、薄玉琼以及薄玉颜四个姐儿也到了之后,老太太便走在前面,且封氏则在一旁轻扶着老太太的手臂,显出一副纯孝的模样,众人一齐往前院儿赶着。见此场景,薄玉乔极为厌恶,但眼下也由不得她放肆,便只能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另一侧身子。
到了前院儿之后,便瞧见了家中的男丁。因着薄清书不过是商户子罢了,所以今日自然是不得入宫宴。薄府男丁此刻坐上了前头的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而女眷则是坐在后头,至于那二十九个令人,便是分了三辆更大的马车,将这些伶人给装了进去。
薄玉乔早膳用的不少,毕竟今日要入宫宴献舞,若是因着腹中饥饿难耐,使得这霓裳羽衣舞出了岔子,那便极为不妙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薄玉乔掀开窗棂一看,便瞧见了涂着朱漆且极为巍峨的正阳门。
到了正阳门,老太太先踩在一名细瘦宫人的脊背上,而后缓缓的下了马车。但随后众人却并未如此,只是差小厮搬来了小杌子,而后陆陆续续的下了车驾。
薄玉乔下了马车之后,便瞧见了一名模样着实艳丽的宫人,年岁算不得小,大抵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宫人现下着一件儿淡粉色的长衫,此刻笑意盈盈的行至女眷身前,开口道。
“奴婢卢月,奉太后之命前来伺候众位,眼下时候还早,众位夫人小姐便先随着奴婢入慈安宫去拜见太后罢。”
闻言,老太太面上也显出一丝慈和的笑意,冲着那名为卢月的女官开口道。
“自是应当如此,那便有劳女官了。”
瞧见老太太如此和善,卢月面上笑意更浓,又道。
“老太太不必多礼,伺候您们可是奴婢的本分。”
话落,卢月也不再多言,便在前头带路。这禁宫之中可真真算不得小,从正阳门行至慈安宫,其中大抵经过了七道宫门,道道严防死守,想必即便是刺客入宫行刺,也并非什么易事。
转眼间巳时已然过了大半,众人这才瞧见了慈安宫。这慈安宫当真称得上极为恢弘,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贵气,让人瞧着便不禁有些心惊。
在慈安宫宫门之外,似薄府这一家子的女眷并不在少数,薄玉乔在见着别府那浩浩荡荡的伶人队伍之时,心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只消是有群舞的话,她这霓裳羽衣舞便不算太过打眼儿。
第139章
眼下仍是由薄玉乔搀扶着老太太,缓步入了慈安宫中。
入眼之处,尽是一片金碧辉煌。不说摆放在大殿墙角处那一人多高的红珊瑚,便只嗅着堂中弥散的淡淡香气,都是极为名贵的沉香。须知,同样分量的沉香,可是要比黄金还要名贵许多,如此罕物儿,恐怕也只有太后这慈安宫中能日日供得上了。
此刻,大殿正中处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所制的椅子,这椅子约莫能有一丈多宽,上头满布细细雕琢着的金凤图纹,上好的蜀锦此刻便做成小垫儿,便铺在金丝楠木椅子上头,着实是极为靡费。
瞧见身着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的太后,薄玉乔心下不由有些感慨,似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这般华贵的钗饰,也便只能由这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妇人称着了。想到八年前女童试之时,她曾得幸见过太后一面,眼下瞧着,这八年之中,太后的模样与先前并无半点不同之处,即便是鬓间的点点银霜,也不过为其增添一丝逼人的气势。
眼见着太后那双仿佛没有半点波动的凤眸,薄玉乔不禁心下一颤,也不敢再抬头,生怕冲撞了太后。
随着众人一齐给太后行跪拜礼,口中朗声道。
“给太后娘娘请安!”
安太后冷眼瞧着底下跪着的诰命夫人以及细心装扮过后的小娘子,不禁微微勾起唇角。即便宸儿看重朝堂之上的这些肱骨大臣,但他们的女儿不一样要听从自己的吩咐,入宫献舞?行这优伶之事?宸儿便是太过小心,也太没有锐气,如何才能担得起这大乾王朝?还不若让她垂帘听政来得好!
时隔多年,安太后的野心也越发的膨胀起来,即便她已然成了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妇人,却仍是有些不满足。毕竟即便她贵为太后,崇文帝仍是她面前的一座大山。近来他这长子也越发的有些不孝,不就是欲要让他立安家嫡女为后吗?为何不愿?
因着立后之事,安太后与崇文帝之间也生出了一些间隙,不过饶是如此,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点端倪,依旧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此刻,安太后涂着胭脂的红唇轻启,淡淡的开口道。
“平身罢。”
听得太后娘娘的吩咐,跪在地上的众多女眷才一齐起身。薄玉乔因着站在了老太太身畔,所以便顺手扶了后者一把。反正大抵不过便是做戏罢了,也需做全套不是?
眼下在慈安宫大殿之中,年岁不轻的妇人倒有不少,安太后虽说欲要敲打一番这些大臣的家眷,但也不好对年岁过大的老妇人出手,毕竟若是生出岔子的话,恐怕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众位夫人便先落座罢!”
安太后登时开口吩咐了一声,随即便由着女官花瑶带着众位夫人入座。花瑶是安太后身边的老人儿了,自然是极为清楚安太后的心思。虽说这女官知晓安太后如今的举动着实是有些越矩了,却不敢提出半点质疑,毕竟她不过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人罢了,即便再怎么得脸,若是违拗太后的心思,恐怕不用一时三刻,她便会径直殒命了。
思及此处,花瑶心下暗叹一声,如今太后的年岁也不小了。但越是渐渐苍老,对权利便越发看重。陛下可是太后的长子啊,现下太后居然半点不顾母子之情,欲要从陛下手中夺权。
若非陛下是个纯孝的性子,一直忍让太后的话,恐怕这慈安宫中的众人,早便要人人自危了。
此刻,由花瑶带着入座的夫人,不过只有各自家中的老太太罢了,余下的当家主母,只消年岁未过四十的,都并未落座。
瞧着花瑶如此识趣,安太后薄唇勾起的弧度越发浓郁,带着嵌宝石双龙纹金镯的皓腕微微转动,金色与乳白相交织,真真极为耀眼。
此刻,薄玉乔不着痕迹的微微抬眼,径直将安太后唇边挂着的一丝满意的笑容收入眼底,将要低头之时,便扫见安太后腕间的嵌宝石双龙纹金镯。登时,薄玉乔的心便狠狠一颤!不过饶是心下震惊不已,她却半点不敢表现在面上!
这嵌宝石双龙纹金镯,做工极为精巧,上头的双龙便仿佛活了一般,气势逼人。眼下薄玉乔距太后的距离并不算远,所以那嵌宝石双龙纹金镯上的花纹也清晰可见。即便太后是当今崇文帝的生母,按理而言,也不能戴金龙图样的首饰,毕竟只消带着金龙的话,便是藐视帝王,亦是大不敬!
薄玉乔此刻心慌的厉害,无论如何她也未曾想到,安太后居然有垂帘听政的心思,这不是要将崇文帝架空成傀儡吗?如此胆大包天,与慈禧太后有有何分别?
现下余者皆站在大殿之上,薄府因着薄玉乔所带的二十九个伶人,所以此刻倒是人数最多的一家。太后微微眯眼,抬起玉指,点了点薄玉乔这处,淡淡的开口问道。
“这服制可是要跳霓裳羽衣舞?”
听得太后问话,薄玉乔心下一禀,暗道不妙,她径直上前一步,一副低眉敛目的模样,瞧着好不恭顺。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女子所献之舞,正是霓裳羽衣舞。”
薄玉乔心下清楚,如此情景,自然是多说多错,所以还不如表现的蠢钝些,也好让太后早些对她失了趣味儿。
听得这小娘子言语之间如此乏味,安太后也不由的蹙了蹙眉,而后又道。
“你是薄家的小娘子罢?摘了面纱给哀家瞧瞧。”
闻言,即便薄玉乔心下不虞,但面上仍是带着一丝恭顺的笑意,微微抬手,将耳后的珍珠扣子给解了开,露出一张极为艳丽的容貌。
肤如凝脂,好似上好的和田碧玉一般,杏眸中微波流转,透着三分难言的妩媚,即便是如此规矩的立在堂下,众人也能瞧见这薄府小娘子身上的艳光。
如此容貌,着实不错,若是让男子瞧了,恐怕不免也会有些动心。
思及此处,安太后心下微微一动,倒生起了一个想法,要是将这薄府的小娘子送入宫中的话,恐怕俞家那贱蹄子便不得专宠了罢。如今宸儿已然年近而立,俞家的贱人也足足二十有五,这般年岁居然还能椒房专宠,真真是让人气怒不已!
因着这般想法,安太后瞧着薄玉乔的眸光也越发的温和了。登时便轻抬起手,径直开口道。
“你这小娘子真真是个不错的,眼下这孔雀绿翡翠珠链,便赏给你罢!”
说着,安太后便径直将左腕间缠绕着的孔雀绿翡翠珠链给褪了下来,而后一旁伺候着的花瑶微微躬身,双手捧着那孔雀绿翡翠珠链,随即便径直行至大殿正中,将安太后赏赐的孔雀绿翡翠珠链奉到薄玉乔面前。
见着那颗颗圆润,全然瞧不出半点瑕疵,且大小等同的翡翠珠子,薄玉乔心下也不知安太后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眼下时间紧急,她径直跪倒在地,冲着安太后叩首,道。
“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此刻这安太后之于薄玉乔而言,可不止是长者,更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煞神,薄玉乔自然是不敢当着众位诰命夫人的面前,驳了太后的颜面。毕竟她若是惹得太后愠怒的话,恐怕薄家为了粉饰太平,三日之内便会让她悄无声息的‘病逝’了。
虽说薄玉乔的反应仍是显得有些寡淡,不过面上的恭谨以及惊慌失措倒是微微取悦了安太后。既然欲要这薄家小娘子入宫,便也无需这小娘子太过聪明,只消听话即可,如此的话,才真真是极好的棋子。
安太后赏赐完薄玉乔之后,凤眸中也含着一丝笑意,在大殿之中微微扫视一周,而后娥眉微蹙,冷着面孔朝着一旁候着的花瑶怒斥一声,道。
“你这奴婢,越是年岁大了,办事便越不周全,怎的现下大殿之中还站着这般多的夫人?若是让朝中诸位大人知晓的话,岂不是该言道哀家胡作非为了?”
听得安太后此言,大殿之中站着的诸位夫人登时面色一变,而后便径直跪倒在地。便连先前被宫人搀扶着的众位老夫人,如今有的年岁不小,也颤巍巍的冲八仙椅上站起身子,随即便恭谨的往汉白玉打磨光滑的地面上跪。
此刻薄玉乔心下腹诽了一声,这太后真真是有些折腾了。原本这崇文帝便是她的长子,安太后说是尊荣无限也不为过,为何现下非要夺权呢?且眼下她这一手下马威,其中敲打之意真真是不加掩饰,如此为之,难不成崇文帝还能忍下去?
即便早便知晓皇室是一处腌地界儿,毕竟当年的符崖亦是有极大的可能是为生母所弃,但现下亲眼瞧见太后如此折腾,真真是让薄玉乔开了眼界!
女眷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便是和亲王正妃。和亲王正妃吴氏,现下瞧着年岁也算不得轻了,过了四十的年纪,虽说保养得宜,但眉眼处的沧桑确实半点也藏不住的。原本身份极为尊贵的亲王妃,现下便被安太后如此耍弄,想必心下亦是不忿之极。
第140章
要说这和亲王,薄玉乔还真真有幸见过,毕竟当年在女童试之时,坐在安太后身畔的男子,便是和亲王楚亦。不过眼下在慈安宫中,和亲王却未曾出现,女眷之首只是和亲王的正妃罢了。
和亲王妃吴氏心下自然是极为瞧不上安太后,毕竟安太后在入宫之前,不过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罢了,若非生了两个真真能耐的孩儿,恐怕便与现下待在皇陵伴着先帝的太妃亦是别无二致。一个粗俗鄙陋的妇人,现下登上了太后之位,真真是天道不公!
与安太后相反,和亲王妃吴氏出身极高,吴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如此她方能被选为和亲王的正妃。
也亏得和亲王妃是个能忍的,即便此刻跪在地上,受着安太后这蠢妇的折辱,面上仍能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
“太后娘娘实乃多虑了,您素来仁厚宽和,自是满朝皆知,大人们怎的会因着如此小事而对您心存愤怨呢?”
听得和亲王妃口中的言语,安太后凤眸之中笑意更浓。当年在闺中之时,这吴氏样样都是极好的,安太后只得仰望,眼下瞧见当年的贵女便这般卑躬屈膝的跪在自己面前,这般情景,便好似梦一般。
安太后心下清楚,和亲王妃此刻定然是对她极为恼恨,但恼恨又有何用?她是大乾王朝的太后,手中的权利即可翻云覆雨,哪里能容得旁人说半个不字。
安太后微微勾起唇角,轻笑一声,开口道。
“既然如此的话,众位夫人便落座罢,也莫要劳累着了。”
闻言,众人先是谢恩,随即便跟在宫人身后,径直落座,生怕安太后又生出什么想法,可劲儿的折腾起来。
眼下约莫已然到了午时,距宫宴还有三四个时辰,自然是需要留这些女眷用膳的。安太后略微思量一番,便对着花瑶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开口道。
“众位夫人还请移步膳堂之中,太后娘娘已然吩咐了御膳房,为众位夫人备好了席面。”
将将歇下没一会子,便要移步。眼下众位女眷早便怕了安太后的疯魔,自然是没有半点腹中饥饿之感。不过既然太后身畔的女官已然开口了,她们亦是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否则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食不知味的用了一些饭食之后,众位女眷便入了慈安宫偏殿稍作休憩,因着安太后还要小憩片刻,所以先前便离开了偏殿之中。待安太后离去之后,众位夫人这才一齐松了一口气。
待过了申时之后,日头便已然红灿灿的,仿佛上好的血玉一般。便连天边的云彩,此刻也被染上了绯色,灿烂至极。
还有约莫小半个时辰,日头便要全然落下,到时便是宫宴之际了。薄玉乔身为献舞的小娘子,自然是不好与薄府诸人坐在一处,毕竟现下伶人这般多,献舞之际也有些纷乱,若是生出岔子的话,自然不美。
先前那名为卢月的宫人此刻站在众位小娘子面前,一张秀丽的面庞上此刻也显出薄薄的一层晕红,娇俏着开口道。
“还请诸位献舞的小娘子随奴婢来,咱们先行到了鸣凤楼之内,也好早作准备。”
听得此言,欲要献舞的小娘子纷纷从红木凳子上起身,随即便上前几步,行至卢月身前。待到再无献舞的小娘子留在女眷之中时,卢月微微一笑,便径直莲步轻移,朝着慈安宫外头走着。
在这群献舞的小娘子之中,薄玉乔的身份可算不得高,领头之人是靖国公府的二小姐原雅珍。与薄玉乔一般,这原雅珍并非是靖国公府之中的嫡小姐,不过是庶出的次女罢了,与靖国公夫人也无半分关系。
眼下这原雅珍不过将将及笄的年岁,模样生的着实不错,杏眼桃腮,朱唇贝齿,墨发仿佛烟柳一般,气质清丽,身量着实纤瘦,眉间蕴着淡淡的一股子愁绪,瞧着倒好似红楼梦中的林妹妹一般。
眼见着这原雅珍,薄玉乔便不由的想起与薄玉容定亲的公子哥儿,那位原霁原公子,便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子。靖国公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嫡子便是原霁,而唯一的嫡女则是靖国公府的大小姐,原香玉。
说起来,这原香玉也与薄玉乔有些关联,若是她并未记错的话,瑞王现下的侧妃,便应当是这个名儿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红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心下不禁摇头。这瑞王府的后宅之中,想必亦不是个安生地界儿,也不知似原香玉一般的天之骄女,能否受得住瑞王府后宅的明枪暗箭。
鸣凤楼距慈安宫也有些脚程,眼下薄玉乔一行人已然走进了御花园之中。
这皇家的御花园,真真不是薄府那等简陋的地界儿可比的。眼下御花园中,尽是盛放的牡丹。这些牡丹品种各异,除了出名儿的姚黄魏紫绿云赵粉之外,余下的薄玉乔也辨认不出了,这般多的牡丹花,此刻便聚成了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置身其中,只觉得周遭都是一股子馥郁的芳香,让人心醉不已。
因着瞧着这般难得的一片牡丹花,周围的小娘子即便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不欲太过失态,但眉眼处的喜意却不减半分,肆意的打量着这片牡丹花海。
不过即便是御花园中景儿极好,卢月也不欲在此处耽搁过久。这宫人斜睨着身后的一群小娘子,心下暗自讥讽,真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不过便是一片牡丹花罢了,比之冬月里的梅林差了不知多远,哪里至于如此模样?
即便是心下对这些小娘子瞧之不上,卢月在宫中待了也有**年时候,自然可称得上是人精,轻易不会显露出半分端倪,径直恭谨的带着一群小娘子往前头行去。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功夫,这一片牡丹花海才算到了尽头。
在一片红云那侧,忽的出现一姿容绝艳的宫装女子。
只见这女子着着一件儿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如烟云一般丰厚的墨发梳成飞仙髻,其中簪着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细如凝脂一般的耳廓,上头坠着的红翡翠滴珠耳环着实艳丽的很,更衬出那女子艳丽的姿容。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凤眸狭长,透着一股子凌厉与妩媚,两种迥乎不同的气韵交织在一处,更衬得这女子的姿容绝世。
薄玉乔现下瞧着那女子,心下只能浮现出一句诗。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往日旁人便说她薄玉乔容貌生的艳丽,但此刻与面前的女子相比,她便好似被踩进了尘埃之中,皓月与萤火之辉,相差之多便是如此。
如此绝色,倒是是何身份?
薄玉乔心下有些疑惑,与她站在一处的小娘子亦是如此,不过此刻自然不好发问,还需忍耐一会子。
那宫装女子现下自然是瞧见了这一行人,形状极美的凤眸微微一挑,红唇微微翘起,仿佛琴筝一般悦耳的声音登时便响起。
“卢月,想必你现下便要带着这些小娘子们如鸣凤楼罢?”
听得宫装女子问话,名为卢月的女官秀丽的面庞上显出一丝嫉妒与厌恶,不过却并未表现的多么明显,径直冲着那女子敷衍的福了福身子,开口答道。
“回皇贵妃的话,奴婢正是要带着诸位小娘子往鸣凤楼中赶去。”
闻言,薄玉乔微微有些怔楞,她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面前的绝色丽人居然会是皇贵妃。宫中位分到了皇贵妃这般的,现下只有一人,便是俞家的大小姐俞蕴之了。
往日薄玉乔一度以为这俞蕴之会是何种的狠辣,但后来瞧着符崖的生母玉婕妤亦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对这皇贵妃也便没了什么恶感。先前借着松琴公子的手,让薄清程招惹着了俞林之,好生将薄府二房的这位公子收拾了一番,若是此事被皇贵妃知晓的话,恐怕自己也讨不着好。
虽说现下俞家已然有些落败了,但以皇贵妃这惊人的美貌,想必崇文帝也不忍心将其打入冷宫之中,毕竟佳人易得,绝色难得。
知晓了面前女子的身份之后,众位小娘子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冲着俞蕴之躬身行礼,开口道。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闻声,俞蕴之轻抿红唇,面色未变半分,淡淡的开口道。
“众位免礼罢,有关宫宴一事,太后自然是极为上心的。此刻本宫也不好阻拦你们,便快些往鸣凤楼赶去罢,莫要让太后失望了。”
听得此言,众人也没有再在御花园中多耽搁时候,便径直离去了。在瞧不见众位小娘子身影之时,俞蕴之凤眸微眯,径直上前几步,抬手将附近那朵开的最艳的魏紫给折了下来,而后用力捻着上头靡艳的花瓣,将之蹂躏的不成模样。
此刻,俞蕴之红唇嗡动,用只有她一人能听清的声音开口道。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眼下牡丹已败,即便名动京城又有何用?”
第141章
过了好一会子,众人便到了鸣凤楼之中。鸣凤楼足足有三层,宫宴之时,便是在鸣凤楼第三层对着月色起舞。
眼下薄玉乔这些小娘子们,径直被卢月这宫人带到了二楼之中,二楼与她们先前女童试的大殿并不全然相同,虽说地界儿小了几分,但摆设器物却更为精致,瞧着那从波斯进贡而来的细绒毯子,在上头微微踩过,便仿佛陷入了云端一般。
卢月此刻站在大堂正中,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笑意,冲着面前的小娘子们开口道。
“现下诸位便在此处歇着罢,待到献舞之时,便由宫人们带着你们入到三楼之中,到时候,三楼的大殿之内想来已然开宴,万万不可生出半点差池。”
听得卢月此言,众位小娘子便一齐颔首,她们在入宫之前,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不得给家里丢了脸面,所以此刻自然是极为慎重的。
薄玉乔眼下也是微微感觉有些疲惫,瞧着那名为卢月的女官并未再开口的意思,便径直选了张软榻,倚靠在上头,半阖着明眸,姿态放肆的很,让一旁的端坐在八仙椅上的小娘子们不由蹙眉。
薄玉乔自然是不必在乎这些旁的眸光,毕竟之于她而言,早便没有了所谓的闺名。封氏身为嫡母,却从未带她这庶女出府走动过,以至于她这庶女便仿佛影子一般,别人瞧不见也碰不着。
如此一来,即便有旁人家的主母瞧上了薄家的门第,欲要为家中子嗣求娶薄府的小娘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薄玉乔。毕竟薄家除了薄玉乔之外,薄府适婚的姐儿可还有三个呢!虽说嫡小姐薄玉容眼下定下了亲事,夫婿便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子原霁,但二小姐薄玉禾、三小姐薄玉琼的亲事尚没有着落呢,哪里能先为薄玉乔这四小姐议亲?
要是封氏有意磋磨的话,恐怕不是随意将她薄玉乔配给人家作续弦,要么便是嫁入蓬门小户之家,让她日日不得安生。不过薄玉乔早便与瑞王有了约定,待及笄之后便入瑞王府中,虽说将开始大抵不过是个侍妾的身份,但瑞王那般尊贵之人,他既然许给自己侧妃之位,便不会食言。
思及此处,薄玉乔涂了鸡血红胭脂的菱唇微微勾起,纤长的眼睫便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微微轻颤着,让人瞧不出凤眸中蕴着的波动。
又过了许久,直到外头响起了几位绮丽的丝竹声,薄玉乔这才微微恍然,想必是宫宴已然开始了。
宫宴献舞的顺序,便是按着官位而来。原雅珍身为靖国公府的小娘子,身份在一群庶女之中,亦是个出挑的,所以最先步入三楼大殿中的小娘子,定然是她。
今日原雅珍准备的是一曲独舞,名为凌波舞。这凌波舞传承了上百年,在大乾王朝之中,亦是不错的舞曲儿。
此刻,原雅珍身着一身艳丽的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墨发不过梳起大半,余下的便径直披散在清瘦的后背之上。原雅珍原本便是身量轻盈的小娘子,现下莲步轻移,微微扭转这身子,缓缓踩上了黄梨木所制的楼梯之上,在仙乐声中径直入了三楼大殿之中。
既然原雅珍的凌波舞已然入了大殿之中,想必用不了几时,便要轮到薄玉乔的霓裳羽衣舞了。薄玉乔轻轻扭了扭纤细的颈子,随即便径直从贵妃榻上起身,缓步行至由她带来的伶人所在之处。
现下薄玉乔眉眼弯弯,瞧着面前的这二十九个身着金红二色广袖流仙裙的小娘子,轻笑着开口道。
“众位女官现下可要好生准备了,大抵还有两支舞而后便轮到咱们霓裳羽衣舞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的技艺都是极好的,想必定然惊艳当场,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功,尽在今夜。”
听得薄玉乔此言,方才面上还显出一丝疲色的伶人们登时便端正不少,一旁候着的卢月瞧着,心下不禁暗暗称奇,这薄府的四小姐还真真是个会说话的,这一开口,便让这些伶人们登时便聚起心神。
待原雅珍的凌波舞结束之后,便轮到了宰相府中秦小娘子准备的水袖舞,按说这秦小娘子,并非是相府的嫡小姐,不过是表小姐罢了。先前太后吩咐过,便是要各府的小姐入宫献舞,眼下相府这般鱼目混珠之举,即便旁人知晓真相,摄于相府的权势,想必也是不敢妄言。。
听得鼓乐声响起之时,薄玉乔心跳忽然快了几分,径直往前走,身后则跟着余下的二十九个伶人。踩在波斯进贡的毛毯之上,薄玉乔深深吸了一口气。虽说这宫宴献舞不过是太后一时间心血来潮弄出的物什,但之于她而言,却是不敢怠慢。
走过楼梯之后,便瞧见了金碧辉煌的大殿,眼下大殿之中分为男席女席,各位官员便跪坐在大殿的左侧,而女席则与男席相对,位于大殿的右侧。
薄玉乔等一共三十个小娘子,顺着在角落中的楼梯径直出现与大殿之中时,不知从何处忽的升起一股子浩渺的烟雾,三十个穿着广袖流仙裙的小娘子,此刻娇颜上覆着南梨纱所制的面纱,一举一动之间,都好似凌波仙子一般,让人心醉不已。
薄玉乔此刻将自己整颗心都给放空,径直站在大殿正中,感受到众人的瞩目。
眼下不仅太后坐在台阶之上的木椅上头,便连先前未曾出现的崇文帝此刻也现于这鸣凤楼中。崇文帝如今将将而立之年,但瞧着却仿佛二十三四的模样,剑眉朗目,凤眸中含着极度的威严,俊朗的面庞透出些许刚毅,比之楚峥的俊秀多了几分棱角。
至于先前在御花园有幸一见的皇贵妃俞蕴之,此刻便落座于崇文帝下手,仍是绝色的姿容,精致的面庞之上透着些许冷意,便仿佛天山的雪莲一般,让人不敢接近。
坐在皇贵妃下手的女子,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着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凌云髻上头簪着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更衬得肌肤似雪一般,极为清丽,颇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味道,此女便是极为受宠的玉婕妤,在禁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贵妃俞蕴之。
此刻薄玉乔却是顾不上这般多了,眼下盘和鼓已经摆好,便随着鼓声乐声开始微微动作,这霓裳羽衣舞舞姿形舒意广,便好似天宫的仙子一般。广袖此刻随着藕臂缓缓摆动,仿佛湖面上的波纹那样微微荡漾,让人瞧着便觉得赏心悦目。
薄玉乔先是俯身,而后又猛地抬起颈项,仿佛仰望一般,如此来往数次,削肩也并未停止动作,不断的打着旋儿,让金红的广袖仿佛流水一般。
舞姿渐入佳境,薄玉乔亦是雍容不迫,微微抬起藕臂,而后便低眉敛目,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因着带着南梨纱所制的面纱,让人瞧不清面容,但那股子如怨如诉的意味儿,却让大殿之中的众人心头升起一股子痒意,恨不得径直将那小娘子的面纱给除了,好生瞧个痛快!
坐在高台之上的安太后瞧着薄玉乔这般舞姿,眉眼处也含着一丝满意的意味儿,也并未转头,径直低声开口道。
“陛下,你瞧着这霓裳羽衣舞如何?”
原本崇文帝微微有些走神儿,此刻一听得安太后的声音,登时便将略有些锐利的眸光自俞蕴之身上移开,而后俊朗的面庞上便带着一丝笑意,冲着安太后答道。
“回母后的话,这霓裳羽衣舞真真是不错,即便比之当年皇贵妃的胡旋舞,也是不差分毫。”
听得此言,安太后更是欢喜的很,毕竟她原本便欲要将薄玉乔这小娘子给安排到崇文帝身边,既然崇文帝瞧着这小娘子亦是顺眼的话,自是两全其美。
“陛下,这领舞的小娘子乃是户部尚书府中的四小姐,若是陛下瞧着这小娘子还顺眼的话,便将她宣入宫中伺候便是。眼下咱们宫中的皇子还是少了些,符崖虽说不错,但多子多福亦是极好的。”
听得安太后的言语,崇文帝心下不由的划过一丝无奈,眼下母后的意思他自然是极为清楚,不过便是欲要多入宫些小娘子,来分蕴之的宠。自从五年前蕴之与母后之间闹僵之后,母后便对蕴之视而不见,全然不顾她皇贵妃的体面。
思及此处,崇文帝心下倒是微微叹息一声,蕴之也为他产下了一个皇儿,便是二皇子楚容禹。二皇子是三年前出生的,因着母后不喜蕴之,所以对这个皇儿也冷漠至极。崇文帝夹在其中,真真难做的很。
崇文帝现下心悦之人,便是皇贵妃一人,若非因着安太后不喜俞蕴之的话,恐怕崇文帝早便将玉婕妤之流给打发了,哪里还会留在禁宫之中碍眼?
原本崇文帝便觉得后宫之中女子着实是太多了,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样样不少,其中的污秽之处都不忍直视,自是不欲薄府的小娘子进来将水搅得更浑呢?
第142章
崇文帝此刻一张俊朗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也并未转头,径直开口道。
“眼下虽说宫中不过只有两名皇子,但无论是符崖抑或是容禹,都是极为聪慧的,也不必再将这薄府的小娘子纳入宫中,开枝散叶。”
听得崇文帝此言,方才还存于安太后面上的笑意陡然消失,一双凤眸此刻便仿佛含着寒光一般,冷冷的扫了面前的崇文帝一眼。
安太后此刻微微勾了勾唇角,面上显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好似面前的男子并非她的长子,也并非大乾王朝的皇帝一般,径直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
“陛下现下真真是长大了,母后的话也仿佛耳旁风一般,置之不理。想来俞蕴之那个狐媚子在其中出的力也不小罢!”
提及俞蕴之三个字之时,安太后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即便崇文帝早便清楚安太后与蕴之极为不和,但此刻听得所谓‘狐媚子’这等贬损的字眼儿,心下亦是并不如何舒坦。
崇文帝先是暗自扫了一眼身旁的俞蕴之,发觉后者的注意好似都被殿中的霓裳羽衣舞给吸引了一般,半点并未听得他与太后的言语。如此,崇文帝这才算放心了。
“母后,您又何必如此?”
之于崇文帝的言语,安太后此刻便仿佛充耳不闻一般,自顾自的摩挲着腕间的嵌宝石双龙纹金镯。这镯子金光灿灿,上头的雕纹着实精致,尤其是那双龙,全然将最为尊贵的五爪金龙雕刻的形神具备。
一旁的崇文帝无意间扫到了安太后腕间的镯子,随即便微微眯起凤目。安太后是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妇人不假,但崇文帝才是这大乾王朝真真正正的主人,若是安太后真生出什么异心的话,便莫要怪皇家无血脉亲情了!
眼下薄玉乔所跳的霓裳羽衣舞已然进行到了曲破的阶段。此刻殿**有十名小娘子,在云雾缭绕之中翩翩起舞。薄玉乔微微转头,现出细白的颈项,还未待将广袖给甩出,便冷不防的对上一双含着火光的眸子。
见着那炙热的仿佛火焰一般的眸光,薄玉乔心下微惊,好歹她反应的快些,忙将手中的广袖一震,跟上了余下九名伶人的动作。
待赶上鼓乐之后,薄玉乔不由的心下微恼,瑞王这厮定然是故意为之,如若不然,又何必以那种眸光看她?如此的话,不是逼着她失态吗?
思及此处,薄玉乔掩在面纱下的面庞也显出一丝羞恼之色,如珍珠一般的贝齿轻轻咬着菱唇,一双杏眸仿佛含着水光一般,似娇嗔的睨了瑞王一眼,随即也不瞧后者到底作何反应,便径直莲步轻移,徐徐转身了。
楚峥瞧见薄玉乔这般模样,登时亦是心痒难耐。早在先前他便清楚薄玉乔是个难得的可人儿,但他身为大乾王朝的瑞王殿下,何种佳人未曾见过?便连似皇贵妃那般的绝色,亦是共同进过几次饭食。如此瑞王自是对薄玉乔的容貌并不如此在意。
但今日瞧见这小娘子那艳丽的舞姿,登时便将她原本的九分颜色生生的拔高了一分,成了十全之景儿。眼下旁人恐怕只能自这飘渺的霓裳羽衣舞中瞧出这些女子娇软的身段以及绮丽的姿态,但此刻楚峥却是想起那夜着着水红色兜儿的恭顺佳人。
便仿佛去了刺的玫瑰一般,可以肆意赏玩。
此刻,楚峥微微眯起凤眸,因着习武而略微显得有些粗糙的指腹,径直自红酸枝所制的小几上缓缓划过。
过了两息的功夫,楚峥径直笑出声来,随即便一把将小几上那官窑烧制的青叶酒杯猛地给掷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殿中众人登时便有些愣住了,直直的瞧着碎在地上仿佛齑粉一般的酒杯,而后又是抬眼望着瑞王,不知这极美的霓裳羽衣舞到底是何处惹着了这位煞星,方才至于如此。
眼下殿中的鼓乐之声已然停了,薄玉乔便径直向后仰着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楚峥一震身上的明蓝织锦纹绣猛虎的锦袍,便径直自席子上站起身子。随即便仿佛入了无人之境一般,兀自朝着薄玉乔所在的方向行进。
此刻的瑞王便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一般,凤眸中并不存着多少忍耐与压抑,反而带着掠夺与危险。此般眸光,薄玉乔并未瞧见,若是她瞧见的话,恐怕会以为这瑞王是化了形的精怪,方才能如此暴戾。
安太后坐在高台之上,眼下瞧着瑞王这般胡闹,自然是心下不虞。原本她便因着崇文帝的言语而气怒,现下再添上瑞王这一茬儿,登时便仿佛碰了火星的爆竹一般,径直便炸开了。
只见安太后细眉倒竖,怒瞪着殿中的瑞王,厉声道。
“你这是作甚?到底知不知晓何为规矩?”
瞧见安太后这般愠怒,一旁的崇文帝与地下的大臣登时便有些尴尬,而落座在崇文帝身畔的皇贵妃俞蕴之,凤眸中则是划过了一丝讥讽之色。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东西,即便现下身处高位,依旧上不得台面。若是再由着太后这般折腾的话,恐怕便会如往日一般重蹈覆辙了罢?
因着眼下众人的心思自然都被安太后与瑞王吸引了,便没有旁人注意到皇贵妃的异样。
瞧见安太后气怒至极,崇文帝这身为长子的也不好作壁上观,欲要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道,只是蹙着眉望着他那有些胡闹的瑞王,开口道。
“阿峥,你有何事?”
听得崇文帝的声音,楚峥微微抬眼儿,那张与崇文帝极为肖似的面庞上亦是显出志在必得的笑意,微微抬手,指着恭顺而立的薄玉乔,轻笑着道。
“我要她。”
闻言,不止大殿之中的众位朝臣愣住了,便是连崇文帝也未曾想到,阿峥居然会对一个小娘子生出兴趣,也不知到底是因何故。
薄玉乔此刻身子僵硬的很,一双杏眸也瞪大了三分,怔楞的望着面前露出一丝笑意的男子,着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下瑞王如此为之,登时便将她这等无权无势的小娘子给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若是安太后因着瑞王而恼怒了自己的话,恐怕日后便更加难过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对瑞王如此肆意的举动生出了几分厌恶,不过即便是厌恶,她也不敢表现出半分。毕竟瑞王乃是堂堂的天潢贵胄,而她不过只是个小小庶女,若是对前者有丝毫不敬,恐怕都会被人处置一番。
虽说此刻瑞王的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但崇文帝却是极为清楚瑞王脾性的,毕竟这个弟弟自小便是被他亲手带大,以母后那般争强好胜的脾性,得了空子便会去准备什么饭食,而后再去讨好父皇。如此自然是没有功夫照看他们兄弟二人,所以之于崇文帝与瑞王而言,二者不止是兄弟,更是如同父子一般。
知晓瑞王极为执拗,崇文帝也只得顺着瑞王,登时便开口道。
“如此的话,那薄府的小娘子及笄之后便径直入了瑞王府罢。”
只是入瑞王府,也并未说明位分,如此也算是给安太后留下颜面了。若是崇文帝现下便许了薄玉乔一个侧妃之位的话,恐怕安太后登时便会气怒不已。饶是如此,安太后一张保养得宜的面庞亦是显出铁青之色,显然是之于崇文帝此举,着实是不算满意。
一旁坐在男席的薄正听得此言,原本俊秀的面庞登时便涨的通红,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明白,乔姐儿这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能被瑞王殿下瞧入眼儿,这可真真是极好的。眼下薄正虽说仍有些不敢置信,却心知耽误不得,而后他便径直站起身子,来到大殿之中,跪在崇文帝身前,拜谢道。
“臣、多谢陛下。”
闻言,崇文帝便径直一甩袖襟,淡淡的开口道。
“无妨,你便先退下罢,瑞王瞧上了你的女儿,也是一桩美事。眼下宫宴还要继续,也莫要耽搁下去了。”
话落,崇文帝便不着痕迹的睨了瑞王一眼,眸光中的敲打之意极为明显,知会瑞王见好就收,否则事情便会闹的大了。
见状,楚峥心下笑意更浓,便径直上前几步,随即便一把紧握住薄玉乔的皓腕。眼下这般多人在正殿之中,自然是不好太够放肆,否则之于薄玉乔这小娘子也并非好事。
此刻薄玉乔被瑞王制住,也丝毫不敢挣扎,毕竟现下正处于大殿之中,撕扯起来亦是难看得紧。
瑞王瞧见薄玉乔那双暗藏羞恼的杏眸,心下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欢喜,登时便冲着后头已然被惊着的伶人开口道。
“你们便先散了罢。”
听得瑞王吩咐,这些伶人也不敢怠慢,登时便恭谨的顺着大殿的一侧,陆陆续续的离开大殿正中。
而楚峥现下也并未闲着,径直拉着薄玉乔,将其安置在女席之中,随即便回到了他先前的席位上,与薄玉乔隔空相视。
第143章
此刻薄玉乔跪坐于老太太身旁,也并未有什么心思欣赏歌舞,只是希望这宫宴早些结束,省的再生出什么旁的岔子。
霓裳羽衣舞她准备了一个多月,现下仍是并未跳完,真真是有些可惜了。薄玉乔心下暗自低叹一声,而后便径直将面前的青玉小盘中的美人指给摘下一颗,细细的除了外头那层薄皮之后,才将美人指给送入口中。
按说宫中的吃食便是极好,与薄府全然不同。这美人指也是葡萄的一种,但在大乾王朝之中,却是贡品,除非崇文帝心血来潮,将之赏赐给了某位大臣,如若不然的话,常人也没这个福分尝这美人指的滋味儿。
感受到口中的清甜,薄玉乔的心绪倒是平复了几分,每当她极为烦躁之时,便会用些滋味儿甜美的吃食,如此方才会好些。
坐在薄玉乔下手的薄玉禾此刻瞧着薄玉乔,恨得银牙紧咬,一张秀丽的面庞此刻也微微扭曲,细致的玉手死死的攥着锦帕,将上头纹绣的芍药花样都给钩破了。
薄玉禾心下极为恼恨,也不知薄玉乔那个贱蹄子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会被瑞王殿下看入眼儿。瞧瞧瑞王殿下那周身气派,哪里是她这个庶女能配得上的!
“乔姐儿现下应当欢喜至极罢,虽说不过只是一个小小侍妾的位置,但入了瑞王府,到底也是皇家之人了。不过姐姐现下要提醒你一句,日后恐要当心着些,毕竟侍妾着实上不得台面,可莫要让原侧妃给磋磨了。”
薄玉禾此刻凤眸微瞪,死死的盯着薄玉乔,红唇微张,阴阳怪气的语调便不住口的吐露出来。
见状,薄玉乔此刻轻笑一声,杏眸微微眯起。虽说现下薄玉禾语带讽刺之意,但其中的酸味儿任谁也都能听得出来。现下薄玉乔面上透出一丝不甚明显的狡黠之色,她一早便与薄玉禾这小娘子撕破脸面了,现下若不敲打敲打她,恐怕这人还是不长记性!
“禾姐姐如此言道,妹妹真真是心下惊惧非常,哪里还有半点欢喜之意?”
说着,薄玉乔登时杏眸便红了三分,径直取出锦帕,在眼角轻按几下,做出拭泪了模样,那副娇柔的姿态,真真让人心生怜意。薄玉禾瞧见薄玉乔如此模样,心下更是快活的紧!
乔姐儿如此不经事,哪里配入瑞王府?虽说二伯现下已然官至户部尚书,但照比承爵的家族差了也不是一分半点儿,便连忠勇伯家中的嫡女王鸾也只能入瑞王府中做一个侍妾,凭什薄玉乔一个庶出的小娘子,能有王家小姐那般的运道?
薄玉禾真真是越想越气,但面上仍是一副体贴的温和模样,口中规劝着道。
“妹妹不必惊惧,靖国公府家教极严,虽说只得了香玉小姐一个嫡出的姐儿,但想必亦是教养的知书达理,定然不会为难妹妹的。”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暗自嗤笑一声,这薄玉禾明面上是规劝于她,但暗地里却藏着极为明显的提点之意,其心思真真是意味深长。薄玉乔方才心中的那股子怒气让她憋闷的很,倒不如以薄玉禾这不知进退的小娘子来泄泄火!
“禾姐姐,您说乔儿现下到底该如何是好?我是真真不欲入瑞王府中啊!莫不如禾姐姐与祖母说说,帮乔儿挣得一条活路!”
此刻薄玉乔杏眸中闪着泪光,着实可怜的紧。也幸好这鸣凤楼的大殿面积极大,男女席之间的距离极远,所以薄玉乔现下的异状方才没有被旁人收入眼中。不过这旁人之中,自然是不包含心怀不轨的薄玉禾。
薄玉禾凤眸一闪,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忧心之色,轻声开口道。
“姐姐我如何帮你?入瑞王府之事现下已然定下了,且陛下亦是金口玉言,你自是不能抗旨。如此的话,便只得在瑞王府中为你寻一助力,乔姐儿,你瞧瞧哪个小娘子与你交好,若是能一同入了瑞王府的话,那守望相助自是极好。”
薄玉禾面上深藏着的期许之色,此刻被薄玉乔尽数收入眼底。薄玉乔虽说一早便清楚这三房的嫡女是个心大的,却未曾想过薄玉禾一直对皇室众人存着肖想,如此也怪不得她瞧不上甄凌。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念一转,面上的哀戚登时便少了三分,怯怯的瞅了薄玉禾一眼,咬着唇开口道。
“姐姐口中的法子自然是极好的,但乔儿近年来也并未出过薄府,便更甭提所谓交好的小娘子了,如此的话,让家中姐妹与我一齐入瑞王府中吃苦,此般狠毒的事情,我、我哪里做得出啊!”
薄玉乔十指微微施力,紧紧的攥住手中的锦帕,现出了十个白玉小结儿,瞧着真真是光润勾人。
听得薄玉乔如此言语,薄玉禾真真被勾的心痒难耐,心下一急,便径直开口道。
“乔姐儿,你我二人原本便是同宗的姐妹,自然是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若是你寻不着旁人陪你一齐入瑞王府的话,那姐姐自是当仁不让,不好让你一个人入那庭院深深中受苦。”
说着,薄玉禾秀美微蹙,俏丽的面庞上也显出极浓的关心之色,若不是薄玉乔早便清楚了这薄玉禾的自私狠辣,恐怕此刻亦是会被这场姐妹情深的戏码给蒙了眼!
薄玉乔心下冷笑不止,但面上却仍是佯作犹疑之色,嗫嚅着开口道。
“禾姐姐,如此甚好,但老太太那处乔儿也不敢开口啊,你能不能亲自跟老太太知会一声。”
话落,薄玉乔好似也因着自己这番举动而有些羞窘,仿佛白玉雕琢一般的耳廓,现下便染上了胭脂之色,瞧着艳丽至极。
听得此言,薄玉禾心下微微觉得有些不对,但如此好的机会,若是错过的话,恐怕她定然会后悔终身,要是能入了瑞王府的话,凭她的才貌,想要得着瑞王的欢心,自然亦是不费吹灰之力。
薄玉乔倒是不清楚薄玉禾心下到底作何想法,不过此刻她也并未率先开口,毕竟薄玉乔现下打算让这三房的嫡女自己去老太太面前吃个瓜落儿,如此的话,才真真得趣儿,不是吗?
二人之间静默了一会子,薄玉禾忍了又忍,再瞧见薄玉乔没有半点儿开口的意思之后,终于有些受不住了,用力咬紧银牙,径直正色开口道。
“如此的话,那姐姐我一会子便与祖母开这个口了。眼下事情尚未有定论,乔姐儿也不要将此事知会旁人,否则传出消息的话,至于你我都没有半点好处。”
瞧见薄玉禾眉眼处的狠色,薄玉乔心下笑意更浓,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半点异样,毕竟定然要将这场戏给做好了,薄玉禾这小娘子方才能上钩。
此刻薄玉乔一张盛极的面孔上显出一丝欢喜之色,杏眸瞪大,红唇微张,好一会子才笑着道。
“禾姐姐为乔儿如此牺牲,乔儿真真是无以为报!”
说着,薄玉乔眼眶中便现出一丝泪光,着实是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也并未让薄玉禾瞧出半点端倪。
闻言,薄玉禾面上也显出一丝恭谨的笑意,朝着薄玉乔淡淡的摆手,示意此事无碍。如此模样,瞧着真真是极为柔婉恭顺的,只不过那双与安筝肖似的凤眸中,却藏着令人生厌的野望。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左右,宫宴也将将结束。大抵是因着安太后心气儿不顺,所以在献舞过后,她半字未留,便径直率先离开了鸣凤楼。待到安太后离去之后,崇文帝这才对着方才不错的舞蹈赏赐一二。
因着薄玉乔献上的那支霓裳羽衣舞并未跳完,所以这奖赏也便与薄玉乔无关。但饶是如此,因着瑞王殿下的青眼,薄玉乔也让众位小娘子又羡又妒。
待崇文帝与众位后妃退下之后,这些朝臣以及女眷们才陆陆续续的走出鸣凤楼。将将出了这楼阁之时,也不知是否因着瑞王此人周身的气质太过凌厉,薄玉乔一眼便瞧见倚靠在榕树之下的那道颀长的身影。
此刻老太太也瞧着了瑞王,虽说眼下让薄玉乔上前有些越矩,但若是开罪了瑞王这煞星的话,恐怕后果便是他们薄府也受之不住。左不过一个庶出的姐儿罢了,瑞王若是瞧上了,纳入府中收用即可,正好也能为薄府牵上线。
老太太淡淡的睨了薄玉乔一眼,示意后者径直上前,莫要开罪了瑞王殿下。
见状,薄玉乔登时便觉得有些尴尬,好在老太太这一行人也是识趣的,留下一句‘在正阳门处等你’,便径直带着一家子离开了。
待到此处只剩下瑞王以及伺候着的宫人时,薄玉乔这才莲步轻移,缓缓的行至榕树底下,站在距瑞王三步开外的位置。
“殿下,您寻乔儿何事?”
此刻,薄玉乔径直冲着瑞王福了福身子,行礼之时用略有些尖锐的指甲狠狠的嵌入掌心之中,生生的给她逼出了几分泪意。瞧着那水汽氤氲的眸子,着实是勾人的紧!
第144章
薄玉乔并非那般不知事的小娘子,自然清楚用何种手段能让瑞王的眼光时时放在她身上。眼下她不过只是薄府一个庶出的姐儿罢了,若是要想将薄正那厮从户部尚书之位上给拉下来,其中少不得瑞王的势。
思及此处,薄玉乔凤眸之中透出的媚意更浓,但脊背却是挺得笔直,未曾带着半分越矩。毕竟她现下尚未及笄,虽说方才在宫宴之上已然被瑞王给定下了,但若是行为举止太过放肆的话,传入宫中贵人耳中,恐怕也讨不得好。
更何况,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眼下薄玉乔自然是要守些规矩,时时吊着瑞王这厮的胃口,方才能得着自己想要的结果。
眼下楚峥并未答话,毕竟他亦是不知薄玉乔的心思。似楚峥这般倨傲的天潢贵胄,自然是从未将薄正这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放入眼中,如若薄正胆敢有半点开罪瑞王之处的话,恐怕都不必瑞王亲自开口,旁人便能将其给处理了。
不过此刻瑞王也算是着了薄玉乔的美人计,因而才出手对付薄正。所以暗地里使些手段还成,却不好做的太过露骨,毕竟崇文帝的颜面仍是要顾及的。
此刻楚峥凤眸中含着火光,径直上前一步,随即便微微抬起双臂,而后一把将面前身量窈窕的小娘子给拥入怀中。
楚峥的力道不小,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便仿佛精钢一般,将薄玉乔腰身处硌得生疼。
“殿下,疼!”
薄玉乔轻呼一声,小手也用力推搡着瑞王结实的胸膛,这幅欲拒还迎的手段,虽说她自己极为鄙夷,但却不得不承认,这手段着实好用的很。既然上天给了她薄玉乔一副如此得天独厚的皮囊,不善加利用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上天所赐吗?
埋首在瑞王怀中,薄玉乔微微勾起菱唇,口鼻间喷洒的热气,便径直呼在楚峥胸膛之上,带着一股子难耐的酥麻,仿佛渗入了骨子里一般,让楚峥的身体不由的有些紧绷,随即双臂上的劲道便更添了三分,欲要将薄玉乔这柔若无骨的身子揉入骨血之中。
此刻薄玉乔与楚峥的举动,着实称得上是放浪形骸了,不过因着瑞王是崇文帝唯一的同胞兄弟,又深得崇文帝信任,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在如此权势之下,宫人们根本不敢抬头瞧那榕树下二人半眼,哪里顾得上他们到底是越没越矩呢?
楚峥身长八尺,在大乾王朝之中,也是极为高挑的。因着如此,即便薄玉乔的身量在女子中算不得娇小,却仍只到瑞王的肩头。
此刻楚峥手上微微施力,而后便一把将薄玉乔的身子给抱离了地面。略显冰冷的薄唇仿佛并非刻意一般,径直轻轻擦过薄玉乔的耳际,随即便仿佛天火燎原一般,让薄玉乔身子在瑞王怀中不住的轻颤着。
眼下薄玉乔真真羞窘不已,她现下被瑞王给径直抱起,双脚根本不能触及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所以便只得用手紧紧搂住瑞王的脖颈,以防自己摔倒在地。
感受到薄玉乔的主动,楚峥只觉心下的一把火烧的更旺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起了反应。不过他亦是清楚此处不是任意施为的地界儿,也不好太过轻佻。
楚峥眼下只觉得欲/念驰骋,有些失了常态。毕竟面前的小娘子如今方才一十有四,明年才会入瑞王府之中。但眼下,楚峥便察觉他有些控制不住胸臆之间的那股子邪火,恨不得将怀中的尤物藏在瑞王府中,在四肢上着镣铐,紧紧制住,再也不让旁人瞧见半眼。
瑞王叹息一声,道。
“你怎的还不及笄?”
薄玉乔此刻与瑞王贴的极近,自然是清楚面前男子身体的变化。眼下的瑞王着实危险的很,便仿佛一头极为饥饿的猛兽,面对送上门的食物,定然是不会拒绝。因此,薄玉乔半点也不敢妄动,生怕瑞王这厮变得更加的放浪形骸。
“回殿下的话,还有一年,乔儿便及笄了,到时即可入瑞王府中。”
听得薄玉乔娇软的嗓音,楚峥只觉得自己快要疯魔了,要不然不过一个姿容艳丽的小娘子罢了,怎会让他如此失态?
心下对自己的反应有些不虞,楚峥便径直撤了手上的力道,因此,薄玉乔的身子便没有了支撑,径直落在地上。
因着瑞王的举动先前显然全无半点预兆,所以薄玉乔顿时也是心下一惊,而后身子便微微一踉跄,再度摔到了瑞王的怀中。
薄玉乔此刻尴尬不已,随即便伸手扶住楚峥的手臂,兀自站稳,而后也不言语。毕竟她现下着实是极为羞窘,明明方才她并无半分勾引瑞王的意思,偏生又主动投怀送抱,真真是太过巧合了。
此刻薄玉乔径直低眉敛目,左顾右盼,全然敢将眸光投注在瑞王身上。
瞧见面前的小娘子这幅别扭的模样,楚峥突然觉得心境豁然开朗。他既然看上了薄玉乔,即便略有些失态又如何?这小娘子是他的人,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如此尤物,若是不动心的话,方才不正常罢?
心下如此想到,楚峥的心绪倒是平复了几分,而后薄唇径直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仿佛方才那副疯魔了的样子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真真称得上是公子如玉。
见状,薄玉乔心下暗自讥讽一声,但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郁。眼下她便是真真切切的将瑞王看做是金主,只消能讨得瑞王欢喜,伏低做小也并无大碍,毕竟当年在公司打拼之时,亦不是事事顺心的。瑞王身处高位,自己欲要他手中的权势,只用些美色,着实称不上什么代价。
“罢了,你便先回薄府罢!之于薄正,最好还是身染重疾卧病在床才成,如此他方才能保住户部尚书的位置。此事你便不必经手了,若是让人发觉端倪的话,反倒不美。”
听得楚峥略显冷淡的声音,薄玉乔此刻倒是怔楞住了。
瑞王这是在……替她着想?
如若不然的话,他为何还要在意薄正是否在任上?随意给薄正安上个罪名,恐怕这厮便吃不了兜着走了。这般迂回的法子,真真是有些费心力。不过瑞王口中的法子,亦是深得薄玉乔欢心,毕竟卧病在床身染重疾比之殒命恐怕也强不了多少。
让薄正那般一个有野望的男子便仿佛废人一般,终日消磨在床上,那滋味儿想必也不好受罢?再者说来,薄正与封氏之间早便生出了龃龉,如此的话,封氏这个嫡妻便是二房真真正正的主子,磋磨薄正一段时日,想必也不在话下。
思及此处,薄玉乔菱唇微勾,杏眸中划过一丝狠色。她是很想让薄府众人殒命,但生不如死的话,亦是极好的。
毕竟若是薄正现下去了的话,她薄玉乔还要替那个腌东西守孝三年,如此在三年之内,便入不得瑞王府中。
陡然,薄玉乔心下转过一个念头,瑞王不是因着怕她守孝,所以才留薄正一条性命的罢?若真是如此的话,薄玉乔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
即便知晓楚峥为她着想,薄玉乔亦是清楚,如此情景不过是互相利用互相交易罢了,但之于这厮如此周全的思虑,薄玉乔只觉心下一暖,随即便微微低头,冲着薄正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子。
“乔儿在此先谢过殿下了。不过乔儿希望殿下能快些出手,毕竟乔儿现下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说着,薄玉乔眉眼处便划过一丝凌厉之色,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并未使得薄玉乔瞧着有多狰狞,反而为她添了几分张扬的姿态,让瑞王对她不禁更为满意。
“我自会处理,你现下便回正阳门处去罢。”
话落,楚峥便唤来在一旁候着的内侍,而后吩咐其带着薄玉乔往正阳门处赶去。
跟着前头的内侍,薄玉乔也并未回眸。饶是如此,脊背之处流连的那一道炙热滚烫的眸光,仍是让她身子有些发软。
薄玉乔脚步未停,过了好一会子,那股灼热滚烫的眸光才消失了。待她行至正阳门处之时,便瞧见先前薄府的马车也在正阳门前,几个小厮提着灯笼候在女眷所乘的马车下,显然是在等着薄玉乔。
踩在小杌子之上,薄玉乔径直掀开车帘,上了马车之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薄玉禾略有些哀怨的眸光。对此,薄玉乔径直视而不见,随即便乖巧的冲着老太太对封氏行礼。
见着薄玉乔如此恭顺,老太太的面色倒是不错,径直开口问道。
“瑞王唤你去有何事?”
说完这话之后,老太太一张略微带着几丝皱纹的面庞上也显出一丝尴尬之意,毕竟孤男寡女同在一处,若是真真生出些不要面皮之事,也着实是不好出口。
薄玉乔自是不知老太太的心思,径直开口答道。
“回祖母的话,瑞王殿下寻乔儿也并无何事,不过是因着先前在宫宴上,瑞王殿下并未瞧清乔儿的脸,方才细细打量一番罢了。”
听得此言,老太太这才微微颔首,也不多问。随即马车上便又是一片静默,久久无语。
第145章
马车行到薄府后,薄玉乔只觉得疲惫至极,随即也并未耽搁半分时候,而后便径直往琼枝阁赶去。早在入宫之前,薄玉乔便已然吩咐过素墨一句,让这丫鬟备好的从京郊运来的温泉水,待她入府之后,便复又加热一遍,以供她沐浴。
虽说运来的温泉水定然是及不上去温泉中泡浴,但好歹也是聊胜于无,去去乏也好。
一见着薄玉乔回来,琼枝阁登时便忙碌起来,先是素墨带着手底下的二等丫鬟们去备浴水,而翠芙则是去小厨房寻来吃食,以免主子在禁宫之中饿坏了身子。且黄莺也并未得闲,亲自取来两指宽的小玉锤,轻轻在薄玉乔酸胀的脊背上敲按,如此又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平复下来。
瞧着面前红木桌子上摆放着的精致小点,薄玉乔登时便只觉腹中空当的厉害。糯米凉糕、芸豆卷、鸽子玻璃糕、奶油菠萝冻,四样小点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薄玉乔先是含了一口温水润了润喉,而后便一样样的品尝,不过她也有分寸,每样小点都是仅仅用了两口罢了,毕竟若是夜间用太多吃食的话,难免伤胃。
待到沐浴过后,薄玉乔将将换上亵衣准备入睡,忽听得外间儿传来一道娇软且有些模糊的声音。
“听说咱们主子可让瑞王殿下给定下了呢!如若咱们姊妹也能入瑞王府中伺候,那真真是极好的。”
薄玉乔仔细辨认了一番,发觉开口之人是翠芙这丫鬟,登时便不禁有些愕然。素日里翠芙这丫鬟最是内敛,没想到在伺候自己休息之后,这丫鬟竟会主动提及主子的私事,真真让有些不可置信。
此刻薄玉乔心下有些不虞,毕竟即便她与瑞王的关系做不得假,也不好轻易吐口,毕竟若是日后薄玉乔不能入了瑞王府的话,翠芙今日的言语,毁的便是她的名声!
因着此刻累极,薄玉乔也并未下榻,心下倒是想着得着空子再好生提点翠芙一番,而后便径直入睡了。
外间儿之中,与翠芙一齐守夜的黄莺听得翠芙此言,登时便冷了脸,轻叱一声。
“现下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眼下主子疲累的紧,莫要唠扰了小姐。”
瞧见黄莺面上的薄怒,翠芙暗自撇了撇嘴,心下自是有些不服,毕竟她二人都是一等丫鬟,谁又比谁差多少呢?不过饶是心中这般想法,翠芙面上到底也并未显出半点端倪。
翌日,天光大亮之时,薄玉乔才径直自主卧中的床榻上起了身子。
虽说今日有些起得晚了,不过也算不得碍事儿。待梳洗过后,薄玉乔便径直步入膳堂,准备用早膳了。
此刻,膳堂之中的红木桌子上早便摆好了几位精致的吃食。熬得香浓黏糯的慧仁米粥装入一个巴掌大的红瓷小碗儿中,现下正氤氲的散着热气。而一旁摆放着三个青花小碟儿,其中分别是百花酿鱼肚、芙蓉鸡粒饺、酥炸鲈鱼条。薄玉乔此刻径直握起象牙银箸,夹起一块儿酥炸鲈鱼条放入口中。
这酥炸鲈鱼条真真是做的极好,外酥里嫩,鲈鱼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咸香,一口下去,着实是滋味儿无穷。
此刻薄玉乔兀自落座在红木凳子上,而后又分别将慧仁米粥、百花酿鱼肚、以及芙蓉鸡粒饺给送入口中。将所有菜色尝过一遍之后,薄玉乔菱唇微微牵起一抹弧度,杏眸中划过一丝讥讽之色。
眼下小厨房的手艺真真见长,送到她这处的吃食,比之老太太寿吾院中的吃食也是不差分毫。不过是昨日入宫献舞罢了,看来她薄玉乔因着瑞王的干系,现下在薄府之中,也能称得上是个人物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的讥讽愈浓,不过她自不是什么自命清高的小娘子,既然薄府之人上赶着巴结于她,那日子过得舒坦些当然不错。
用过早膳之后,薄玉乔瞧着时辰已然不算早了,也便根本没有打算去寿吾院请安,而是径直带着青衣素墨二人,一齐出了薄府。
坐上马车之后,因着是青衣驾车,所以薄玉乔也并未耽搁,随即吩咐青衣将马车驾到杏林馆去。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杏林馆门前。
眼下已然有月余并未见着义父了,薄玉乔心下当真思念的紧。踩在小杌子上下了马车之后,将将迈进杏林馆中,便瞧见了茵陈这小厮。
茵陈这小厮一瞧见薄玉乔,登时便殷勤的疾步行至后者身前,而后素来讨喜的面庞上现出一丝为难之意,径直开口道。
“乔小姐,您今日可来的不巧,如今莫大夫正好上山采药,想来得下午方才能回到咱们杏林馆中。”
闻言,薄玉乔一张艳丽的面上登时便现出些许愕然之色,随即便不禁苦笑着摇头,暗想真真是不凑巧。
“茵陈,义父去哪里采药了?”
听得薄玉乔问话,茵陈这小厮登时也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开口答道。
“回乔小姐的话,莫大夫现下去了京郊的玉泉山,那处树木繁茂,罕有人至,其中的药材自是生的极好。”
玉泉山?
薄玉乔自是知晓那地界儿,虽说离京不远,但因着地势险要,且山中常有猛兽出没,所以入内的寻常百姓倒是不多。不过倒是有些猎户是胆大的,经常出入玉泉山,收获亦是不少。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不禁有些烦忧,随即便径直冲着茵陈这小厮微微颔首,而后便离开了杏林馆中。
因着蓬莱楼与杏林馆同在一条街上,加之薄玉乔心下也有些挂念舅父,登时便徒步网蓬莱楼走去。
站到蓬莱楼门前,尚未入内,便听得一道声音清亮的女声。
“今日我屠月萧便在此刻放下这句话,赵轩是本小姐的,你们若是谁再胆敢肖想于她,休怪本小姐翻脸不认人!”
听得此言,站在蓬莱楼外头的薄玉乔心下微微有些愕然,她不过是一个月左右并未出府罢了,这名为屠月萧的小娘子又是何人?怎的好似与舅父牵扯不清呢?
薄玉乔径直步入蓬莱楼大堂之中,随即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袭身着正红色牡丹花纹锦长衣的女子。此刻俏生生的立在窗边,因着不过是一抹背影,所以薄玉乔也并未瞧见这名为屠月萧的小娘子到底生的何种模样。
屠月萧原本便是习武之人,此刻她自然是将薄玉乔的脚步声收入耳中,随即便兀自转过身子,水灵灵的桃花眼中带着窥探与戒备,窈窕的身子微微向后撤了一步,半挡在面带无奈之色、坐在八仙椅上的赵轩身前。
瞧见这眉目如画的小娘子如此作态,薄玉乔不禁眉头一挑,言语中也带着几分笑意,淡淡的开口道。
“敢问这位小姐来我蓬莱楼所为何事?”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屠月萧对这小娘子更为心下一禀,她若是这蓬莱楼的主子的话,那与阿轩到底是何关系?难不成阿轩心悦这个生嫩的小娘子?
不成!阿轩既然是她劫到的,那便万万不可让给旁人!她屠月萧可是永川涧的三当家,哪里能如此轻易的便服输?此刻,屠月萧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此刻微微一眯,随即便径直开口道。
“赵轩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是来寻夫的!”
闻言,薄玉乔登时便惊住了,杏眸瞪大,直直的望着眼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屠月萧,怎的也不会想到自己的舅父居然会与面前这屠家小娘子有如此亲密的关系。
听得屠月萧胡言乱语,坐在八仙椅上的赵轩也有些惊着了,便仿佛呛住了一般,猛地咳了几声,一张俊秀白皙的面庞此刻也涨的通红。随即赵轩便径直站起身子,而后一把扯住屠月萧的袖襟,蹙着眉反驳。
“屠小姐莫要胡说,毕竟婚姻大事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现下这般玩闹,毁了自己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在赵轩开口之时,薄玉乔也细细端量着舅父的神色,发觉舅父此刻眉眼处并无半点不悦,余下的只是几乎可以忽视的无奈之色。
薄玉乔此刻心下暗笑一声,难不成舅父现下亦是动了春心,如若不然的话,恐怕早便派人将这位屠家小娘子给打发走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眉眼弯弯,兀自行至赵轩身畔,而后抬手怯怯的扯着赵轩的衣角,恭顺的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乔儿给您请安。”
此刻薄玉乔并未点明自己与赵轩的关系,且做出一副着实亲密的模样,登时便让屠月萧眉眼间闪过一丝寒光。
薄玉乔余光扫过屠月萧这小娘子,发觉此女身上的杀意,不由咂舌。看来这与舅父有牵扯的小娘子,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如若不然的话,身上也不可能有这种与素墨极为相似的杀气。
要知道,素墨可是瑞王府死士出身,身上带着杀气自是极为正常。但眼前这名为屠月萧的小娘子,模样瞧着不过十**岁,又为何会如此呢?
第146章
在薄玉乔年岁尚幼之时,素墨那丫鬟将将入府,薄玉乔便时不时的感受到素墨身上散发的冷意,因着如此,现下面对这屠家小娘子之时,她虽说心下一震,面色也苍白了些许,但到底也并未太过失态。
此刻,屠月萧也不顾薄玉乔在此,一把挣开赵轩的手,而后反钳住赵轩,不让后者妄动。瞧见屠月萧那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薄玉乔便知面前的女子是个练家子,如此的话,舅父能受得住吗?
“她是何人?”
屠月萧冰冷的从唇畔逼出这一句话来,妩媚的桃花眼此刻正死死的盯着薄玉乔,眸光锋利的仿佛利刃一般。
见着屠月萧这幅模样,赵轩只觉额角一阵抽疼,紧抿薄唇,有些急躁的开口道。
“她是何人也与屠小姐无关,你便先回去罢!这京城不是你该来的地界儿。”
听得此言,一旁瞧着热闹的众人倒是为屠月萧抱不平。什么叫京城不是你该来的地界儿?这赵先生素来亦是个极为温和纯善之人,怎的现下能吐口这般贬损人的言语?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屠月萧原本便生的花容月貌,此刻周围也站着些男子,为了讨美人儿欢心,登时便开口道。
“赵先生你这是何意?人家小娘子心悦与你,你不应也便算了,又何必这般侮辱人家?”
“就是!看来在这京中住着的,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一群人凑在一处窃窃私语,言语中都是对舅父的不满以及谩骂。不过他们好歹也知晓这处是蓬莱楼,是舅父手下的地界儿,所以也并未太过放肆,声音压得极低。
不过薄玉乔的耳力极好,所以此刻便将众人的言语给收入耳中。
越听越怒,这些人一开始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眼下口中什么腌话儿都往外冒,真真是太过放肆!
薄玉乔登时便冷了脸,转头对着一旁的老王吩咐道。
“把这些胡言乱语的混账东西给我轰出去!若是再敢妄言的话,小心本小姐送你们去见官!”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那聚在一处的几个男子登时面皮便涨的通红,想要回嘴,又怕薄玉乔真真将他们送入官府,所以便只是狠狠的瞪了薄玉乔一眼,随即便愤愤的离开这蓬莱楼中。
待到一些不相干之人走了之后,薄玉乔便淡淡的抬起袖襟,挥了挥手,冲着蓬莱楼的小厮们吩咐道。
“这儿无需你们伺候,便先下去罢。”
蓬莱楼的小厮们都是青衣寻来的,一个个虽说并非太过聪明,但也不是蠢笨的,再加上现下孙有甲这个伶俐人儿监管着,自然不会上赶着触主子的霉头。
待到正堂中便仅剩下薄玉乔、赵轩以及那名为屠月萧的小娘子之后,屠月萧红艳的菱唇登时微微勾起,现出一丝讽色,开口道。
“你这小娘子倒是好大的威风!是不是你胁迫阿轩留在此处的?”
听得此言,薄玉乔淡笑的瞧着面前现出些许杀意的小娘子,不答反问道。
“据我所知,赵先生并无妻室,屠小姐又是以何身份来我这儿蓬莱楼的?小女子真真是好奇的很。”
屠月萧瞧见面前小娘子那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以及通身的气派,便知面前的小娘子定然是个官家千金。不过官家千金并未被养成那副泥人儿的做派,反倒是带着几分爽利,倒是让屠月萧对她无法升起厌恶之感。
“即便是我与阿轩尚未成婚,但我二人已然有了肌肤之亲,他难道不该娶我为妻吗?”
闻言,薄玉乔登时便呛咳不止,杏眸中带着明显惊愕之色的盯着赵轩。她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舅父居然是如此狂放不羁之人,居然在未成婚之时,便与小娘子有了肌肤之亲,如此的话,吃进肚子里的是怎么也吐不出了。
赵轩被薄玉乔的眸光盯得面皮涨红,配着他原本便极为俊朗的容貌,瞧着真真是公子如玉。
“咳咳!乔姐儿莫要胡思乱想,我、我与屠小姐……”
赵轩大抵是欲要解释,可到头来却什么言语也无法吐口。他虽说并未作出什么丧尽天良之事,也没有强占屠月萧的身子。但是在山边瞧见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娘子,出手相助为其包扎,自然也碰着了屠月萧的身子。
赵轩亦是读过圣贤书的男子,自然也知晓此事无从辩驳,当即便哑口无言,颓然的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
见状,一旁紧紧钳住赵轩手腕的屠月萧倒是喜笑颜开,玉手上的力道也减了三分,桃花眼微微弯起,便仿佛新月一般,煞是好看。
说实话,便是赵轩这幅正人君子的模样,最最吸引屠月萧。如若不是这人心地良善,即便生的一副清俊疏朗的样貌,恐怕屠月萧也早便将他给结果了,哪里会留着赵轩到此时?
原本以为将赵轩身上的银钱都给收起,这厮便不会自永川涧逃走了。哪知赵轩真真是个倔强的,即便身无分文,也要自山寨中逃走,屠月萧防了又防,终究百密一疏,让赵轩寻了个空子,逃出了永川涧。
在知晓赵轩离开之后,屠月萧也不顾父亲与叔叔的劝阻,登时便出了永川涧,一路来寻赵轩了。可惜在路上也未曾得着赵轩的消息,直到一路北上,入了京城之后,这才听人说道蓬莱楼的赵先生,厨艺极高。
如此,屠月萧这才动了心思,跑到蓬莱楼来寻赵轩。却未曾想到,这一寻,真真便将他给寻着了。
原本屠月萧还打算,若是在京城都并未找着赵轩的话,便继续北上,一路寻,一路找,直到得着这人消息为止,或者,到她死为止。
好在老天对她屠月萧还是有些怜悯的,并未让她一直寻着,不过半年时候罢了,便能再见到赵轩,已是极好的。
此刻,屠月萧眼眶微红,原本赵轩还欲要挣开屠月萧的钳制,但现下瞧见小娘子这幅模样,登时也觉得心头一紧,略有些狼狈的扭过头去。
瞧见这二人相顾无言,薄玉乔心下倒是暗自闷笑不已,她自是不在意屠月萧的出身,只消对舅父真心即可。眼下瞧着舅父那副别扭的模样,大抵也是动了凡心罢!
“既然如此的话,赵先生可定然要将屠小姐娶了,毕竟您现下已然将屠小姐的清白给毁了,若是不如此为之的话,恐怕日后屠小姐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赵先生,您于心何忍?”
屠月萧自然是清楚此刻薄玉乔是为她说话的,所以登时便抿紧菱唇,也不言语,桃花眼中透出一丝倔强之色,比先前消瘦许多的面庞便这般直直的映入赵轩眼帘,也冲进了他心底。
“我…..”
赵轩此刻也不知到底该说什么,毕竟乔姐儿所言不虚,虽说屠小姐是山贼出身,但为人也是不错,眼下被他给毁了清白,日后可就艰难了。
薄玉乔此刻也不多言,淡笑着冲着屠月萧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径直转身,往后厨去了。
孙有甲先前寻着了四个厨子,她今日便要去身子试试厨艺,若是手艺还不错的话,也是时候奖赏孙有甲一番,毕竟食言而肥可不是她薄玉乔的性子。
薄玉乔尚未进入后厨之前,青衣素墨二人便不知从何处走出来,径直站到薄玉乔面前,冲着后者躬身行礼。
“起身罢!”
薄玉乔淡淡的开口道。
素墨站起身子之后,便径直来到薄玉乔面前,而后自手中取出一块面纱,而后微微躬身,双手捧着面纱,奉到薄玉乔面前。且那面纱,正是薄玉乔昨日献舞所用的南梨纱。
薄玉乔眉头微蹙,不知素墨此举何意,登时便开口问道。
“这是作甚?”
“回小姐的话,这蓬莱楼的厨房不比咱们薄府的小厨房,毕竟是生意人,这厨房之中油烟也大了些,小姐还是先戴上面纱,以免被油烟呛着了。”
听得素墨如此言语,薄玉乔也不矫情,径直微微颔首,而后便将面纱覆在脸上,这才缓步踏上石阶儿,入了厨房之中。
一入厨房,薄玉乔便知晓方才素墨言语中的意思了。这地界儿哪里是油烟多了些,简直便跟浓雾一般,让人嗅着那股子气味儿,便升起一阵恶心。
因着薄府的小厨房主要备着的都是着实精致的小点,所以那处也并未似这个厨房一般,浓烟滚滚。
眼下薄玉乔蹙着眉,径直行至灶台边,便瞧见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汉子在不断颠着炒锅,里头的爆炒田鸡真真是喷香四溢,虽说油烟有些大了,但这厨子的手艺还是不错。
待到爆炒田鸡出锅之后,那厨子猛一回身,这才瞧见了薄玉乔,登时便一惊,牛眼瞪得便仿佛铜铃一般,竖着眉指着薄玉乔急声道。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厨房之中,莫不是别家派来偷师的?”
见着李三如此无礼,此刻余下的三个厨子径直别过头去,面上皆显出苦笑。这李三也真真是太大胆了,居然没认出东家,着实是蠢笨如猪!
第147章
闻言,薄玉乔也怔楞一下,未曾想到这厨子居然会如此开口。不过好歹孙有甲这厮反应的不算慢,径直上前一步,挡在李三身前。
“你这莽汉,这是在作甚?在东家面前,怎的还如此无礼?”
虽说孙有甲身量消瘦,现下不过还是一副少年模样,照比李三这中年汉子自然是相去甚远,但大抵是因着孙有甲将李三给带到这蓬莱楼中,所以眼下李三这汉子,最为信服之人,便是孙有甲了。
听得孙有甲的声音,李三现下一张粗犷的面上也显出一丝不敢置信。他虽说早便知晓这蓬莱楼的主子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但因着那小娘子从未出现过在蓬莱楼中,所以李三从未想到他会亲眼瞧见这略有些神秘的东家。
李三此刻一张黑脸猛地涨红,身高八尺的汉子手足无措,那模样真真是让人无语。不过薄玉乔也并非刻意要刁难这些厨子,登时便摆摆手,淡淡的开口道。
“无事,今日我来这小厨房之中,便是为了要尝尝你们的手艺,可莫要让我失望了。”
因着南梨纱遮住了薄玉乔的面庞,所以孙有甲此刻也看不清薄玉乔的神色。但饶是如此,他此刻仍是心下一禀,生怕自己寻来的厨子不得薄玉乔的满意,从而使得东家厌弃自己。
“既然如此的话,四位师傅便快些为主子做些拿手的菜色罢!”
孙有甲此刻面上带笑,但也不知是否因着厨房热气蒸腾的缘故,一张青涩的面上不住的渗出汗意,孙有甲抬手抹了一把脸,随即又冲着薄玉乔恭敬的开口道。
“东家,此处油烟过大,您是不是暂且上院中歇着?”
闻言,薄玉乔微微颔首,随即便径直出去了。
孙有甲看了四个厨子一眼,其中提点意味儿极浓。那四个厨子中除了李三之外,都并非蠢钝的,自然清楚孙有甲的意思,随即便讪笑着点头。
见四个厨子明白了他的提点,孙有甲也不敢耽搁,小跑着除了厨房,而后便跟着薄玉乔的脚步,径直待在小院儿之中。
薄玉乔步入小院儿之时,便瞧见了一处不大的凉亭,正建在池塘边。薄玉乔上次来瞧着这池塘,其中盛着的好似是一整片碧绿的荷叶儿,现下荷叶儿已然尽数不见,走到近前,方才发觉池塘之中,一尾尾鲜活的鲤鱼在其中游着。
见状,薄玉乔不禁笑着摇头,按说原来的琢玉轩还有些雅致的意味儿,但此刻这蓬莱楼,连莲花池都给拔干净养鱼了,真真实在的很。不过薄玉乔也并非什么雅致的姐儿,径直坐在凉亭的栏杆上,瞧着那活蹦乱跳的鲤鱼。
还未待四位厨子将拿手菜上来,方才碧蓝如同水洗一般的天边,忽的乌云密布,压抑的仿佛幕布一般。
院中狂风大作,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让薄玉乔感觉一阵寒意。
突然,薄玉乔先是瞧见天际亮紫色的光芒一闪,而后便有轰隆隆的雷声入耳。噼里啪啦豆大的雨水径直落下,都并未给旁人半点反应的时间。方才如同镜面一般的池水,此刻荡起一圈圈的波纹,便仿佛碎裂的琉璃一般。
薄玉乔身处凉亭之中,因着狂风袭来,也沾染了些许湿意。她紧蹙着眉,倒是不在乎身上的罗裙被水声打湿,心下挂念的便是身处玉泉山的义父。眼下雨势这般大,加之玉泉山原本便地势险要,若是义父生出什么事端,她该如何是好?
薄玉乔越想,心下便越是急躁,也并未瞧见一旁素墨苍白如纸的面颊。
义父不能出事!
薄玉乔暗自咬牙,而后转过头,冲着素墨开口道。
“咱们上玉泉山罢,义父现下也不知到底是何情景,也不好耽搁了。”
听得此言,素墨苍白着脸,轻轻摇头,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小姐,你与青衣都不会武,即便上了玉泉山恐怕也无法行动,到时若是小姐您出了什么事端的话,那奴婢即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闻言,薄玉乔哪里不明白素墨的心思?这丫头是欲要自己一个人去玉泉山!
那般危险的地界儿,若是让素墨一个人去的话,薄玉乔自己心亦难安。
“不成!你一个人怎好入玉泉山,万一出事了该如何是好?”
薄玉乔一张艳丽的面庞此刻流露出忧心之色,摆明了不会让素墨一人入山,瞧见小姐这幅忧心的模样,素墨心下滑过一阵暖流,倒觉得舒坦不少。
近些时日,小姐一直以为自己是殿下安排在她身边的探子,且素墨原本便是瑞王府的死士,所以现下即便是有口也难言。今日上了玉泉山,若是能将莫大夫平安带回来的话,那就算是赔上她的性命,也值了。
“小姐,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先去寻舅老爷罢,与他说明此事,省的让舅老爷忧心。”
听得此言,薄玉乔也微微颔首,随即便径直准备冒着大雨往回返。不过孙有甲倒也是个机灵的,登时便开口道。
“东家暂且等等,现下雨势不小,您便让小的先去将伞取来,而后您再回去如何?”
闻言,薄玉乔尚未开口,青衣便先吩咐一声,道。
“我随你一齐去。”
说着,二人也不顾外头瓢泼的大雨,径直冲进雨势之中,不多时,衣衫便被径直打湿了。
薄玉乔虽说不欲再耽搁时候,但她到底也算是高门大户之中的小娘子,且现下还定给了瑞王,若是被雨水打湿身子的话,恐怕瑞王面上也不好看。
好在青衣与孙有甲的动作也不算慢,未过几时,便取来了四把伞,而后素墨便径直将伞撑开,以清瘦的身子挡住雨势,疾步朝着前头的正堂中走去。
到了正堂之中,薄玉乔猛一抬眼,忽然便瞧见屠月萧与舅父十指相扣,着实亲昵的紧。
见状,薄玉乔轻咳一声,随即便径直入了正堂之中。因着今日屠月萧闹出的事端,所以这蓬莱楼早早便将店门给关了,以至于这大堂之中,只剩下薄玉乔、赵轩、屠月萧以及素墨四人。
青衣和孙有甲并未入到正堂之中,虽说此刻薄玉乔的衣衫未曾湿的厉害,但也有不少地界儿粘在肌理之上,显出窈窕的身段儿,他二人可不嫌命长,自然是要躲得远远的。
赵轩瞧见薄玉乔,心下自然尴尬的很,毕竟乔姐儿可是小辈儿,在小辈儿面前,他自是不好太过失态。随即赵轩便欲要将手与屠月萧分开,但屠月萧这小娘子也不知到底怎的了,手上的力道反正比方才更添了几分,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如此,赵轩轻咳一声,而后淡淡的开口道。
“乔姐儿,你怎的来了,可有何要事?若是无事的话,便先上楼换件衣裳,省的着了风寒。”
说着,赵轩便觉得掌心一痛,想来是被屠月萧略有些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抠弄了一下。
眼下薄玉乔自然是顾不上换什么衣裳,登时便开口道。
“舅父,眼下疾风骤雨,若是不早些回薄府的话,恐怕也不好。如此,乔儿便先……”
薄玉乔话音未落,素墨身子猛地一动,食指中指并在一处,径直在薄玉乔脖颈处轻点两下。也并未瞧清她是如何动作,薄玉乔的身子便好似被抽尽了气力一般,而后径直软倒下去。
素墨的动作麻利的很,在点过薄玉乔昏睡穴之后,也并未耽搁,随即便将这身量轻盈的小娘子给拥入怀中。
素墨此刻清秀的面上显出些许尴尬之色,瞧着赵轩满面提防之意,径直开口道。
“舅老爷,奴婢亦是没有法子,眼下外头风急雨骤,小姐还欲要去玉泉山寻莫大夫,若是生出半点岔子的话,奴婢便只能以死谢罪了,所以才出此下策。”
听得此言,赵轩登时杏眸中忧色一闪而逝,将薄玉乔软倒的身子接过,问道。
“莫大夫可是去玉泉山采药了?不成!那我也须得去玉泉山看看。”
闻言,素墨当即便开口阻止,毕竟赵轩与莫如青相似,身上都没有半点功夫,哪里能上玉泉山那等险要的地界儿?
“舅老爷,您莫要去玉泉山了,奴婢会些功夫,去玉泉山也无碍。您还是在此处看着小姐罢,我给她点的昏睡穴不出半个时辰便解了,待小姐清醒之后,便麻烦屠小姐将小姐给送到薄府之中。毕竟若是舅老爷亲自出现在薄府的话,恐怕便不妙了。”
赵轩自然也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当下便抿紧唇,低叹一声,微微颔首道。
“如此,你便小心些,我在此处看着乔姐儿即可。”
听得此言,素墨应了一声,随即也并未耽搁,手中握着一把纸伞,便径直奔出了蓬莱楼中。
待素墨走后,赵轩略有些窘迫的冲着一旁伫立的屠月萧开口解释道。
“月萧,乔姐儿是我的外甥女,你可莫要误会了。”
瞧见赵轩那副涨的通红的面庞。屠月萧淡淡的睨了赵轩一眼,冷哼一声,到底也并未多说什么。
第148章
薄玉乔此刻只觉头脑一阵发涨,睁开眼睛之时,便瞧见了头顶浅蓝色的帷帐。显然,她现下是躺在床榻之上。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一惊,随即便猛地直起身子,坐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此刻她意识已然清醒的很,猛地低头,两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襟,便发觉自己出府之时身着的那件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不知何时已然被褪了下去,现下被人换上了一件儿岚媛青绿百褶裙。
见状,薄玉乔仿佛点墨一般的眸子猛地一缩,随即便抬手细细拂过自己的身子,发觉并无任何异样之感,这才放下心来。随即薄玉乔便分神打量着这间卧房,倒是真真眼熟。
这是何处?
薄玉乔蹙着眉,径直下了床榻,穿上绣鞋,随即便推开了卧房的雕花木门,行至廊道之中。踩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之上,薄玉乔这才发觉,此处应当仍是在蓬莱楼之中,毕竟那雕着蝠纹的栏杆真真极为熟悉,让薄玉乔一眼便认出来了。
眼下这处应当是蓬莱楼近来新起的小筑,先前薄玉乔虽说并未到过此处,但因着这小筑之中的装饰与正堂之中有些关联,如此她才会觉得此处眼熟。
断定自己并无危险之后,薄玉乔心下不禁有些疑惑,以素墨那丫鬟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将她一人留在蓬莱楼的,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想起素墨,薄玉乔便不由的忆起方才的瓢泼大雨。义父!义父还在玉泉山上!
薄玉乔心下一惊,杏眸中流转着一丝忧虑之色,也顾不上所谓大家闺秀的气派,小手提着裙裾,便径直往外头跑。
尚未跑出小筑,便撞上了一位迎面而来的小娘子,那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不是屠月萧还有哪个?
屠月萧此刻仍是着着先前那身儿蝶戏水仙裙衫,现下桃花眼已然褪了方才的冷意,朝着薄玉乔笑道。
“你醒的倒是不慢。”
听得此言,薄玉乔也知屠家小娘子是知晓了她与舅父的关系,如此方才能这般和善。
薄玉乔径直冲着屠月萧福了福身子,娇丽的面上显出些许歉意,毕竟方才她是存了心欲要试探这屠家小娘子,着实是太过失礼了。
“屠小姐,方才是乔儿的错,还望您莫要怪罪。”
闻言,屠月萧面上的笑意更浓,红唇似火,此刻径直上前几步,微微歪着头,开口道。
“有何好怪罪的?你不过便是为了阿轩试探我罢了,你是阿轩唯一的亲人,合该如此。”
见着屠月萧眉眼处并未半分怪罪之意,薄玉乔这才算放下心来,毕竟这舅母尚未入门,若是便将人家开罪的话,恐怕真真是不妙了。
因着薄玉乔心下挂念莫如青,登时便开口问道。
“屠小姐,请问您可知素墨的去处?便是我先前带来的那个丫鬟。”
听得薄玉乔问话,屠月萧也忆起先前素墨那丫鬟临行前的嘱咐,登时俏脸一板,径直开口道。
“你便放心罢,你那身处玉泉山的义父,应当不会有大碍。方才那身手不错的丫鬟,已然亲自去了玉泉山,我等下便亲自送你到薄府,你回府等消息即可。”
虽说薄玉乔一早便清楚素墨会亲自去寻义父,但此刻真真将这个消息收入耳中,还是让她不由的升起一股子难言之感。
薄玉乔心下暗自低叹一声,素墨这丫鬟,便是太过倔强了。
“好罢,那便麻烦屠小姐了。”
眼下薄玉乔已然冷静下来,知晓自己若是去了玉泉山的话,说不准还是个拖累,莫不如好生回琼枝阁待着,也好莫要让旁人挂心。
待与赵轩辞别之后,薄玉乔也并未尝着那四个厨子的手艺,便径直离开了这蓬莱楼中。
外头雨势丝毫没有减小半分,青衣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件儿蓑衣,此刻已然上了身,与另外一个小厮一齐驾车。不过饶是如此,驾马也费力的很,平日行半个时辰便能到的脚程,现下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薄玉乔才到薄府之中。
到了薄府之后,薄玉乔站在石阶儿上,辞别了屠月萧,瞧着往蓬莱楼赶去的马车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薄玉乔微微抿唇,而后便撑起伞,径直往琼枝阁行去。
到了琼枝阁,黄莺翠芙两个丫鬟忙去烧开了热水,伺候薄玉乔沐浴。毕竟方才在雨幕中行走,即便她再如何小心,将才换上的岚媛青绿百褶裙,也**的不堪入目。待沐浴收拾过后,薄玉乔略有些颓然的倚靠在软榻之上,也并未打开窗棂,听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雨声,略有些恍惚。
这般情景,让薄玉乔着实忧心不已。毕竟官道上一片平坦,都能折腾的如此之久,那素墨在玉泉山上,能寻着义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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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玉泉山中。
即便素墨先前便给薄玉乔点了睡穴,但自蓬莱楼到京郊的玉泉山,仍要耗费不少时候。素墨先前便带着蓬莱楼的一个小厮,吩咐那小厮驾车到了玉泉山山脚下,而后便一人上了那地势险峻的玉泉山。
玉泉山素日便是猎户着实喜爱的地界儿,毕竟此处树木生的极为葱郁,以至于猎物更是不少。虽说地势有些险要,但只要小心些,想来也不会出事。
不过今日的玉泉山可与往日全然不同。原本便有些狭窄的小径,现下因着暴雨的关系,早便变得泥泞不堪,素墨一脚踩入其中,乌黑的泥浆便径直浸入罗袜之中,难行得很。
素墨也并非不能吃苦的小娘子,饶是雨路难行,她一张清秀的小脸也并未变色,只是淡淡的抿起唇,而后继续朝山里行进。
莫大夫上玉泉山采药,想必那药材应是珍惜难得的很,要不然也不值得他亲自入山一趟,毕竟杏林馆现下的药材坊市可一点不小,寻常药材在坊市之中即可寻得,又何必劳心劳力亲自上山呢?
想来只有极为珍惜的药材,方才能劳动莫大夫亲自出手。
思及此处,素墨便想起先前便曾听闻过,这玉泉山上盛产铁皮石斛,莫大夫入山,是否也是为了这味药材?
素墨现下真真是毫无头绪,只得按着她自己心下的猜测去寻人。现下只希望老天开眼,让她快些寻着莫大夫,即便收了她这条贱命也无妨。
铁皮石斛素来便喜生长在悬崖峭壁之处,这玉泉山能生长铁皮石斛的地界儿,想必只有青崖了。素墨早年曾来过这玉泉山中,因着此处着实隐蔽的很,所以瑞王府之中的死士,不少便是带来这玉泉山中操练。
心下有了想法,素墨便径直往青峰的方向赶去,生怕她若是再耽搁了时候,莫大夫便会遭遇不测。
眼下雨势并无半分减小的意思,好歹这玉泉山中树木生的葱郁,浓密的树荫让雨水滴的不算太过密集,不过如此也只是相对不算密集罢了。即便素墨现下着着蓑衣,身上的衣衫早便湿的透彻,渗出一阵阵寒意。
素墨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至小径之中,不时有惊雷打在一旁的树荫上头,她也并未闪躲。毕竟此处全是葱郁的树木,即便她闪躲了,恐怕也抗不过天罚。如此的话,与其在这处耽搁时间,莫不如快些去寻莫大夫。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大半个时辰之后,素墨便瞧见了莫大夫的药篓,里头放着的正是着实珍贵的铁皮石斛。
见着这药篓,素墨心下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此处距青峰还有一段脚程,瞧着这药篓之中装着铁皮石斛,想必在莫大夫采药之前,这天气还尚未如此恶劣。
既然药篓都在此处了,大抵莫如青也应当离得不远。心下掠过这个想法,素墨忽的便有些激动,而后便带着了几分内力,径直开口喊道。
“莫大夫!莫大夫您在附近吗?”
素墨的声音清亮,不过在雨势之下,也不易辨别。如此,素墨也只能暗叹一声,随即便仔细的在此处搜寻,手上的折纸伞此刻着实是太过碍事,便径直收了放在一旁。
现下素墨的眼睛被雨水冲的生疼,但她也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了莫如青的身影。
又寻了好一会子,素墨突然发觉在一处山壁下,藤蔓遮盖的后方,有一处不大的山洞,将将能容一人通过。
素墨眼前一亮,随即便径直将碍事儿的藤蔓撕扯开,径直行入山洞之中。入了山洞,里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只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素墨鼻翼轻动,只觉此处弥漫这一股子难言的腥气,恐怕这山洞之中,应当有猛兽盘踞。思及此处,素墨心下一紧,生怕莫如青那文弱医者对付不了猛兽,反而送了性命。不过素墨眼下并未嗅着血腥气,所以也并未太过忧虑。
“嘶嘶!嘶嘶!”
蛇信子吞吐的声音在素墨耳畔响起,着实清晰的很。此刻她双眼已然能适应了这山洞的黑暗,便瞧见两只仿佛夜明珠一般的瞳仁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带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危险意味儿。
第149章
素墨身子一僵,不知该如何动作。此刻她只觉遍体生寒,毕竟瞧见那仿佛夜明珠一般大小的眼珠儿,便可知面前的活物儿大抵小不了。
即便是在黑暗中,素墨也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条大蛇的危险,一人一蛇便这般面对着面,山洞中想起的尽是蛇信吞吐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眼下大抵是瞧着谁的耐性更好些了,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大蛇应该是有些焦躁,结实仿佛鞭子一般的蛇尾不断抽打着地面,呼呼作响。素墨清晰的听着,方才应当是有石头被蛇尾击碎,发出尖锐的刺响。
陡然,大蛇猛地动了!
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气,转眼便扑到了素墨身前。素墨好歹也会些功夫,自然是不会被大蛇给得逞,两手紧握,死死钳住大蛇的七寸,让其不得动弹。
即便如此,素墨的处境也算不得好,未碰着大蛇之时,因着山洞光线昏暗,素墨也不知这大蛇到底什么分量,但眼下死死扣住这孽畜的七寸之时,方才发觉大蛇的七寸竟比她的腿还要粗上三分!
此刻,粗壮的蛇尾便仿佛藤蔓一般,死死的缠在了素墨腰际,越收越紧,恨不得将素墨活活绞死在蛇尾之中,而后吞食。
这孽畜的力道着实不小,素墨此刻只觉五脏六腑火辣辣的疼,让她眼前一黑,几欲昏迷过去。不过好歹她并未如此,毕竟若是昏迷过去的话,恐怕性命便要交代在此处了!
正待素墨与大蛇僵持之时,轻浅的脚步声兀自出现在山洞之中。
虽说瞧不清来人的面庞,但素墨却是知晓,那人是莫如青。
“莫、大夫。”
素墨此刻疼的厉害,一张原本清秀的面庞,此刻也**的,不知上头布满的到底是雨水,还是因着绞痛而生的汗意。
莫如青并未应声,而后便径直行至大蛇面前。素墨只觉面前寒光一闪,随即那闪着寒光的物什便狠狠的嵌入大蛇的身躯之中,滚滚的鲜血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将素墨的衣衫登时便浸透了。
受了疼之后,大蛇挣扎的更是厉害,不过素墨也不会那般容易的让这畜生挣脱,毕竟若是畜生逃了的话,恐怕她与莫大夫便不好了。思及此处,素墨也不知自己个儿哪里来的力气,明明身子已然疼痛的让她几欲呕血,然手上仍死死钳住这长虫的七寸,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并未松手!
莫如青也并未迟疑,反手将利刃自长虫的身体里拔出,而后便又横着在伤处划了一道,丝毫并未吝惜气力,这一刀,深可见骨,让血流的更是快了。
如此,莫如青复又用利刃在大蛇身上留下数十道刀痕,使得这畜生的挣扎势头愈发微弱,过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便只能时不时的颤抖一下,再也不能逞凶了!
不过饶是如此,莫如青也并未放松警惕,毕竟他清楚似长虫一般的猛兽,生命力最是顽强,稍有不慎,恐怕便会着了这畜生的道。
莫如青向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此刻下刀没有半分犹豫,狠狠的捅入面前的血肉之中,而后猛地下滑,几乎将这条蛇给劈成两半。之后莫如青又瞧上了大蛇的七寸之处,此处为长虫的要害,将利刃刺入之后,方才还好似已然魂归西天的长虫此刻又拼命的挣扎开来,奈何身子已然被莫如青处理的差不多了,也并无力道再制住素墨。
折腾了好一会子,这大蛇才算彻底断绝了生机。
待大蛇沉重的身子自素墨手中摔落之时,莫如青也不停留,一把牵住素墨的手,随即便径直朝山洞外走出。瞧着不远处的那一抹光亮,素墨现下只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好似五脏六腑处的绞痛也并不那般难耐了。
出了山洞之后,外头虽说尚未停雨,但雨势也比方才小了不少,此刻借着天光,莫大夫总算能细细端量素墨的模样。
往日那个面带寒霜的小娘子,此刻狼狈的不忍直视,发髻全然散落了不提,便连身上的衣襟已然湿的厉害,混着血水与雨水,紧紧贴合的纤瘦的身子之上。
莫如青瞧见素墨面上苍白的厉害,心下也不免有些愧疚,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欲要触碰那冰凉的已然有些发紫的菱唇。不过将将动作,他便知晓自己有些放肆了,心下不由的一阵尴尬,当即便眼观口口观心,默然不语。
此刻素墨并未发觉莫如青的异样,因着着实欢喜,她强扯着唇角,轻笑着道。
“莫大夫,眼下这处不宜久留,若是那山洞中还有大蛇的伴侣所居的话,恐怕又是一场恶斗。”
听得此言,莫如青当即便微微颔首,随即便浑然不觉的拉着素墨的手,在雨中行走。
方才因着情况紧急,素墨并未发觉二人之间的异样,但此刻危机已然去除,她本就是女子,心思细微至极,杏眼扫见二人交握的两手之后,顿时面上便显出一丝红晕,使得原本苍白如纸的面庞,也添了几分血色。
“莫大夫,您是否该放手了?”
素墨脚步不停,径直开口道。
闻言,莫如青身子一震,这才发觉自己的越矩之处,而后原本俊秀的面庞,此刻也涨的通红,便仿佛上好的大红锦缎一般,着实讨喜的很。
“对、对不住!”
莫如青有些结巴的开口,将要放手之时,突然眉头一蹙,捏住素墨的皓腕,为其诊脉。
过了一会子,莫如青抿了抿唇,淡淡的开口道。
“你受伤了。”
莫如青医术极高,方才是因着有些尴尬,所以这才并未发觉素墨伤着的情景。但眼下心思聚在一处,自然将面前小娘子的脉象瞧个分明。如此脉象,正是伤了肺腑之象。
思及此处,莫如青只觉自己着实没用的很,居然陷于蟒洞之中,若非有素墨这小娘子前来相救,恐怕即便因着身上所带的雄黄能坚持一段时候,用不了几时也会成为大蛇的腹中餐。
眼下因着自己,累得素墨重伤,莫如青哪里能不愧疚?
“是我连累你了。”
瞧见面前的男子眉眼低垂,俊朗的面上显出一丝黯然之色,素墨只觉自己胸臆之间胀痛的厉害。在她少年之际,便已然见过莫如青了,便是莫大夫亲自救了她一条性命。可是面前的男子却从未记得她,此刻这人能全然将自己收入眼底,已是极好,现下受了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素墨贝齿轻咬红唇,低眉敛目,径直低声道。
“莫大夫,我身子并无大碍,您便莫要烦忧了。眼下小姐恐怕正为您挂心,若是不早些回京的话,城门关闭,便只得等到明日了。”
听得此言,莫如青愕然的张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是知晓面前的小娘子是死士出身,但即便是死士,也不至于无血无泪,不会受疼罢?
莫如青心下震荡的厉害,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之后,莫如青喉结微动,开口道。
“如此咱们便不必耽搁时候,径直回京罢,毕竟现下虽说雨势小了些,但若是淋得久了,仍是有些伤身。”
话落,莫如青便闭口不言,而后在素墨诧异的眸光之中,兀自半蹲在素墨面前,转过头道。
“上来罢!”
听得此言,素墨真真是怔楞住了,娇软的身子便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半点不能动弹,在瞧着莫如青面上的忧虑之色时,这才猛地回过神儿,而后不住的摇头。
“莫大夫,这万万使不得,素墨不过是一介奴婢罢了,您莫要折煞与我了。”
瞧见素墨不住的推拒,莫如青英挺的剑眉微蹙,也不欲与面前的小娘子多言,径直将素墨横抱起来。眼下这小娘子的肺腑伤的厉害,若是再不顾伤势,不住动弹的话,恐怕即便是调养,也并非易事。
现下被莫如青抱在怀中,素墨便仿佛置身梦中一般,半点也不敢挣扎,生怕会突然自梦中惊醒。她其实也是有些自私,如若不然的话,怎的会希望这场美梦能一直做下去,再不醒来呢?
素墨在莫如青怀中指点着方向,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二人便瞧见了先前自蓬莱楼驾出的那辆暗青色的马车。大抵是因着避雨的缘故,驾车的小厮现下应当在车厢之中。
见状,素墨怕这般情景被旁人见着,忙挣扎着开口道。
“莫大夫,您便放奴婢下来罢,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恐怕之于您的名声,仍是极为不利。”
对于素墨的言语,莫如青便似置若罔闻一般,紧了紧怀中的娇躯,而后径直行至马车之前,狠狠的踹了一脚车辕,道。
“还不快下车!”
听得莫大夫的声音,里头呼呼大睡的小厮猛一激灵,径直站起身子,而后便撞在了车顶之上,使得脑袋生疼。不过他也不敢埋怨,面上带着哂笑,径直掀开车帘,而后便跳下了马车。
那小厮也是识得莫如青的,虽说此刻被莫如青与素墨二人的行径惊着了,但也不敢妄言,径直将小杌子给取了,让莫如青踩在小杌子上,将素墨抱入了马车之中。
第150章
入夜时分,素墨还未回到琼枝阁之中,薄玉乔此刻心急如焚,便连唇边也生出了燎泡。正待她欲要出府去寻之时,赵轩那头倒是送回了消息,说义父与素墨已然平安入京,因着素墨有些伤着了肺腑,此刻正于杏林馆中调养,这才耽搁了一会子。
手中捏着义父亲笔所书的书信,薄玉乔一直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将信纸按着原来的折痕折起,再度放入信封之中。薄玉乔冲着一旁候着的翠芙吩咐道。
“去给我煮一碗败火的凉茶罢,如今嘴上生了燎泡,想必明日也不得见人了。”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翠芙也不敢怠慢,清秀的小脸儿上透出一丝恭谨,而后便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径直离开了主卧,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过了好一会子,翠芙这丫鬟方才端着煮好的凉茶入内。此刻薄玉乔可顾不上所谓的矜持,径直接过茶盏,将其中的茶汤一饮而尽,全然没有顾忌翠芙那有些诧异的眸光。
方才经过那心惊胆战的情景,薄玉乔只觉疲乏的很,便径直开口道。
“你下去罢,今夜也不必守夜了,好生歇息即可。”
听得此言,翠芙应了一声,随即便缓步出了主卧,将雕花木门给轻轻阖上。如此,主卧之中便只剩下倚靠在床榻之上的薄玉乔了。
薄玉乔踩着绣鞋下了床榻,将灯罩之中的烛火吹熄,随即复又躺在床榻之上,虽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到底也并未再起身。
翌日,晨光微曦。
黄莺这丫鬟来伺候薄玉乔洗漱,将将为薄玉乔穿好衣衫之时,却听得院中传来一阵通报声。
“禾小姐到!”
闻声,薄玉乔眉头微蹙,心下不免有些厌烦,不过她已然对薄玉禾这小娘子着实厌恶的很,借此机会好生耍弄其一番,倒也能让心头郁燥去除一二。
薄玉乔淡淡的睨了黄莺一眼,开口道。
“还不快些为我整整衣衫,禾姐姐来此,我怎能不亲自去迎?”
黄莺这丫鬟一直跟在薄玉乔身畔,自然是对小姐的性情知晓一二,听出其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也不多话,为薄玉乔将衣衫上的盘扣扣好之后,这便扶着小姐的皓腕,径直出了耳房。
一出耳房,便瞧见了今晨细细饬的禾小姐。
眼下薄玉禾上身儿着着一件儿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下头配着暗花细丝褶缎裙。头上的金累丝红宝石步瑶在日头下熠熠生辉,着实是打眼儿的很。不过薄玉禾原本便是秀丽的容貌,不能称之为娇艳,配上这幅装束,真真透着一股子不伦不类的意味儿。
薄玉乔心下嗤笑一声,但面上却挂着一丝柔和的浅笑,径直上前,亲昵的拉住薄玉禾的手臂,轻轻摇晃着道。
“不知禾姐姐今日怎的得空来此?真真是让乔儿好生欢喜。”
听得薄玉乔此言,薄玉禾凤眸中划过一丝鄙夷,不过也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面上挂着一丝假笑,轻拍了拍薄玉乔的玉手,径直开口道。
“这不是前来瞧瞧你是否起身了吗?宫宴献舞着实劳累的紧,且昨日去寿吾院之时,也并未瞧见妹妹,姐姐我着实忧心的很!”
闻言,薄玉乔心下暗自发笑,眼下她算是看明白了薄玉禾的来意,无非便是为了入瑞王府一事。薄玉禾这小娘子真真天真的很,真当自己个儿算是个人物了,她欲要入瑞王府,也不瞧瞧瑞王能否看得上眼儿?
薄玉乔面上挂着一丝惊喜之色,兀自挣脱了薄玉禾的小手,随即便冲着后者福了福身子,娇声道。
“多谢姐姐挂怀,乔儿真真是感激不尽。”
薄玉乔如此开口,也并无去老太太寿吾院中请安的意思,让薄玉禾着实是有些心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言道。
过了一会子,薄玉禾勾了勾唇角,好似漫不经心的道。
“姐姐我瞧着妹妹现下的身子已然好的差不离儿了,莫不如与我一齐去老太太的寿吾院中请安,听闻老太太的寿吾院中新得了一道核桃酪,滋味儿香甜的很,便一齐去尝尝罢!”
听得此言,薄玉乔面上刻意现出一丝犹疑之色,红唇微张,似要推拒的模样。但瞧着薄玉禾那副急不可耐却要暗自掩饰的神色,她也升起了看好戏的心思。
将推拒的话收入喉间,薄玉乔微微颔首,道。
“既然姐姐如此开口了,那咱们便一齐去尝尝那核桃酪罢。”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转头,冲着黄莺翠芙二人吩咐道。
“眼下便不必你二人伺候了,待在咱们琼枝阁中即可。”
闻声,黄莺翠芙一齐冲着薄玉乔行礼,齐齐应声。
薄玉乔与薄玉禾姊妹二人,此刻一齐往老太太的寿吾院去了。因着先前的宫宴献舞一事,薄玉乔早便与与老太太撕破了面皮,所以已然多日未到这寿吾院中请安了。
此刻正寿吾院的正堂之中,真真热闹的很,薄玉乔一入了那雕花木门之内,便瞧见了室内的珠翠满堂,真真是欲要将她的眼睛给晃坏了。
除了端坐于主位的老太太之外,在老太太左侧下手坐着的便是程氏,而右侧下手坐着的则是封氏。薄府的男丁早年还到这寿吾院中晨昏定省,但现下年岁见长,日日留在府中都不易,自然也顾不上这些虚礼了。
此刻,薄清程并未处于正堂之中,听得旁人所言,是他突然洗心革面,欲要从军。薄清远瞧见兄弟胸有大志,自然是欢喜的很,未出一日便在御林军中为薄清程谋着了一个空缺。
所以现下伴在封氏身畔的,便只有薄玉容一个姐儿了。
三夫人安氏此刻坐在大夫人程氏下手,瞧见薄玉乔与薄玉禾两个姐儿一齐入内之时,唇角便不由自主的微微扯动一下,凤眸中的欢喜之色藏都藏不住,自然是被一旁的众人收入眼底。
薄玉乔与薄玉禾恭敬的冲着正堂众人请安,大抵是因着有孕的缘故,薄娆此刻并未出现在正堂之中,对外则是宣称,薄娆姑奶奶身子不好,眼下须得静养,便无需出来了。
至于薄娆生下的哥儿甄凌,此刻正默然的伫立在老太太身后,神色晦暗不明,使得原本俊秀的面庞也添上了不少阴郁之色,让人瞧不出他心下的想法。
薄玉乔行完礼后,老太太便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虽说这乔姐儿脾性与心气儿具是不小,但到底也是个有运道的,如若不然的话,宫宴献舞的那么多小娘子,怎生瑞王便瞧上她了呢?
老太太知晓薄府虽说出了一个薄正,且薄清远也是极为争气的,但除了这二人之外,薄府余下的哥儿瞧着真真不济,若是不搭上瑞王这一条路子的话,恐怕要不了几时,便会衰落了。思及此处,老太太不带半分浑浊的凤眸微微眯起,径直开口道。
“乔姐儿与禾姐儿便先坐着罢。”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薄玉乔微微福了福身子,而后便寻着封氏身畔摆放着的红木凳子,径直落座。虽说薄玉乔心下对封氏这个贱妇已然厌恶至极,但面子功夫是定然少不得了,省的传出了一个不孝的名头,于她而言,亦是麻烦的得很。
此刻老太太扫了薄玉乔一眼,发觉这小娘子唇边起了一个不小的燎泡,也不知乔姐儿为何如此,当即便淡淡的开口问道。
“乔姐儿可有何事忧心,莫不如吐口,祖母也要帮上一帮。”
闻言,薄玉乔微微扯动唇角,淡淡的一股子麻痒现于唇边,她径直摇头,淡淡的道。
“祖母,乔儿不过是因着今日休息不好,再加之前些日子天气有些燥热,这才会生出燎泡,等着寻一个大夫瞧瞧即可,便不劳您老人家忧心了。”
听得此言,老太太也不多言,径直收回了眸光。
此刻薄玉禾一张小脸儿上现出一丝喜色,抬眼直直的瞅了薄玉乔一眼,见后者并无半点儿开口的意思,眉头不由一蹙,心下不禁埋怨开了。
这乔姐儿真真是个无情的,即便当夜已然商量好了,说由她亲自吐口。但乔姐儿也不至于似现下一般,半点儿没有帮扶她的意思,让薄玉禾心下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愠怒。
不过薄玉禾心下也是清楚,万万不可惹怒了乔姐儿,毕竟若是她欲要入瑞王府的话,少不得乔姐儿为她美言几句。
思及此处,薄玉禾暗自银牙紧咬,瞧着老太太淡然的面庞,鼓起胆子,径直站起身子,行至大堂正中,兀自跪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朗声开口道。
“祖母,禾儿有一不情之请。”
听得薄玉禾的声音,老太太眉头一蹙,她最最不耐的便是听这些所谓不情之请,不过眼下正堂中人不少,还是莫要使得禾姐儿下不来台了。
“你便说罢!”
闻言,薄玉禾一颗心跳的极快,暗自扫了薄玉乔一眼,尽量平复自己胸臆间的郁燥,这才开口道。
“祖母,您也知晓乔姐儿将要入瑞王府中,孙女想要与乔姐儿同去,还望祖母成全了孙女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