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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妾全文阅读

作者:烟引素     宁为妾txt下载     宁为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这一记耳光着实响亮,登时便将小厨房的婆子们尽数震慑了,也不敢妄动,毕竟此刻的乔小姐看着,便真真仿佛一尊煞星一般,她们不过是鄙贱的奴才罢了,自是开罪不起的。

    于嬷嬷只感觉自己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抬起头,瞧见面前那个唇边挂着一丝浅笑的小娘子,心下愤恨的厉害。薄玉乔不过只是个庶女罢了,她于嬷嬷好歹也是小厨房的掌事嬷嬷,哪里是可任意为人轻侮的?

    “乔小姐,您这般对待老奴,难不成不怕老太太开罪吗?甭说您现下不过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罢了,即便您成了咱们薄府的主子,我们这些奴仆也不是您能随意打杀的。老奴的身契在老太太手中,乔小姐这般为之,大抵是有些逾越了!”

    于嬷嬷此刻一张老脸上显出狰狞之色,近乎咆哮的开口。听得她的言语,薄玉乔面上的神色仍未改变半分,毕竟她现下已然不惧老太太,如若那老虔婆真要以此事拿捏自己的话,那便让她一把年岁去宫宴上丢人现眼罢!

    薄玉乔轻笑一声,丝毫不惧面前这孔武有力的婆子,纤细的身子不仅没向后退去,反而微微上前了一步,菱唇微微勾起,讥讽道。

    “于嬷嬷,即便你的身契在祖母那里又如何?我不过是教训一个小小奴仆罢了,即便今日本小姐将你这刁奴给打杀了,旁人也不会说出半个不字!”

    话落,薄玉乔径直转身,瞧见藏在雕花木门外头探头探脑的几个身影,登时便开口道。

    “你们便进来罢!在小厨房内看热闹,岂不更爽快些?”

    听得此言,在雕花木门的窥伺的小厮们登时一惊,随即便连滚带爬的奔进了小厨房之中,而后便径直跪到了薄玉乔面前,不住的叩首,口中亦是不断哀求道。

    “小姐,奴才们真真不是刻意窥伺的,还望小姐赎罪!”

    薄玉乔瞧见这几个小厮那副涕泗横流的模样,心下亦是升起一股子不耐,登时便略微抬起袖襟,淡淡的摆手道。

    “既然你们几个想要我恕罪的话,便先将这老虔婆给拉出去,好好收拾一番,如此,才是真心实意的不是?”

    闻言,跪在地上的几个小厮面上纷纷现出惊惧之色,而后便不由自主的望着面色青白不定的于嬷嬷,瞧见后者那愤恨甚至带着几分杀意的眸光,身子便不住的颤栗。

    为首的那一个小厮壮了壮胆子,冲着薄玉乔小声道。

    “小姐,于嬷嬷好歹也是这小厨房的管事,今日之事许是旁人的错处,您便放过于嬷嬷这一回罢!“

    薄玉乔闻言,眉眼处笑意越发浓郁,莲步轻移,朝向小厮跪着的地界儿走了几步,软银轻罗百褶裙漾起一阵阵波纹,真真是极好看的,配上薄玉乔此刻那越发艳丽的容貌,这一起子小厮登时也有些怔楞。

    “放过于嬷嬷?”

    薄玉乔嗤笑一声,斜睨了跪在地上的小厮一眼,又道。

    “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什吩咐本小姐做事?真当这薄府都是你们奴才当家的吗?”

    说到后处,薄玉乔语调亦是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子薄怒,小厨房的众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也无人胆敢出言驳斥。

    “既然你是不欲动手的话,本小姐也不欲为难你们。”

    薄玉乔一转头,瞧见恭敬立在身旁的素墨,登时眼中的笑意便真实了几分,笑道。

    “素墨,你便教训教训于嬷嬷罢,好歹于嬷嬷也是小厨房的老人儿,亦是祖母提拔上来的,怎么说不好径直打杀出去。”

    听得薄玉乔吩咐,伫立在一旁的素墨恭敬的福了福身子,随即答道。

    “仆省的,小姐您便放心罢!”

    话落,素墨也并未耽搁时间,便径直行至于嬷嬷身畔,一手微微使力,钳住于嬷嬷的下颚,而后另一手便是狠狠一耳光!

    这一耳光可与方才薄玉乔打的并不相同,薄玉乔方才虽说气怒,但她毕竟是娇养在薄府的小娘子,身上也并未存着多大气力,但素墨却全然不同,她原本便是瑞王手下之人,以瑞王的身份,手下自然是没有废物的,所以这一耳光下去,于嬷嬷登时便觉得口中泛起一股子腥甜之感,略微动了动唇,便是两颗牙齿吐在了地上。

    瞧见于嬷嬷那缺了两颗门牙的惨状,薄玉乔笑颜如花,却并未吩咐素墨停手,她今日便要老太太知晓,自然有胆子将她作为弃子,便也要承受的起这苦果才好!

    素墨这丫鬟足足赏了于嬷嬷二十余个耳光,最后于嬷嬷一张面庞肿胀的仿佛鬼怪一般,小厨房内余下的婆子皆是两股战战,惊惧的瞧着这幅情景,半点也不敢出言阻止这煞星。

    原本还以为这乔小姐的脾性肖似她那姨娘,是个面团儿性子,但现下看来,却不尽然,当年的如夫人哪里有这份本事?她也没有这个胆子啊!

    处理好于嬷嬷这刁奴之后,薄玉乔也不欲再在小厨房处多留,眼下她也没心思用晚膳了,便径直回了琼枝阁歇着。

    翌日辰时,小厨房的早膳倒是规规矩矩的送来了,瞧着那精心烹制的银耳雪蛤羹,薄玉乔略微抬了抬眼,眉眼间的不屑倒是越发浓郁了。即便她教训了小厨房的婆子,眼下有宫宴之事在前头挡着,老太太也不会责罚她半点儿。

    因此,此刻的薄玉乔真真可谓是有恃无恐。

    用过早膳之后,薄玉乔也并未耽搁,带着青衣素墨二人,径直奔出了薄府,朝向杏林馆赶去。眼下,薄玉乔已然迫不及待的欲要瞧瞧昨日的那个男子,不知其是否便是她那从未谋面的舅父。

    青衣这小厮眼下也是猜到几分主子的心思,登时便将马车驾的飞快,不过也算是稳当,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行至杏林馆前头。

    踩在小杌子上,薄玉乔便径直下了马车,而后也未曾理会青衣素墨二人,疾步行入杏林馆里间儿。

    到了里间儿之后,薄玉乔一眼便扫见了那空荡荡的床榻,里头并无一人。这里间儿原本便并非住人的地界儿,不过是为了给重病之人看诊罢了。昨日里见着那男子昏迷过去,莫如青这才将他移入里间儿。

    不过薄玉乔现下忆起义父之言,知晓那男子不过是因着腹中饥,且略有些体虚,这才昏迷过去,想来一夜过去,那男子也是时候清醒了。

    待薄玉乔欲要走出里间儿之时,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闻声,她微微转头,便瞧见了昨日那中年男子。

    眼下那男子面上虽说仍是有些苍白,却并不似昨日那般难看,显然是义父为其细心诊治了。薄玉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发觉他的五官虽说与姨娘极为相似,但到底因着男儿身,所以,略显得有些刚硬,现出一副雄雌莫辨的俊俏模样。

    那男子此刻亦是发觉了薄玉乔,当即英挺的剑眉便微微蹙起,细细端量了面前的小娘子好一会子,也知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登时便抱拳冲着薄玉乔行了一礼,之后才略带着几分疑惑开口道。

    “不知小娘子可姓薄?”

    那男子的声音也分外动听,便仿佛环佩碰撞一般,清脆悦耳。听得他有如此一问,原本薄玉乔心下不过是有七八分把握,现下却已然至了十成。

    薄玉乔略微颔首,而后菱唇微启,淡淡的开口问道。

    “不知公子您为何有此一问?”

    男子方才见着薄玉乔与长姐极为肖似的容貌,登时眉眼处便现出欣喜之色,不过稍稍冷静一番,男子便注意到了面前小娘子芙面上未曾遮掩的清冷,也知自己唐突了,便解释道。

    “小娘子大抵不知,鄙人与你姨娘乃是同胞兄弟。如今进京来,便是为了寻你的。”

    闻言,薄玉乔心下倒是极为疑惑,听得这男子所言,他们赵家好似不在京城居住一般,明明在赵月如未曾被薄正纳入府中之前,赵家的酒馆儿在京中也是颇有名气,但近年来却仿佛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般,不知到底为何故。

    “阁下所言之意,你来京中便是为了寻亲的?”

    听得此言,男子微微颔首。

    “你既是来京中寻亲的,为何前些年不来?非要等到现下?”

    如今姨娘去了也有八年时候,现下过来寻亲,真真是有些晚了。薄玉乔眼下不止这姨娘所谓的弟弟,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毕竟她对这从未谋面的舅舅,还是小心为上。

    此刻,男子面上显出一丝黯然,使得一张俊美无铸的面庞更为显眼,低声开口道。

    “我也并非不欲入京,着实是你外祖不许,毕竟先前你姨娘已然定下了亲事,但却被薄大人给瞧上了,父亲真真不欲让长姐为人媵妾,但偏生长姐好似铁了心一般,径直入了薄府,也悔了婚事,使得父亲失信于人,因此,即便心下挂念不已,父亲也并未再见过长姐一眼。”

第122章

    听得这男子的言语,薄玉乔心下倒是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疑惑之意,毕竟以姨娘的脾性,对于薄正冷心冷情之人,非君不嫁大抵是不能的,如若那般的话,姨娘为何非要违拗外祖的意思呢?与人为妾,之于小娘子而言,真真是最为鄙贱的路子,姨娘又是何必呢?

    薄玉乔即便心下转过许多思量,但面上却是不显,当即便冲着面前的男子轻声问道。

    “既然如此的话,你为何现如今还要入京?难道不怕外祖责怪吗?”

    赵轩如今好歹也过了而立之年,自然是将薄玉乔杏眸中的防备之色看的分明,暗自苦笑一声,随即便开口答道。

    “你大抵是不知,三月之前你外祖已然去了,你外祖母也因着忧思过度,随着你外祖一并去了,将你外祖父母葬了之后,我便已然没了牵挂,毕竟我并未娶妻,也无负累,就欲要上京与长姐团聚。不过在路上,因着识人不清,错把山贼看做落难的小娘子,随即便引狼入室,我又并非武人,将身上的财帛尽数交出之后,才保下了一条性命,说起着实惭愧。”

    话落,赵轩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庞上也现出一丝藏不住的黯然。

    见状,薄玉乔心下倒是不厚道的嗤笑一声,她这舅父年岁也不算小了,居然还会遇上英雄救美的戏码,且还信以为真了,真真可称得上算是心思单纯。

    此刻薄玉乔对面前男子的说辞也算是信了三分,毕竟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生的相似之人也不在少数,但似面前男子与姨娘这般别无二致的,着实不多。且她薄玉乔又并非什么人物,自然是不必旁人刻意谋划的。

    “舅父现下入京,也着实有些晚了,姨娘早在八年前便已然离世。”

    薄玉乔话音将落,面前身量单薄削瘦的男子身子便猛一踉跄,稍稍现出血色的面皮又变得苍白如纸,那双与薄玉乔别无二致的杏眸中忽现出铺天盖地的悲色,且好似不敢置信一般,欲要开口,却呐呐无语。饶是如此,男子只是眼眶红了几分,并未泣泪。

    赵轩此刻只觉得面前这模样肖似长姐的小娘子定然在口出妄言,毕竟长姐怎的会离世?她怎的会先于爹娘离世啊!这便是她的选择吗?长姐,你当年如此执拗,又是何必呢?何苦呢?

    赵轩此刻未曾言语,也并不看薄玉乔半眼,好似被抽尽了气力一般,以手扶着雕花木门,缓缓的、脚步虚浮的行至院中。

    薄玉乔此刻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瞧着那颀长的背影。她省的舅父现下心中难过的很,言语的劝慰也未免太过苍白无力,莫不如让舅父一个人静一静,待他接受此事之后,便会好了。

    薄玉乔缓步行出里间儿,小心翼翼的绕过舅父,在踏出小院儿之时,便瞧见了负手而立的莫如青。

    听得薄玉乔细碎的脚步声,莫如青缓缓转过身子,俊朗的面上倒是并未有何变化,但凤眸中藏着的忧心之色,却让薄玉乔心下一暖,只觉一阵妥帖。

    薄玉乔冲着莫如青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轻声道。

    “乔儿给义父请安。”

    瞧见薄玉乔那副恭谨的模样,莫如青便不禁剑眉微蹙,淡淡道。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这些虚礼你便不必放在心上,没甚用处。”

    听得此言,薄玉乔一张娇俏的面上现出一丝轻浅的笑意,不过勾了勾唇角罢了,也未曾言语。虽说义父不在意这些冗杂之事,她却是不好不管不顾的,毕竟义父身为长者,自然是不可轻慢。

    见着薄玉乔这副模样,莫如青也知这小娘子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便不再在此事上多费唇舌,随即开口道。

    “那人便是你舅父罢。”

    听得义父的口气,薄玉乔便知他已然清楚了那人的身份,当下也不隐瞒,微微颔首,问道。

    “义父,不知舅父的身子如何了?”

    虽说昨日莫如青已然给舅父诊过脉了,但薄玉乔此刻仍是有些忧心,毕竟舅父可是姨娘除自己外,唯一的血亲了,薄玉乔自然是不敢怠慢,如若不然的话,百年之后,她哪里有脸面去见姨娘?

    听得薄玉乔问话,莫如青薄唇微启,登时便答道。

    “乔姐儿你便放心罢,你舅父之前不过是因着腹中饥饿,这才昏迷在杏林馆前,身上并无半点外伤,只需近几日在吃食上注意些,用些好克化的吃食,便无碍了。”

    闻言,薄玉乔提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冲着莫如青璨然一笑,而后便径直上前一步,小手扯着莫如青的袖襟,略有些娇气的开口道。

    “乔儿便知义父对乔儿是极好的,不似薄府那满心算计之人,真真是让人厌恶不已。”

    说着,薄玉乔一张秀丽的面庞便簇在一处,显然是连提及薄府那腌地界儿都不欲。

    听得此言,莫如青亦是面色一冷,他自然是清楚宫宴献舞之事的,但即便他心下厌恶,也不能使得薄正收了心思。薄正乃是当朝正二品大员,他一个白身,恐怕除诊病之外,连薄府都无法入内,更甭提让薄正听他一劝了。

    且宫宴乃是由安太后亲自筹办的,若是乔姐儿推拒此事,因此开罪了安太后的话,那日后便不好过活了。

    毕竟瑞王殿下可是安太后的幺儿,乔姐儿日后亦是要入瑞王府的,想要提一提位份,入宗氏玉碟的话,自然是要讨得安太后这婆母的欢喜,如此的话,瑞王方才能顺利的给乔姐儿体面。

    思及此处,莫如青也知自己之于此事无能为力,心下不便有些怅惘,面上却仍是不变半分,生怕乔姐儿再因着此事忧心,那便得不偿失了。

    “罢了,你小小年岁,便不必再想这些旁的事情了,眼下快去小厨房熬碗粳米薏仁粥,待会子给赵轩用了即可。”

    听得赵轩二字,薄玉乔还微微怔楞了片刻,随即才想起赵轩大抵便是舅父的名儿,当即也便释然,冲着莫如青笑了一声之后,而后便径直玩小厨房赶去。

    入了小厨房,薄玉乔自然是不肯耽搁片刻功夫的,先将粳米与薏仁分别洗净,随即便在炉灶上起了两个不大的瓷瓮,将新鲜的牛乳放入瓷瓮中煮沸,而后再在其中加入上好的枸杞花蜜和冰糖,待到其中的牛乳沸过三沸后,这才将粳米薏仁分别加入两个瓷瓮之中。

    两个瓷瓮下头都烧着小火,万万不可急躁,如今舅父的身子仍是有些虚弱,若是以参汤进补的话,因虚不受补,想必更是不美,所以莫不如将素日的吃食日日烹煮,待到舅父脾胃受得住时,再以人参之流进补。

    这薏仁粳米一齐熬煮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原本的牛乳此刻也是极为粘稠,用瓷勺轻轻搅动,抬起瓷勺之时,便会粘连出一根细细的银丝,透出馥郁的甜香,真真好不诱人。

    薄玉乔见薏仁粳米都煮的糯了,便盖着巾子将瓷瓮从炉灶上端下来,而后又取来一个小小的砂锅,其中放着几颗山楂,以及一些温补的药材,随即再将两个瓷瓮中的薏仁梗米分别捞出,放置于砂锅中,最后再倒了上好的乌鸡汤,放在小火上滚半个时辰即可。

    待到砂锅中的粥熬煮好了之后,薄玉乔便倒入了青花小盅儿之内,随即将小盅儿放入红木食盒,提着食盒儿便往赵轩所在的那处行去。待入了那里间儿之后,果不其然,薄玉乔又瞧见了莫如青。

    “义父、舅父已然肚饿了罢?现下乔儿熬煮了道粥品,若是不嫌弃的话,便先尝上一尝罢!”

    闻言,莫如青将将从八仙椅上起身,尚未开口,一旁木愣愣、双眸放空的赵轩忽然回过神儿来,蹙了蹙眉,朗声道。

    “你这牛乳选的不妙,毕竟咱们大乾王朝的牛乳总是缺了些滋味儿,这一点定然是比不过草原上的乳牛,不过若是将这牛乳换做羊乳,且以上好的碧螺春去腥的话,那滋味儿想必更妙,不过现下嗅了嗅你这粥品,也是极不错的了。”

    话落,赵轩的鼻翼还略微动了动,杏眸显出一丝亮光,紧盯着薄玉乔手中提着的食盒儿。

    莫如青瞧见赵轩这火热的眸光,心下略微一禀,原本乔姐儿所做的吃食,自然都是他这义父所享用的,但眼下这人亦是乔姐儿的长辈,真真是有些不妙了。

    听得赵轩的言语,薄玉乔倒是微微有些愣住了,随即恍然。以赵月如的手艺,便可知赵家之于厨艺一道上的讲究,舅父乃是赵家的独子,想必厨艺之妙更在姨娘之上。思及此处,薄玉乔菱唇微勾,心下转过些思量,杏眸中都染上了几分笑意,瞧着便好似偷了腥的猫儿一般。

    薄玉乔也并不言语,莲步轻移,将青花小盅儿从食盒儿中取出,而后再拿了两个同色的瓷碗儿,将粥品盛入瓷碗儿之中,分别放在莫如青与赵轩身前。

第123章

    赵轩伸手接过调羹之后,便径直将青花瓷碗儿中的耿米薏仁粥轻轻搅动,晶莹剔透的米粒仿佛玉珠儿一般,缓缓滑动,登时一股子浓香便顺着浅淡的水气蒸腾,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

    将这以牛乳、乌鸡汤共同熬制的耿米薏仁粥轻轻吹散了热气,而后送入口中,一股浓郁的芳香在口中弥散,既带着牛乳的润,亦有梗米薏仁略微粗糙的口感,以枸杞花蜜浸润过的鸡汤,丝毫腥气未带,只剩下让人赞叹的滋味儿。

    赵轩原本便是细细养着的脾胃,且因着赵家人厨艺都是极高的缘故,口味自然也是刁了些。因着脾胃虚弱,昨日晚间便草草用了些杏林馆婆子熬煮的米汤,掂了掂肚子,那两个婆子的手艺,虽说算不得差的离谱,但也并不如何美味,让赵轩深感味如嚼蜡到底是何意。

    原本赵轩便也只得忍耐,但现下见着乔姐儿亦是深得了长姐的好厨艺,如此的话,他们赵家的手艺也不算失传了。

    赵轩用过这一碗耿米薏仁粥后,面色便比方才的雪白好看了许多,显然是已然接受了赵月如离世的消息。他取了帕子拭了拭唇角,这才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乔姐儿,你应当是得着了长姐的菜谱罢!”

    瞧见赵轩那副笃定的模样,薄玉乔也并未否认,径直微微颔首,道。

    “姨娘是将菜谱传给了乔儿,难不成舅父不愿如此?”

    在薄玉乔心中,类似于菜谱这般重要的物什,自然是传儿不传女,传子不传媳。眼下自己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且也并非赵姓,若是舅父欲要将菜谱收回,亦是合情合理的。

    听得此言,赵轩那张削瘦的俊颜上现出一丝愕然,随即便猛地摇头道。

    “既然长姐将菜谱传给你了,那便是长姐的心意,我这身为同胞兄弟的,自然是不能违拗长姐的意思。”

    闻言,薄玉乔心下倒是满意的很,眼下倒是欲将蓬莱楼的事情告知于舅父,毕竟她现下可是真真缺了一个得力的人手。赵轩的厨艺比她只高不低,正是极好的人选,且赵轩又是她薄玉乔的嫡亲舅父,自然比旁人来的放心,有此人选,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贝齿轻咬红唇,一张肖似赵月如的小脸儿上现出为难之色,怯怯的望了赵轩一眼,杏眸微微流转,眸光中含着一丝恳求,却又嗫嚅着不肯开口。

    赵轩瞧见乔姐儿这幅模样,心下自然是有些受不住,毕竟薄玉乔的容貌真真与长姐别无二致,他这身为兄弟的未能送长姐最后一程,便只能对乔姐儿好些,这才不算愧对赵月如。因此,赵轩登时便有些急切的开口问道。

    “乔姐儿,你这是怎的了?可是生出什么旁的事端?快与舅父说罢!”

    见着赵轩俊颜上的急色,薄玉乔心下也不免有些愧疚,不过即便她再是愧疚,也不会做亏本买卖,反正现下舅父亦是孤身一人,留在她那蓬莱楼中,岂不正好?

    薄玉乔心下便如此想着,愧疚也消了三分,轻声开口道。

    “舅父,乔儿有一事相求,还望舅父能应了乔儿。”

    闻言,赵轩并无丝毫耽搁,登时便道。

    “乔姐儿便说罢,舅父若是力所能及的话,定然不会有半个不字。”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倒是笑开了,眉眼处狡黠之色一闪而逝,赵轩虽说未曾瞧见,但一旁端坐在八仙椅上的莫如青倒是看得分明。莫如青心下哑然失笑,但面上却是不显,伸手端起茶盏,掩住唇角的笑意。

    “义父,乔儿手下有一间酒楼,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掌厨之人,乔儿不愿随意寻一个手艺欠佳的厨子入那蓬莱楼中,所以便只能一直将那酒楼空着。眼下见着舅父,知晓舅父尽得咱们赵家真传,手艺比之宫中的御厨,想来也是不差分毫的。如此,掌厨定然并非什么大事,不知舅父意下如何?”

    薄玉乔声音清脆悦耳,便仿佛环佩叮当一般,配着檀口中吐露的夸赞之语,真真是让赵轩心下舒坦至极。

    薄玉乔瞧见舅父眉眼处的欣喜之色,心下暗道,舅父真真是个简单的性子,若是将他拐进了蓬莱楼中,可是要好生护着。如若不然,说不准什么时日便被旁人给骗走了。

    “舅父,若是您为难的话,那便当乔儿不曾提过此事即可。”

    面前的小娘子娇俏的面庞上现出一丝黯然,低眉敛目,也并不多言,瞧着真真是个分外乖顺的,让赵轩无论如何也不忍开口推拒,当即便道。

    “乔姐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便当一个掌厨之人罢了,舅父也是做得,毕竟习了近三十年的厨艺,若是荒废了,恐怕来日入了地底,你外祖也不会轻饶了我,如今能入你蓬莱楼,之于舅父而言,也算是一落脚儿的地界儿,自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颔首,从袖笼中扯出纹绣清荷的锦帕,恰好掩住唇角,遮住了勾起了轻笑,也并未让赵轩发觉。

    薄玉乔将帕子放下之后,便径直冲着赵轩福了福身子,而后开口道。

    “那便多谢舅父了。”

    瞧见乔姐儿如此知礼数,赵轩心下感叹不已,忙上前扶薄玉乔的手臂,而后板着一张俊颜道。

    “咱们原本便是一家人,又何必如此外道呢?乔姐儿若是再这般与舅父客套的话,我可便要发怒了!”

    话落,赵轩便佯作愠怒的模样,俊朗的面庞也微微扭曲的一瞬,瞧着并不可怕,反倒是有些惹人发笑。

    薄玉乔直起身子之后,便径直落座在一旁的红木凳子上,见着赵轩此刻轻啜了一口铁观音,这才略微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舅父,乔儿现下仍有一事不明,先前赵家的酒楼也是开在京中的,且瞧着您与姨娘的手艺,便知那酒馆儿的生意定然不错,既然如此的话,您们为何要离京呢?”

    这亦是薄玉乔近年来一直藏在心下的疑惑之处,她虽说清楚赵月如是商户子出身,但却从未在京中见过赵家之人,着实是有些反常。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赵轩面色登时便有些难堪,细长且带着些薄茧的手不断轻颤着,瞧这模样,薄玉乔便知事情定然不会简单,说不准赵家离京,与薄府还脱不了干系呢!

    赵轩低叹一声,到底是陈年旧事,也并无隐瞒的必要,当即便淡淡的开口道。

    “也并非什么旁的缘故,无非是薄二夫人瞧不上我们鄙贱商户,且当年你姨娘在薄府也是极受宠的,如此才会惹怒了二夫人,对着酒馆儿施压,咱们家没法子,父亲心下又恼了长姐,也并未知会于她,一气之下,便举家迁出京中。”

    闻言,薄玉乔倒是有些默然了,她从未想过,封氏的手居然伸的这般长,就连姨娘的母家都给赶出京中,如此的话,姨娘之后失了薄正的宠爱,才会在府中陷入孤立无援的窘境,且还不得不依附封氏。

    想来封氏素日里那副端和的模样,真真不过是佯装的罢了,这妇人将姨娘的后路给毁了,让姨娘以为自己的血亲早便将她厌弃,如此定然心灰意冷。且封氏还冷眼瞧着她们母女两个在后宅之中倾轧,不时的施以援手,便仿佛逗弄猫狗一般,这般狠毒的贱妇,真真是气煞人也!

    思及此处,薄玉乔菱唇登时便失了血色,眼眶也微微有些红了,显然是气的厉害。

    瞧见面前的小娘子那副面色惨白的模样,赵轩登时便心疼不已,赶忙抬了抬袖襟,略微急切的开口道。

    “乔姐儿也不必在意,早便是陈年旧事了,现下你姨娘也去了,在府中可万万不能开罪了嫡母,如若不然的话,恐日子也不会好过。”

    听得舅父挂心自己的安危,薄玉乔心下一暖,随即便轻笑一声,眸中的怒火尽数消失不见,而后乖乖颔首,道。

    “舅父您便放心罢,乔儿心中有数,自然是不会当面开罪嫡母的。”

    不会当面开罪,也不意味着不能在背后筹谋一番,封氏那个贱妇不止几次三番的戏耍姨娘,将她们母女二人视为戏子,且后来在姨娘生产之时,以死胎将阳哥儿给换了,随即逼得姨娘赴死,如此大仇,怎能不报?

    薄玉乔心下冷笑一声,她自是不会原谅封氏这个狠毒贱妇,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她定要以直报怨,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眼下薄娆又要回府了,薄玉乔心下记得,薄娆可是万分瞧不惯封氏这个嫂嫂的,若是引得二夫人与已然出嫁的姑奶奶起了纷争,想必薄府里便又要热闹不少了。如此,她倒是要寻个机会,好生利用一番薄娆这柄利刃,方能借刀杀人。

    薄玉乔离开杏林馆之后,也并未去蓬莱楼,而是径直回了薄府。眼下距宫宴不过两月之期,她虽说往日有些功底,但若是不好生将舞蹈演练一番的话,到时在宫宴上丢的还是自己的脸面,所以薄玉乔自然是不能轻慢了。

第124章

    薄玉乔回到薄府之后,也未曾上赶着往寿吾院行去,毕竟老太太如今已然厌了她,上赶着不是买卖,她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行至小园儿处的青松小径处,薄玉乔也并未耽搁,如今天色渐晚,这青松小径中未免有些阴冷,还是早些回到琼枝阁中,方为正事。

    薄玉乔心下有些急躁,偏生未走几步,便遇见了一个不长眼的,径直挡在了她身前,瞧着也不是旁人,便是三房的嫡子,薄清书。

    薄府之人,无论男女,样貌生的都是极好的,薄清书自然也不例外。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身量颀长,虽说略显得有些单薄,却胜在清隽俊美。此刻薄清书身着月华色锦袍,五月末的时日,手中执起一把折扇,装模作样的轻扇几下。唇角微挑,凤眸在瞧见面前的薄玉乔之时,闪过一丝淫秽之色。

    这厮如今已然一十有七,三夫人安筝早便为薄清书相看好了几户勋贵人家的小娘子,不过因着三房从商,所以身份照比二房便低了几分,薄清书的嫡妻也不可能是勋贵人家的嫡女,不过是忠勇伯家中庶女王鸢罢了。

    王鸢今年不过将将十四,尚未及笄,自然是不好成婚的。薄玉乔未曾见过那小娘子,但瞧着薄清书这幅纨绔子弟的模样,心下不禁为王鸢感到可惜。

    瞧见薄清书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薄玉乔秀眉微蹙,心下虽说厌烦不已,但面上却不好跟三房撕破脸,当即便冲着薄清书福了福身子,淡淡的开口道。

    “乔儿给三哥行礼。”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薄清书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略有些惊艳的望着薄玉乔,开口道。

    “都是自家人,四妹便不必如此多礼。”

    说着,薄清书便径直上前一步,抬手欲要扶着薄玉乔的藕臂,将之扶起。见状,薄玉乔心下一惊,身子下意识的一侧,避过薄清书的动作。如此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让薄清书一张俊美的面庞现出不虞之色,凤眸微冷,便死死的盯着薄玉乔,心下极为恼怒。

    这薄玉乔不过是二房的庶女罢了,自己瞧着她模样生的也算讨喜,上前搀扶一把,这贱人居然这般放肆,真是胆大包天!

    望着薄清书阴郁的面色,薄玉乔面上登时显出一丝黯然,小手把锦帕从袖襟中取出,轻掩唇角,咳了几声,声音嘶哑,好似要将肝肺都给咳出来一般,眼眶微红,这模样丝毫不似作假。

    待咳喘平复之后,薄玉乔歉然的望着伫立在面前的薄清书,而后又冲着这人福了福身子,低声道。

    “还望三哥勿怪,近来天气寒凉,乔儿身子本就不好,所以偶感风寒,三哥莫要靠着乔儿过近,若是三哥因着乔儿染上风寒的话,那祖母恐怕会更为恼怒了乔儿。”

    话落,薄玉乔杏眸中忽的蒙上一层水雾,好似轻纱一般,让薄清书看的心头一动。这乔姐儿的容貌生的真真极好,比之以往的如夫人更胜几分,便连绝色姿容的烟夫人也不差分毫,且因着乔姐儿年岁尚幼,身子骨儿透着那股子青涩的滋味儿,真真是让人蠢蠢欲动。

    薄清书也不避讳,便那般肆意打量着薄玉乔的面庞。见状,薄玉乔心下更是恼恨不已,真真欲要将面前这蠢物给打杀了,不过她现下也不好妄动,省的让旁人察觉出不妥之处,那便不妙了。

    薄清书啪的一声,将手中紧握的折扇阖上,随即露出一抹自以为英俊潇洒的笑容,朗声道。

    “我自然是不会因此小事儿责怪于你,乔姐儿你也莫要忧心,既然身子不好,那便好生将养着,否则消瘦了,那便……”损了容貌了。

    后头的几字薄清书并未出口,他虽说垂涎薄玉乔的容貌,但也知这是二房的小娘子,又要入宫中献舞,自然是不好妄动的,省的惹出了岔子,母亲也不好收拾。若是再让季疏乐那个贱妇给抓住把柄,那父亲恐怕又会责怪于他,到了那时,反倒不美。

    闻言,薄玉乔眉眼弯弯,冲着薄清书粲然一笑,反正素墨现下便随在她身畔,以素墨的功夫,自然是不会让薄清书胡来,如此,薄玉乔自然是不惧薄清书半分。

    “三哥,想来祖母请来教习乔儿的乐师也该入府了,乔儿自然是不好再耽搁下去,便先告退了。”

    听得此言,薄清书也并未阻拦,他现下被面前生的娇俏的小娘子勾起了一股火气,莫不如去美人榻寻一个妩媚的小娘子,也好泄泄火。

    “如此的话,乔姐儿你便先回琼枝阁罢,莫要怠慢了宫中的乐师。”

    薄玉乔再次冲着薄清书行礼,随即便很快穿行过青松小径,往琼枝阁处赶。

    到了琼枝阁,薄玉乔先前对薄清书所言真真实现了,此刻这琼枝阁中,便被老太太送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两名瞧着约莫二十出头的小娘子,五官生的着实艳丽,但眉眼处却流露出一丝倨傲,让人心中不喜。

    见状,薄玉乔蹙了蹙眉头,也并未多言什么,也不顾此刻立在院中的两个女子,便径直入了主卧之中。老太太这般急切的将乐师送到她琼枝阁中,恐怕也不止是为了教她练舞,更多的便是将她磋磨一番罢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径直吩咐了黄莺翠芙这两个丫鬟备水,她现下欲要沐浴,毕竟每每一出府,便会发出一身汗来,薄玉乔素来喜洁,着实难耐得很。

    那两名乐师瞧见薄玉乔对她二人好似视而不见一般,登时凤眸中便现出一丝愠怒。她们到底也是宫中的女官,这薄府的四小姐真真是不识抬举,不过是个庶女罢了,且还要入宫宴献舞,居然如此无礼,着实是胆大包天!

    其中一身着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此刻唇角显出一丝讽笑,开口道。

    “我现下算是见识到了,这薄府的小娘子真真是懂规矩的,家中长辈将我们姊妹二人自宫中请出,人家连瞧都不瞧一眼,着实令人伤心不已。”

    另一女子面上画着桃花妆,此刻也一唱一和的道。

    “看来我们二人是要找老太太说道说道,省的若是四小姐将宫宴给搅乱的话,最后还要问责到我们姊妹身上。”

    这二人的声音都并不算低,显然是刻意说给薄玉乔听的。不过薄玉乔自然是不在意这些,径直在水中漫不经心的撒着玫瑰花瓣。

    此刻素墨冷眼瞧着那两个女子,心下更为不屑。不过是两个以色侍人的蠢物罢了,眼下连个出路都没有,居然还敢对着小姐说三道四,若是让瑞王殿下知晓了,恐这二人的性命都保不住,真真是愚不可及!

    那两名乐师虽说容貌丽,但到底也不是能沉得住气的,瞧见一会子耳房仍未传来动静,便待不住了,更不欲忍让,且薄玉乔不过是庶女出身,也并未比这二位乐师高贵到哪去,自然不够让她二人忍让。因此,她二人便一甩袖襟,面待愠怒的离开了琼枝阁院中,想必是奔着寿吾院寻老太太告状去了。

    薄玉乔此刻在耳房中沐浴,也没心思理会这二人,她早便定下了宫宴欲要献上的舞蹈。霓裳羽衣舞便是极好,且舞蹈的女子一共有三十人,且薄玉乔想要制出一批面具,到时戴上之后,何人都无法识得她的身份。

    此刻耳房中的红木制得八仙桌上的金珐琅九桃小薰炉正袅袅散出紫烟,其中的香料是檀香混了早春时候采制的鲜花熬成的汁子,如此阴干之后,方才能取用。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薄玉乔只觉身子疲乏的很,毕竟沐浴过后,自然是有些困觉的。不过此刻定然不是歇息的好时机,想来方才那两张生面孔,既然是宫中出来的乐师,定然也不是好打发的,一会子指不定还有热闹呢。

    薄玉乔径直穿上黄莺早便备好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而后便径直将早便过腰的长发披散着,散散水气,翠芙这丫鬟也未曾闲着,取了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放在掌心,冲着薄玉乔笑道。

    “小姐,这景泰蓝红珊瑚耳环真真是极好的,红珊瑚颜色极正,便仿佛鲜血一般,且那景泰蓝的花纹也是好不精致,最配小姐这一身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了。”

    闻言,薄玉乔不禁摇头,抬手将那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接过,放在面前,心下倒是想起了薄玉禾那小娘子。

    这景泰蓝红珊瑚耳环说起来也算是罕物儿,虽说造价并不算高,但却是从南边儿运来的,整个薄府不过便也只有两对。其中一对给了薄玉容,而另外一对,却被薄玉禾这小娘子瞧上了。

    薄玉禾这小娘子如今也是及笄的年岁,虽说尚未定下亲事,但也差不了多少时候了。如今三夫人安筝日日带着薄玉禾去各府上的赏花宴之类的地界儿,想必便是为她相看亲事。且薄玉禾自不是个蠢笨的,若是能将自己打扮的讨喜些,使得那些夫人们另眼相看,高嫁了也不算难事儿。

第125章

    眼下薄玉禾真真出落的极好,虽说容貌不及薄玉乔艳丽,却胜在清丽可人。这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因着形态别致,薄玉禾自是极为欢喜的,不过薄玉乔却未将此物看在眼中。先前那寿礼之事,她可仍记在心中,自然不会轻易释怀。只要是她薄玉禾欢喜的物什,薄玉乔定要争上一争,如此的话,方才得趣儿。

    一想起薄玉禾,薄玉乔菱唇微勾,便一把将这景泰蓝红珊瑚耳环递还给了翠芙,开口道。

    “罢了,这耳环的分量真真不轻,坠的耳垂儿生疼,难耐的很,便不必戴了。”

    听得此言,翠芙略微眨眨眼,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又仔细的将这景泰蓝红珊瑚耳环收入了妆匣之中放好。

    待薄玉乔头发已然半干的时候,便径直推开雕花木门,瞧见天边已然现出了一丝幽蓝,浅淡的星光不算明显,若是再过小半个时辰,想必星子便会极为明亮了。黄莺这丫鬟极有眼力,见着薄玉乔此刻不欲休息,便在石凳上铺了一个烟罗紫织锦小垫儿,随后薄玉乔便径直落座。

    翠芙这丫鬟进了主卧之中,取来了一件儿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为薄玉乔披上,此刻已然入了夜,天气有些寒凉,若是小姐受了风寒的话,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恐怕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不多时,琼枝阁外头便传来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因着夜幕降临,外头不断晃动的火光着实清晰。见状,薄玉乔勾了勾唇角,心下暗道:终于来了。

    方才愤愤离去的两名乐师,此刻俏丽的面庞显出怒色,穿着蜀锦纹绣莲花的绣鞋,急匆匆的入了琼枝阁的院中,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石凳上的薄玉乔。

    薄玉乔原本便是盛极的容貌,陪着琼枝阁院中藏在灯笼中的火光,更添一丝绮丽,所谓灯下看美人,正是如此。

    两名乐师一唤浣纱,一唤浣云,原本便是两姊妹,自小便被宫中的乐师收养,习了舞蹈,在宫中为贵人取乐,虽说名为女官,但日子还不若有脸面的宫女好过。不过这浣纱浣云的技艺真真不错,如此老太太这才将她二人给请出宫,为的便是不欲薄玉乔在宫宴上丢了薄府的脸面。

    因着老太太眼下已然被薄玉乔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娘子给气着了,加之她原本便是冷情的性子,如若不是因着宫宴之事,须得用的薄玉乔这个小娘子,恐怕早便将这庶出的小娘子给打发到京郊的庄子里去了,任由她自生自灭。

    但为了宫宴,老太太即便心下已然对薄玉乔厌恶至极,此刻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只消熬过一月之后的宫宴,到时一个无用的小娘子,还不是她想如何磋磨,便如何磋磨?

    先前这浣纱浣云二人入薄府之时,老太太提及薄玉乔,面上便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也并未对薄玉乔多加夸赞,而后便转了话头儿。浣纱浣云在宫中浸淫多年,自然是精明的很,瞧见这薄府老夫人如此表现,便知这薄府四小姐大抵不过是个弃子罢了,如若不然的话,哪家受宠的小娘子会入宫献舞?

    明了了老太太的心思之后,浣纱浣云心下便有了计较。若是趁此时机好生磋磨薄府四小姐一番,说不准还会讨得老太太欢喜,如此她们能得着的好处想必便更多了几分。

    薄玉乔早便料到老太太能使出的伎俩,毕竟她从未将自己看在眼中,不过是欲要借着旁人的手,让自己长长教训,知晓谁人才是薄府的主子罢了,所以也未曾使得下毒之流的阴私手段。

    因着老太太的这份看轻,薄玉乔日子过得也并不算难,不过是受了一些狗眼看人低且见风使舵的东西为难一二罢了。但既然那起子奴仆有胆子为难于她,薄玉乔自是会一一整治回去,反正明年她便及笄了,老太太即便手伸的再长,恐怕也管不到瑞王府中之事。

    浣纱浣云二人一瞧便是有些功底的,便连走路之时,也是姿态曼妙的很,仿佛舞蹈一般。她二人行至薄玉乔面前,身后站着的便是老太太面前的红人------岑嬷嬷。

    听得脚步声,薄玉乔微微抬了抬眼皮,瞧见了岑嬷嬷那张刻板,且遍布皱纹的脸,登时心下便冷笑不已。先前小厨房那起子刁奴,之所以有胆子克扣她琼枝阁的饭食,想必便是因着岑嬷嬷开口了,为了讨好老太太身边的忠仆,即便开罪了她这庶出的姐儿,也是无妨的。

    看来还是她的脾性太好了,当日不过是将于婆子的牙齿敲落了几颗,若是径直将那刁婆子给发卖了,想必更能震慑人心。

    “乔小姐,我为浣纱,她是浣云,我二人乃是宫中的女官,应薄老夫人所请,前来薄府之中,为的便是教您习舞。习舞之事本就劳累,若是有何怠慢的话,还望乔小姐赎罪。”

    这名叫浣纱的乐师登时便开口了,虽说语气颇为恭敬,但眼中却藏着几分不屑,仿佛连多看薄玉乔半眼都不愿。见状,薄玉乔也并未给这乐师留颜面,兀自嗤笑一声,淡淡道。

    “女官您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小女子原本便是有些舞蹈底子的,再加之您二位乃是宫中乐师之间的翘楚,想必咱们一齐筹划,不过演练个三五次,也能成事了。”

    听得此言,浣纱登时一愣,凤眸中也显出些许愕然之色,她倒是未曾想到面前的小娘子会如此开口,毕竟宫宴可是由安太后起意,若是不好生演练,而后在宫宴上丢了薄府脸面的话,不光会为人耻笑,想必安太后她老人家亦会心下不虞,到了那时,恐怕便不妙了。

    瞧见薄玉乔娇颜上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旁伫立着的岑嬷嬷略微眯了眯眼,心下对这巧舌如簧的薄玉乔更添了几分厌恶。也不知赵月如到底是如何教导的薄玉乔,真真半点体面都没有,平白糟蹋了那张艳丽的容貌,哪里配得上薄府这等尊贵的地界儿?

    岑嬷嬷径直上前一步,面色丝毫未变,僵硬的仿佛从模子中雕刻出来的一般。只见她自顾自开口道。

    “乔小姐此言差矣,这宫宴咱们可万万不能怠慢的,您是薄府的小娘子,亦是代表了咱们薄府的脸面,若是献舞一事出了半点差池的话,恐怕生出的事端都不会小。如此为了让老太太放心,便劳烦乔小姐多劳累几次,将舞蹈习得再透彻些,想必便更有把握了。”

    闻言,薄玉乔心下对岑嬷嬷这妄自尊大的老虔婆极为厌恶,蹙了蹙秀眉,便不耐的开口道。

    “岑嬷嬷便放心罢,本小姐自是心中有数,若是宫宴上出了差池的话,那本小姐定然一力承担,必不会牵连薄府。还要劳烦你回寿吾院通报祖母一声,若是她老人家不放心我的话,那便另请高明罢!反正薄府的姐儿也不知我一个!”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站起了身子,玉手捻着垂在颊边的鬓发,眼带讽笑的斜睨了面色铁青的岑嬷嬷一眼,随即便笑着冲着那两个乐师道。

    “两位女官,此种法子想来自是不错的,您二位可有旁的思量?”

    薄玉乔言语微微将声调给拔高了,眸光中带着几分兴味儿,便这般盯着面前的浣纱浣云。不知为何,一与薄玉乔的眸光对上,浣纱浣云便不由自主的心下一惊,窈窕的身子抖了一抖,随即扫了一旁的岑嬷嬷一眼,见着这颇有分量的老婆子此刻也被面前的小娘子堵得难以开口,她二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浣云低叹一声,暗道这个薄府四小姐,真真还是个厉害角色,眼下她虽说未到及笄的年岁,但这份胆子却是常人少有。大乾王朝极重孝道,但这小娘子瞧着却并非一个愚孝的。自家祖母逼她入宫献舞,这四小姐虽说不过是个庶出的姐儿罢了,但到底也是大家闺秀,与她们这般宫人当众搔首弄姿,心下自然气怒的很。

    所以此刻对这薄老夫人如此态度,究其原因,并非是这四小姐不孝,而是薄老夫人这身为祖母的,着实不慈,方才逼得四小姐如此。

    “四小姐多虑了,我二人自然是并无旁的思量,你便随着自己的心思即可,如若有用得上我们姊妹二人的,自当尽力而为。”

    听得此言,薄玉乔也知这浣云是个识趣的,一见着情景不对,便即刻转了口风,真真是极有意思。

    薄玉乔略微勾起唇角,漫不经心的微微颔首,道。

    “那便多谢两位女官了。”

    话落,薄玉乔便径直迈开步子,绕到岑嬷嬷身畔,轻哼一声,随即便径直入了主卧之中。素墨这丫鬟也是个心思灵巧的,瞧见薄玉乔如此处事,心下也是有了思量,便眸带寒霜的站到了岑嬷嬷面前,冷声道。

    “眼下天色已然不早了,若是几位无事的话,便好生回去歇息罢。”

    听得这着实明显的送客之意,浣纱浣云也并未多留,纷纷道了一声便径直离去了,只留下岑嬷嬷一人,望着主卧内那暖黄的光亮,略微眯了眯眼,也不知到底在思量些什么。

第126章

    薄玉乔对旁人的心思并不如何在意,毕竟眼下可要好生歇息一番,明日可便是姑奶奶薄娆回府之际了。不知为何,薄玉乔现下总感觉心慌的厉害,大抵便是因着薄清程那个混账要与薄娆一并回府的缘故罢。

    翌日辰时,薄玉乔也并未耽搁时候,早早的便起了身。用完膳后,她径直漱了漱口,之后便直奔老太太的寿吾院。虽说现下已然与老太太撕破了脸,但如今薄娆回府,也莫要让旁人瞧了笑话。

    薄玉乔身后跟着黄莺翠芙两人,没过一会子,便行至寿吾院处。薄玉乔此刻面色如常,仿佛先前与老太太的龃龉并不曾发生一般,面上带着盈盈的笑意,莲步轻移,径直迈入了正堂之中。

    与往日一样,老太太此刻仍是端坐在主位的八仙椅上,白芍碧荷乖顺的立于后方站着,而岑嬷嬷确实得着了非凡的体面,在老太太下手放了一个不大的红木凳子,落座于其上。岑嬷嬷一听得下人通禀,便冷眼瞧着薄玉乔,真真是放肆至极。

    对上岑嬷嬷眸中的冷意,薄玉乔却是并未在意,左不过一个老刁奴罢了,若是她心中不虞的话,让素墨打杀了即可,也并不费什么功夫。

    此刻,正堂之中已然端坐着一位面容清丽的妇人,瞧着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姿态怡然,不是薄娆还能有哪个?

    薄娆虽说长相并非如何貌美,但专属于女性的柔媚却一分不少,配着那张清丽的面容,穿着水红的褂子,下身配着碧色的襦裙,平白添了几分柔弱,若是男子瞧见了,想必亦是会心生怜惜。

    此刻,薄娆秀丽的面上正不住的流泪,看到薄玉乔,凤眸不由有些发亮,面上佯作慈爱的模样,朝着薄玉乔招手。

    “一年不见,乔姐儿竟出落的如此标致,真不愧是母亲您的孙女儿。”

    薄娆一通夸着,薄玉乔却不着痕迹的闪避开那充斥着香粉味道的帕子,细细打量着站在薄娆身后的甄凌与薄清程,唇边不由的勾起一丝讽笑。

    甄凌现下不过一十有六,身量颀长,面容俊秀,虽说仍带着一股子稚气,但一身儿天青色的长袍,却将稚气以书生气给掩盖了,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此刻甄凌也对上了薄玉乔的眸光,随即便微微点头示意,薄玉乔原本对甄凌便谈不上喜恶,毕竟拢共也未曾见过这人几次,不过是觉得他脾性有些骄纵罢了,不过比之薄清程、薄清书之流,亦是强了极多。

    薄玉乔眼下先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面上带着恭谨之色,低眉敛目,瞧着好不乖巧的开口道。

    “乔儿给祖母请安。”

    听得薄玉乔的声音,老太太眉头不由一蹙,不过今日乃是娆儿回府的好日子,即便乔姐儿真真不算讨喜,也不好在正堂发怒。思及此处,老太太便径直端起一旁摆放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其内的银山毛尖之后,这才淡淡道。

    “起身罢!还不快给你姑母、兄长与表兄见礼?”

    老太太言语中透着一股子疏冷的意味儿,薄娆好歹是从老太太肚腹中爬出来的,自然是了解亲娘的心思。清丽的面容上挂着淡然的浅笑,但心下却是微微有些疑惑,这乔姐儿素来看着便是知礼的,到底为何会惹着母亲?

    不过即便心下有此一问,薄娆此刻却不会兀自开口,毕竟眼下她还要相看一番,才好定下决议。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薄玉乔径直回过身子,菱唇微抿,分别冲着薄娆、薄清程以及甄凌行礼,道。

    “乔儿姑母请安,给二哥、表哥请安。”

    闻声,薄娆秀丽的面上笑意愈浓,此刻她一把拉着薄玉乔细如凝脂的小手,轻轻拍了两下,而后便开口道。

    “都是自家人,乔姐儿又何必如此多礼?”

    薄玉乔眼见着薄娆笑意愈浓,心下却是升起了一股子不解之意。毕竟去岁薄娆回到薄府之时,对她的态度也没有这般热络,眼下一年不见,难不成薄娆这妇人便怜惜起她这孤苦伶仃的小娘子了?

    眼下薄娆也未曾放开薄玉乔的手,而后便微微转头,冲着身后的丫鬟道。

    “冬怜,你还不快将我给乔小姐备好的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取出来。”

    听得此言,薄玉乔登时便佯作一副惊诧的模样,杏眸微瞪,口中连连推辞道。

    “姑母,这万万不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可是难得的罕物儿,如今容姐姐已然定下了亲事,您莫不如将这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给容姐姐添妆,想必那样更加了不少喜气!”

    薄玉乔口中的说辞自是极为讨喜的,眼见着那名为冬怜的娇俏丫鬟将一巴掌大的红木匣子从袖襟中抽出,而后径直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桌之上,轻轻打开了上头精巧绝伦的小锁,而后薄玉乔便见着了红绸之上摆放着的镶嵌珍珠碧玉步摇。

    这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做工真真精致,不提那上好的和田碧玉,便说那颗颗仿佛指甲大的东珠,便是极为名贵的。东珠本就难得,这九颗大小几乎全然一致的粉白东珠,更是难得的罕物儿。由此可知,这镶嵌珍珠碧玉步摇,真真价值不菲。

    “乔姐儿这是什么话,姑母便将这步摇给了你,便不会再赠给旁人,容姐儿那处的首饰,姑母亦是不会短了的,你便放心罢!”

    话落,薄娆便径直将那红木匣子合上,而后便一把塞进薄玉乔手中。见着薄娆如此动作,薄玉乔心下警惕更浓,但娇俏的面上却现出一丝绯色,便好似羞窘了一般。

    薄玉乔容貌原本便生的极好,肤如凝脂,此刻染上了绯色,便仿佛三四月的桃花一般,让薄娆身后伫立着的甄凌一时间也不由的有些晃神儿。

    此刻,薄玉乔也知这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大抵是不能推拒了,便径直将此物儿给握在手中,而后便又恭敬的冲着薄娆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长者赐,不敢辞,乔儿便多谢姑母了。”

    闻言,薄娆淡色的菱唇微微勾起,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娘子。不得不说,这乔姐儿的容貌真真不差,便连气度,亦是极为出挑的,若是旁人不知她的身份,恐怕亦是不会猜到面前的小娘子竟然是个庶出,如此的话,真真是合了薄娆的心意。

    “眼下乔姐儿也来请过安了,我与你祖母也有些体己话儿要谈,你便带着你表兄去小园儿逛逛罢,记得咱们薄府可有一处莲池,想必其中的莲花此刻已然开了,定是美不胜收。”

    听得薄娆言语之意,薄玉乔心下明了,这便是要将她从寿吾院支开了。既然如此,她亦是并不推辞,径直开口道。

    “那祖母、姑母、二哥,乔儿与表哥便先行一步了。”

    话落,一旁的甄凌登时便冲着老太太以及薄娆躬身行礼,随即便行至前头,薄玉乔见着,便径直赶上去。

    眼下留在薄娆身后的薄清程,由始到终并未发一言。他在太原郡一待便是七年,虽说原本他并非什么聪明绝顶之人,但薄娆这姑母的心思,薄清程却能猜到一二。他微微抬眸,目光径直踏入院中的薄玉乔,十四岁的小娘子,已经初具模样,身量窈窕,面容绮丽,瞧着真真不错。

    思及薄娆的想法,薄清程薄唇略微掀起一丝讽笑,到底也并未开口。

    甄凌这厮这七八年之中,来过薄府不知多少次了,但大抵是赶巧儿了,每逢甄凌连薄府之际,这小园莲池中的荷花,定然不会盛放,着实是有些奇了。

    此刻,薄玉乔在前头引路,略微侧了侧身子,冲着一旁的甄凌开口道。

    “表哥,眼下这莲池中的荷花,定然已经盛放,想必你此次大抵便不会遗憾了罢?”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甄凌俊秀的面庞倒是微微有些怔楞。眼下他心中装的尽是先前薄娆的吩咐,已然心乱如麻,此刻薄玉乔的声音一入耳,便将他给惊着了。

    甄凌俊秀的面上扯出一丝强笑,兀自微微颔首,径直开口道。

    “自是如此,今年大抵是不会错过荷花了。”

    见状,薄玉乔这般心思细密的,此刻自然也是瞧出了甄凌的心不在焉,不过甄凌到底是何态度,她自是半分也不在意,只消能够快些将这尊贵人儿打发了即可,省的浪费时间,耽搁了她自己的谋划!

    这厢薄玉乔在前头引路,那厢薄娆倒是冲着老太太开口问了。

    “母亲,我瞧着您对乔姐儿好似有些冷淡,不知到底是何缘故啊?”

    闻言,方才老太太还唇畔含笑,眼下面上的笑意尽数消失,眉头紧蹙,冷声道。

    “还不是那忤逆不孝的东西惹得!我倒是未曾想到她竟然有这般胆子,居然还要自己做主婚事,真真是胆大包天!”

    听得此言,薄娆清丽的面庞也显出一丝惊愕,红唇微启,一手轻掩住,显然也是未曾想到薄玉乔竟会如此异想天开!

第127章

    幸而方才在薄玉乔与甄凌离去之后,老太太便寻了个由头,将薄清程给打发了,要不然此刻的言谈若是被薄清程收入耳中的话,未免便有些不好了。

    其实老太太此举,正合了薄清程的心思,他虽说早年铸下大错,不止与俞林之厮混,且还忤逆老太太与薄正,但饶是如此,薄清程又并非蠢笨之人,自是清楚在薄府之中,真正一心为他之人,便只有封氏一个。

    所以,自寿吾院离去之后,薄清程便径直往封氏所居的之侨院去了。

    此刻,寿吾院正堂之中,大多数的丫鬟婆子自然识趣,不会轻易入了正堂唠扰主子,但岑嬷嬷身份却有些不同,是老太太心腹中的心腹,自然是不必避讳的。

    “母亲,乔姐儿怎的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心思?您为何不好生与她说道一番啊!”

    瞧见薄娆俏面上含着惊诧,老太太此刻也不禁有些老脸微红。说到底,不还是宫宴之事给闹腾的吗?如若无需乔姐儿入宫献舞的话,想必那日便不会撕破脸了。

    “便是因着宫宴献舞一事,你二哥膝下的女儿,除了已然定下亲事的容姐儿之外,便只剩下乔姐儿一人了,我能有什么旁的法子?为了不开罪安太后,便只得让乔姐儿充了数,准备入宫的舞蹈了。”

    听得此言,薄娆心下一惊,她倒是未曾想过老太太竟然如此对待乔姐儿。入宫献舞,这哪里是正经人家的小娘子做得出的事情,也难怪这小娘子如此恼怒了。

    思及此处,薄娆微抿了抿唇,心下也对这宫宴献舞之事有些膈应,毕竟当着朝臣诰命夫人的面前,搔首弄姿,真真是比戏子都不如。如此的话,想必也便配不起凌哥儿了。

    薄娆此次回到薄府,除了为与薄正私会之外,也是将甄凌这个儿子放在了心上。甄凌如今已然一十有六了,虽说仍有些生嫩,未到议亲的年岁,但现在房中添两个人也是不错。现下甄家便只剩下甄凌这一根独苗苗,自是是希望其早早的开枝散叶。

    不过薄娆自然是看不上那起子普通的丫鬟,毕竟通房丫鬟真真是极上不得台面,她们产下的孩儿,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如此的话,倒不如先为凌哥儿纳上一房媵妾,毕竟媵妾也能称得上是正经主子,所出的孩儿若是好生教养的话,亦是不错。

    因着起了媵妾的心思,薄娆这便将心思放在了薄玉乔身上。且不提薄娆薄正兄妹二人的首尾,但说薄府的这几个及笄或差不离及笄的小娘子,容貌出落的最为精致的,当属薄玉乔了。

    如若不是薄玉乔身份不济,投在了媵妾的肚腹之中,薄娆恐怕真真会将薄玉乔聘给凌哥儿做嫡妻。不过眼下薄玉乔只是个庶出的小娘子罢了,且薄娆还是她亲姑母,如此成了媵妾的话,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薄娆心下打的算盘自是极好,不过她可不知薄玉乔此人早便被瑞王给定下了。若是薄娆清楚薄玉乔与瑞王的约定,恐怕登时便会被吓得魂不附体,瑞王那个煞星,可不是常人能开罪的起的。

    “母亲,我瞧着乔姐儿真真不错,不过既然她入了宫宴献舞的话,想必寻一门好亲事便更为困难了。眼下乔姐儿年岁还小,自是不知轻重,母亲您便莫要因着乔姐儿的气话而恼怒了,好生定下那小娘子的亲事才好。”

    薄娆此言,句句为薄玉乔谋划,真真是让老太太心下惊诧不已。此刻老太太两指轻捻着左腕上的十八子,而后微微抬起眼皮,冲着薄娆开口问道。

    “你这是怎的了?素日我也未曾见到你关心咱们府上的这几个姐儿,怎的将将回来,便记挂上乔姐儿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太太好歹活了半辈子了,且在内宅倾轧之中,还稳稳的坐在了当家主母的位置,智计自是不可小觑。

    听得老太太的问话,薄娆清丽的面庞此刻也现出一丝讨好的笑意,径直开口道。

    “还是母亲了解我的性子,实不相瞒,此次回到咱们府上,我相看了一番,瞧着乔姐儿真真是极好的,配凌哥儿也不差了!”

    闻言,一旁落座在红木凳子上的岑嬷嬷心下一惊,她原本便不是什么心宽的辈,且此刻早便与薄玉乔结下了梁子,自然不欲薄玉乔那个小娘子好过。眼下听得薄娆姑奶奶竟欲要把薄玉乔与凌哥儿扯在一块儿,那不是极好的姻缘吗?

    思及此处,岑嬷嬷面色登时便难看了几分,径直开口道。

    “姑奶奶您可要三思啊!乔小姐虽说容貌极佳,但到底是个庶出,怎的也是那般上不得台面的,凌哥儿如今可是太原郡守的嫡长子,什么身份的闺秀配不得,为何非要选乔小姐这个庶出的?”

    实话说,岑嬷嬷虽说在老太太面前极有脸面,但不过只是个奴才罢了。此刻如此编排主子,真真是有些逾越了。

    老太太瞧着阿岑这般不懂规矩的模样,心下亦是升起了一股子不虞。薄玉乔虽说先前惹得老太太发怒,但到底也是血脉相连的孙女儿,她可以随意教训,但岑嬷嬷说薄玉乔半个不字,便是奴大欺主!

    即便老太太心下不虞,但眼下她身边得力的人手,便只剩下岑嬷嬷一个了,因此,老太太也曾言语,只是待岑嬷嬷住了口之后,才冲着薄娆道。

    “娆儿,你到底是何想法?”

    方才听得岑嬷嬷口中的言语,薄娆心下嗤笑一声,她又不是个傻子,自然清楚乔姐儿的身份不济,登不上台面。如此的话,又怎么没有脑子的将乔姐儿聘为正妻呢?

    “母亲,岑嬷嬷这是误会娆儿的意思了。娆儿并不欲将乔姐儿聘为正妻,而是让她先入了甄家的门,当一个媵妾即可。”

    闻言,岑嬷嬷这才恍然,心绪平复的同时,也知自己方才有些过了。随即便悄然扫了老太太一眼,发觉后者面上并无不虞之色,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再言语了。

    “正妻尚未入府,先将媵妾过门的话,是否有些失礼?”

    老太太与薄娆不愧是母女,听得薄娆的想法之后,倒也觉得极为可行。毕竟乔姐儿原本便身份不显,只是庶出罢了。且现下又因着宫宴献舞,想必名声也毁了个干净,如此的话,哪里能寻的到好亲事呢?莫不如便跟了凌哥儿,娆儿可是乔姐儿的亲姑母,自是不会亏待于她。

    听得老太太的问话,薄娆面上笑意更浓,此刻便抬手掩唇一笑,而后开口道。

    “母亲所言极是,女儿先前也思量一二,现下倒是有些想法,母亲这便听听罢!”

    闻言,老太太微微颔首,抬起凤眸,望着面前保养的极好的女儿,心下倒是欲要听听她到底是何想法。

    瞧见老太太眸子中的疑惑之色,薄娆这才又道。

    “咱们家乔姐儿一向便是个明事理的,想必也不会太过计较名分这类虚的物什。眼下咱们可以先在薄府办桌酒席,意思一二,随即便将乔姐儿迎入甄家,对外则宣称凌哥儿纳了一个姨娘,如此的话,想必便不会让外人说道了。”

    老太太从未想过,薄娆竟然会有如此想法,虽说将将一听有些荒谬,但细细思量一番,却是极好的法子。将乔姐儿与了凌哥儿之后,他们表兄妹还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想必亦是不会亏待了乔姐儿。

    且甄家对外宣称凌哥儿纳了一个姨娘,姨娘并非媵妾,自然亦是上不得台面的,想必如此的话,也不会影响凌哥儿议亲,真真是极好不过了。

    “你想的倒是不错,不过乔姐儿也是个脾性倔的,恐怕不会由得我安排她的亲事。”

    老太太一开口,心下便想起了先前薄玉乔那副不孝的模样,虽说早便过了几日,但此刻略一回想,仍是觉得心头绞痛不已,让老太太极为气怒。

    听得此言,薄娆也不禁蹙起了娥眉,思量了好一会子,连茶盏中的碧螺春已然凉透了,这才有些犹疑的开口道。

    “想来应当也不难罢!毕竟宫宴献舞之后,乔姐儿的婚事便难了,咱们现下便只需盯着,莫要让乔姐儿接触什么不三不四之人,待到她寻不到婆家之时,便可顺水推舟了。且母亲您最好还要给乔姐儿定下一个限期,她若是在及笄之前尚未自己寻着人家的话,便只能听您老的安排,毕竟任谁府上都不会养一个年岁不小的姑奶奶。”

    “不错,自是要定下一个期限的,否则乔姐儿若是硬下了心肠,一辈子不欲发嫁的话,咱们薄府可丢不起那个人!”

    听得老太太如此开口,薄娆微微低垂的头,取了怀中的一方帕子,轻轻掩住唇角,将面上升起的笑意给藏住了。眼下薄娆真真极为得意,毕竟老太太已然应下了此事,即便乔姐儿心下不虞,恐怕也无力回天了。如此,凌哥儿的媵妾定的真真不错,薄娆自是心下欢喜。

第128章

    薄玉乔自然是不清楚薄娆的想法,若是她清楚的话,恐怕心气儿也便会有些不平了。待薄玉乔带着甄凌赏完荷花之后,便径直回了琼枝阁。眼下薄玉乔倒是根本得不着闲,毕竟宫宴献舞余下的二十九的小娘子还没有着落呢。

    这二十九人万万不可肆意挑选,毕竟献舞之事可是要入了禁宫之中,万一哪个小娘子心存歹意,欲要行刺宫中的贵人,那她薄玉乔的罪过可便有些大了,弄不好便是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所以薄玉乔选人之时,便让素墨这丫鬟细心盯着点儿,生怕有什么岔子。

    入夜之后,薄玉乔将将解开衣襟,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让她心下不由有些疑惑,开口道。

    “我这便歇下了,不是说不必你们伺候了吗?”

    说着,薄玉乔便径直回过身子,却冷不防瞧见了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孔。

    “怎的是您?”

    一看着瑞王,薄玉乔心下惊诧不已,随即便猛一低头,瞧见自己现下只着着肚兜儿的模样,真真是有些尴尬。不过薄玉乔到底也是现代的女子,也不会因着衣衫不整而惊慌失措。

    瑞王此刻微微眯着凤眸,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小娘子。平心而论,薄玉乔生的真是不错,皮肉仿佛上好的缎子一般,极为丝滑,白的像雪,让他心下蠢蠢欲动。

    “本王难道不能来此?”

    即便如此开口,瑞王好似根本没有意识到男女有别一般,便好整以暇的盯着薄玉乔裸露在外的身子看。见状,薄玉乔心下暗骂瑞王是个无耻之徒,但面上却不好太过失礼,虽说她先前与瑞王有了协定,但面前的男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薄玉乔可不认为这人会多在乎她一个小娘子。

    薄玉乔微微勾起唇角,恭恭敬敬的冲着瑞王福了福身子,水红色的兜儿更衬得肤如凝脂,纤腰好似不盈一握的模样,且胸前的云团却分外惹眼,好一个勾人的尤物!

    “殿下自然是何处都能去的,不过此刻小女子如此模样,真真是有些失礼了,若是殿下不介意的话,还请您暂且回过身子,容小女子将衣衫整好。”

    薄玉乔这幅从容不迫的模样,倒是让瑞王高看一眼。他原本便是这大乾王朝之中极为尊贵的男子,身畔娇媚动人的小娘子亦是不在少数,若不是将薄玉乔处事的手段看入眼儿了,恐怕他也不会自降身份,许了一个小小庶女以侧妃的位置。

    须知,瑞王府的侧妃之位,即便是公侯之家的女子,恐怕也是极为稀罕的。毕竟楚峥乃是崇文帝的同胞兄弟,兄弟之间感情极深,朝臣无一胆敢触其锋芒,除了交好,恐怕也便没有旁的法子了。

    正因如此,薄玉乔对朝中的形势也知一二,自然清楚瑞王此人,是万万开罪不得的。不过瑞王虽说并非端方君子,但好歹也并不缺暖床之人,想来也不会太过越矩。

    但薄玉乔心下思量的极好,却不防瞧见瑞王勾起了唇角,冷笑一声,道。

    “将衣衫整好?何必呢?反正你将来也是本王的人,又为何要多次一举,难不成你不愿本王看你的身子?”

    说着,楚峥便好似闲庭若步一般,径直走上前去,距薄玉乔的也越发之近,待二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时,已然显得太过亲密,彼此之间的气息交融,薄玉乔原本便是窈窕的身子,此刻柔软的云团藏在兜儿之下,大抵是因着有些微凉,轻轻颤动着,真真是极好的风光。加之楚峥生的高大,此刻便薄玉乔仿佛主动宽衣解带,投入瑞王怀中,自荐枕席一般。

    如此场景,若是让旁人瞧见了,恐怕薄玉乔的名声不必因着宫宴献舞,也会毁的一干二净。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妄动。不知为何,瑞王这祖宗现下看着心境不虞,到底是何缘故她亦是不知,便只能由着这人的脾性了。

    “殿下何必有此一言,当初小女子在杏林馆中的言语,自是作数的,若是殿下不欲再与小女子有牵扯的话,那也无需多虑。”

    此刻,薄玉乔凤眸微微红了三分,如同点墨一般的眸子上此刻也蒙了一层水光,便仿佛烟雨十里的江南一般,即便是铁石心肠的男子瞧见了,恐怕也不禁心软。但奈何楚峥也并非常人,身为皇族,他自一懂事起,便知晓女子的眼泪便仿佛触之则死的毒药一般,是最最不能相信的。

    何况以薄玉乔的手段心思,也不会因着他三言两语便泣泪。毕竟当初她为那死去的姨娘刻灵位之时,也是一滴眼泪也并未掉下来,如此铁石心肠的小娘子,真真没那般简单,想来现下这幅娇柔的模样,也是佯装的罢!

    思及此处,楚峥仿佛刀刻一般的俊朗面孔上的笑意更深几分,淡色的薄唇一挑,平白多了几分邪肆。此刻二人着实是离得有些近了,近到薄玉乔都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瑞王身上的气势。

    瞧见瑞王那戏谑的眸光,便仿佛兴致盎然的看着戏子表演一般,这般荒唐的感觉,让薄玉乔身子颤了颤,随即便谦卑的低下头,露出纤细的颈项。

    见着薄玉乔低下头,楚峥反而有些不满了。且不论这小娘子心思是否深沉,但那张脸生的且还算赏心悦目。眼下楚峥也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年郎了,自是清楚似薄玉乔这般的女子,到底有多诱人。

    楚峥微微抬手,径直勾起了薄玉乔的下颚。手下那滑腻的触感,让楚峥极为满意。因此,他便略微弓起身子,低头与薄玉乔面贴着面,口中喷出的气息都触到了薄玉乔的面上。

    那股子热气让薄玉乔身子一颤,虽说她自是不在意所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道,但与一个倾略性这般强的男子靠的这般近,且这男子的心思,她亦是摸不清楚,如此真让她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子慌乱之感。

    瑞王现下好歹有些分寸,自然清楚薄玉乔是娇养着的小娘子,若是手上力道大些的话,恐怕明日她下颚便会现出青紫的瘢痕,如此倒是不好解释了。

    楚峥拿捏的手上的力道,却钳制着薄玉乔,不让她有机会后退。随即另外一手也并未闲着,极轻佻的勾起了薄玉乔的纤腰,微微一用力,便将薄玉乔馥郁的身子给拉入怀中,顿时一股子浅淡的玫瑰香气便沁入鼻端。

    楚峥凤眸微眯,倒是极享受此刻软玉温香在怀的感受。

    “你身子很香。”

    说着,楚峥便面朝着薄玉乔的颈项,喷薄的热气呼在细嫩的肌理之上,激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薄玉乔此刻真真僵硬至极,一动也不敢动,心下倒是骂的活泛,瑞王府中的美人儿也不在少数,何必在此处寻她开心,真真是无耻至极!

    心下如此想法,薄玉乔也不由对这摸不清脾性的男子生出几分芥蒂。不过饶是如此,她亦是不会表现出半分异状,毕竟瑞王可是她的衣食父母,万万不可怠慢了。

    “殿下欢喜便好。”

    薄玉乔言语中含着几分崇敬,便仿佛见着情郎的小娘子一般,略微羞窘的模样,真真是让人心头一动。

    楚峥此刻瞧着那距他不过一掌之距的红唇,便好似上好的吃食一般,诱的他忍不住上前采撷。楚峥喉头微微耸动,也并未压抑自己心中的**,便径直将薄唇给覆了上去,细细研磨。

    两唇相接之时,薄玉乔真真是极不自在,不过她自然清楚自己的目的,便是要讨得面前正主儿的欢喜,所以自然是不会似那般贞洁烈女一般,拼死反抗。所以薄玉乔不过慵懒的抬手,推搡着瑞王的胸膛,这一触之下,倒是让薄玉乔咂舌不已,她没想到瑞王看着邪肆,但身子却结实的很,让她不由一阵面红耳赤。

    说实话,薄玉乔的推搡真真是画龙点睛之笔。瑞王府的女子虽说不少,但却从未有胆敢违拗楚峥意愿之人。如若楚峥欲要与之交欢,便片刻不敢耽搁的沐浴更衣,且半点也不敢反抗,在床第之间,便仿佛死鱼一般,真真是半点不得趣味。

    且此刻薄玉乔刻意讨好瑞王,她在现代之时,虽说并未和旁人走到最后一步,但好歹也是有些吻技的,现下便使尽浑身解数,两手也停止了推搡,反倒环住了瑞王的颈项,唇舌交缠,相濡以沫。

    见着薄玉乔如此主动,瑞王凤眸中也现出一丝冷色,他堂堂王爷,自然是不能让一小娘子站了上风,随即动作便更为猛烈,直吻得薄玉乔透不过气,身子径直软倒在瑞王怀中。

    良久,一吻方休。

    过了好一会子,薄玉乔才从一片混沌中回过神来。此刻瑞王的两手便仿佛铁索一般,紧紧缠绕在她腰间,既是扶着薄玉乔,不让她跌倒在地;亦是一种禁锢,不让面前的小娘子妄动。

    这般带着占有欲的动作,让薄玉乔心下暗喜。一个男子对女子无爱不要紧,怕便怕没有半点占有欲,如若那般的话,便什么用处也没有了。

第129章

    此刻楚峥仍是并未放开薄玉乔,俊朗的面上也现出带着薄薄欲色的潮红,略微粗糙的指腹卷起一缕青丝,声音有些喑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日后莫要与旁人走的过近了,毕竟你是我的人,若是生出什么闲话,恐并非好事。”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咯噔一声,随即便明白了瑞王的意思。以瑞王的势力,在薄府安排一个眼线,也并非什么难事儿,想必今日自己带着甄凌去赏荷之事,便已然被瑞王知晓,如若不然的话,这人也不会入夜了还来她这琼枝阁中。

    薄玉乔虽说对瑞王算不上了解,但也清楚但凡皇室之人,都是一副唯吾独尊的性子,既然自己日后会入瑞王府,便要与旁的男子划清距离,否则若是惹怒了瑞王的话,恐怕她的日子便也不会好过了。

    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薄玉乔微微低头,贝齿轻咬红唇,乖顺的开口道。

    “小女子省的,殿下便放心罢。”

    闻言,楚峥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即略带着薄茧的手便在薄玉乔腰间游弋,因着薄玉乔此刻只着着水红色蜀锦的兜儿,雪背上不过徒留一根系带罢了,楚峥如此动作,便带来了一股子难耐的**,让薄玉乔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着。

    此刻,薄玉乔恨得银牙紧咬,但她已然埋首在瑞王怀中,自是不会被这人看出端倪,便忍着楚峥的逗弄。旁的不说,大抵是楚峥流连花丛的时日多了,所以手上自有一番技巧,不多时,便惹得薄玉乔喘息声粗重了几分。

    食色性也,薄玉乔也并非圣人,自然是略微有些动情。不过她好歹也是有些分寸的,知晓若是现下里失了清白,恐怕便有些过了。毕竟之于男子而言,得不着的才是最好的。且若是她显得太不自爱,恐怕更是让瑞王看轻。

    思及此处,薄玉乔便反手握住瑞王的手,随即在后者诧异的眸光中,对着楚峥的手背落下一吻,而后便开口道。

    “殿下,夜深了,您还是先回府歇息罢,否则您府上的侍卫若是得不着您消息的话,恐怕亦是不会顾及宵禁,便出来寻了。”

    听得此言,楚峥淡淡的扫了薄玉乔精致的小脸儿。面上的小娘子真真是个有意思的,不过便是赶人罢了,何必弄出这些弯弯绕儿?女子真真是麻烦,不过这薄玉乔却并非似普通的闺阁女子一般,手段让人厌烦。因着这小娘子拐着弯儿的心思,倒是让楚峥心下兴味儿更浓,当即便微微勾唇,手指不住的摩挲有些红肿的菱唇,淡淡的道。

    “既然如此,本王便先回了,你只需将本王的言语放在心上即可。”

    话落,楚峥并非马上离开,瞧着俏面含春的模样,心下对那甄凌更添了几分厌恶。薄玉乔是他的人,若是甄凌再敢动半点心思,便莫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薄玉乔此刻一直凝视着瑞王,见着这人凤眸中一闪而逝的寒光,心下一颤,随即便正色的颔首,答道。

    “殿下您便放心罢,乔儿与您都……如此了,自是不会越矩。”

    此刻,薄玉乔的声音细若蚊蝇一般,面上的红晕也缓缓弥散开来,一路红到而后,使得那原本细润的耳根,此刻瞧着便仿佛上好的红珊瑚一般,让楚峥心下也升起了一股子火热。

    不过楚峥到底是有些分寸,他今日来这薄府,无非便是提点薄玉乔一番罢了,也并未真欲要夺了这小娘子的身子。毕竟婚前失贞,如此着实有些放荡了。

    “你省的便好。”

    楚峥留下这句话,随即便径直迈步,修长的手将窗棂推开,而后足尖一点,便径直消失在了琼枝阁的主卧之中。

    见着瑞王这煞星终于走了,薄玉乔一直悬着的心此刻也算是放下了。她原本便是凭着一股劲儿,才在瑞王面前强撑着不露怯色。但此刻瑞王已然离去,薄玉乔便仿佛大病初愈的人一般,身子径直软倒,顺着略有些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倒在地。

    薄玉乔现下跌坐在地上,她也顾不得那般多了,杏眸无神,便那般虚虚的望着那扇已然阖上的窗棂,没有半分动作。过了好一会子,薄玉乔这才跟回过神儿一般,猛地站起身子,随即便抓起了红木桌子上的茶壶,倒出了其中微凉的茶水,也顾不上旁的,径直灌了一口,漱了漱口之后,便吐在了瓷盂之中。

    如此反复几次,薄玉乔才觉得好过一些。此刻她已然缓过神来,径直落座于床榻之上,手指似有若无的划过如丝般的锦被,娥眉微蹙,心下对瑞王真真有些厌烦。

    不过即便薄玉乔再厌烦瑞王,亦是个识时务的,知晓她现下能安安稳稳的过活,其中少不得依仗瑞王,毕竟便连素墨,也是瑞王手下的死士。这些年来,素墨经手之事亦是不少,也不知她桩桩件件的谋划,瑞王究竟知晓多少。

    素墨那丫鬟,大抵是忠心的罢,但她忠心的主子,究竟又是何人?

    薄玉乔杏眸微眯,漆黑的瞳仁仿佛深不见底一般,让人瞧不清心思。

    不是薄玉乔信不过素墨,只是一想到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瑞王时时看在眼中,便不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素墨那丫鬟一向便是极好的,若是她与瑞王没有半点干系的话,那便更好了。

    薄玉乔略微叹息一声,她自然清楚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素墨既然是个得力人儿,便也不能执着于她的出身,反正与她薄玉乔办事无碍即可。但饶是如此,薄玉乔心下也系上了一个疙瘩,消之不去。

    这人啊,一旦起了心结,便不容易解开。薄玉乔微微抬手,施力揉按着晴明穴,端坐了好一会子,便换上了亵衣,躺在床榻之上歇息了。

    翌日,薄玉乔起了身后,便由着翠芙黄莺伺候着洗漱,即便她对素墨生了心结,也不会表现出来,毕竟若是让瑞王省的了,恐怕心下又会生出旁的想法。薄玉乔虽说欲要借着瑞王的势,但却并不欲与那人牵扯过深,左不过便共度几夜**罢了。

    洗漱过后,薄玉乔便冲着一旁候着的黄莺吩咐了一声。

    “黄莺,你现下便去将浣纱浣云那两个乐师给带到咱们琼枝阁中,说我有要事相商即可。”

    听得此言,黄莺心下倒是明了,想必主子是要安排宫宴献舞之事。黄莺心知宫宴献舞的重要,所以半点也不敢怠慢,福了福身子便径直离去了。

    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浣纱浣云便随着黄莺这丫鬟,一齐入了琼枝阁的正堂。薄玉乔瞧着浣纱浣云那秀丽的面庞,现下倒是暗自打起了算盘。

    这浣纱浣云都是宫中出来了,想必宫中与之相类似的乐师舞姬定不在少数,若是能将宫中的乐师给请出来的话,想必也可省事许多。

    自打浣纱浣云知晓面前的小娘子不是好相与的之后,态度倒是更为恭敬了,先是冲着薄玉乔躬身行礼,而后浣纱这乐师便面带疑惑的开口问道。

    “不知四小姐寻我俩有何要事?”

    听得浣纱的问话,薄玉乔芙面上也挂着一丝笑意,径直从八仙椅上站起了身子,冲着那二人迎了几步,方才开口答道。

    “还能有何事?眼下咱们要忙得事情,与宫宴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实不相瞒,这宫宴献舞,我选定的便是霓裳羽衣舞,但因着霓裳羽衣舞一共需要三十个小娘子一齐共舞,所以这人选倒是不好定下。”

    说着,薄玉乔面上还显出一丝犹疑之色,显然是此事真真有些为难了。

    见状,浣纱心下倒是略有些得意,这小娘子虽说是个脾性霸道的,但也不能事事做主。眼见着薄玉乔求到自己面前,浣纱登时凤眸中便显出一丝笑意,不过面上却佯作为难之色,蹙着眉开口道。

    “四小姐,此事亦是有些为难了,毕竟宫中的伶人乐师都是有数的,自是不能私自出宫,即便浣纱欲要帮您,恐怕也有些为难啊!”

    闻言,薄玉乔淡淡的笑了一声,随即便微微颔首。她并非粗枝大叶的小娘子,自然也是将浣纱方才的神色收入眼底。现下哪里是寻伶人有些为难,实在是旁人不欲平白出手相助罢了。无利不起早,这个道理薄玉乔自然清楚的很。

    “我亦是清楚此事有些难办,素墨,快去将主卧之中,放在架子上的那个红木匣子取来。”

    薄玉乔淡淡的吩咐一声,素墨登时便福了福身子,疾步退下了。不多时,素墨便双手捧着一个两尺多宽的红木匣子,径直行至薄玉乔面前。

    薄玉乔并未接过那红木匣子,而是径直将匣子给打了开,其中火红的绸子上,一排排的雪花银码放齐整,一眼瞧着,便可知那是不下五百两的数目。即便浣纱浣云是宫中之人,也鲜少见过出手这般大方的小娘子。

    “此事定然是需要银钱打点的,你二位也不是外人,这匣子中的五百两雪花银,径直取用即可。”

第130章

    薄玉乔原本便是个脾性爽利的,在她看来,该花销的银钱,万万不能节省,省的生出旁的岔子的话,那便得不偿失了。

    浣纱听得薄玉乔的言语,心下倒是更为确定自己先前的想法,这四小姐果真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的话,她若是再推脱,恐怕便会将面前的小娘子给开罪了,如若那般,想来也并非什么好事。

    浣纱此刻掩唇轻笑,凤眸微微眯起,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既然四小姐如此客气,那浣纱便收下这五百两雪花银。四小姐还请放心,三日之内,余下的二十九个小娘子,浣纱自会寻来。”

    听得此言,薄玉乔面上虽说并未改变半分,但心下倒是略微舒坦了不少。浣纱原本便是宫中的乐师,自然是知晓轻重的,由这小娘子寻人手,定然不会生出什么纰漏。

    薄玉乔唇角微勾,轻轻颔首,开口道。

    “如此便劳烦女官了。”

    话落,薄玉乔便冲着素墨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登时便上前一步,将手中捧着的红木匣子给略微朝前头送了送,正巧奉在浣纱浣云二者面前。

    分量不轻的五百两银,一般的小娘子捧着也是受罪,幸而素墨这丫鬟亦是有些功夫,此刻才并未现出异样。待浣纱将那红木匣子接过之时,感受到手上那沉重的分量,凤眸中的笑意愈发浓郁,冲着薄玉乔福了福身子,这才开口道谢。

    “如此浣纱便多谢四小姐赏了。”

    闻声,薄玉乔唇角勾起的弧度不变,淡淡又点了点头,随即便将浣纱浣云两个乐师给送走。待到那两个女子走出琼枝阁之时,薄玉乔面上的浅淡笑意便尽数消失,芙面含霜,让素墨瞧的有些心惊,不知小姐因何如此。

    虽说素墨武功不错,性子也是沉稳的。但她身为死士,骨子里便带着趋利避害的预感,自然清楚薄玉乔这小娘子可并没有看着那般简单。因此,素墨为薄玉乔办事这么多年,可是半点也不敢怠慢,全然将薄玉乔当成她真正的主子。

    此刻,素墨瞧见主子心情不虞,自然也是极为忧虑的,登时便蹙着眉头,小心翼翼的上前一步,轻声开口问道。

    “小姐,您可是有何忧心之事,莫不如说出来,让奴婢帮你分担一二。”

    冷不防听得素墨的声音,薄玉乔心头一震。原本她便对这小娘子升起了怀疑之心,不过此刻见着素墨这般模样,心下不禁一软,毕竟素墨在她身边已然有七八年的时候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薄玉乔纵使心生疑窦,也不忍平白无故的发落了素墨。

    薄玉乔贝齿轻咬红唇,随即便淡淡摇头,开口道。

    “你莫要挂心了,我无事,不过是有些烦闷罢了。”

    听得此言,素墨也知是问不出什么旁的了,当下便恭顺的应声,随即则是候在薄玉乔身畔,半步不肯离去。

    正巧这时翠芙这丫鬟步入了正堂之中,手中端着一红木托盘,上头放着一巴掌大的绿釉小碗儿,以及一壶热水,煨在小炭炉子上,使之不至于失了温度。

    “奴婢给小姐请安,这是姑奶奶吩咐小厨房备下的杏仁茶,您现下便尝尝罢。”

    黄莺的声音着实清脆,便仿佛树上的莺啼一般。瞧见面前那个恭顺低着头的小娘子,薄玉乔心下倒是舒坦了几分。虽说素墨有极大的可能是瑞王手下之人,但黄莺到底是她的心腹,亦是极为可信。如此,她薄玉乔也称不上孤家寡人,是该满足了。

    “姑奶奶吩咐小厨房备下的吃食?”

    薄玉乔声音略微有些提了几分,随即便不着痕迹的扫了一旁的素墨一眼。历经昨日之事,薄玉乔自是清楚她身边空有瑞王的探子,但到底是何人还不确定,毕竟那人对她现下也并无恶意,亦是不必忧心。

    不过饶是如此,薄玉乔心下仍是极为恼怒,毕竟日日被人紧盯的滋味儿,着实是不大好受。思及昨夜瑞王那厮的言语,便知那男子是极为倨傲之人,自己不过带着甄凌去赏荷,便会引得一阵麻烦,若是再与薄娆母子接触的话,恐怕日子便更是不舒坦了。

    此刻,这杏仁茶也是薄娆吩咐备下的,长者赐,不敢辞,薄玉乔自然是不好推拒。

    思及此处,薄玉乔红艳仿佛血玉一般的菱唇微勾,冲着黄莺招了招手,唤道。

    “便端上来尝尝罢。”

    听得此言,黄莺这丫鬟登时便缓步上前,随即便将那红木托盘放在了八仙桌上,而后便在绿釉小碗儿中加了两勺乳黄的粉末,复又将一盒儿类似于干果儿的吃食倒入其中,再冲以沸水,细细搅拌着。随着黄莺的动作,一股子浓郁的甜香便缓缓逸散而出,沁入薄玉乔鼻尖,让后者心下不禁一动。

    看来这薄娆对自己真真是上了心思,还特地将这杏仁茶送到琼枝阁中。薄玉乔自己个儿亦是习厨之人,自然清楚杏仁茶的来历。

    杏仁茶乃是由宫廷传入民间的一种吃食。选用上好的精制杏仁,而后细细研成粉末,用龙凤铜制大壶烧制的沸水冲制,配以杏仁,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子,樱桃,白糖等十余种佐料。色泽艳丽,香味纯正,有滋补益寿之功效。

    薄玉乔自然清楚这杏仁茶是不错的吃食,所以也便受了薄娆的这份情,反正不论这姑奶奶到底含着什么心思,她自是巍然不动即可。

    黄莺这丫鬟将绿釉小碗放在八仙桌上,薄玉乔径直取了调羹,便舀出一勺送入口中。尝着那甜香的滋味儿,薄玉乔不禁微微颔首。心下暗道小厨房的那起子婆子真真是极为欠教训。往日从小厨房送来这琼枝阁的吃食,也并未似这杏仁茶尽心,看来薄娆这姑奶奶的身份,着实是有些分量。

    薄玉乔自然不是苛待自己的人,缓缓将一碗杏仁茶都给用尽了,这才冲着素墨道。

    “素墨,我记得主卧之中还放着先前熬制的姜糖,虽说并非什么名贵物什,但送到凝翠阁中给姑母回礼,亦是一番孝心。”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素墨登时便福了福身子,随即便恭敬的退下,往主卧而去,想来是寻姜糖去了。

    吩咐完素墨之后,薄玉乔这日倒是欲要出府一趟,便冲着一旁的黄莺开口道。

    “往日便是带着素墨青衣二人出府,今日便带着你与翠芙可好?也好出去瞧瞧小姐我手下的地界儿,日后办事亦是方便的很。”

    听得薄玉乔含笑的言语,黄莺也未作他想,毕竟这丫鬟原本便是个脾性简单的,自然不会猜到薄玉乔如此为之,便是为了瞧瞧瑞王手下的探子到底是何人罢了。

    虽说薄玉乔心下对素墨的怀疑是最多的,但此刻也并无证据,倒是不好冷落了一个如此得力的人手。

    薄玉乔径直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随即便理了理袖襟上的褶皱,随即便缓步朝院子中走去。此刻翠芙这丫鬟正在院中伺候盆景儿呢,听得薄玉乔欲要带她与黄莺出府,登时便现出一丝欢喜之意。

    因着今日并不欲带着青衣出去,所以黄莺这丫鬟便吩咐了一个车夫,给薄玉乔驾车。车夫毕竟是外人,薄玉乔也并不欲将杏林馆的事情曝露在旁人面前,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蓬莱楼前头。

    青衣这小厮办事也算爽利,原本琢玉轩的牌匾早便被换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便是红底黑字龙飞凤舞的‘蓬莱楼’三字,挂在蓬莱楼雕花木门上头五尺之处,瞧着真真极好。

    入了蓬莱楼之后,薄玉乔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正堂的老王。老王虽说面目已然被刀疤给毁了,看着有些狰狞。但大抵是因着此人做过兵士的缘故,所以瞧着便是一股正气,且相貌英伟,让人生不出恶感。

    老王瞧见薄玉乔这小娘子之时,虽说心下仍是有些不习惯称呼一未及笄的小娘子为主子,但形势比人强,他自是不会不识抬举。

    老王冲着薄玉乔抱拳行礼,哑声开口道。

    “主子今日来咱们这蓬莱楼,不知所谓何事?”

    听得面前这人不带丝毫软和的语气,薄玉乔心下不由失笑,不过面前却并未失态,只淡淡的开口道。

    “今日来此自然是有事吩咐于你,杏林馆中如今住着一位贵客,你便称呼其为赵先生即可。赵先生并非旁人,而是咱们蓬莱楼日后的掌厨之人,老王可万万不能将其给怠慢了。”

    听得此言,老王心下明了,知晓这蓬莱楼搁置了这么几日,想来是要重新开张了。老王早年当过军士,自然不欲吃白饭,此刻瞧着蓬莱楼有了掌厨之人,当真是极为欢喜。

    见着老王这幅丝毫不作伪的欢欣之色,薄玉乔心下不禁暗自点头,而后又开口道。

    “如此的话,你现下便去将赵先生给接过来罢,如若杏林馆中的莫大夫得空,也一并请过来,若是咱们蓬莱楼中多几道药膳撑门面,那便最好不过了。”

第131章

    明了了薄玉乔的心思,老王也不敢怠慢,登时便离开了蓬莱楼,朝向杏林馆的方向行去。此刻正堂之中,除了薄玉乔带着翠芙黄莺两个丫鬟之外,便只剩下先前寻来的小厮,这些小厮瞧见主子来巡视,登时也不敢怠慢,便纷纷忙起手上的活计。

    不过好歹也是有个伶俐人儿,一个瞧着不过十**的男子,此刻端着茶盏,径直朝向薄玉乔端坐的这处前来,因着薄玉乔身为小娘子,一个小厮自然是不敢冒犯的,便低眉敛目,恭敬的开口道。

    “奴才给主子奉茶,这是店里先前留下的冻顶乌龙,主子尝尝可好?”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抬了抬眼,瞧清了面前小厮那副清秀的容貌。这小厮身量不高,也有些清瘦,但一双眸子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看着便让人觉得舒坦。

    薄玉乔淡淡的勾起唇角,扫了黄莺一眼,后者会意,便径直将茶盏接过,送到薄玉乔手中。薄玉乔掀起茶盖儿,瞧见里头蜜黄色的清亮茶汤,以及弥散在鼻尖的醇厚滋味儿,心下倒是对面前的小厮高看一看。

    轻啜了一口冻顶乌龙之后,薄玉乔便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儿?”

    听得薄玉乔的问话,即便淡淡的言语,也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贵气。那小厮虽说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但清秀的面庞仍是微微有些泛红,略有些急促的开口答道。

    “奴才孙有甲,便是前日青衣管事寻来的小厮之一。”

    闻言,薄玉乔微微颔首,也觉得这孙有甲是个机灵人,不过机灵人到底用着合不合手,也要先试试再说。

    “孙有甲,如今咱们这蓬莱楼到底缺点什么,你便先说说罢。”

    薄玉乔这样一问话,孙有甲虽说略有些惊愕,但心下亦是清楚,这便是他的机会了,所以定然要将机会紧紧握在手上,省的日后后悔不跌。

    “回主子的话,奴才觉得咱们这蓬莱楼桩桩件件都是极好的,但眼下却缺了最为关键的人手,便是掌厨之人。”

    话落,孙有甲略微有些忐忑,也不敢抬眸,若是自己所言不称面前这贵女的心思,那该如何是好?

    薄玉乔也不管这孙有甲的忐忑心思,径直又开口道。

    “掌厨之人我已寻到,那还有什么是咱们蓬莱楼的不足之处呢?”

    复又听得薄玉乔的问话,孙有甲便知自己先前的答话说对了,心下升起了一股子欢喜之意,而后又细细琢磨了一番,谨慎的答道。

    “咱们蓬莱楼也不好只有一个掌厨之人,若是生意好时,恐怕亦是会忙不过来,所以除了几个粗使婆子之外,还应寻三五个手艺不错的厨子。”

    话落,孙有甲也不言语,便极为恭顺的立在薄玉乔面前,看着那清秀的面庞,以及这厮身上墨蓝色且有些破旧的衣袍,薄玉乔微微蹙了蹙眉,这孙有甲的的确确是个聪明人,蓬莱楼的掌柜之位交在他手中亦是不错。

    先前薄玉乔还起了自己掌管蓬莱楼的心思,毕竟无论什么物什,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才能真正让她放心。但眼下因着宫宴之事,她恐怕数月也不会得空,若是耽搁这蓬莱楼的生意,使得这蓬莱楼再度回了薄府的中馈之中,她薄玉乔定然是心有不甘。

    不过先前并未寻着得力的人手,毕竟这些小厮们机灵的虽说也有,但大多不过是小聪明罢了,若是污了这蓬莱楼名头,那薄玉乔可便是得不偿失了。但眼前这孙有甲却略有些不同,方才的想法正说进了薄玉乔的心坎儿里头。赵轩是她的亲舅父,薄玉乔请人家来这蓬莱楼帮忙,也不好将所有的活计都交到赵轩手中,如此便是极大的不孝了。

    即便赵轩对此并无异议,薄玉乔也过不去心中那关。所以请三五个厨子,亦是极为必要的。

    思及此处,薄玉乔倒是欲要给这孙有甲一个机会,毕竟聪明人着实难得,便开口道。

    “你现下便去寻三五个手艺好,人又本分的厨子,咱们蓬莱楼给的月钱不少,一月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的,今日之内,你可能寻着好厨子?”

    听得此言,孙有甲登时瞪大了眼,他倒是从未想到今日居然会有这般大的一个机会落在他头上,缓过神来之后,便猛地点头,急切的开口道。

    “主子您便放心罢,今日之内,奴才定然能寻着几个手艺不错的厨子!”

    瞧见孙有甲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薄玉乔杏眸划过一丝笑意,但却仍是有些冷淡的开口道。

    “手艺好些定然是极为主要的,但人品性子也不能差,否则咱们蓬莱楼中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的话,我便为你是问!”

    听出了薄玉乔言语中的冷意,孙有甲登时心中一禀,急忙应道。

    “奴才省的。”

    见着孙有甲面上的得色此刻已然消失了大半,薄玉乔心下倒是对此人又添了几分满意,登时便开口道。

    “若是此事你做的好了,那这蓬莱楼的掌柜之位,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但如若你做的不好的话,便安安分分的做小厮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听得薄玉乔口中吐露出的‘掌柜’二字,孙有甲登是时便有些惊了,不过惊慌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欢喜。

    只听扑通一声,孙有甲那单薄的身子便径直跪在了地上,清秀的面庞有些涨红,连带着眼眶也红了三分,配上那略有些破旧的衣袍,瞧着真真是可怜见的。

    “奴才孙有甲多谢主子大恩!”

    那带着一股子哽咽的声音,让薄玉乔哑然失笑,她不过便是给这人一个机会罢了,且若是他办事不得力的话,随即换了便是。却未曾想到这孙有甲会欢欣成如此模样,看来这大乾王朝普通百姓的日子,也并不算好过。

    孙有甲也并未吝惜力道,用力的朝向薄玉乔磕了三个头,随即站起身子之时,薄玉乔便瞧见这人额间已然红肿不堪,真真是个实在的。

    待孙有甲离去之后,正堂之中或艳羡或嫉妒的眸光薄玉乔也瞧见了,登时便淡淡的开口道。

    “咱们这蓬莱楼并非你们往日待过的酒楼那般,只消你们做的好了,本小姐也不会吝惜财帛,赏赐亦是不会少了。所以,咱们蓬莱楼这几日便要开业,你们莫要偷奸耍滑,否则我也容不下你!”

    话落,薄玉乔也不再开口,便将手中的茶盏给放下,随即便自顾自朝向二楼的雅间儿行去。

    薄玉乔将将到了雅间没一会子,老王便将赵轩与莫如青一齐请了来。此刻翠芙黄莺这两个丫鬟倒是有些眼力,径直出去给二人准备茶汤,也不耽搁主子们言谈。

    薄玉乔见着赵轩与莫如青之时,俏面上现出一丝真心的笑意。这段时日烦心事儿真真不少,让她亦是烦躁至极,不过此刻见着她唯二的亲人,薄玉乔便将那股子烦躁之意压在脑后,不去想它。

    “乔儿给义父、舅父请安。”

    薄玉乔盈盈自八仙椅上起身,随即便冲着二人福了福身子。

    见着乔姐儿这幅乖巧且知礼的模样,莫如青与赵轩不禁哑然失笑。莫如青因着心下有些疑惑,便开口道。

    “乔姐儿不必多礼,你今日为何不径直去了杏林馆,反而先到这蓬莱楼中了?”

    听得义父的问话,薄玉乔也不好将瑞王那厮夜探琼枝阁的事儿给吐口,登时便只说了一半儿。

    “这不是因着乔儿先前吩咐青衣那小厮办事吗,所以青衣便不得空,因此乔儿只得另外在府中寻了一个车夫,自是要小心些,若是让这车夫瞧出不妥之处来,想必也并非是好事。”

    闻言,莫如青与赵轩自然清楚薄玉乔的为难之处,二人一齐落座在八仙椅上,两张极为俊朗的面庞一齐出现在薄玉乔面前,虽说二人早便年过而立,但瞧着仍是二十七八的模样,真真是极好的。

    此刻赵轩着了一件暗青色纹绣五瓣竹叶的锦袍,更衬得面如冠玉。而莫如青则是与往日一般,偏好墨色的袍子,稍显冷淡。

    薄玉乔瞧着这二人,也不想让自己的长辈便这般孤身一人,登时便打趣的开口道。

    “义父,您何时为乔儿寻一个义母啊?”

    听得此言,坐在莫如青身旁的赵轩倒是不厚道的轻笑一声,更显得容色逼人。此刻莫如青俊朗的面上交织着尴尬与羞恼之意,轻咳一声,色厉内荏的道。

    “你一个小娘子,眼下还未及笄,便不必操心义父之事了!”

    瞧见莫如青这幅恼羞成怒的模样,薄玉乔心下倒是活泛开来,毕竟义父自幼学医,现下年岁不大还好些,若是日后垂垂老矣之时,膝下仍是无人的话,那便太过孤寂了。

    虽说医者父母心,但义父也并非旁人的亲生父亲,除自己外,哪里会有人视之如同亲爹一般?且她将来亦是要入瑞王府的,义父与舅父若仍是孤身一人的话,薄玉乔定然不会放心。

第132章

    赵轩瞧着莫如青窘迫的模样,心下亦是升起了玩闹之心,登时便开口道。

    “莫大夫此言差矣,乔姐儿如今已然一十有四,也并非那般不知事的娃儿,她现下记挂与你,你可莫要辜负了乔姐儿的一番苦心啊!”

    见着赵轩在一旁添油加醋,薄玉乔暗自偷笑,随即又正色的望着赵轩,开口说道。

    “舅父如此明了乔儿的心思,那自然是极好的。眼下瞧着舅父这般模样,想必用不了几时便会给乔儿寻一个舅母罢!”

    听得薄玉乔的言语,方才还有些窘迫的莫如青登时朗声大笑,戏谑的睨了一眼面色涨红的赵轩,调侃着开口道。

    “也不知何人方才说道,不能辜负乔姐儿的一番苦心,既然如此的话,赵兄可莫要让乔儿失望了。”

    瞧见莫如青的落井下石之举,赵轩恨得银牙紧咬,却又不知该如何驳斥。先前的那番话,他是将自己也给逼进了死胡同之中,再也出不来了。

    赵轩低叹一声,道。

    “乔姐儿,不是舅父不娶,着实是并未遇着合心意的小娘子,若是遇见的话,舅父定然不会执拗。”

    闻言,薄玉乔怀疑的扫了赵轩一眼,开口问道。

    “真没有合心意的小娘子?这京城可是天子脚下,什么样子的美人儿寻不着,环肥燕瘦,知书达理,只消舅父欢喜哪种,乔儿定能寻着合适的人选。”

    薄玉乔这一番话,倒是让赵轩默然不语,随即便抬手轻晃了晃,道。

    “罢了罢了,你这小娘子嘴皮子也忒厉害,我可不欲与你争执!”

    薄玉乔见着莫如青与赵轩都是面露尴尬之色,也知不能将二人给逼急了,省的各自的伴儿没寻着,先把她这拉郎配之人给着恼了。

    薄玉乔此刻杏眸一转,配上那精致的模样,真真是极好看。此刻翠芙与黄莺便将沏好的冻顶乌龙给送了上来,薄玉乔径直站起身子,亲自将茶盏奉到二人身前,笑着开口央求道。

    “义父、舅父,实不相瞒,今日乔儿寻您们来这蓬莱楼,自是有事相求的。您二位可一定要帮帮乔儿,如若不然的话,我便没法子了!”

    闻言,赵轩一颗心便提了起来,他现下唯一的血亲,便只剩下乔姐儿了,且乔姐儿还是长姐的独女,赵轩自然是将薄玉乔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此刻见着薄玉乔俏脸垮下,面带轻愁的模样,赵轩登时便有些忧虑,蹙着眉开口道。

    “乔姐儿径直开口便是了,我与你义父自当尽力而为。”

    听得此言,薄玉乔微微垂下杏眸。心中暗道:还是舅父心思简单,哪里如同义父那般,早便瞧出她的手段,现下连接茬儿的意思都无,真真是不动如山。

    薄玉乔暗自咬牙,眉眼带着一丝愁绪,哀戚的望着莫如青,轻声嗫嚅道。

    “义父您便帮帮乔儿罢,看舅父都已然应承了此事,您怎好置身事外?”

    闻言,莫如青径直抬眸,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薄唇轻启,施恩一般的吐出了两个字。

    “说罢!”

    瞧见莫如青这幅模样含笑的模样,薄玉乔顿时颓然。不过眼下她有求于义父,自然是不好耍性子的。

    “义父,您也知道乔儿为了这蓬莱楼谋划了一番,所以此刻便欲要定下几道名贵药膳的方子。之于药膳,乔儿不过是略通皮毛罢了,还请您写出几张方子,而后交给舅父即可。”

    听得薄玉乔言语中提及自己,赵轩眉头一挑,也知他的活计来了。

    “药膳?”

    莫如青微微蹙眉,眸光灼灼的望着薄玉乔,薄唇微微勾起,又开口道。

    “恐怕没这般简单罢!”

    瞧见自己的谋划一眼便被莫如青给识破了,薄玉乔也不着恼,径直步入莫如青与赵轩之间,撒娇着道。

    “光凭药膳自然是不成了,最好还要加上义父您的名头,咱们杏林馆的生意,现下在京城可是头一份儿的,那善宝阁与咱们相比,即便是拍马也难及。只消借着杏林馆的名头,想必这蓬莱楼的生意,用不了几时便会稳当了。”

    听得薄玉乔的提议,莫如青略微思量了一会子。正如薄玉乔所言,杏林馆现下在京中的名头,无一家医馆能及得上。且他莫如青在百姓眼中,亦是难得的神医。不过他莫如青却不经常出诊,除非杏林馆中余下几个坐诊的大夫毫无法子之时,他这才会亲自看诊。

    正因如此,莫如青的名头在京中亦是越发响亮,由他写出来的方子,想必达官显贵亦是是不欲错过。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莫如青不禁对乔姐儿的心思暗自点头。不过即便心下对乔姐儿极为赞赏,莫如青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只淡淡道。

    “若是药膳出了什么岔子该如何是好?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住药膳的。”

    听闻莫如青如此开口,薄玉乔心下暗自欢喜不已,以义父的性子,若是他不赞同的事情,恐怕登时便会给推拒了。眼下义父如此言道,想必对这药膳之事,也是极为看好。

    “义父,乔儿自然是想到了这一点。咱们这蓬莱楼并非一般的小酒馆儿,即便是平民百姓可入其内,恐怕二楼的雅间儿也是入不得的。咱们这药膳仅在二楼的雅间儿奉上,且每日仅提供十份儿,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如若有客人点了药膳的话,便径直请来杏林馆中坐诊的大夫,为其诊脉,针对其的脉象,再决定炖煮何种药膳。如此的话,义父您便给乔儿几个温补的方子即可,也不必忧虑会有客人因着虚不受补而出岔子了。”

    瞧见薄玉乔小脸儿上现出得意之色,莫如青也不禁暗自发笑。不得不说,乔姐儿的想法真真不错,这蓬莱楼之中卖的也并非药膳,而是能用起这份儿药膳的尊贵。所谓每日仅供十份药膳,且先到先得,过时不候,不过便是一种小手段罢了。以他莫如青手中的方子,再加之赵轩的手艺,那药膳亦是难得之物,想来也有不少达官显贵看中。

    且达官显贵奔着这药膳入了蓬莱楼中,即便今日药膳已然没了份额,一般好颜面的贵人也会点些旁的吃食,待到次日再来过。如此一来,蓬莱楼的生意便不成问题了。

    莫如青思量了一番,随即便径直点头,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还不快去备下笔墨纸砚,记下药膳的方子?”

    听得此言,翠芙黄莺丝毫不敢耽搁,再一次离开了这雅间儿之中,出去备纸笔了。

    待雕花木门阖上之后,薄玉乔便笑着看向赵轩,口中语气放的更软了三分,径直开口道。

    “舅父,自明日起,想来您便要忙碌一番了。不过乔儿早便在这蓬莱楼之中为您安排了上房,您歇着亦是极好的。”

    闻言,赵轩面上登时便显出一丝柔和的笑意,配上唇畔那清浅的梨涡,瞧着便仿佛不知事的少年郎一般,真真是半点看不出年岁。

    “如此我今日便收拾收拾东西,搬进这蓬莱楼之中。”

    话落,赵轩也径直站起身,面朝着莫如青,冲着后者规规矩矩的作了一揖,而后则开口道。

    “这段时日,真真是麻烦莫大夫收留了,赵某感激不尽。”

    听得此言,莫如青亦是起身,两手忙上前扶了赵轩一把,佯作恼怒之色,开口道。

    “赵兄何必如此外道,你是乔姐儿的亲舅父,便亦是我的兄弟,若是再这般见外的话,便莫要怪我恼怒了!”

    见状,赵轩含笑着微微颔首,也并未多言,只是与薄玉乔别无二致的凤眸之中,现出一丝感慨之色。

    待翠芙黄莺这两个丫鬟备好纸笔之后,薄玉乔便径直按着莫如青的言语,撰写下来五个方子。这五个方子都有温补之功效,每一个方子用材熬煮的步骤都极为繁复,如此的话,即便旁人有些打探,恐怕也并非易事。

    撰写完方子之后,赵轩与莫如青便一齐起身,薄玉乔送着二人到了雅间儿门口之处,便也并未多送了。毕竟这蓬莱楼中人多眼杂,若是让薄府之人有所察觉的话,恐怕又会生出一番风波。

    过了午时之后,孙有甲这厮尚未归来,薄玉乔也不好在外多待,便径直上了马车,往薄府赶去。

    如此这蓬莱楼真真可称得上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自然是不必太过挂心的。

    回到琼枝阁之时,薄玉乔便径直回了主卧,吩咐翠芙黄莺二人备水沐浴。此刻青衣素墨都在府中,他二人一瞧见薄玉乔,便躬身行礼,真真是好不恭敬。

    眼下这二人心下亦是忐忑得很,有七八年的时候,小姐出府身旁伺候之人,都是青衣素墨,但此次换成了翠芙黄莺,也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青衣这小厮原本便是个心有七窍的,虽说不知到底是何处冒犯了小姐,但却更是不敢怠慢,生怕惹得薄玉乔愠怒。

    此刻热水尚未备好,薄玉乔瞧着青衣素墨二人,便径直开口吩咐道。

    “我在蓬莱楼提拔了一个小厮,名叫孙有甲,你二人现下去瞧瞧我吩咐他办得事情如何了,若是寻着三五个厨子的话,便让舅父考校一番那几个厨子的手艺即可。若是孙有甲没寻着厨子,便吩咐其好生当个小厮便成了。”

第133章

    听得薄玉乔的吩咐,素墨青衣二人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各自冲着薄玉乔行礼,随即便离开了琼枝阁中。待到二人离去之后,翠芙已然将浴水备好,黄莺在其中撒入牡丹花瓣,兑好牛乳,这才唤了薄玉乔入了耳房之中。

    薄玉乔入了耳房之后,便先将盘住墨发的红梅金丝镂空珠花给取了下来,而后径直将头发披散开来,把身上穿着的外衫一件件褪下,这才踩在小杌子上头,径直步入浴水之中。

    沐浴过后,薄玉乔由着翠芙给她绞干头发,她自己则是倚靠在贵妃榻上,手中拿着一本账册,心下倒是琢磨着该如何给蓬莱楼定下规矩。

    若是这蓬莱楼似普通的酒楼一般掌管,恐怕要不了几时便会生出纰漏,倒不如似现世的私企一般,给小厮们加之以奖赏,想必如此的话,酒楼中的小厮便不会那般懈怠。

    况且蓬莱楼的账目,之于薄玉乔的而言,细细验算也并非难事儿,所以她自是不怕账目上出纰漏。但是有关采买之人,却不得不防,毕竟采买这一块儿,可是油水最足也最为主要的地界儿,若是有人以次充好的话,那要不了几时,蓬莱楼的名声恐怕也便废了。

    说实话,薄玉乔最为信任之人,应当数翠芙黄莺,毕竟这两个丫鬟打小儿便是伺候她的,且身契还在她手上,想必也不敢生出什么旁的事端。但翠芙黄莺身为女子,采买之事自然是不方便的,所以此事便只得交给青衣来做。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有些烦躁,抬手揉按着后颈,只觉酸胀不已。待头发被绞干之后,薄玉乔便径直起身,差使黄莺将宣纸徽墨给取出,她欲要好生给蓬莱楼定下规矩。

    翠芙在一旁细细研墨,而黄莺则是将宣纸给铺平,也不言语,恭顺的候在薄玉乔身旁。

    薄玉乔现下能想到的,除了奖赏之外,便只有让青衣与孙有甲相互制衡了。这两个小厮都是伶俐人,但越是聪明,越容易自作聪明,如此便不可不防。

    孙有甲时时可以待在蓬莱楼中,当做掌柜自是极好,而青衣则是要不时回到薄府之中,所以掌管采买之事,时不时是查探一番即可。至于那请来的账房吴先生,薄玉乔先前也见过几次,瞧着这人便极为刻板,大抵是读书读得太多,方才养成了这幅脾性。

    不过性子刻板些也有好处,毕竟偷奸耍滑之事想来便不会做的太多,如此一来,薄玉乔便可放心了。

    有关奖赏的部分,她思来想去,还不如让舅父亲自监管着,哪个小厮这月做的活计最多最好,便奖赏二两纹银,如此的话,想必也不会出乱子。

    余下旁的事情,亦由舅父做主即可。眼下薄玉乔不欲将她与舅父的关系公诸于众,只消让旁人知晓舅父是不能怠慢的即可。如此的话,想必要不得多少时候,便能觉出这些人手的心性了。

    薄玉乔思量一番之后,手下也并未停顿,不多时一篇极为工整的簪花小楷便跃然纸上。薄玉乔待到墨迹已然全干之后,便将宣纸交到黄莺这丫鬟手中,对着她吩咐道。

    “眼下青衣想必已然归来,你便去将这宣纸送到青衣那处即可,让他明日再去一次蓬莱楼,好生给蓬莱楼中人讲讲规矩。”

    话落,薄玉乔便瞧着黄莺这丫鬟有些脸红了,便仿佛熟透的虾子一般,让薄玉乔不禁哑然失笑。想来这丫鬟如今已然过了及笄之年,若是将之配给青衣这小厮的话,定是不错的归宿。

    思及此处,薄玉乔杏眸一转,开口道。

    “黄莺,今日我便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嫁给青衣?如若愿意的话,我便将你的身契还你,如此可好?”

    听得此言,黄莺这丫鬟不止面庞涨的通红,连眼眶也有些红了。只见黄莺陡然便落下泪来,抽哽着开口道。

    “小姐,奴婢还想在身旁伺候您,若是嫁给了青衣的话,是否便要离开您身畔了?”

    瞧见黄莺这幅哭的可怜见的模样,薄玉乔菱唇微勾,轻声安抚道。

    “如今自是不能将你配给青衣,不过待到明年我出阁之后,你二人再婚配便无事了。到时你在我身旁做个管事娘子,不也是极好的?”

    闻言,黄莺眨眨眼,显然是并未想到还有这种法子。薄府的规矩有些森严,若是她此刻婚配的话,便不能伺候在未发嫁的姐儿身边,以免提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教坏了府中的姐儿。

    因着如此,黄莺才一直不欲应下青衣。不过此刻听得薄玉乔的言语,这丫鬟胸臆间一直悬着的大石也已然落下,登时便破涕为笑。

    见状,薄玉乔也不禁弯了弯杏眸,又将眸光放在一旁的翠芙身上,问道。

    “翠芙,你可有心仪之人,若是有的话,也莫要羞窘,径直告知于我即可。”

    听得此言,翠芙一张清秀的小脸儿也涨的通红,赶忙摇头不止,开口道。

    “小姐您莫要打趣奴婢了,奴婢可不愿发嫁,在小姐身旁伺候一辈子,做个管事嬷嬷那多自在?又何必上赶着去孝顺公婆呢?”

    闻言,薄玉乔也不欲多言,毕竟翠芙这丫鬟自己有想法亦是极好的,她也不能逼着人家发嫁。

    待黄莺离去之后,薄玉乔便径直起了身,没让丫鬟跟着,自顾自披上一件外衫,入了院中回廊之上。

    薄玉乔微微抬眼,瞧见墨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弯月,仿佛白玉一般的颜色,让她不禁微微有些恍惚,眼神亦是带着些许空。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这诗真真是写的极好,不过在这大乾王朝之中,旁人是不会知晓这《春江花月夜》的。即便如此,薄玉乔也不欲拿着自己脑海中的那些唐诗宋词哗众取宠,原本她便并非什么才女,又何必拿着旁人的心血往自己面上贴金,如此着实是过不去良心那一关。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薄玉乔听在耳中,心下便知来者的身份了。在她身旁伺候的人,会武功的只有一个,便是素墨。素墨习武的时候不断,所以在走路之时,脚步声也比旁人清浅不少,薄玉乔听了足有八年,自然是极为分明。

    “你回了,孙有甲事情办得如何?”

    即便薄玉乔背对着自己,素墨仍是不敢怠慢,毕竟主仆有别,这一点她自是时时放在心上的。

    “回主子的话,孙有甲办事倒也麻利,待仆与青衣到了蓬莱楼时,他已然寻着了四个厨子。仆按照您的吩咐,让那四个厨子亲自做了拿手菜,请舅老爷品鉴一番。舅老爷对那四个厨子的手艺也是极为满意,想来手艺应当是不差的。”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不禁点头。她身边伺候着的这几个丫鬟,只有素墨让她最为满意,但眼下因着瑞王之事,薄玉乔对素墨也不禁升起了几分疑窦。这种连身边人都要防着的日子,她真真是不欲再过。

    薄玉乔轻叹一声,径直转过身子,杏眸灼灼,便这般望着素墨。

    “素墨,你这名儿还是我起的,自你跟在我身畔,如今已然八年了罢?”

    闻言,素墨也不住微微颔首。自从入了这琼枝阁中,便再也没有死士十二,剩下的则是一个丫鬟,名为素墨的丫鬟。

    “回小姐的话,是已然有八年整了。”

    瞧见素墨那副低眉敛目的恭谨样子,薄玉乔心下真真有些难受,这些日子里的抑郁,将她推进一个逼仄的小巷之中,让她难以忍受,有些话,也是不吐不快。

    薄玉乔微微抿起菱唇,自顾自的坐在栏杆上,随即便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素墨,你说到底瑞王是你的主子,还是我是你的主子呢?”

    听得此言,素墨登时心头一震,她在薄玉乔身边伺候了足足八年,自然是清楚薄玉乔的脾性,此刻小姐这般言语,便是疑了自己?

    素墨瞪大水眸,眼眶也不禁微微有些泛红。这八年来,她对薄玉乔尽心尽力,从未敢生出半点异心,怎的到了此刻,还会使得小姐生疑?原本死士是不该有感情的,但她初入琼枝阁时,薄玉乔不过只是个六岁的娃儿罢了,素墨自然是悉心照料,不敢有丝毫怠慢。天长日久,说句放肆的话,素墨便将薄玉乔看做自己的亲妹子,却不曾想,到了此刻,小姐还是对她生疑了。

    想明白其中关节,素墨唇边显出一丝苦笑,径直开口道。

    “自出了瑞王府起,素墨的主子便只有小姐一人,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亦是不会行背主之事!”

    见着素墨眸中一闪而逝的悲戚,薄玉乔心下也是有些难过,登时便泛起一丝淡淡的悔意。素墨这丫鬟在她身旁伺候也有些年头了,自是瞒不过旁人。且她原本便是瑞王府的死士,若是瑞王再差使素墨的话,恐怕这一子明棋,亦是不好走的,瑞王并非庸人,恐怕也不会由着自己这般容易的便寻着他的眼线。

第134章

    薄玉乔此刻暗自低叹一声,好一会子都并未开口。先前她已然对素墨这丫鬟升起了怀疑之心,但复又一想,素墨反而是最不可能帮瑞王行事之人。如此的话,倒是她冤枉了素墨。

    薄玉乔低眉敛目,菱唇微勾,显出一丝苦涩的意味儿,轻声开口道。

    “大抵是我冤枉了你,只是我亦是没有法子。”

    话落,薄玉乔复又不再言语,嘴巴闭的仿佛蚌壳儿一般,唇线亦是抿的极紧。素墨此刻微微抬眼,见着薄玉乔这幅模样,心下亦是有些心疼。她是将薄玉乔当做亲人来看待的,所以无论亲人犯下了什么错事,都不忍心责怪于她。

    素墨清楚主子与瑞王的约定,但正因如此,才让她更为心疼薄玉乔。六岁生身母亲便被逼死,小小的人儿在薄府这般大小的染缸不断浮沉,若是仍保持一副天真单纯的脾性,恐怕便是蠢钝如猪了罢!

    思及此处,素墨心下倒是好受不少,强扯出一抹笑意,冲着薄玉乔开口道。

    “小姐莫要放在心上,奴婢不会在意此事。您若是还疑心奴婢的话,便将奴婢打发到府外做事亦可。”

    听得此言,薄玉乔心下便仿佛堵了一团秽物一般,真真难耐至极,面上也显出一丝愁色。素墨这丫鬟陪在她身边足足八年,即便薄玉乔是块儿石头,恐怕对素墨这丫鬟也不能无动于衷。

    “素墨,尚且不必如此,只消能寻着瑞王的眼线到底是何人,我便信了你。”

    话落,薄玉乔也不欲在此处多待,便径直离开了回廊,朝向主卧行去。徒留素墨一人在回廊之中,久久伫立不语。

    转眼间又是一月时候,蓬莱楼早便开张了。不过薄玉乔近来却并未出府,因为在蓬莱楼开张那日,便是浣纱浣云这二人从宫中带来伶人的日子,足足二十九个伶人,自然是少不得薄玉乔亲自安排。

    不过蓬莱楼有舅父看管,想必依舅父的手艺,自然让旁人挑不出毛病。且在蓬莱楼开张那日,薄玉乔还定下一个当日半价的主意。百姓们都是愿意贪些小便宜,果不其然,开张当日,蓬莱楼真真是人满为患。

    而后蓬莱楼的生意逐渐走上正轨,薄玉乔也变得越发忙碌起来,距离宫宴不过还有小半个月,若是再不抓紧些排舞的话,恐怕到时亦会闹出笑话。

    这一月以来,甄凌也来琼枝阁寻过薄玉乔四五次,不过薄玉乔心下对瑞王极为忌惮,即便甄凌主动来到琼枝阁中,也不过是在正堂中奉茶招待一番罢了,再也未与甄凌一同去小园儿之类的地界儿。

    如此规矩,想来瑞王那厮也应当满意了。

    这日,薄玉乔早早的便将那二十九个伶人给唤起,便径直往琼枝阁的正堂中行去。琼枝阁自然是不若宫中,有专用的舞榭歌台。唯一宽广些的地界儿,便是正堂了。不过薄玉乔也并非挑剔之人,在正堂之中练舞也无不可。

    浣纱浣云二人办事还是不错的,这寻来的二十九个伶人,模样身段儿生的都极为不错,又都是能吃苦的,让薄玉乔极为满意。

    眼下霓裳羽衣舞已然排练了大半,霓裳羽衣曲共三十六段,其中分散序六段、中序十八段和曲破十二段。眼下散序六段以及中序十八段已然排练的极好,真真可称得上是舞姿浑然天成,挑不出什么瑕疵。

    不过曲破乃是霓裳羽衣舞中最为关键的部分,更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薄玉乔便预备细细琢磨曲破这十二段,以免旁人借机生事。

    待薄玉乔与与曲破的十个伶人一齐共舞时,忽听得院中传来一阵喧闹之声,扰的人心烦意乱,连连有三五个伶人踏错步子。见状,薄玉乔眉头微蹙,抬眸望了浣纱一眼,后者会意,箫笛之声也停了下来。

    薄玉乔径直走出正堂,抬眼便瞧见一脸愤愤之色的薄玉琼。眼下薄玉琼这小娘子模样生的亦是不错,毕竟她生母琴夫人若是没有极艳丽的姿容的话,恐怕也不能霸占三房后院那么多年了。

    薄玉琼此刻身着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配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蜜花色水晶发钗晶莹透亮,便落在她墨发之中。如此装扮,真真是极好的。不过薄玉琼如今不过将将及笄的年岁,这般艳丽的话,当真是有些合不上她娇俏的容貌。

    而此刻,薄玉乔一袭金红二色交织的广袖流仙裙,墨发也以丽水紫磨金步摇绾上,配上极为艳丽的姿容,当真仿佛天宫之中的仙女一般。且薄玉乔又不真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在气势上也压了薄玉琼一头。

    薄玉乔眉眼弯弯的瞧着薄玉琼,玉手也微微握拳,拄在下颚的地界儿,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不知琼姐姐来我这琼枝阁有何要事?”

    言外之意,若是无要事的话,还请立刻滚出去!

    薄玉琼也不是个蠢得,自然清楚薄玉乔的意思,登时一张娇俏的面庞便涨的通红,凤眸也溢满怒气,看着薄玉乔的眼神,仿佛带着杀意一般。

    不过薄玉琼到底还是有些分寸的,虽说此刻恨不得给薄玉乔那贱人几耳光,但也清楚宫宴在即,若是薄玉乔生出了什么差错的话,恐怕老太太亦是不会轻饶了她。

    思及此处,薄玉琼气的暗自咬牙,精致的面庞此刻也略显扭曲,开口道。

    “自是有事与乔姐儿相商,乔姐儿还不请姐姐我进去?”

    瞧见薄玉琼那副怒气四溢的模样,薄玉乔心下暗自发笑,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分毫异样,径直微微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道。

    “姐姐请进罢。”

    此刻正堂之中的伶人尚未散去,薄玉乔唇边带笑,站在正堂中间的位置,朗声开口道。

    “眼下我还有些事情,各位女官便先回去歇着罢,咱们下午再排舞可好?”

    听得薄玉乔如此言语,余下的二十九个伶人登时便显出笑意,显然是极为满意薄玉乔的安排。待这些伶人鱼贯而出之后,正堂之中便只剩下黄莺翠芙以及素墨了。

    薄玉乔笑意盈盈的转头,瞧了翠芙一眼,佯作恼怒的开口吩咐道。

    “你这蹄子怎还愣着,还不快去给琼姐姐奉茶?咱们院儿里还有上好的银山毛尖,快去冲泡罢!”

    闻言,翠芙这丫鬟登时愣了一愣,随即有些疑惑的抬眸望了薄玉乔一眼,霎时间便对上了薄玉乔古井不波的眸光,于是翠芙也不敢多问,冲着薄玉乔恭敬的福了福身子之后,留下一句‘奴婢知错’,便径直出了正堂,显然是给薄玉琼备茶去了。

    其实也怨不得翠芙这丫鬟心有疑惑,毕竟那银山毛尖可是去岁的陈茶了,薄玉乔让她以陈茶待客,按理而论是极为失礼的。不过一想薄玉乔与薄玉琼这姊妹的关系,以陈茶待客都算是极好的了。

    薄玉乔此刻转头望着薄玉琼,发觉这小娘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嫉妒之色。让薄玉乔不禁有些疑惑,自己到底是作甚了,薄玉琼何必如此模样?

    “姐姐,你有何要事,便径直开口罢。”

    听得此言,薄玉琼唇线抿起,默然了好一会子,这才菱唇微启,道。

    “乔姐儿,咱们姐妹都为薄姓,又自小一齐长大,比之嫡亲的姐妹也是不差分毫,自然是不好因着一个外男而伤了和气,你说姐姐所言可有道理?”

    闻言,薄玉乔心下嗤笑一声,她与薄玉琼也并无半分姐妹情,也难得这小娘子现下来她这琼枝阁套近乎儿,原来是为了一个男子。

    薄玉乔转念一想,现下府上的外男便只有甄凌了。甄凌的父亲甄宓现下仍是太原郡郡守,官位也算不得低。且甄凌此人亦是极为优秀,人品相貌真真是极好的,也怪不得薄玉琼这小娘子动了春心。

    薄玉乔登时颔首,正色道。

    “姐姐所言极是,咱们姊妹二人哪里能因着一个外男翻脸呢?即便那外男再好,也抵不过姊妹亲情,如此的话,咱们便一齐弃了那外男即可,姐姐认为如何?”

    话落,薄玉乔还冲着薄玉琼娇俏的眨眨眼,眸中的逗弄意味儿半点也并未隐藏。薄玉琼虽说脾性有些冲动,但到底也不是个傻子,自然将薄玉乔眼中的戏谑看的分明。

    明了自己此刻被薄玉乔耍弄了,薄玉琼登时便气怒不已。径直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子,伸出食指指着薄玉乔,口中怒斥道。

    “你真真好不要脸,既然明了了我的心思,又何必如此耍弄?不过是一个要入宫搔首弄姿的贱蹄子罢了,还真是胆大包天!”

    薄玉琼此人真真称得上是口无遮拦。宫宴之事原本便是薄玉乔心中的一根刺,此刻再度被薄玉琼提起,让薄玉乔面上的神色也登时冷了三分。

    薄玉乔嗤笑一声,好似漫不经心的道。

    “我劝姐姐还是留些口德,若是今日你吐出的言语被老太太知晓的话,恐怕甭提凌哥儿了,你的亲事恐怕都会被再压上两年。”

第135章

    听得此言,薄玉琼面色登时一变,她自然清楚薄玉乔所言不虚,但饶是如此,她却真真是心有不服。毕竟她与薄玉乔都是庶出的姐儿,为何凌哥儿会欢喜乔姐儿,欲要与乔姐儿定下终身,而非自己呢?

    “乔姐儿,你既然要入了宫宴献舞,想必配给凌哥儿也并非易事,我劝你还是早些放弃此事,以免到头来空欢喜一场,连自己身为小姐的颜面也保不住。”

    薄玉琼此刻正色着开口道,虽说并未再吐露出什么过分的言语,但眉眼处的得色却丝毫未加掩饰,好似以她三房庶女的身份,便能配得上甄凌一般。

    瞧见薄玉琼这般模样,薄玉乔心下暗自发笑不已,但面上却带着几分恼怒之色,不住的颔首,刻意应和着薄玉琼。

    “琼姐姐言之有理,我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若是琼姐姐无事的话,还请离开我这琼枝阁罢。”

    薄玉乔佯怒着开口道,她这幅模样,也被薄玉琼认为是真真气急了。登是时,薄玉琼凤眸中便显出一丝笑意,随即便细细打量着薄玉乔,心下暗讽一声。

    乔姐儿容貌出众又有何用?既无生母帮扶,又惹得老太太生厌,恐怕她以后的日子,大抵也不会好过。

    思及此处,薄玉琼心下顿时欢欣不已,眸中得色一闪而逝。也不在意薄玉乔的无礼,娉娉袅袅的站起身子,莲步轻移,径直离开了这琼枝阁中。待薄玉琼离开之后,薄玉乔微微垂眸,心下倒是明朗了几分。怪不得先前薄娆对自己多加关注,现下看来,大抵是全然为了甄凌罢了。

    且以自己庶出的身份,给甄凌做嫡妻自然是不配的,想来不过是个媵妾的位置。

    薄玉乔微微勾起菱唇,冷笑一声,细致的指腹微微摩挲着左腕上的和田羊脂玉镯,心下倒是欲要给薄娆点颜色瞧瞧,否则这妇人未免也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竟然将主意打在她身上,真真是好算盘!

    不过现下瞧着薄玉琼的模样,好像这小娘子有些想岔了,她与自己一般,亦是庶出的小娘子,哪里配得上甄凌的嫡妻之位呢?想来薄娆也不会对薄玉琼多加考虑。

    薄玉琼微微抬手,拄在光洁如玉的下颚之上,杏眸流转微光,倒是想出一个不错的法子。

    先前义父配着的助兴药,她这处还剩下一些,这般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到底有无药效,莫不如便用薄玉琼与甄凌试试药,想来此举亦是正和了薄玉琼的心思罢?

    ******

    只是薄玉琼尚未寻着出手的机会,老太太便吩咐一家子在寿吾院正堂共用晚宴。按理而言,老太太应当早便厌了她薄玉乔,恐怕随便吩咐个小丫鬟打发她即可。但薄玉乔却未曾想到,前来琼枝阁知会此事的,竟会是老太太身边最为得脸的岑嬷嬷。

    事出反常必有妖,想来老太太是定然不会轻易原谅薄玉乔先前的无礼,此刻让岑嬷嬷亲自来请,大抵便是因着甄凌的事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心下更是恼怒不已,但越是恼怒,她便越是笑颜如花。薄玉乔原本便生了一副盛极的容貌,说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也不为过。此刻杏眸水光潋滟,菱唇便仿佛涂了胭脂一般,映着惊心动魄的红,让人无论如何也移不开眼。

    薄玉乔先是让黄莺备下了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伺候她穿上这极为艳丽的服制。而后青丝以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绾上,耳间配着的金镶红宝石耳坠,与同色的步摇相互辉映,着实艳丽。

    薄玉乔穿戴好后,翠芙也在那头燃起了方才调好的玉檀香。这玉檀香不仅以檀香为主料,其中最为关键的还是玫瑰花碾碎而成的鲜花汁子。

    在大乾王朝之中,玫瑰与牡丹的分别并不很大,称之为小牡丹。这些由上千朵小牡丹挤出的鲜花汁子,在阴凉处烘干得着粉末,而后与极为名贵的檀香以及其余旁的香料相调和,放入青鹤瓷九转顶炉中,再洒上两滴清冽的山泉水,如此这玉檀香的滋味儿才是绝妙。

    在各色香料之中,最得薄玉乔欢心之物,便是这玉檀香。待在身上熏香过后,薄玉乔便带着素墨一人,径直往寿吾院行去。

    薄玉乔身为小辈儿,自然是不好失礼的。若是让长辈们候在膳堂,恐怕不孝的名头便要坐实了。薄玉乔并非蠢笨之人,所以早早的便入了这寿吾院之中。

    此刻,膳堂之内,摆放着一个足足有一丈大小的紫檀木桌,上头满是瞧着便极为精致的菜肴。菠萝拼火鹅、北菇拼猪腰、青瓜拼腰花、露笋拼鸡肉、一品官燕、凤尾大裙翅、象拔虞琴、金钱豹狸等。

    薄玉乔鼻翼微微扇动,便嗅到了一股子浓郁的香气。看来近日换了管事之后,小厨房的厨艺见长啊,那她薄玉乔还真真算是办成了一件好事!

    眼下老太太端坐于主位之上,虽说早便知晓了薄娆的心思,但一看见薄玉乔那副张扬靡艳的模样,便不由的眉头微蹙。

    瞧瞧她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不过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罢了,怎的能如此艳丽?着实是没有规矩!

    因着薄玉乔这一身打扮,老太太心下着实气怒,不过她亦是个沉得住气的,在薄玉乔冲着她行礼之时,略显苍老的面庞还挤出一丝笑意,真真不容易了。

    薄娆此刻落座于老太太身畔,薄玉乔微微抬眼,不着痕迹的细细打量着这位姑母。近一月来她一直忙着献舞之事,也未曾见过薄娆几次。今日一瞧,薄娆这已年过三十的妇人,皮肤仍仿佛白瓷一般细致,双颊现出一抹晕红,便仿佛二八年华的小娘子一般,倒称得上是保养得宜。

    看来薄娆这姑奶奶在薄府的日子过得极为顺心啊,要是并非如此的话,恐怕她现下也不会如此模样了。

    薄玉乔冲着薄娆福了福身子,便被后者亲昵的拉住手,随即便顺势落座于薄娆身畔的位置上。

    此刻薄娆眉眼带笑,越看薄玉乔这幅艳丽的模样,她便越是满意。反正薄娆也从未打算将乔姐儿聘为正妻,亦是不必让薄玉乔摆出那副端和贤惠的样儿。

    “乔姐儿今日来的倒是早,你那霓裳羽衣舞练的如何了?”

    听得薄娆的问话,薄玉乔面上也带着一丝恭顺的笑意,轻声开口道。

    “此刻剩下的便是曲破的部分了,曲破乃是霓裳羽衣舞的关键之处,虽说现下众位女官已然能顺利将整曲霓裳羽衣舞都给跳下来,但最后一段却并不出彩,乔儿近日便为此事烦忧呢。”

    闻言,薄娆面上笑意愈浓,将要开口答话,忽然听得门口小厮尖声通报的声音。

    “二夫人与容小姐到!”

    听得二夫人三个字,薄娆方才眉眼处盈着的笑意也尽数消失,薄玉乔见了,心下倒是不禁有些奇怪,封氏到底与薄娆有何过节,这妯娌之间的龃龉看来并非那般简单,毕竟早在八年之前,便可瞧出端倪。

    此刻封氏身着一件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上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缓步走入膳堂之内,当真是极为艳丽。薄玉乔细细瞧着,便可看清薄娆面上涂着厚厚一层脂粉。不过饶是如此,她眼角处也现出一丝沧桑,显然是已经并不年轻了。

    薄玉容现下跟着封氏身后,这位薄府的大小姐,还有一个多月便要成婚了。现下瞧着薄玉容肖似封氏的容貌,薄玉乔心下却对她并无半分恼恨。虽说薄玉容是从封氏肚腹中爬出来的小娘子,但这脾性却没有随了封氏的阴狠毒辣,与薄正的冷血无情也并不相同,除了略有些矜贵以外,旁的真真是极好的。

    大抵因着不是冤家不聚头的缘故,封氏好巧不巧的便落座在薄娆对面,皮笑肉不笑的先给老太太行了礼,而后便微微勾起唇角,与薄娆问候一声。

    薄玉乔冷眼瞧着封氏,不知为何,她好似从封氏双眸瞧出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封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薄玉乔心下不禁升起一丝疑惑,眉头微蹙,伸手端起了面前盛着冻顶乌龙的茶盏,轻啜一口清亮的茶汤,掩住自己异样的神色。

    未过几时,这寿吾院膳堂之中便陆陆续续的入内了不少人,瞧见大房、二房以及三房的主子都坐满了,小厨房的婆子才将最后一道松鼠鲈鱼给送了上来。

    送菜的婆子年岁不算轻了,瞧着大抵是三四十的模样,也不好确认。此刻只有老太太面前有一处空儿,显然便是为了这松鼠鲈鱼留的。那婆子将松鼠鲈鱼摆放在老太太面前,大抵是因着这菜将将出锅的缘故,一股子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嗅着这股子香气,薄玉乔未曾觉得有何不对,但坐在老太太身旁的薄娆却登时面色苍白如纸,凤眸瞪大,其中含着些许泪光。玉白的手死死捣住红唇,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瞧着薄娆这幅模样,满桌子的人都面露诧异之色。也未曾有人发觉坐在薄娆对面的封氏,凤眸中的狠辣之色一闪而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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