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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全文阅读

作者:阿琐     中宫txt下载     中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8 四面楚歌

    “琴儿,我带你去园子里看一看。”蒙格挽起妻子的手,眼含笑意地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王爷说的是汉语,当下大部分婢女都听不懂,她们自然也不会对蒙格的话有什么反应,唯独那个满身灰尘的姑娘,神情与旁人不同,她似乎是懂的。

    “琴儿?”蒙格见她出神,轻声问,“怎么了?”

    琴儿甜甜一笑:“没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

    蒙格便带着琴儿往园子里去,这花园里的山石并不巍峨高耸,却胜在有水,虽不能比太液池浩渺宽阔,也已占了王府大小的一半,站在园子里看,视野开阔,令人心胸舒畅。

    蒙格在回晋国的途中,就派人先送来消息,让哈那嬷嬷在这湖水里养鱼,晋国没有大齐那样色彩斑斓的锦鲤,可嬷嬷也是用心了,养了鱼,还养了一对高价从市场上买来的天鹅,尽可能的打理得有声有色。

    蒙格说:“虽简陋了些,待日后慢慢再添补,你闲时可以来这里喂鱼,我知道你喜欢。”

    项琴很高兴,当即就要人拿鱼食来,蒙格却道:“你累了,该歇一歇,家里也逛得差不多,有什么事等歇息好了再做。”

    “我听你的。”项琴莞尔一笑,两人便手牵着手,往主院卧房去。

    妙光从厨房回到后院,旁人围上来问刚才是不是在厨房遇见大齐公主,好奇地问:“公主是不是很漂亮?”

    “像天仙一样。”妙光说,“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都盼着能到前头去看一眼,可是哈那嬷嬷管得紧,她们这些粗使的婢女,是不能见王爷和王妃的。

    且说琴儿回房休息,侍奉她洗漱的除了哈那嬷嬷外,都是大齐跟来的侍从,不知不觉的,那些从宫里派来的宫女们,都被请了出去,哈那嬷嬷眼里只有天仙一样的公主,哪里顾得上这种事,等她忙停顿了出来,才有人来问:“嬷嬷,瞧着这情形,公主是要把咱们的人都撤了。”

    嬷嬷愣了愣,可她本就觉得忽格纳送来的人不可靠,但她做不了主,只能接受。眼下公主若有这个心思,又有权力这么做,那是再好不过,便说:“当然听公主的安排,我能说什么?”

    屋子里,蒙格和琴儿说了些话后,就要去忙他的事,来时路上就说好了,蒙格回晋国后就会很忙碌,琴儿自小看着父皇日理万机,当然明白他们肩上担负的责任,而且他们接下去要走的路,不比父皇当年从纪州闯到京城简单。

    “我想见沈云,让他来见我一见便好。”琴儿说罢,就让蒙格去忙,她悠哉悠哉地看着侍女们,将自己带来的各种东西把屋子布置起来。

    不久,沈云便到了,他年轻俊美,风度翩翩,项元常嫌他黑,可这样的肤色在晋国,却是女子眼中的健壮和美。一路走来吸引无数婢女的目光,更令她们惊讶的是,公主竟然可以大大方方在房中见丈夫以外的男人。

    沈云当然不会走近内室,在卧房的外厅等候,便见琴儿翩翩而来,他笑道:“怎么还不歇着,找我什么事?”

    “云哥哥,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去做。”琴儿请他坐下,一一说道,“我想把晋国皇帝送来的宫女全部送回宫里去,不然我们带来的人,没地儿住了。”

    沈云颔首:“这不难。”

    琴儿又道:“可全部送走,又不大好,把那些粗使的都留下吧。”

    沈云笑:“怎么学得你姐姐似的,不一次把话说完。”

    琴儿笑悠悠:“云哥哥,你想我姐姐了?”

    沈云嗔道:“快吩咐我,等我走了好好歇一歇,你比离京那会儿都瘦了些。”

    琴儿道:“回去可别对父皇母后说,我过些天就养回来。”一面就道,“再有,我知道晋国的女子不能念书不能识字,更不要说学什么其他国家的语言,可是这王府里,似乎有个小丫头懂汉语。”

    “你怎么知道?你跟那婢女说话了?”沈云问。

    “我自己猜的,那结果如何,就要云哥哥你去替我打听了。”项琴笑道,“你回大齐之前,一定替我办成这件事。”

    “是哪个婢女?”

    “你找一个身上脏兮兮,模样却很漂亮,眼睛特别亮的,那就是她了。”琴儿道。

    沈云嗔道:“这样就能找到?找错了怎么办?”

    琴儿笑:“一定能找到,找错了也不怕,我认得。”

    晋国深宫里,原本为了招待项琴而准备的宴席冷冷清清,妃嫔们零星来了几个,宗亲里的女眷得知公主不来,也都怯怯地散了。因为她们都知道,皇帝一定会发怒,谁敢在这个时候,杵在忽格纳的面前。

    唯有皇后躲不过,忽格纳闯进殿来,见这情景,一把掀翻了几张矮桌,吓得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皇后也是一脸菜色。

    “你怎么不留下她,就由着她这么走了,你是皇后,晋国所有的女人都统归你管,你管不住她,就是你的失职。”忽格纳气恼地说,“你生不出儿子,现在又管不住一个弟媳妇,你还是趁早离了中宫,不要做这个皇后了。”

    河皇后跪地请罪:“请皇上息怒,臣妾一定想法子,制服那个公主。”

    忽格纳恨道:“三日后的婚礼上,一定要她向我跪地磕头,再像今日这般倨傲,朕便拿你是问。”

    皇帝撂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便走了。

    看着满地狼藉,河皇后绝望不已,虽只初次见面,可她认定了自己不可能掌控项琴。不知皇帝怎么想的,难道天定帝会那么简单地就把女儿嫁到这样的国家,难道那骄傲的公主会为了爱情就来这里?既然他们一定另有目的,她怎么可能轻易被人摆布。

    “娘娘。”亲信的宫女搀扶她起来,出主意道,“不论如何,先把七王爷请来,探探他的口风。”

    河皇后叹道:“只能先这样了,往蒙格能劝服她。”

    然而第二天一早,王府就传来足以令皇帝生气的消息,沈云要求撤掉王府里粗使奴婢之外的所有宫女,而他本是代表天定帝前来视察蒙格府中所有的事,按照两国联姻的婚书上所写,类似这样的要求,忽格纳必须无条件答应。

    这样一来,忽格纳的眼线几乎全断了,河皇后被吓得肝胆俱裂,幸好想起一事,战战兢兢对忽格纳说:“妙光被派去了柴房,正是粗使的丫鬟,她还能继续留在王府。”

    忽格纳恨道:“大婚之后,大齐那些人走干净了,朕就会把蒙格调离都城,到时候,你可要把那小贱人,替朕收拾得服服帖帖。”

    河皇后本以为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项琴,今日下午传了蒙格进宫,谁知来的却不是蒙格而是大齐公主,消息传来时,河皇后慌慌张张到镜子前左看右看,问自己的婢女:“妥当吗?”

    琴儿第一次看到晋国的内宫,第一次看到皇后的中宫,这殿阁楼宇哪里有天家气派,母后的涵元殿,是让人站在门外就会心生崇敬的所在,父皇说过,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敬仰他们的皇后。

    河皇后也丝毫没有中宫的气度,也许因为这是在晋国。

    “蒙格与我道,娘娘命他到大齐寻求子之药。”项琴落座后,开门见山地说,“他一个男人哪里懂这些事,万不得已便告诉了我。”

    她带着通晓晋国和大齐语言的侍从,等她一句句把这些话译给河皇后听。

    之后命侍女呈上药丸,却道:“娘娘,求子之药,只是民间传说,那种事信不得。这是乌鸡白凤丸,调经理气滋补身体,坚持吃上几个月,便能让您容光焕发气色红润,身体好了,自然就能得子。”

    河皇后听译者说完,面上好不尴尬,和自己的亲信面面相觑,避开了项琴的目光道:“那孩子真是,怎么把这样的事,告诉了公主。”

    琴儿含笑看着她,听随从译成汉语,便笑道:“我和蒙格是夫妻,夫妻同心,自然没有不可说的事。”

    河皇后听得这句话,笑得好勉强。

    这一来一往的,隔着两国语言,明明面对面坐着,却像是隔着千万里,河皇后见宫女将药丸打开给她看,自言自语道:“吃了这个,就能生孩子?”

    琴儿佯装没听见,举目看宫里的陈设,之后便道:“听说有一位皇妃怀孕了,拜见了您之后,我也想去拜见那位娘娘。”

    河皇后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急躁地对译者道:“告诉你家公主,晋国的妃嫔妾室,不是大齐那样尊贵的存在,她不必前去。”

    可话音才落,门外有客到,那才有了身孕的黎妃,听说公主到了内宫,伙同其他妃嫔,一起想来看看这位天上来的仙女。

    琴儿一脸茫然地看着河皇后,假装不懂侍女禀告的话。

    不多久,走进来美丽年轻的女子,穿着漂亮的裙衫,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那一位,必然就是所谓的黎妃了。

    琴儿记事起,父皇便是六宫无妃,她没有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可皇亲宗室里三妻四妾多得是,听的故事不少,女人之间的斗争她是明白的。

    中年丧子的河皇后,如今真是四面楚歌。

469 难道你要带着我去打仗?

    从皇宫归来,见那些忽格纳送来的宫女,正整车整车的被送出王府,琴儿站在门前问哈那嬷嬷:“她们会回皇宫吗?”

    哈那嬷嬷眼神一闪,像是不忍心告诉公主残忍的话语,笑道:“公主不必担心,她们自有去处。”

    琴儿猜想结果不会太好,可她从小听着父皇母后的故事长大,父皇踏血进入皇城,母后散尽六宫不顾那些妃嫔是否可怜,想要成就大事业,想要站上顶端,心慈手软是大忌。只盼有一天,能有权力让这些姑娘重新过上安逸的日子,就是最好的补偿了。

    琴儿用赞西话对嬷嬷说:“往后家里上下的就由你来打点,我的人也由你安排,语言不通偶尔若有不服管的,只管告诉我,王爷的家,可就交给您了。“

    哈那嬷嬷连声表白忠心,一路说着话到了卧房,待琴儿洗漱更衣后,嬷嬷端上茶水问道:“公主,您会学晋国的话吗?”

    琴儿道:“当然要学的,之前在大齐每日为了准备婚事忙碌,我实在没时间学,勉强只会几句问候,如今捉襟见肘的,怪不方便。”

    嬷嬷便道:“公主,您还是学着的好,不然有谁说您的坏话,您也听不明白。”

    然而今日,偏偏有一阵译者没跟在身边,那几位年轻的妃子之间小声的话就被她听见了,倒也不是说自己的坏话,而是在说,皇后会不会拉拢她和黎妃斗。

    琴儿千里迢迢嫁来这里,不是来看女人们宫斗的,可是那深宫里的女人,的确又是最值得利用的。河皇后断然不可能再有身孕,她想保住后位和家族的荣耀,任何一个能生下皇子的妃嫔都是她的敌人,她想找帮手,就只能从宫外找。

    桌上铺着信纸,这是她到达晋国后的第一封家书,提起笔来,万千思绪万千话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蒙格回来了,一进家门就来见琴儿,两人一对上眼,就是情意深深,不过是短暂分离了半天,就十分想念,恨不得每天时时刻刻黏在一起。

    “在写信吗?”蒙格道,“那我不打扰你,你慢慢写。”

    琴儿摇头:“不知写什么好,正好静一静。你吃过饭了吗,累不累。”

    蒙格道是不饿,反而关心地问:“皇后她们,有没有为难你,别人有没有欺负你。”

    “谁敢啊?”琴儿嫣然,用帕子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汗水,“我听哈那嬷嬷说,之后两个月是最热的两个月,太阳毒辣得能在地上煎饼吃,那时候你在外头跑,要小心。”

    蒙格则有些严肃地说:“有件事,我想先告诉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下去。“

    琴儿谨慎地问:“怎么了?”

    眼下晋国一面准备办喜事和大齐联姻,一面在南边和诺桑部落交战,战况并不乐观,难分胜负。按照一贯的传统,皇室子弟必须有人去前线,庶出的皇子们更是义不容辞。上一次蒙格就被派去和梁国对阵,他逃了,这一次,朝中已有声音传出,希望他将功赎罪,婚后即刻赶赴晋国与诺桑部落的战场。

    蒙格严肃地说:“皇兄若是下令,我就不得违抗,我当初逃走,了无牵挂便是客死他乡也不足惜,可是现在我有了你,我不能再逃跑,我必须打胜仗回来。”

    琴儿怔然:“你放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

    蒙格摇头道:“我怎么会放心,所以眼下即便皇兄还什么都没说,我也要开始为此做准备,我绝不能把你单独留在这里。”

    琴儿笑问:“难道你要带着我去打仗?”

    蒙格垂下眼帘:“或许这是最无奈的办法,我晋国与诺桑部落一向和平,好端端地突然打仗,让我想起了我和父皇的约定。”

    “和父皇的约定?”琴儿问。

    蒙格道:“还不能告诉你,一切会自然而然发生,等我成为了晋国的君主,你自然就会明白。当然,皇兄那点心思,不能和父皇的宏愿相比。”

    琴儿嗔笑:“竟然和女婿有秘密约定,你和父皇这是要把我当外人不成?知道了知道了,我听你的。”

    蒙格的心情好了几分,拥着琴儿道,“皇兄肯定是想把我们分开,然后想尽办法伤害你,我绝不能妥协。”

    “这两天进出皇城,你的哥哥和嫂嫂,让我十分困惑。”琴儿轻声道,“我说了你会不开心吗?毕竟他们是你的家人。”

    “现在你才是我的家人我的爱人,而他们早就不是了。”蒙格道。

    “晋国不弱,并非我自大,虽比不过大齐,可在诸国中也算强大。”琴儿困惑地看着丈夫道,“我的父皇也曾被人称为暴君,可他的凶暴能保护国家能保护子民,能让国家兴旺,能让人心服口服。可是你的皇兄简直像个率性的小孩子,这样愚蠢的人到底怎么会成为君王的?就因为他是嫡长子?你的皇嫂也十分懦弱,毫无中宫气魄,是不是因为即便是皇后,只要是女人,就提不得尊贵二字?”

    蒙格颔首:“就算嫡皇子是傻子,也只能由他来做皇帝,自然会有权力在背后操控一切,但若不是傻子,像皇兄这样的,就会成为你看见的这个样子。晋国眼下的强,不过是暴政之下的假象,这个国家被乌云笼罩,风一吹散去后,就什么都没了。”

    琴儿第一眼看到晋国国土,就感觉阴云笼罩,没想到她的想法和丈夫一样,他们果然心有灵犀,心下一喜,安心道:“就让你去驱散阴云,让阳光照进来。蒙格,我愿意跟你去打仗,可是我也想你知道,就算把我留在这里,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倒不如你速速前去,速战速决,早些回来。”

    蒙格眉头紧蹙:“不妥不妥,我们再且商议。”

    虽然蒙格十分不安,琴儿自己内心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她心里已经认定自己留下,让蒙格单独前往晋国和诺桑部落的战场,要比带上她一起跟着去打仗强。

    毕竟,蒙格要做将来晋国的君主,而在这个百姓的骨血里也浸透着女子轻贱的观念的国家,奢望一下子改变所有人的观念很难很难,与其让百姓们先入为主地反感自己是个太过傲慢的女人,反感蒙格是个过分惧内没出息的男人,不如先在民间竖起好的口碑,潜移默化地让他们接受彼此的恩爱,若不然,这对蒙格将来成为帝王收服民心有害而无益。

    左右眼下一切尚未发生,所有人都盯着婚礼大典,但琴儿和蒙格在大齐举行过一次婚礼,并且已经同房成为夫妻,对于这一场婚礼,除了民俗礼仪上的新鲜外,琴儿淡淡的,蒙格也淡淡的,婚礼这天,固然热闹非凡,固然隆重盛大,他们俩不过是照着礼节一板一眼地做下来。

    而这几天,河皇后又再见过琴儿几次,每次都支支吾吾,最后的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希望婚礼大典上,琴儿能和蒙格一起,向皇帝行叩拜之礼,不论如何,她是晋国的王妃了,在晋国,任何人都要跪拜皇帝。

    琴儿答应了,这让皇后喜出望外,再三问琴儿是否当真,琴儿笑着命译者告诉皇后,她一定会照皇后的意思来做。

    然而项晔早就下旨,不许女儿在晋国跪拜任何人,除非是皇族德高望重的长辈,但晋国因庶出皇子毫无地位,也就不存在世代世袭的荣华富贵,皇族旁系十分薄弱,自然就没什么长辈需要参拜。

    一边是父皇的旨意,一边是河皇后的恳求,琴儿在大婚的最后,即将赴大殿向忽格纳行礼时,突然昏过去了。

    婚礼一时大乱,新娘被送回了王府,宫里派来御医,可天定帝给女儿预备了十人的太医队伍,根本不需要晋国的人插手,最后传到宫里的消息说,因为天太热,新娘中暑了。

    忽格纳心里有猜忌,只管气哼哼地不说话,二王爷虽生气,倒也说:“相比之下,我晋国的确炎热,那小公主细皮嫩肉身娇肉贵的,一大早起来几个时辰,撑不住这么多礼节,也是有的。”

    皇后在一旁噤若寒蝉,但她心里很明白,虽然项琴到底还是不乐意向皇帝屈膝,可她也没有给自己出难题。

    项琴若不跪,皇帝或要迁怒她,可她现在半路不来了,到底跪不跪谁也说不清楚,皇帝纵然发火,也不会把责任都怪在她头上。

    夜宴时,蒙格独自前来,规规矩矩毕恭毕敬,和从前一样。座下还有大齐的使臣,忽格纳也不得发作,只能悻悻然咬牙切齿地等着,等大齐的人滚远了,再慢慢来收拾他们。

    王府里,琴儿靠在躺椅上,听得夏虫鸣叫,手里羽扇轻摇,悠哉悠哉。侍女来报,都已按照她的命令改口:“王妃娘娘,大公子来了。”

    琴儿起身来,便见沈云大步流星地来,她笑道:“云哥哥怎么不去喝我的喜酒?”

    沈云嗔笑道:“你差我办的事不办好,我可是寝食难安,如今有了结果,特特来禀告王妃娘娘。”

    琴儿嫣然:“云哥哥欺负我,小心我写信告诉姐姐,让她收拾你。”

    沈云道:“那个姑娘我给你查明白了,到底不是自家地盘,颇费了些时日。”

470 坐怀不乱

    “云哥哥一副邀功的喜色,看来那姑娘的确是有来历的?”琴儿手中羽扇半遮笑靥,悠悠道,“云哥哥,我可没有东西好赏你的。”

    沈云嗔笑:“你呀,深藏不露的古灵精怪,不像你姐姐,傻乎乎。”

    便是徐徐道来,那姑娘名叫妙光,父亲是晋国史官,出身书香门第,家中另有兄长和妹妹。河皇后曾中意妙光,暗中派人到府里定过亲,可惜皇子不长命,新娘未嫁皇子就死了。然而之后不久,妙光的父亲就遭罪,如今兄长充军,父母入狱,小妹在宫里做苦役,这一切早在蒙格逃入大齐前就发生了,估摸着她悲惨的遭遇和蒙格项琴无关。

    琴儿啧啧赞叹:“河皇后暗中定亲这样隐秘的事,云哥哥也能查到?”

    沈云笑道:“伯父称帝不久后,在我们还没出生时,他就培养了大批细作深入各国,自然别国也有细作在我们大齐,能不能探听到什么,就各凭本事了。”

    “原来如此,那晋国的细作在我大齐被发现过吗?”项琴问道。

    “他们派去大齐的细作都是我们的人,你说呢?”沈云好生骄傲,继续道,“推测皇后的族人突然陷害妙光一家,可能是看中她的美貌,希望纳入后宫对抗几位得宠的新妃,但现在她却被塞入王府来到你们身边,其目的不言而喻。琴儿,你要提醒蒙格小心,不要被美色所迷惑。”

    琴儿梳理着羽扇上的白羽毛,颔首道:“我明白了,云哥哥,多谢你。”

    沈云道:“不过我也多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能察觉到那姑娘与众不同,若真有什么事,你自然会小心。”

    琴儿摇头:“能让我察觉到,难道不是那个姑娘的本事?晋国女子不能念书写字,可她却能听懂汉语,果然出身书香门第,看来书一定念得不少,会是个聪明人。”

    沈云道:“他的父亲没有纳妾,与妻子十分恩爱,也是宠爱女儿,未必世俗偷偷教她念书写字,河皇后就是知道她念过书有学问,才想许配给自己的儿子。”

    琴儿略略思量,便道:“看来蒙格这位嫂嫂,可见是知道读书识字的好处,或许可以尝试感化。”

    沈云想了想,道:“除了蒙格,任何人都不能十足信任,云儿,若当蒙格也不值得你信任时,我们就来接你回家。”

    这话就有些凄凉了,可沈云说得郑重其事,他是认真的。

    “云哥哥,我不希望有那一天,我更希望自己以晋国皇后的身份,来为你和姐姐主婚。”云儿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对沈云道,“云哥哥,让姐姐好生保护镯子,我和她一定心有灵犀。”

    大齐深宫,华灯初上,涵元殿里冷冷清清。从前总能听见姐妹嬉笑,如今二公主出嫁,大公主没人可欺负了,五皇子虽然玲珑可爱,终究还小。四殿下每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只读圣贤书,做姐姐的也不好去叨扰他。

    皇后一贯是娴静的性情,光是下棋看书就能打发冗长的辰光,可怜大公主每日在宫里转来转去,现下连大公子都不在京城,实在把她闷坏了。

    这会儿刚刚出浴,听闻晋国送信来,她披着纱衣就跑来正殿,着急地问母亲:“琴儿来信了?”

    珉儿嗔道:“瞧瞧你什么样子。”命清雅把闺女穿戴整齐,她却大大咧咧坐来母亲身边,“反正马上要睡了,还穿什么衣裳。”

    “你呀。”

    “琴儿的信呢?”

    “她没有来信,是使臣的折子。”珉儿递给她看,“不过报平安的,这几日忙着婚礼,你妹妹怕是没得空闲,而且初到王府,她还要治理新家,等她闲了一定会写信,你别着急。”

    项元嗔道:“还说要天天给我写信呢。”

    清雅来给公主穿上外衣,慈爱地笑着:“日日不得闲写信,可见日子过得充实,若是每日苦闷无聊,只能靠写信打发日子,您舍得呀?”

    “那倒是。”项元还是把使臣枯燥的一大半是请安叩首的折子看了两遍,“她平安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清雅道:“娘娘,今日该是公主在晋国举行婚礼的日子吧,奴婢突然很想看看,公主穿晋国的服色是什么样儿的。”

    说话功夫,皇帝从清明阁过来了,夏日将至,忙着各地防涝防旱,项晔甚是疲倦,元元不敢吵着父皇休息,父女俩说了几句话,她便退下了。

    皇帝靠在躺椅上轻轻瞧着额头,珉儿道:“头疼?”

    项晔嗯了一声:“给朕揉揉。”

    珉儿轻轻为他舒缓疲倦,不久便见皇帝浮躁的气息安顿下来,这才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折子你看了?”

    “看了,说是孩子一切平安。”

    “刚又送来一道信。”项晔的怒气又冲上来,“忽格纳那个畜生,竟将朕给琴儿的凤辇给烧了,混蛋!”

    珉儿记起了初遇时的皇帝,喜怒形于色,好久不见他这个样子了,竟有几分亲切,珉儿安抚道:“只要人没事,一辆马车而已,你猜女儿会不会生气?”

    项晔捏着珉儿的手道:“要不是女婿要做皇帝,要不是琴儿要做晋国的皇后,朕真想一把火烧了那畜生的皇宫。”

    “别气了,你气坏了,还不是女儿忧心?”珉儿笑道,“大不了将来,你给孩子钱,让他们重新建造皇宫。”

    项晔却道:“晋国又不穷,指望朕做什么。”

    珉儿嗔道:“原来岳父这么小气。”

    项晔叹了叹,后悔已经来不及:“那会儿你和元元千万个舍不得,朕还觉得自己心肠硬,这下真的去了,朕反而不如你们了。”

    他生气地说:“忽格纳好好的去打诺桑部落,那个部落与世无争,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朕还想将来禅位后,带着你去周游呢。他必定是没事找事,也不敢惹别的国家,找个小部落惹麻烦,然后想法把蒙格调走,留琴儿独自在都城,好欺负朕的女儿是不是?这样龌龊之人,不如派些高手,直接摘了他的脑袋。”

    珉儿劝道:“你摘了忽格纳的脑袋,直接捧女婿做皇帝不难,难在那个国家人人被驯化,蒙格既是庶出身上又有异族血脉,他这样的身份要民心要文武百官臣服很难。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条路,还是要他自己走。”

    项晔长长一叹:“朕知道,朕就是火大得很。”

    珉儿嗔道:“小孩子脾气,倒不如派些高手,暗中潜入晋国,好保护女儿。”

    项晔却淡定地说:“跟去的人,十个里八个是会功夫的,明着暗着也休想伤害我的女儿。”

    珉儿伸手抚摸他的胸膛,温柔地笑着:“那不就结了,别火气这么大,伤身体。”

    项晔张开手说:“让朕抱抱你。”

    珉儿嘴上嗔着,还是窝进了皇帝的胸怀,而丈夫看不到她的脸,愁绪便浮上来,心中默默念着:琴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会儿功夫,晋国皇城里热闹非凡,因是与大齐联姻,其他各国也来了好多使臣祝贺,这晚宴迟迟不见散,夜越深,宴会上的气氛就越糜烂,很快那些翩翩起舞的舞娘们,就被皇帝默认着,送到了男人们的身边。明着是斟酒夹菜地伺候,实则被动手动脚抚摸玩弄,舞娘们也只能忍着。

    皇帝则命后宫几位年轻的妃子前来作陪,见蒙格孤零零坐着,大笑着道:“还不快选两个漂亮的宫女,去给朕的弟弟倒酒。”

    大齐的使臣除了沈云外,都在列,他们在大齐从未见过这般糜烂yin荡的景象,一个个都板着脸,算计着能不能早些退席。可这会儿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宫女被送到蒙格身边,而那些宫女像是很明白,若不满足皇帝的意思纠缠蒙格,她们就会很倒霉,一个个露出藕臂酥-胸,尽量哄蒙格开心。

    蒙格自然是坐怀不乱,可他也没有反抗,像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神情淡淡的。

    几位大齐官员看得面面相觑,互相轻声问:“要不要禀告公主?”

    王府里,沈云已经离去,项琴站在窗下,微风徐来,散去几分闷热,手里不再拿着羽扇,一手抚摸手腕上的玉镯,思量着如何才能接近妙光,又不让宫里的人怀疑。

    此时哈那嬷嬷来了,恭敬地问琴儿:“娘娘,您找奴婢有什么吩咐。”

    琴儿问道:“在晋国,婢女若做错了事,都怎么罚?”

    哈那嬷嬷愣了愣,心想这仙女一般的人,怎么问起那些凶残的事,垂首怯然道:“无疑是打骂,用棍子鞭子打,或是别的法子虐待全凭主人喜好,生死都是主人家的,就是活活打死了,也没人能管。”

    琴儿皱眉:“在晋国可以用私刑,甚至杀人?”

    哈那嬷嬷苦笑:“奴隶和牲口是一样的,不是人,是物件。”

    纵然大齐也是等级分明的国家,可律法明文规定,主人不可对下人滥用私刑,事实上在赵国就有这样的规矩,外祖母那样的遭遇,不过是赵氏仗着自己是皇亲,如今想来,合该赵国走向末路。

    “娘娘,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怕我的人不懂事,想提前警告她们。”琴儿淡淡一笑,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471 责罚

    哈那嬷嬷应着,想了想,又道:“娘娘,您早些歇着吧,王爷怕是要过了子夜才会回来,宫里的宴会总是很晚才会结束,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的。”

    琴儿笑道:“不碍事,我也不过是闲着,就等一等吧。”

    哈那嬷嬷答应下,躬身退出屋子,心里却盘算着,宫里宴会到后半时,皇帝大多会命舞娘供宾客取乐,今日必然也免不了,不知王爷会怎么应对,公主若是知道丈夫在宫里和舞娘搂搂抱抱,一定会生气吧。

    “哎。”哈那嬷嬷叹息,想必大齐绝不会有这种事,但晋国上一代皇帝并不如此,偏偏这个忽格纳是个好色之徒,而公主这般美貌……

    嬷嬷合十向天祝祷,但愿郡主在天之灵,能保佑这一对孩子。

    而正如哈那嬷嬷所言,琴儿等到将近午夜也不见丈夫归来,嬷嬷又来解释过一回,既然是晋国的风俗,她当然不会在意,更何况今日本是他们大婚的喜宴。

    但随行而来的礼官却提早退出了皇宫,他们合计后,还是来觐见公主了。

    屋子里架起屏风,琴儿看着屏风后的身影问:“这么晚了,见我何事?”

    几位礼官谨慎地将晚宴上所见的一切如实禀告给公主,他们并不是来说蒙格坏话的,这本是他们的职责。

    自己的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才刚新婚的新娘如何能忍受,她冷冷地问:“你们最后退出时,王爷在做什么?”

    礼官干咳了一声:“忽格纳……命宫女斟酒,喂给王爷吃,王爷……吃了。”

    琴儿的手瞬间握成拳头,而她也被自己这气势吓着了,她这翻江倒海的怒气和醋意,在从前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真是太新鲜了。

    想到这些,又不免觉得有趣,也知道蒙格不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还是夫妻之间解决吧。

    便吩咐:“我知道了,退下吧。”

    午夜钟敲响很久后,门外终于有动静,说七王爷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人,琴儿派人去问,前头却说王爷沐浴更衣去了,要等洗漱干净了才进来。

    琴儿心里的不悦散了一大半,更有心作弄蒙格,命人将宫灯蜡烛悉数灭了,自己躺在榻上假寐。

    蒙格终于进来内院,见卧房里外黑洞洞,以为琴儿真的睡了,刚才进门时听说大齐几位官员来过,想必是告了状,他心里有些忐忑。幸好今日沈云没跟着去,不然沈云会怎么看待自己,指不定皇帝还给沈云塞几个美人。

    屋子里静悄悄,蒙格轻手轻脚走到床塌边,隐约可见纱帐里躺着的琴儿,他伸手刚刚要挑起帐子,听见说:“这么晚?”

    “琴儿,回来了。”

    “她们才给我驱了蚊虫放下帐子,你一挑,蚊虫又该飞进来了。”琴儿说。

    “我……”蒙格不知如何是好,憋了半天说,“我进来后,再驱一次蚊虫可好?”

    “那就要把我折腾醒了,我现在正困了。”琴儿说着,翻身过去,“王爷另找住处去睡吧,宅子里好些空屋子呢。”

    “琴儿。”蒙格好窘,已经感觉到,妻子生气了。

    “再说了,我这儿的侍女都笨,不会斟酒不会哄人,更不知道要喂主子喝酒,怕伺候不好你。”琴儿说着,摆摆手道,“出去吧,我要睡了。”

    蒙格却挑开帐子坐进来,琴儿翻身起来,往里头坐了些,带着怒气问道:“你怎么回事,我可没允许你进来。”

    “琴儿,你生气了?他们是不是都告诉你了。我保证,我都没看过那些宫女什么模样,我就像个木头似的坐在那儿。”蒙格着急地解释着,“咱们不是说好了,先示弱,所以这样的场合,我不能违抗皇兄。”

    “你摸手了吗?”

    “没有,我碰都没碰她们。”

    “可你喝她们喂的酒了。”

    “我的嘴只碰了酒杯。”

    屋子里黑漆漆的,看不清彼此的脸,可光听声音就能想象蒙格有多着急,琴儿心里好笑,嘴上嗔道:“这会儿对付我这么聪明,在宴会上怎么这么笨,就算不反抗,也能想法儿脱身,你看我晕得多及时。”

    蒙格伸手将她搂到怀里,见琴儿没反抗,总算松了口气:“你晕过去时,明知道是假的,我也吓死了。”

    琴儿笑道:“那也好,别人看着就更真了。”接着却重重拍打了蒙格的手,骄傲地说,“下回再不许了,我会生气会吃醋,我不允许任何女人在你身边,咱们也说好了的,你若……”

    她声音轻了几分:“说好的,你若登基,六宫无妃,这一生只许有我一个人。”

    蒙格道:“我答应你的,绝不反悔。你没生气,我就放心了,下次我也一定跟你学想法子脱身,再不参与这奢靡之事。但今日听得几句风声,我可能逃不开去诺桑部落的事。”

    琴儿拉着他躺下,给他轻轻摇扇子,温柔而从容地说:“那就去吧,好好把这件事做个了结,你一个人去,你放心,绝不会有人伤我。忽格纳不傻,梁国眼下巴不得我父皇连同他们一起端了晋国呢,忽格纳若伤我,他就死无葬身之地,真正危险的不是现在,而是若有一日他被逼入绝境无所顾忌时,我们才要小心。眼下,他顶多做些无谓小事来膈应我膈应我的父皇,这般宵小猥琐,哪里像一国之君。”

    “你说的有道理。”蒙格道,“现在提防他伤害你,不如提防他要杀我,我死是晋国的事,父皇没理由为此起兵,杀我比伤你划得来。”

    琴儿伏在他胸前道:“所以,你千万小心。”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很快天亮了,为了两国联姻,蒙格还要去应对一些事,自然琴儿依旧称病,躲过这一阵热闹。

    而今天,琴儿要去会会那个叫妙光的姑娘,云哥哥说,在这里谁也不能完全信任,她知道,可她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在异国他乡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成为朋友。

    午后是最炎热的时候,一路从国境走到这里,加上休息了几天,琴儿其实已经习惯了晋国的气候,她天生玉骨冰肌,本就不怕热,再加上性子沉静,若是姐姐来了这里,一定没几天就待不住了。

    琴儿给母后和姐姐写了家书,命人送回大齐后,便带着哈那嬷嬷在园子里转悠,一面跟着她和译者学说晋国的话。

    走着走着,就往后院来,嬷嬷劝说后院脏乱,不敢玷污了王妃,琴儿却笑:“别惊动他们干活,我看一眼就走。这是我的家,即便往后不来了,我也该知道是什么样的。”

    这一边,妙光正和其他人一起劈柴,旁人见午后酷热,都躲在阴凉地里偷懒,但她只想着快些把活干完,夜里能早些休息,并没有和她们聊。

    但这里只有妙光在厨房见过公主,他们好奇时,总要问妙光,妙光不得不应答着,再三说公主像仙女一样美丽。可却有人逗她:“妙光,你也长得很漂亮呢,公主比你漂亮吗?”

    一阵哄笑声中,有人惊呼了一声,众人这才看到哈那嬷嬷带着漂亮年轻的贵妇人出现在门前,毫无疑问,这位贵气逼人的夫人,就是大齐的公主,殿下的王妃。

    一时慌张不已,纷纷跪倒,妙光跟着跪下,心里一片乱。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接近王妃和王爷,但又同时不被宫里的帝后看出她背叛的心,这下可好了,指不定公主先讨厌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给她机会。

    “嬷嬷,她们说什么?”琴儿分明都听明白了,但明知故问地用赞西语询问。

    “她们,她们在说……”嬷嬷本以为公主不至于为这种小事大动肝火,但昨晚公主却问过她刑罚的事,她揣摩不准公主什么心思,且这里都是晋国的人,而昨晚公主却说她要警告随她来的人,嬷嬷总不能先偏袒了自己人。

    但琴儿身边跟着的译者已经很有眼色地主动把话告诉她,嬷嬷又听不来汉语,只能着急地用赞西话说明了情况。

    琴儿轻轻哦了一声,笑得意味不明,眼中则透出不满的气息:“原来她们在背后议论我?”

    哈那嬷嬷惊慌不已,伏地道:“娘娘,把她们教给奴婢,奴婢一定狠狠责罚,求娘娘息怒。”

    琴儿朝身边的人使了眼色,转身道:“我等你给我一个交代。”

    哈那嬷嬷唬得不行,万万没想到,公主竟是如此狠厉的角色,听说昨晚还故意为难王爷,大齐的公主毕竟是大齐的公主,她不该把人想得太善良温柔,她们的骄傲,岂是自己能想象的。

    待琴儿离去,嬷嬷便怒道:“把这里几个嘴碎的都绑了,各抽二十鞭子,让她们长记性。”

    后院顿时鬼哭狼嚎,但因琴儿早就把王府里的人都换了,除了这些干粗活的,连前来行刑的都是她的人,手里的鞭子自然有轻有重,不会把人往死里打。

    至于妙光,被拖到一边按在地上后,鞭子重重抽在身上两下,疼得她撕心裂肺,不知能不能挨得住二十下,可缓过神却发现,之后的鞭子都只抽空在身边的地上,一下又一下,扬起的尘土快迷了她的眼睛,但听手握鞭子的中年妇人道:“傻子,不会叫吗?”

    她听得懂汉语,这妇人好像也明白她懂,这是怎么回事?她发愣的当口,结结实实又挨了一鞭子,疼得失声喊出来,可又被责备道:“你不叫,我只能抽你了,还不快叫?”

    此刻琴儿已经回房,她虽能狠下心,但终究见不得惨状,吩咐道:“之后去看看她们,别让哈那再为难她们,我只要妙光就好。”

472 沈云归国

    飞来横祸的一顿毒打,像是大齐公主在这个家第一次立威,可怜后院的仆人伤的伤痛的痛,旁的人可没妙光这么好运,足足二十鞭子即便没被下死手,也疼得死去活来。

    屋子里一片惨淡的哭声,妙光也不见得多好,躲躲闪闪的也挨了五六下,裙子都被抽破了,鞭痕狰狞地红肿着,还有破了皮的地方沁着血珠子,疼得她眼泪含在眼眶里。

    父亲遭罪后,她便被皇后圈禁,皇后最初是要她献身给皇帝,替皇后对抗其他妃嫔,自然不会打她虐待她,可曾威胁过要打她的母亲和妹妹,妙光当时就被吓得不行,答应了皇后的要求,决定把自己献给皇帝,现在想来,若自己强硬几分,这鞭子就会抽在娘亲和妹妹的身上,妙光心如刀绞。

    泪水低落,落在伤口上更疼,可是也让她冷静了一些,很显然她被区别对待了,那大齐的中年宫女看起来并非凶神恶煞的人,原本是打两下就好的,是她笨是她不会假装喊疼,才多挨了几下。可是,她们为什么不打自己?

    既然行刑的宫女是大齐人,也就和哈那嬷嬷不相干,不是哈那嬷嬷授意袒护她的话,那就是……公主?

    虽然完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状况,可心里却莫名燃起了更强烈的希望,她相信公主是值得托付的,而这也是她唯一的出路。

    夜渐深后,后院来了人,给受伤的下人们送了治疗创伤的膏药和食物,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东西堆在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拿,僵持好久,有胆大的去拿了,也没见外头有什么动静,大家便一拥而上,各自拿了一些药擦拭伤口,有人给妙光拿来一只苹果说:“吃吧,大家都饿了。”

    因为受罚,今天所有人都没饭吃,这些食物足够大家填饱肚子,而平日里能分到后院的瓜果,都是磕伤或熟透了快烂的,今天的食物又新鲜又好吃,才叫众人一开始不敢伸手拿。

    大家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哈那嬷嬷忽然带着人进来,吓得大家纷纷把食物往身后藏,嬷嬷却道:“不必藏,安心吃吧。这是王妃娘娘赏赐给你们的,娘娘说了,做错事要罚,不然王府里没规矩,但罚过了就是了,以后既往不咎,你们记着教训就好。”

    众人战战兢兢谢恩,嬷嬷看了眼妙光,眉头皱起,她当初把妙光送到后院,并不是刻意要虐待她,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不想让公主看着碍眼,结果上一次撵人走,反而把这姑娘给漏了,这下叫公主撞见,果然,看着碍眼了吧。偏偏她们还不知死活地在背后议论,还敢和公主比美貌。

    “妙光。”哈那嬷嬷道。

    “是……”她的心颤抖着,她宁愿挨打宁愿受罚,求不要被撵走,不然什么希望都没了。

    “收拾东西出来,从今天起,你在娘娘院子里干活。”哈那嬷嬷无奈地说,心里哀叹着,恐怕这孩子的苦日子来了。

    可妙光开心的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赶紧收拾东西,哈那嬷嬷离开后,其他人就聚过来,纷纷愧疚地说:“公主是不是听我们说你比公主漂亮,要把你带在身边慢慢折磨?妙光,我们害了你。”

    可妙光完全不害怕,今天她都没怎么挨打,公主若要虐待她,下午完全就可以把她打死,总不见得,公主气恨到了要把她带去身边虐待的地步。

    她不信天定帝那么伟大的君王,会培养出暴虐的女儿,她听过大齐的故事,大齐皇帝有一双明珠般的女儿,她们美丽善良惠泽百姓,就如她眼中所见,公主是像仙女一样的存在。

    “妙光?”门外的人催促着,妙光不敢再耽误,收拾好仅有的一点东西,出来了。

    哈那嬷嬷打量了她一眼,叮嘱道:“孩子,机灵一点,别惹公主生气,不然没有人能救你。”

    “是。”妙光答应下,跟着嬷嬷离开了后院,来到她从未踏足过的公主的院落内,这里金碧辉煌堪比皇宫富贵,哈那嬷嬷让她站在院子里,自己进去禀告了。

    巧的是,此刻蒙格从外头归来,正看见衣衫不整的侍女站在这里,身上的裙子也被扯破了,胳膊上也有血透出衣衫,像是才挨了一顿打。

    蒙格微微皱眉,进门时,只听琴儿用赞西话对哈那说:“你安排她一个差事就是了,不必问我。”

    哈那嬷嬷领命,转身见到殿下,心里一颤,殿下也看见外头那孩子了吧,这事儿怎么解释才好,殿下是不是会认为公主也有狠毒的一面?

    “怎么了?”蒙格自然要问,“外头那侍女,好像挨了顿打。”

    琴儿拉着他到窗口看,看着哈那和妙光说话,然后把她带走,娇弱瘦小的人,很快就消失在暮色里,蒙格问道:“她冒犯你了?”

    “不只是她,后院的下人,今天因为冒犯我,都挨了鞭子。”琴儿道,转身看见蒙格惊愕的神情,她嗔笑,“所以你心里想,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了,也不过是不把奴才当人看的暴虐之人?”

    蒙格摇头:“你怎么会是那样的,我不信。”

    琴儿笑道:“是呀,我只是让哈那给我一个交代,我可没让她用鞭子抽她们。”

    蒙格不想再猜谜,虎着脸说:“你呀,好好跟我说,别叫我担心。”

    琴儿悠悠笑道:“你进来瞧见了,那姑娘漂亮吗?”

    蒙格摇头:“没看脸。”

    琴儿心里一乐,拉着他的手坐下,便将沈云查来的事告诉他,很可能这个叫妙光的姑娘,是帝后派来的人,既然找这么漂亮的,估摸着就是要**蒙格,离间他们夫妻。而阴差阳错的,竟然偏偏又把她留下了。

    蒙格眉头紧蹙:“那你还留在身边。”

    琴儿道:“有些事我自己还很模糊,所以暂时不向你解释,等我弄清楚这姑娘到底怎么回事,我再一五一十告诉你。”

    蒙格当然不反对,虽然他早就想到帝后会派眼线潜伏在这大宅中,可琴儿一来就把人全撵走了,没想到竟然漏了最要紧的一个。

    “我绝不是暴虐的人,但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必须做出一些狠心毒辣的事。”琴儿正经地说,“不论发生什么,你不要误会我。”

    “我明白了,你也不该担心,不论你做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蒙格说道,“这一辈子,我们一心同体,怎么会有误会。”

    琴儿却笑:“说的好听,方才听说我用鞭子抽打下人,你可吓坏了吧。”

    蒙格搂过她道:“不许总欺负我,我好歹是大丈夫。”

    “大丈夫如何……”琴儿柔柔地一笑,眼含秋波,蒙格在她耳畔轻声低语,羞得琴儿耳根通红。

    夜渐深,妙光有了新的住处,和那些跟随公主从大齐来的侍女住在一处,她们早就得到公主嘱咐,自然不会欺负妙光,见她身上有鞭痕,还好心来替她擦药。

    待众人都躺下,妙光就听见她们在用汉语互相说话,说如今婚礼结束,为公主送亲的使臣马上要回国了。一个姑娘害怕地说:“有大公子在,我心里踏实,大公子走了,那个皇帝会不会欺负我们公主,虽然我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王爷看起来好弱。”

    也许殿下比起那位大公子是弱一些,可殿下是勇敢的人,妙光很崇敬蒙格,他敢于挑战自己的命运。

    她翻了个身,听着窃窃私语,渐渐就睡着了。

    之后几天,她很寻常地跟着旁人一起干活,虽然近不到公主身边,总比在后院劈柴要强,并没有人为难她,公主和殿下都没要见她,相反的,还是皇后的人,想法子混进来,见了她一面。她只能如实说,因为得罪公主而挨打,又被调来这里。

    这对于帝后是个好消息,忽格纳听说后,叮嘱河皇后:“那小贱人狡猾得很,怎么那么巧,就找妙光的麻烦,你要留心,别叫那小贱人策反了妙光,再让妙光骗我们。”

    皇后战战兢兢地应下,小心地问:“合适的时候,臣妾去蒙格府中看看可好?”

    皇帝道:“去吧,你去看看弟妹有什么不可以。”他冷幽幽一笑,眼中有几丝兴奋,“沈云那些人就要走了,呵呵……他们的好日子来了。”

    数日后,便是沈云返回大齐的日子,虽然留给琴儿的人手众多,可沈云自然是无可取代的,琴儿和蒙格将他送到都城门下,有很多百姓围观,他们也不好太过亲昵,好在该说的话都在家里说好了。琴儿纵然不舍,也不能把姐姐的未婚夫留在自己身边。

    “云哥哥,姐姐若欺负你,你就写信告诉我,我来写信责备她。”琴儿含泪笑道,“云哥哥,父皇母后,还有姐姐面前,千万说我好。”

    沈云答应,看向蒙格,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蒙格与他拳头紧握:“我们在大齐再见。”

    队伍离去,琴儿心中不舍,更少了几分安心,可她知道不能依赖云哥哥,她将来还要做皇后呢。

    “琴儿,有我在。”蒙格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不怕。”

    琴儿颔首,见周遭无数百姓围观,笑道:“咱们还是收敛一些好。”

    之后返回王府,才到门前,忽格纳就派人来找蒙格,夫妻俩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蒙格便走了。

    进到内院,琴儿瞥见妙光在边上的屋子里擦拭茶具,她便走来问:“擦干净了吗?”

    妙光本在想心事,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来,冷不丁被这么问,手里一滑,精贵茶杯被摔得稀碎。

    哈那嬷嬷怒道:“你怎么回事?这可是娘娘千里迢迢从大齐带来了的。”

473 上天派来的

    琴儿走上前,捡起一片碎片,轻轻叹道:“这是父皇送给我的茶具,从大齐一路带来,几个人守着一套茶具,就怕路上颠簸摔碎了,好不容易完完整整带来,才用了一次。碎了这一只,一整套就不齐全了,在大齐,皇室贵族绝不会用不成套的茶具。”

    妙光伏在地上,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公主,这么多人在,她可以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吗,会不会传到帝后耳朵里,会不会还是爹娘兄妹。

    很显然,这姑娘听得懂汉语,他们目光交汇着,而哈那嬷嬷则上前紧张地说:“公主,奴婢这就把她拖出去责罚,求您息怒。”

    哈那嬷嬷说什么,赞西话妙光就不太懂了,毫无疑问嬷嬷又要打她,这一次,她还能躲过一劫吗?

    琴儿丢下碎片,露出惋惜的神情,没理会嬷嬷说的话,带着自己的婢女扬长而去。

    “嬷嬷……”妙光不知自己会面临什么惩罚,却恳求道,“可以让我把碎片收起来吗?”

    “别惦记你的碎片了,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总是惹公主生气。”哈那嬷嬷合十不知念了什么,叹气道,“害得我总是不得不打你,造孽啊。”

    妙光这一次,没能躲过一劫,下午其他几位庶出皇子府里的女眷来做客时,眼睁睁看着一个婢女被按在院门外用竹条抽打。

    哭喊声一阵阵传进来,听得人心惊肉跳,琴儿却命译者对几位嫂嫂说:“原本该用我从大齐带来的茶具招待各位嫂嫂,却被侍女失手摔碎了,真是可惜。待下一次我命人从大齐再带来,再邀请各位嫂嫂来品茶。”

    语言不通,说几句话都要人传来传去,自然是不能好好聊天的,译者不在跟前时,几人窃窃私语,议论着琴儿虐待下人的事。

    琴儿淡定从容,但愿她们,能把这些话传出去。

    自然,河皇后很快就知道妙光被虐打的事,与亲信商议着,会不会不等妙光离间蒙格夫妻,就先被项琴打死了,而皇帝那边已经要催促蒙格去打仗,摆这么一个人在王府里,万一妙光不堪虐打,把她供出来,岂不是和项琴为敌。

    亲信却道:“皇上万一问责,您也有话说,七殿下的性情您知道,若是被他发现大齐公主原来也是暴虐之人,夫妻俩不用靠美色,也能离间了。您就这么和皇上说,皇上能听几句。”

    河皇后神情紧绷道:“可我并不想与项琴为敌,与她为敌就是与大齐为敌,何必呢。但愿妙光那孩子嘴巴紧些,她若背叛我,别怪我不客气。”

    而此刻,皇帝那边的人过来,听说皇帝今晚又要来,河皇后想死的心都有,而她身边的人倒是冷静,多问了一句:“皇上召见七王爷,可说了什么?”

    那人果然道:“皇上要王爷后日就出发,奔赴诺桑部落。”

    夜色降临,被皇帝叫去了的蒙格迟迟不归来,有下人来说,王爷去军营了,而后天去打诺桑部落的事也终于定下,这一别,不知几时才能见,也不知留在都城,会有什么事等待她。忽格纳真是着急,这会子沈云还没出晋国边境吧,他就迫不及待了,真是不把大齐放在眼里。

    站在门前,等不到丈夫归来,又心疼又无奈,此时她的人来说:“娘娘,妙光发烧了。”

    琴儿心中不忍:“把闲杂的人带开,我想去看一眼。”

    身上的鞭痕还没退去,又挨了一顿打,妙光的屁股肿得不能仰卧,只能趴着,伤口的热毒聚集在体内散不出去,娇弱的姑娘便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清凉的膏药被抹在屁股上,虽然疼得她身体抽搐,可抹完就舒服了很多,还有人替她用凉凉的东西擦身,额头上也被盖上冰凉的帕子,她睁不开眼睛,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天明时被人推醒,扶起来喂了一碗药,之后又昏睡了半天,醒来时发现有人要脱她的裙子给她上药,昨晚没力气,今天缓过来了,立刻蜷缩起来,不敢把那私密的地方露给别人看。

    “傻姑娘,都是女人,怕什么?不上药,热毒散不开会病死的,你想死吗?”那慈眉善目的中年侍女说着听来就温柔的汉语,把她从角落里拖出来,不由分说地扒掉了裙子给上了药。

    又疼又屈辱,妙光忍不住哭了,她一直哭,都不知道身后换了人。

    “很疼吗?”忽然传来温柔的女声,她心里一惊,扭头看,竟然是公主。

    “你听得懂汉语是吧?”琴儿直接问。

    妙光惊恐不已,可见屋子里只有公主在,方才那位姐姐不知去了何处,她想要爬起来,却被公主按住了背说:“趴着吧,趴着好受些,昨晚我来看你,你神志不清,我真怕你要病死了。没想到她们打得这么狠,我让他们做做戏的。”

    “公主……”

    “要叫我娘娘。”琴儿微笑,“你看,你真的会说汉语。”

    “是父亲教的,父亲说汉学博大精深,晋国的学问也大多是传自中原。”妙光含着泪道,“可是在外面我不能说汉语。”

    琴儿颔首:“我知道,女孩子不能念书。”她问,“你几岁了?”

    “十五岁。”

    “比我还小呢。”琴儿怜惜地说,“你爹娘都被关起来了,哥哥充了军,妹妹还在宫里,是不是?”

    妙光听到这里,再也顾不得屁股上的剧痛,她就知道自己被区别对待是有原因的,公主竟然查出了她,她爬起来跪伏在床上,哽咽难言:“公主,求您救救我的家人。”

    琴儿说:“想救他们,你还要吃很多很多苦,像这样的惩罚,你撑得住吗,可能下次就被打死了。”

    “公主,只要能救出家人,他们死我也愿意。”妙光连连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就是死我也愿意。”琴儿却笑了,“你刚才说的,是让他们死。”

    妙光茫然地看着公主,可是看到公主的笑容,她浑身的痛处都仿佛消失了。

    “妙光。”进入晋国后,这还是琴儿第一次用晋国的语言说向帝后问安之外的话,她用自己的丝帕,为可怜的姑娘擦去泪水,缓缓道,“我并不知道你值不值得我信任,可我愿意救你的父母,给我一些时间,而你要吃一些苦,你和家人一定会有团聚的那天。”

    妙光叩首,琴儿却把她搀扶起来,温柔的神情里说着威严无比的话:“好好歇着吧,你若背叛我,我仍旧会救你的家人,但是你,只能继续走你自己选择的那条路,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管。”

    琴儿说罢,微微一笑,起身迅速离去。

    公主一走,像是把光芒都带走了,屁股上又火辣辣地疼起来,妙光吃力地趴下,可她再也不哭了,她的愿望实现了,大齐公主是上天派来的。

    然而眼下,琴儿的心思并不在妙光身上,只因担心这姑娘想不通一病病死了,才提前来说这些话,提前给她希望,这会儿蒙格正在打点行装,她的丈夫要去打仗了。

    蒙格转身见琴儿站在屏风边上,上前道:“怎么进来了也不出声?外头热吧,去哪儿了。”

    琴儿伏在他胸口:“一个月够吗?”

    蒙格道:“够了,晋国并没有大齐那么大。”

    琴儿抱着他的腰说:“我等你回来,要活着回来,你若是死了,我会哭,你忍心我哭吗?”

    蒙格笑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不仅活着回来,还要为我们的将来铺路。反是你,千万不要受伤害,我会心碎,你忍心我心碎吗?”

    琴儿笑靥如花,眼波中又是满满的不舍:“不许学我说话。”又霸道地说,“别回头诺桑部落为了求和,送你一个公主小姐什么的,你可不许要。”

    转眼间,新婚不久的先帝七皇子蒙格,就带兵奔赴前线了。

    因之前晋梁之战做了逃兵,七皇子曾一度失信于民,能像妙光这般看待他的逃离的人,屈指可数,这是一个百姓和女子被压迫得再也不愿站起来的国家,即便忽格纳不逼他,他也需要做些事来重新赢回民心。

    日升月落,蒙格离开都城两日,计算着日子,云哥哥也该进入梁国了,而这一天,皇后派人传话,邀请弟妹进宫游玩。

    身边的人都劝公主不要去,连哈那嬷嬷都求她装病躲在王府别和任何人打交道,琴儿却命人为她梳妆打扮整齐,浩浩荡荡地进宫了。

    忽格纳正在黎妃宫中,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宫人来禀告,说七王妃进宫了,忽格纳挑起眉头,起身就要走。

    黎妃拉住他的手:“皇上,你要去见弟妹?”

    忽格纳哼道:“知道还不放手?”

    黎妃却说:“不知皇后有没有劝您,皇上,臣妾冒死谏言,还望您慎重对待这位公主,大齐的铁骑,可不是闹着玩的。臣妾为了您的血脉能继承晋国江山,说的是实话。”

    忽格纳冷着脸,到底是慢慢坐了下来,不甘心地在边上枕头上砸了一拳:“蒙格那小畜生,活不长的。”

474 就该她受苦了

    黎妃柔声安抚皇帝,见忽格纳冷静了几分,便道:“皇上的心思,臣妾最明白,来日方长,且让臣妾去见见她,将来的事臣妾若能说得上话,必然尽力为皇上周全。”

    忽格纳捏着她的脸蛋,满意地说:“还是爱妃懂朕,皇后可是不中用了。”

    如此,黎妃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往河皇后宫中迎着项琴去。

    路上她的宫女轻声道:“娘娘,听闻这一位对外虽是油盐不进难相处,瞧着有多高贵了不起,可在府里,也不过是作威作福,有个稍微漂亮点的婢女,她就容不得了,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黎妃轻轻一笑:“纵然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她背后的大齐能随便看轻吗?天定帝那样的君王,会随随便便把女儿嫁来晋国,他们一定图谋着什么,我却不知道我们皇上心里明白不明白。“

    她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若不是皇子,我倒是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可若是皇子,叫我白白放弃不成。”

    紧赶慢赶地来,老远就瞧见项琴被簇拥着进了中宫,可等她到门前,皇后的人却将她拦下,说眼下皇后和七王妃有话说,请她稍后再来。

    “你们有没有眼色,也不问问娘娘为什么来。”黎妃的宫女好生厉害,大声道,“娘娘是奉皇上的旨意来问候七王妃的,皇上这会子就在娘娘宫里坐着,难不成我们去把皇上请来?”

    门前的人一时语塞,匆匆忙忙进来汇报,琴儿在旁听得真切,只是装糊涂,但听得皇后在那儿轻声和身边的人嘀咕:“真是皇上派她来的,派她来做什么?”

    但皇后还是忌惮皇帝,由着黎妃大摇大摆地进来,叹道:“皇上差你来,做什么?”

    琴儿在边上,自顾自地品茶,反正她是听不懂的。

    黎妃瞥了眼七王妃,故意说道:“皇上听说弟妹来了,很想来看一眼,可是七弟不在家,皇上知道大齐规矩多,生怕弟妹觉得不自在,就让臣妾来,不过是问一声好。”

    饶是她这么说,项琴依旧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是真的听不懂,待得译者把话转成汉语,琴儿才笑语盈盈道:“多谢皇上关心,我一切安好。”

    河皇后便道:“既然你问过了,早些回去吧,你大着肚子在我眼前晃悠,我心里慌得很。”说着就命自己的人,赶紧把黎妃送进去。

    黎妃年纪虽轻,气势不弱,大摇大摆地坐下道:“娘娘这就不厚道了,一口茶也不给我吃吗?”

    琴儿神情淡淡地望着他们,她感觉到黎妃一直在瞟自己,这个女人,显然比皇后精明多了。

    “你不要乱说,皇上会怪我。”河皇后的气场,哪里像中宫,哪里像一国之母,又或许她是知道自己没得挣扎,才屡屡示弱,以保万全。

    “娘娘您和弟妹聊着,我在边上听听。”黎妃笑悠悠,“不是什么臣妾不能听得吧。”

    皇后皱着眉头:“那你别打扰我们。”

    然而河皇后与琴儿说话十分费劲,一句话总要等人传来传去,旁人几句话能讲清楚的事,河皇后就怕传达不清楚,谁知道跟着公主的译者会不会避重就轻,会不会颠倒原意,这自然是不能说正经的事,黎妃在边上,听着也好不耐烦。

    再后来,不过是吃茶聊家常,坐不足一个时辰,便要散了。

    黎妃离开时,见项琴冲她微笑,虽然也笑着回敬,可一转身就毛躁地说:“大齐的公主怎么会是俗物,不过有件事我算看明白了,人家根本不想和皇后好,皇后还上赶着巴结她。”

    回到宫里,忽格纳一觉睡醒,正拉着黎妃宫里的宫女要亲嘴。黎妃心中怒不可遏,但也不敢发作,反对忽格纳笑说:“臣妾现下不好侍奉皇上,皇上只管留下,臣妾让那小婢子侍奉您。”

    忽格纳却问:“项琴如何,皇后找她说什么?”

    黎妃凑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好一阵,两人眉来眼去,像是商议着什么,最后她谄媚地一笑,嗔道:“皇上耐心些,臣妾一定为您周全。”

    琴儿从宫中回来,见妙光在院外洒扫,两人目光对上了,就吩咐边上的人:“让她给我送茶进来。”

    哈那嬷嬷在院中迎候,很担心王妃会在宫里吃亏,可忽然听说她要让妙光送茶,紧张地跟在妙光身后说:“千万谨慎,你别总是惹娘娘生气,再打你几顿,你可就活不了了。”

    可妙光知道自己不会死,比任何人都期待能和公主说上话。

    她小心翼翼端着茶盘进来,屋子里其他人主动就退下了。公主正坐在镜子前,从发髻上拆下发簪,那些首饰必定也都是她从大齐带来的,似乎是两国婚书上写明,公主可以在晋国保持大齐的服色和习惯,而妙光也一直都憧憬中原女子的穿戴,每天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公主,您的茶。”妙光把茶杯送来,“公主,请用。”

    “不是说了,要称呼娘娘,在晋国我是王爷的王妃。”琴儿笑道,“可是听你说汉语,真亲切,把茶放下吧,我不吃茶。”

    “是。”妙光将茶杯放下,琴儿看到她手臂上还没能消失的鞭痕,心中不忍,温柔地问,“屁股还疼吗?”

    妙光脸涨得通红,小声嗫嚅:“不疼了。”

    琴儿笑:“那坐下吧。”

    妙光一颤,慌忙摇头:“疼的,坐不下去。”

    “真可怜。”琴儿道,“你别害羞,让屋子里的姐姐们每天给你抹药膏,很快就好了。以前我的皇姐挨打,也是用这种药膏,来晋国前,不明白他们让我带着做什么,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妙光却惊讶地问:“您的皇姐也是大齐的公主,会挨打吗?”

    琴儿颔首:“不听话就会挨打,我们的母后十分威严,既是公主,本该比普通人更严于律己。可惜上有祖母宠爱,又有父皇偏袒,到底还是养成了大大咧咧的个性,但她很疼爱我,出嫁时追着我的婚车,要我跟她回去。”

    说这些话,勾起思念,琴儿眼眶微热,可她很快就平复了,却勾得妙光泪水涟涟。是啊,至少母后和姐姐她们,有父皇守护她无须担心半分,但妙光的家人正在受苦,而她曾经也一定是个疼爱妹妹的姐姐。

    琴儿冷不丁地用晋国的语言问:“你这么漂亮,皇后送你来,是然你勾引王爷的吗?”

    妙光一怔,慌张地跪下,也用母语应道:“公主,我不会的,我不会勾引王爷,求您千万不要误会我。皇后她们给我了毒药,我也放在炉子里烧了,公主,我虽然从没见过您,可我一直觉得,您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

    琴儿本以为,或许是不习惯用汉语,妙光不会自称奴婢,现下用她的母语,依然如此。一个血液里没有奴性的女子,在这晋国的土地上简直是珍宝。更没想到,帝后早就下手,把毒药都交给她了。

    琴儿搀扶她起来,笑道:“你这样子一下跪下去,屁股又该疼了。”

    妙光颤颤的又害羞,却听公主说:“我受尽宠爱,一生无忧,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妹妹,我也想像我的姐姐那样疼爱妹妹,虽然皇族里有表妹堂妹,到底不一样的。既然你年纪比我小,往后做我的妹妹可好?”

    妙光惊愕地看着公主,琴儿道:“只是在你能堂堂正正叫我一声姐姐前,会吃很多苦的。妙光,我不能让皇后怀疑你或是我,等他们彻底放弃了你,或是彻底信任了你,你就能帮我,也能帮你的家人。”

    “娘娘,我能做什么?”

    “和我一起,让王爷成为晋国的君王。”

    本以为这姑娘会震惊呆滞,可她漂亮的眼睛里却燃起了希望,那么明亮那么美丽,看得人心中也仿佛能燃起斗志。

    她用力地点头,这坚定的模样,比起泪容哭泣,反而更叫人心疼。

    琴儿一挥手,将茶杯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这才把妙光一惊,但听公主吩咐:“去太阳底下站着,觉得撑不住了你就晕过去,千万别等真的晕知道吗?你要聪明些,我不愿伤害你的身体,可我们必须做给别人看。”

    妙光咬着唇点头,勇敢地转身就走,那视死如归的气势,直叫琴儿哭笑不得,忙喊住她摇了摇头,妙光才回过神,做出惊恐万状的可怜模样,慢慢地走出去。

    门外,哈那嬷嬷正被碎裂声惊得心颤,便见妙光出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了院子的正中央,那里哪一边都挨不着阴凉,毒辣的太阳直射在她身上。

    纵然晋国的女子习惯了炎热的天气,也禁不住这样暴晒,毫无疑问,是公主在惩罚她,公主终于从假手他人,到亲自动手了。嬷嬷捧着心口,隐隐为七皇子的未来担忧。

    琴儿站在窗前看,可怜的姑娘被暴晒在太阳底下,实在叫人心疼,估摸着皇后会亲自来一趟王府,到时候妙光难免又要吃一次苦。而她已经给父皇写信,妙光的苦吃完,就该她受苦了,她必须让晋国的百姓们,重新看待自己这位从大齐来的公主。

475 求和

    心里计划着未来的事,担心着远赴战场的蒙格能否平安,忽然园子里噗通一声,她定睛看,妙光晕倒了。

    有人上前去查看,用袖子为她扇风催她醒来,她却牙关紧咬死活不睁眼睛。琴儿却被这情景逗乐了,这才站了多久,这小姑娘真是不会做戏,怪不得第一次打她时,宫人来回报,说她因为不会喊疼,不得不结实地抽了几鞭子才混过去。

    哈那嬷嬷怕闹出人命,赶过来看了几眼,就让人赶紧把妙光抬走。本打算来向公主为妙光求个情,转身却见公主站在窗下笑,而她也只是匆匆一眼,不敢盯着看,于是心里一阵恶寒,她怎么能看着别人受虐,而笑得这么开心呢,公主实在太可怕了。

    琴儿见嬷嬷进来,见她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说着妙光的事。最近她越发觉得哈那嬷嬷的神情和初遇时不一样,许是自己的“暴虐”吓着了她。

    话说回来,她是养大的蒙格的人,琴儿会善待她,但她对哈那嬷嬷并没有什么感情,若是哈那嬷嬷之后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她是不会心软的。

    “让我的太医为她看看,我们中原有香薷饮,专治中暑的,喝几碗就好了。”琴儿淡淡的,想就此打发哈那嬷嬷。

    嬷嬷却再三犹豫,终是道:“娘娘,妙光那小婢女,您若是看着碍眼,就让奴婢把她撵走吧,您为了她生气,真真不值当。”

    琴儿一笑:“留着挺好玩儿的,别撵走,她这么漂亮,留在身边玩儿也好。”

    哈那嬷嬷惊恐万状地看着公主,只能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待退出了琴儿的屋子,她手下的婢女便来向她禀告妙光的状况,嬷嬷叹道:“让她去吧,这孩子真是造孽。”

    不久后,公主身边的人来找她,比划着传达公主的话,这些大齐来的宫女都不会晋国话,也极少会说赞西话,哈那嬷嬷急得不行,只能再来见琴儿。

    “嬷嬷,你替我送些东西,到各家王府去。我的人都不会说话,我自己也是,说不清楚耽误时间,你替我走一趟可好。”琴儿笑道,“替我告诉各府王妃,我盼着她们常常来做客。”

    哈那嬷嬷领命,便带着两个公主的人,捧着好些礼物离开了。

    “公主,这位老嬷嬷,在宫里日子久,认识不少人呢。”琴儿的人轻声提醒她,“奴婢觉着,她嘴巴不严实。”

    琴儿笑道:“不严实才好,我都想不出什么事来,好让都城里的人念叨我。偏偏你家王爷打仗去了,我真有什么事,他不知道缘故怕他分心,再等等吧,急不来。”

    果然,如琴儿他们所料,哈那嬷嬷每到一处,都受到几位王妃的礼遇,或许曾经她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老宫女,可现在地位不同了,都看着大齐公主的面子。一些上了年纪的贵妇人,也曾在宫中出入,与蒙格的母亲打过交道,客气寒暄几句,还真从哈那嬷嬷嘴里听说了些事。

    一传十十传百,河皇后坐在宫里,都知道妙光那孩子正被项琴虐待,她越发坐立不安,禀告过了皇帝后,就下旨,要在后日去七王府逛逛。

    项琴便派人传话来,说难得皇后驾到,想在家中摆宴,宴请皇亲贵戚,皇帝若是能赏光,七王府更是蓬荜生辉。

    河皇后不得不把这意思传递给皇帝,彼时黎妃就在他身边,在黎妃的规劝下,忽格纳只得表示他日理万机,哪有闲心去赴宴。

    事情既然定了,项琴便将筹办宴会的事,全权交付给哈那嬷嬷,而她悠哉悠哉地过着惬意轻松的日子,时不时把妙光叫去折腾一番,哈那嬷嬷看在眼里,对项琴的好感越来越少,不知眼下七殿下在边境怎么样,公主似乎一点都不想念。

    然而此刻,蒙格已经到达边境,晋**队刚刚与诺桑部落交过手,两边不分胜负,前线将领对蒙格谈不上恭敬,而他们本是明白,皇帝把七王爷送来做什么,奈何蒙格身边有很多人,想要对他下手很难。

    是日,蒙格带着亲兵去查看地形,竟遭遇刺客偷袭,来者武艺高强,蒙格几番缠斗不得脱身,可是蒙格渐渐觉得对方的气势有些熟悉,但彼此追赶至树林里,蒙格呵斥道:“到底是什么人。”

    却见刺客卸下面罩,熟悉的脸上带着笑容:“蒙格,你果然了得,我这样都伤不了你。”

    “沈云?”蒙格惊喜万分,“你怎么没有回大齐。”

    “其实还没到晋国,我就接到了皇上的旨意,待你和琴儿一切周全后,我离开都城不着急赶回大齐,先观察都城里的动静,若是你当真被派去前线,便要我跟随你来。”沈云道,“可我不是来替你打仗的,是带你去求和。”

    “求和?”

    “先行之人已经见到诺桑部落的主将,他们的大王子,他同意会见你我。”沈云道,“父皇的意思是,让诺桑部落暂时投降割地,晋国拿走的一切,大齐会暗中补偿并在以后数年里保护整个部落,待将来你成就帝业,就把原本属于他们的还回来。蒙格你不宜在这里久留,忽格纳不敢伤琴儿,可他能杀你,你可千万不能死,你只能建功立业。但这件事,吃亏的是诺桑部落,所以我说,是带你去求和。你与他们的大王子见上一面,彼此立个盟约。”

    蒙格惊诧地看着沈云:“父皇远在千里之外,竟能安排下这么多事。”

    沈云自豪地一笑:“你以为父皇是凭什么推翻了赵氏皇朝?”他重新戴上面罩,“快走吧,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你军中之人,很快会来找你。”

    蒙格不敢耽误,立刻跟着沈云走入丛林深处,而在那里,诺桑部落的大王子早已等候。

    此刻军中,众人得知七王爷遭袭,已经派人出来找,心中有鬼的几位,却在互相询问到底是谁派去的人。他们得出的结论,该是皇帝认为他们不足以信任,另派了一批人刺杀蒙格,不论如何,蒙格只要能死在这里,皇帝就满足了。

    然而事情当然不会如他们所愿,半夜里,浑身是伤的蒙格终于回来了,顺带拖回了几具诺桑部落用死囚冒充的刺客尸体,他怒火冲天地指挥大军,明日就要攻过去。

    就算在晋国庶出的皇子王爷无人敬重,忽格纳派蒙格来指挥战争是事实,蒙格说要打,将士们只能打,于是连夜调兵遣将准备一切,等待黎明到来。

    而这一天,是皇后来七王府做客的日子,在大齐,皇后若是出宫,除非母后不乐意铺张才会轻车简从,不然前呼后拥,绵长华丽的仪仗,走到哪里都是万丈光芒,叫人内心震颤。可是晋国皇后出宫来,简简单单一驾马车,二十来个宫女内侍,这就算齐全了。

    琴儿站在门前迎接,这架势,还不如大齐一位贵妇人出游,却已经是晋国最高贵的女子,能享受到的尊荣。

    她心内一叹,父皇母后都是非奢靡之人,可该有的排场气势绝不含糊,因为那是一国之尊,是整个国家对外的体面。难怪,尽管晋国可算得上是个富裕强大的国家,诸国却从来看不起他们。

    “这王府匆忙中建成,不知你是否满意,我实在是宫里走不开,不能常来看看,本该多照顾你才是的。”河皇后这话,直接对着译者说,让她告诉琴儿。

    琴儿笑道:“十分满意,都是皇上和娘娘的恩德,我和王爷感激不尽。”

    之后其他宾客陆续到了,二王爷等几家王府都在受邀之列,二王爷最是憎恶蒙格和项琴,可忽格纳却命他来看看,好把这里看到的光景回去告诉他。

    在琴儿的引领下,皇后与众人一起参观了王府,事实上在忽格纳成为皇帝前,他们的王府也及不上这里的规模,谁能想象,这里头住着以为庶出且生母是异族女子的皇子。

    宴会摆在正厅里,招待的都是跟随公主前来的大齐御厨做的中原菜肴,这并不算太稀奇,晋国人心血来潮时,也会模仿中原的美食做来享用,稀奇的是,竟然男女同席,项琴竟然请皇后孤坐上宾,其他王爷世子等男子屈居在下,并且连同他们的女眷都陪伴在侧。

    二王爷本要发作,质问项琴这是什么规矩,可忽格纳叮嘱过他,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插手,看到什么,就回去告诉他什么,他总算忍住了。

    但难以忍受和女人同席,他吃到一半,丢下酒杯说去醒醒酒,就跑出去了。

    琴儿默默看在眼里,朝身旁的人丢了个眼色,她的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此时又一轮上菜,皇后一眼就看到妙光也在侍女中,她正把菜肴送到二王妃的桌上,可是收走另一个盘子时,手里一滑,整个盘子合在了二王妃的身上,菜汤洒了她一声,妙光慌慌张张地要替她擦拭,结果又把酒杯碰在地上,弄得一片狼藉。

    皇后心里一紧,转头看向项琴,她皱着眉头,好生的不耐烦,一贯柔美的眼睛,透着阴狠气息。

476 让她来磕头赔罪

    宴会上气氛好生尴尬,二王妃夫人算是有涵养的,没有大呼小叫,毕竟皇后在,毕竟其他府里的男宾都在,她丢了脸,丈夫回去不会给她好脸色。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事情的发展,只有地下跪着的妙光瑟瑟发抖,其他侍女上来收拾残局,把她推到了一边。

    哈那嬷嬷上前来,命人把妙光拖下去,再簇拥着二王妃去收拾,琴儿收敛神情,对皇后笑道:“娘娘,咱们继续吧,别叫一个侍女扫了兴。”

    河皇后听不懂,等人传达后,才道:“是啊,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她顿了顿,又问,“那个侍女,你会怎么处置。”

    说的话传来传去,皇后便知道王府有规矩,妙光这样子,是逃不掉一顿鞭子的,听说她这些日子三天两头的挨打罚跪,也难怪一个盘子都端不稳。项琴这是往死里折磨一个孩子,无冤无仇的,她真是恨得下心。

    可笑的是,河氏完全不觉得自己陷害别人的父母,逼着年轻女孩子献身给皇帝是狠心的事,或许在她看来,还是给了妙光一家荣华富贵,可她不肯要。

    没多久,皇后的人从外头回来,悄悄传话给她听:“正按在走廊里打呢。”

    话音才落,宴会上的乐曲也停了,刹那间的安宁,门外的鞭打声和哭喊声就传了进来,宾客无不面面相觑,偷偷看座上的大齐公主。

    二王妃换了衣裳回来,便见刚才那个侍女被摁在廊下遭毒打,孱弱的身躯在鞭子的挥舞下蜷缩颤抖,她便道:“算了吧,没什么事的,惊得皇后娘娘和诸位王爷就不好了。”

    哈那嬷嬷听得近这些话,忙道:“行了,把她拖下去。”

    她扶着二王妃回到席内,却见公主扫兴地说:“被搅了心情了,娘娘,不如咱们出去走走?”一面看向才刚进来的二王妃,“二皇嫂,我们去池塘边喂鱼可好?”

    她率性地站了起来,根本不顾待客之道,自在地与诸人笑道:“各位慢用,我和皇后娘娘去逛逛就回来。”

    在座几乎没人听得懂汉语,二王妃也是一脸茫然,当然很快就有人来告诉她们项琴要做什么,于是一行人退出宴席,往王府里最开阔的池塘走来。

    项琴笑悠悠说着大齐皇宫内的太液池,说着她养的锦鲤,可是旁人都听不懂,传来传去地很费劲,妯娌之间怎么也热络不起来,二王妃向皇后苦笑,河氏也是轻轻叹气,轻声对她说:“我们就应付应付吧。”

    这话琴儿是听见的,她不动声色,只管命侍女拿鱼食来。

    皇后与两位王妃在池塘边喂鱼,自然是站了不少侍女下人,虽然谈不拢,可看着鱼儿争食,天鹅悠游自在,倒也有几分乐趣。

    气氛正渐渐变好,河皇后和二王妃都觉得比在宴会上正襟危坐有意思,她们俩自然要比和项琴来得亲近,互相说着话,道是以后在宫里在府里也弄这一个乐子,但二王妃弱声道:“就怕我家王爷不答应,儿子没了后,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妯娌俩都是丧子的,彼此都明白心中的苦楚,只是皇后的压力远胜于二王妃,没有儿子,她的人生就完了。

    “娘娘和二皇嫂说什么呢?”琴儿问,可惜两位听不懂,正要找人传话,忽然见一个侍女衣衫不整地从树丛里跑过来,径直扑在项琴膝下,哭泣着不知说的什么话,紧跟着,方才不知跑去哪里的二王爷也出现了。

    “公主,二王爷要轻薄奴婢,公主,奴婢不想活了……”琴儿的人哭泣着颤抖着,好生可怜。

    二王爷懂汉语,上前辩解道:“这贱婢胡说,明明是她勾引本王。”一面说着,一面就动手来拉扯。

    项琴大怒,把自己的人拦在身后,扬手一巴掌打在二王爷的脸上,怒斥道:“你敢动我的人?”

    被一个女人扇耳光,二王爷几时受过这样的耻辱,一时怒目圆睁,扬起大手就要打项琴,可不等他动手,一旁的人蜂拥而上将他推开,将自家公主护在身后。

    二王爷这个莽夫彻底怒了,河皇后和王妃见状,忙上前阻拦,不想他们好不容易劝住了男人,却见项琴冲上前,触不及防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愤怒地说:“滚出去,滚出我的王府。”

    河皇后和二王妃听不懂,可是她们拉着的男人,已是双眼通红得要杀人了。

    一场聚会不欢而散,愤怒的二王爷是被皇后派人架走的,她若不劝着,王府里怕是要出人命了。

    其他宾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传出的话是说,七王妃为了袒护自己的婢女,打了二王爷两巴掌。弟妹敢对兄长动手,不,该是说女人敢对男人动手,在晋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大齐公主的行为,委实叫人目瞪口呆。

    这件事直接闹到了忽格纳的面前,他的弟弟气得像一头随时会暴走的公牛,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对他的兄长说:“下一次,她可能就要对您动手了。”

    忽格纳见皇后在一旁畏畏缩缩,怒问:“你当时就在边上,你是死人吗?”

    皇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低着头。

    当时那情景,她听不懂汉语,又没力气拉着二王爷,再者说,她这个皇后形同虚设,从来也镇不住什么人,皇帝到底指望她什么。只有别的国家,中宫才是所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大齐,甚至帝后可以同席同辇,在这里……她脸上是唯唯诺诺,心里却在发笑,项琴那两巴掌打得好痛快。

    忽格纳冷着脸问弟弟:“你当真动她的宫女了?”

    二王爷嘴硬道:“是那贱婢勾引我来着,搔首弄姿的……”

    忽格纳怒道:“混账,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女人要不到,你去动她的人做什么?她一封信告状到大齐,项晔就该来找你麻烦了。”

    二王爷心中腹诽,您是不把宫女放在眼里,您不是想直接动项晔的女儿吗?

    忽格纳起身踱来踱去,嘴里嘀咕着:“这件事若不处置,百姓们,文武百官们,就该当朕已经对大齐俯首称臣,就该笑话皇室朝廷被一个女人玩弄在鼓掌间。可若是罚,项晔那里如何交代,他肯定磨刀霍霍等着我们出任何差错,好带着他的军队来兴师问罪。”

    二王爷火上浇油地说:“就算项晔兴师问罪,您在朝堂百姓中还有威信,您若不处置这件事,失去了民心,朝纲不稳,那才是大患。他项晔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喊打喊杀,别的国家早就看不惯大齐过度膨胀,不会由着他胡来的。”

    忽格纳眯眼看着弟弟,又看了看边上的河氏,忽然心生一计,若是把责罚的事推在皇后身上,即便项晔事后兴师问罪,他把皇后推出去就是了,自己装聋作哑的,不接项晔的招就是了。

    便干咳一声,对皇后道:“既然当时你也在,你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为中宫,皇室命妇本该是你来管束教导,那么这件事,朕也就交给你了。皇室里的规矩,以下犯上不尊重兄长,该如何惩罚,你去处理这件事,不要叫百姓们以为,我们成了大齐的奴才,不要丢了我晋国的国威。

    河皇后惊愕地看着皇帝,这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现在想起来她是皇后了,现在知道皇后该拥有权力了?

    二王爷在边阴森森地说:“皇嫂,至少你能把那个宫女给我找回来,让我撬开她的嘴巴,问问她到底是我轻薄她,还是她勾引我。至于那个项琴,也必须来向我磕头赔罪。”

    太阳落山前,都城里已经传遍了七王府里发生的事,人人都知道大齐公主打了二王爷,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人们也都有各自的看法。

    琴儿的人从外头打听回来告诉她,二王爷名声极差,府里姬妾成群,见一个要一个,放不下了就送人或卖了做奴隶,旁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故而出了今天的事,并非一边倒地认为是七王妃不好,以二王爷的品行,必然是他先惹怒了弟妹。

    琴儿缓缓走向妙光的屋子,听完这些话,便道:“那就再派人去散播今天的事,这个国家的人虽然懦弱卑微,可哪怕有一个两个愿意站起来的也好,我相信在更多地方,还有着妙光这般骨气的人。”

    说完,她进了妙光的屋子,妙光正咬牙由屋子里的姐姐上药,不再像从前那样哭了,只是忽然看到公主来,慌张地抓过衣裳盖住身体,害怕被看见。

    “伤得重吗?”琴儿问。

    “事先给她穿了皮衣在里头的。”她的人笑道,“伤得不重,倒是捂出痱子了。”

    琴儿可怜道:“真叫人心疼,快去拿些痱子粉来。”

    边上的人走了,琴儿便温柔地说:“别捂着脸,都是女孩子,害羞什么?”

    妙光却说:“是怕公主看见了心疼,往后不让我做戏了。”

    琴儿感慨不已:“你真勇敢,但这一次之后,不会总折腾你了,我也舍不得总是让你挨打。”

    话音才落,她的人进来说哈那嬷嬷找她,琴儿不能让哈那知道自己和妙光的关系,便匆匆离开了。

    卧房里,哈那嬷嬷一见公主,就着急地说:“皇后娘娘派人来,要求把那个宫女送进宫去审问。”

    琴儿一笑:“你去回话,请皇后来王府审吧,我好在一旁陪着。”

477 用多了人家就不信了

    “娘娘,这可不行,皇上会震怒,皇上若是迁怒王爷……”哈那嬷嬷完全无法理解项琴的骄傲,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连扇二王爷两巴掌,换做旁人,怕是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她连声道,“娘娘,您把那个宫女交出去吧,可以息事宁人。”

    琴儿早就发现,哈那嬷嬷性格懦弱、怕事卑微,且上了年纪了体力精力也不大好,原是看在蒙格的份上,让她打理王府的事,如今看来不能长久地用,她嘴巴不紧心思动摇,这样的嬷嬷,只能送去善待养老。

    “要不就这么回,要不就不必回。”项琴严肃地看着她,“总之,谁也不许动我的人。”

    哈那嬷嬷再想恳求,琴儿冷冷道:“就这样吧,嬷嬷,你退下。”

    “是……”嬷嬷无奈,只能退出来,三步一停地来到前厅,这里皇后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开口便问,“人呢?”

    嬷嬷怯弱地说:“王妃正在歇觉,不得打扰,您请先回宫里去,等娘娘醒来我交代了,到时候或许是娘娘亲自把人送去宫里。”

    宫里的人虽不满意,也不能强求,赶着时辰急匆匆回去了。

    听说哈那是这样回的话,琴儿叹道:“这嬷嬷,拿她怎么办才好,她不把话说清楚,人家就得一趟趟来问,能解决什么。”

    此番跟着琴儿来的宫女之首,也是琴儿最信任的宫女名叫蓉佑,三十岁年纪,是清雅一手培养,本是打算留给四皇子将来辅佐后宫。可小公主突然出嫁,她便自告奋勇要追随,这几个月来苦学晋国话,为的就是跟着琴儿来照顾她。

    这些日子,虽是哈那嬷嬷在家里做主,蓉佑也默默盯着所有事,事无巨细都会让琴儿知道,此刻听公主这么说,便道:“奴婢倒是觉得,留着嬷嬷在府里,旁人只当嬷嬷不顶事,咱们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您说呢。”

    琴儿笑道:“蓉佑姐姐,你可比清雅精明多了,清雅心太软。”

    蓉佑道:“皇后娘娘和师傅对奴婢有恩,能追随您来晋国报答娘娘和师傅,是奴婢的福气。”

    琴儿温柔地说:“替我照顾好妙光。”顿了顿道,“传话去宫里,我绝不交出我的人,皇后要审,我在府中恭候。”

    蓉佑可不比哈那嬷嬷怕是,照着公主的意思,就派人往宫里传话,这一下皇后险些背过气去,抓着亲信的手说:“她这是要逼死我。”

    这样的话,宫里都传疯了,黎妃这儿一众妃嫔跟着她看好戏,叽叽喳喳的好生热闹。黎妃却是面色冷冷的,那个项琴实在不好对付,偏偏她还有大半年才能见分晓,生男生女,前途未卜,现下竟是不知该站哪一边。

    底下有嫔妃嗤笑:“听说了吗,皇后问大齐的人讨求子的药,真是不知廉耻,皇上可没少给她机会,怕是都要把她的身体刺穿了,也生不出来了。”

    众人一阵哄笑,黎妃却没有心情,她这二十年华大好的光景,可不能就停在这里。

    夜里,皇帝来她宫中,自然不是来看她的,黎妃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皇帝一面安抚着她,一面偷偷摸摸和宫女行事,颇有几番刺激,他这几日就好上这一口了。

    完了事,年过四十的人喘着粗气,摸着她的肚皮说:“爱妃,何时才能给朕生下小皇子。”

    黎妃却是背过身嘤嘤哭泣,忽格纳忙道:“怎么,朕动你一个宫女,你就这样小气。”

    “皇上,臣妾是怕小皇子等不到出生,我们晋国就被大齐踏平了。”黎妃冒死说出这句话,果然激怒了昏君。

    忽格纳怒道:“贱人,你怎敢诅咒朕的江山。”

    黎妃却说:“臣妾冒死也要说,皇上,这次的事您和大齐公主拧着,真不怕天定帝找麻烦吗?您就不想想,或许是那公主的苦肉计呢。”

    忽格纳怒色沉重,却是被点醒几分,拉她起来道:“你说来朕听听。”

    似乎黎妃的话奏效了,隔天一早,皇帝就派人给河皇后传话,命她不要再追究项琴,自然也给弟弟发了话,要立刻息事宁人。

    二王爷在家中大发雷霆:“他疯了,他竟然怕一个小丫头。”

    一阵风这么吹过,事情就像是过去了般平静下来,而这日反是收到了连夜加急送来的边境捷报,就在昨天,蒙格率军将诺桑部落击溃,逼入部落境地,诺桑部落的大王子投降求和,不日就会将求和书送来都城。

    朝堂上不知情的官员,自然高兴,恭贺皇帝打了胜仗,忽格纳却是不在乎输赢,只想着能不能在边境就把蒙格的脑袋摘了,暗下便又吩咐:“再派高手,格杀勿论。”

    王府里,得知捷报,琴儿十分欢喜,但让她意外的事,二王爷的事,竟然就这么算了,她来探望妙光,妙光很是聪明,提醒琴儿说:“那个黎妃娘娘很精明的,公主您要小心。”

    琴儿猜想,或许真是昨晚吹了什么枕头风,让忽格纳改变了主意,这晋国后宫,倒也有个人物了。

    如此,又平静地度过了三天,王府酒宴上的风波像是彻底过去了,就在人们快要忘记时,这日将至大正午,太阳越发毒辣,突然从宫外传来消息,说是七王妃去了二王爷府上,跪在大门外头,请求王爷恕罪。

    河皇后呆呆地望着传话的人:“她这是怎么了?”

    大齐公主嫁到晋国,连皇帝都不曾跪过,竟然跑去跪二王爷?河皇后再派人去问,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竟是说七王爷在边境得知此事,快马送回信函斥责王妃无礼,命她去皇兄门前赔罪。

    这可乐坏了二王爷,憋屈了数日的怨气总算得以发泄,竟是逼着下人洒扫,弄得门前尘土飞扬,完全无视跪在那里的项琴。

    宫里来人询问怎么回事,见金贵的大齐公主满身尘土,便请七王妃先起来回府,项琴却命随身的人好生告诉他们,七王爷说了,除非二哥原谅她,不然不得起来。

    这话传回宫里,忽格纳气道:“真真叫爱妃说中了,这小贱人实在太精明,她这是故意惹事,好激怒她父亲。你们赶紧把她弄回去,就是绑也给我绑回去。”更命人给弟弟传话,让他立刻原谅项琴。

    七王妃十分固执,宫人们劝不动,真要搀扶她把她架走,却被她的人拦住,并大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东西,敢用脏手碰我家公主?”

    于是再去求二王爷,二王爷却装睡不理事,把妻子推在前头,恨不得活活晒死项琴。

    两边僵持不下,忽格纳再派皇后前来,河氏知道兹事体大,不能再由着项琴,便要亲自来搀扶,但她的手还没碰到,娇弱的人忽然倒下,这是禁不住日晒和痛楚厥过去了。

    河皇后的心都要停了,命令宫人:“赶紧抬回去,抬回去。”

    琴儿醒来时,已经在王府,见蓉佑紧张地看着她,她笑问:“我是不是一下子晒黑了好多?

    蓉佑笑道:“没有,奴婢给你擦了很厚很厚的脂粉,都挡着呢。可是膝盖疼了吧,可怜的公主,方才妙光来看您,她以为您是装晕过去呢,听说是真的晕了,急得都哭了。”

    琴儿笑着:“她真是傻。”翻了个身,吃痛地说,“我膝盖疼,给我揉揉。”

    蓉佑说:“殿下回来,一定要心疼坏了。”

    琴儿却道:“是他让我去跪着的。”

    蓉佑说:“这事儿您可一定要和皇上说明白是您自己的意思,不然皇上得把殿下的膝盖拧下来给您按上。”

    琴儿皱眉忍着膝盖上的疼痛说:“可惜这一招,下回就不能用了,用多了人家就不信了。”

    宫里,二王爷被忽格纳叫来,迎面就是一巴掌,打得弟弟脸色发白,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忽格纳大骂:“她连朕都不肯跪,偏来跪你,你是猪脑子吗?朕给你传话,你敢不听,好啊,这是要反了吗?”

    二王爷敢怒不敢言,兄长却又道:“项晔若是来兴师问罪,朕就把你交出去,让他千刀万剐。”

    然而晋国和大齐隔着千山万水,消息传递纵然快马加鞭没日没夜一站一站地送,来回也少则半个月,这半个月,已经足够蒙格回到都城,忽格纳派了许多人想去刺杀他,可人家在岳父的保护下,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蒙格到达都城的这天,项晔质问的信函也到了,也不知怎么,竟然从边境传过来的消息,那位送亲的大齐少年将军沈云,威风凛凛地带着浩气震天的大军,已经驻守在梁国的边境,随时能越过边境闯入晋国。

    是真是假尚未证实,更听说,梁国皇帝大开方便之门,辟出了一个郡,容许大齐在其中驻扎军队。

    这一日,蒙格平安到达都城,不急着进宫去见皇帝,先赶回王府,一路上他听着各种传闻,心中担忧着琴儿,穿着铠甲龙行虎步地闯进来,带过一阵风,纱帘扬起又落下,在窗前看到了琴儿的倩影。

    琴儿手中执笔,回眸见到夫君,柔柔一笑,只觉岁月静好,她道:“你回来了?”

478 黎妃心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然而蒙格打仗的日子,比他所计划得短得多,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在来回路上,纵然如此,还是无比想念琴儿。

    “琴儿。”蒙格唤着她的名字,将笔从她手中拿下,从没想过世上会有一个人让他魂牵梦萦,还时常觉得不真实,自己惊鸿一瞥遇见的人儿,竟然已经是他的妻子,每一天都像在梦里。

    琴儿手上沾了墨汁,蒙格便替她擦去,结果越擦越脏,惹来琴儿娇笑:“傻子。”

    她用帕子轻轻擦去丈夫的汗水,说道:“快把铠甲脱了吧,要捂出痱子了,等下去见你皇兄,总不能这么满身尘土。”

    “你的膝盖疼不疼,还晕吗?”蒙格问,“你傻不傻,为什么去跪那个莽夫。”

    “是你写信来,让我去跪的。”琴儿道。

    蒙格真真要冤死了,生怕岳父当了真,派来千军万马摘他的脑袋,可他也很明白,琴儿这是故意的。他这次打了胜仗,又立了大丈夫威风,一扫之前说他惧内给晋国男儿丢脸的谣言。

    “我给你揉揉。”

    “手脏兮兮的,把我的裙子弄脏了。”琴儿笑着嫌弃着,这时候,妙光端着茶水进来,一眼见王爷和公主手拉着手,赶紧退下了。

    “妙光,你来。”琴儿却道。

    蒙格看着这姑娘,他记得的,那个被琴儿打得遍体鳞伤的姑娘,正想着妻子又要把她怎么样,却见琴儿牵着她的手,把人推到自己面前问:“妙光漂不漂亮。”

    “公主……”妙光脸涨得通红。

    蒙格也露出几分威严,瞪着琴儿不许她胡闹,但妻子下一句却说:“我已经认了妹妹,等天下太平,我要带她去大齐,做我父皇的义女,册封公主。”

    这话妙光可没听过,惊得眼睛瞪得大大的,连连摆手道:“公主,我只要爹娘平安就好,我、我自己有爹娘有家人。”

    蒙格嗔道:“不要吓着人家。”

    琴儿笑悠悠,拉着妙光的手说:“别怕,不是吓唬你,但也不是逗你玩儿的,将来咱们再说。眼下,该先想法子把你的家人救出来。妙光,你耐心等一等,我会催着王爷去想法子的。”

    妙光立刻伏地谢恩,琴儿轻轻一叹:“下去吧,让他们准备热水,拿王爷的衣衫来。”

    之后由着下人们去侍奉蒙格洗漱,琴儿自己也换了一身衣裳,蒙格归来时,她正坐在镜子前戴发簪,他从侍女手中接过小心翼翼给簪上,琴儿对着镜子嫣然一笑:“可比我父皇能干多了。”

    “我们走吧。”蒙格说,“别叫皇上久等。”

    琴儿却拉着他的手说:“皇后送来妙光这样的绝色女子,本是要她勾引你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现下我都给你们挑明了,我知道你不会对她动心,可我不得不担心她仰慕着你,日久生情。”

    蒙格严肃地说:“不要胡思乱想,我会离她远远的。”

    琴儿道:“那就再好不过,妙光是个好姑娘,别叫一点点儿女情长,毁了她的人生。你纵然明白,就怕她不明白,我和你都是她心里的英雄,美人爱慕英雄,再寻常不过了。”

    蒙格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扣:“绝不会有这样的事,不许再提不许再胡思乱想,我会生气。”

    琴儿嫣然:“王爷好霸气,妾身惶恐。”

    “瞎闹。”蒙格含笑,挽着她的手往门外走,到了宅门外才分开,一人骑马一人坐车,便往宫里去。

    进宫后,重新走在一起,蒙格轻声说:“这次多亏父皇相助,我才能轻易取胜,说来很惭愧,父皇实在给我太多恩惠,我自己实则一事无成。”

    琴儿这才听说沈云跑去诺桑部落的事,笑道:“可怜我姐姐在家,等着云哥哥要望眼欲穿了。”

    蒙格说:“父皇高瞻远瞩,我真正不及一毛,对将来做主天下,也没什么信心。空有一腔热情,却没有本事,是远远不够的。”

    琴儿道:“有我在,我会尽全力辅佐你。我父皇也曾经不懂如何做皇帝,路都是要自己走出来的。”

    蒙格望着她,道:“琴儿,不要嫌我无用,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有一天足以保护你也足以守护晋国。”

    琴儿摇头:“我反而担心,你觉得父皇太多管闲事,你若有这样的情绪,一定告诉我,别憋在心里。”

    蒙格忙道:“怎么会,没有父皇,我恐怕早就身首异处。”

    说着话,两人已是来见了忽格纳,忽格纳懒懒地望着他们,对于庶弟打胜仗毫无喜悦,只是他没想到,时隔许久再见项琴,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向他屈膝行大礼。

    忽格纳不禁挺起背脊正座,皱眉沉声道:“你自己进宫便是了,带着公主做什么,她身体娇弱,你也不怕有什么闪失,不好向你岳父交代?他在梁国屯兵的事你可知道,梁国真正是疯了,竟然允许他国把刀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琴儿是听得懂的,可这里的人都已经默认她听不懂,忽格纳更是道:“朕说的话,你自己听着就好,别对她胡说八道,你虽是大齐的女婿,可你的根在晋国。”

    蒙格躬身抱拳:“皇上,臣弟带公主来,是让她来向您和皇后,还有二皇兄赔罪的。项琴她知道自己鲁莽了,本是我们夫妻说明白了才带她前来,您不必担心。大齐那一边,边境的军队,臣弟会去交涉,数日之内,必定给您答复。”

    忽格纳眯着眼睛,听蒙格用汉语对妻子说:“快向皇上赔罪,等下去皇后娘娘宫中,给娘娘赔不是。”

    那项琴便是乖乖朝自己行礼,忽格纳一直盼着这个骄傲的小公主屈膝,可今日真看到她跪在眼前,怎么却是慌张了,他坐立不安地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偏又闹这一出,项晔爱女如命,你可小心你的岳父。让她走吧,朕要和你商谈国事,女人家不该在这里。”

    琴儿便被宫女们送走,往皇后宫里去,而她向皇帝屈膝的消息也很快散开,黎妃在宫中听闻,扶着自己的独自忧虑重重:“这项琴实在厉害,根本不知道她下一次,又会闹出什么事。你瞧着,等蒙格去劝退了大齐的军队,他在百姓之中可就更加有威望,他之前做逃兵的事,差不多就算过去了。”

    她的宫女道:“娘娘,您还是该和七王妃有所往来,不论如何,总好过完全对立。”

    黎妃皱眉:“我如何往来,话都说不来几句。”

    此时有宫人说,该是御医为黎妃检查身体的时候,她灵机一动,对黎妃道:“娘娘,听闻那公主带了好多大齐的御医随身照顾她,您就说,养母中原医道,想请公主的御医为你看看。”

    “这能成吗?”黎妃疑惑,但眼下,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能和项琴有什么往来。

    至于皇后这边,见项琴朝她行大礼,慌得什么似的,之后说了好些话,传来传去很吃力,皇后忍不住叹:“不如让蒙格来见见我,好歹能把话说清楚。”

    琴儿心中一笑,皇后这里的门,就快打开了。

    要杀忽格纳容易,要蒙格做皇帝也不难,可要真正得到一个国家,不是光坐上龙椅就行的,待蒙格在晋国的国土上一寸一寸收服民心,就是他该登基继位的时候了。

    琴儿很有耐心,她都走了那么远的路来到这里,一年半载的她等得起,何况眼下形式看来,怕是也用不上一年半载,父皇实在太疼爱她,连带着对女婿也好。

    她离开中宫时,在路上“偶遇”黎妃,这么热的天,亏得她在半道上等,都不像平日那样大摇大摆地闯进皇后宫里,明摆着就是另有目的了。

    听译者再用汉语说一遍黎妃的请求,琴儿笑得灿烂:“您早说呀,这是多容易的事,今日就派两个人进宫。”

    黎妃等听了传话,忙笑道:“也不必今日就来,晋国的规矩和大齐不同,我想请大齐的御医终究怕惹人非议。公主,你若是方便,隔一阵子就带着御医去我宫里坐坐,那我就没什么顾忌了。”

    琴儿耐心地听完后,竟是道:“我们汉人说,相请不如偶遇,虽是颠倒了主宾,我这会儿就想去您宫里坐坐可好?”

    黎妃慢慢听完传话,大喜,立刻亲热地来挽着她,终究是和这小公主热络上了。

    而项琴去黎妃宫里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中宫,皇后不安极地捧着心口:“小丫头,是在我和黎妃之间挑人吗?”

    此刻千里之外,大齐也进入了酷暑,涵元殿里难得有笑声,是云裳婶母在逗着洹儿,另有几位宗亲女眷,倒也热闹。

    项元在门前晃了晃,不乐意地走开了,遇见弟弟项润,被问:“姐姐怎么走了。”

    元元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润儿道:“向各位长辈问安。”

    “去吧去吧。”元元意兴阑珊,浑身不自在,才走开几步,弟弟却追来问,“姐姐,你是想我二姐了,还是想沈云了?”

    项元瞪了他一眼没理会,离开涵元殿,径直去了太祖母的别院。

    白夫人正在为老夫人洗头,她坐在一旁说:“太祖母,琴儿给您写信了吗?她的信越来越少,这小丫头真是的。”

    白夫人笑问:“沈云还没回来?”

    项元忙道:“我正想说他呢,他不回来我担心,可是回来了,我又怕没人保护妹妹。”

479 你猜皇上会不会饶过她?

    “那要怎么才好?你不要担心,皇上一定派了很多人保护琴儿。”白夫人笑道,“你云裳婶婶就这一个儿子,总放在外头也不好,她该多惦记。”

    “我知道,可旁的人我都不放心,他们都没有沈云好。”项元说罢,去拿来玉梳,轻轻梳理太祖母雪白的银丝。

    白夫人悠悠笑着,刚要说什么,见老夫人向她使眼色,把话咽下去了。也罢,别吓着孩子,就让她不知不觉地,把沈云放在心里便是,她问外孙女:“天真热没胃口,有湃在井水里的糟鸭舌和米酒,要不要吃?”

    元元连连点头:“留一些,我带给母后尝尝。”

    白夫人便带着侍女去准备,元元小心翼翼地替太祖母擦干银丝,说她如何想念琴儿,可琴儿的家书却越来越少等等,不想太祖母忽然道:“昨日收到一封信,我还没看呢,你替太祖母念念可好?”

    “是,您放哪儿了?”项元说着,照着太祖母的指示,在矮几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翻过信封,赫然看见后面落款的寄信人,秋景宣。

    转眼,就快一年了,这一年里,她的身边再无人提起秋景宣,他就像忽然从这个世界消失,又或者从不曾来过。

    只是,初恋的热烈,一直还在心里,曾经的美好,从未减少。她已经不再痛苦了,她很感激秋景宣,让她知道爱是什么。

    “太祖母,是秋景宣的信吗?”元元大方地回来老夫人身边,笑语盈盈,“我念给您听?”

    秋老夫人道:“你乐意吗?”

    项元含笑点头,她拆了信,展开,匆匆扫了一眼,“太祖母敬启,时值盛夏,酷暑炎炎,望祖母万安,孙景宣遥拜……”

    缓缓念完信,项元的内心很平静,简单的两页纸,作为秋家的子孙,问候在京中的老祖母,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都是老夫人此生最爱的人的子孙。

    “秋家那么多的子子孙孙,只有他还惦记给我写信。”秋老夫人笑道,“去年他离去后,到现在,也有五六封信了。虽然不会多说别的话,可问候到底是真挚的。”

    项元默默将信收起来,温和地说:“他一直是很有心的人。”

    太祖母笑道:“叫你念信,是不是有些为难你了?”

    项元很坦然地说:“初初一眼的确惊讶到了,可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太祖母,我和秋景宣说好的,倘若他再回来,我要罩着他,让他为官做宰,重振秋家门楣。”

    秋老夫人笑道:“好好,有公主庇佑,他前途无量。”

    项元笑道:“那可不,我可是大齐第一位公主。”但话到这里,心情顿时低落,心疼地说,“可偏偏我这个做姐姐的,在家享受安逸,做妹妹的,在远方辛苦。”

    太祖母摸着孙儿的手,她知道元元手腕上的玉镯和琴儿是一对,宠爱地笑着:“再过些日子,太祖母替你向你娘求情,让她答应送你去晋国看看可好?”

    “真的?”项元的眼眸顿时晶晶亮,“我就知道,世上太祖母最最疼我。”

    “嘘……”秋老夫人笑道,“小点声,别叫人听去,在那之前你要乖一些,知道吗?”

    相隔千里,琴儿何曾不想念姐姐,只是来到晋国后,日子过得比她想象的充实,因忙碌无法写家书,又因她自觉太过频繁地往大齐寄送家信,在别人嘴里也能做文章,现在想要为蒙格收服民心尚且不易,能免的事,便尽量免了吧。

    这些日子,她与黎妃的关系渐渐亲密,时常带着御医到黎妃宫中做客。

    忽格纳见黎妃能与项琴相处得好,且偶尔遇见,这小丫头都毕恭毕敬与初来时的桀骜全然不同,他便越发觉得中宫无能,果然河氏是老了,项琴这般年纪,要和年轻的黎妃才说得上话。

    皇后屡屡不得有孕,床笫之间甚至都勾不起忽格纳的兴致,往往行到一半,只看着干巴巴的身体起了玩虐之心,弄得河皇后苦不堪言,却什么结果也没有。

    没几个月了,她若再怀不上,皇帝就要废后。

    这一日忽格纳又来中宫,河氏不想再被摧残,自称身体不适,塞了个宫女给他,可忽格纳却要她在一边看着,真真生不如死。

    皇帝尽兴后,看着跪坐在榻边的皇后,伸手捏一把她的脸蛋,问:“你说说,你现在还能为朕做什么事?”

    河皇后心如死灰,想起了在七王府的妙光,便道:“皇上,听说妙光现在进了房间伺候蒙格和项琴,项琴跋扈,看来蒙格是不敢对其他女人动凡心,您看,不如让妙光趁机,毒杀了蒙格可好?”

    忽格纳低沉地哼了几声:“朕派去无数高手,都不得果,嗯……你且试试吧,事成了,自然是你的功劳。”

    “是。”

    “再有。”忽格纳说,“你和朕约定好的事,别忘了,看情形是朕也帮不了你了。日后朕必定善待你,只是黎妃性情乖张,你如今且对她和颜悦色一些,不然日后她入主中宫,若是对你不善,朕日理万机,是管不住。”

    他说完,搂着惊魂未定的小宫女翻过身去,河皇后的目光从他精壮的**上缓缓移开,在远处的架子上,摆着针线篮子,篮子里有一把剪刀……幻想着见到刺入皇帝的心脏,幻想着血流成河,幻想着这个男人狰狞地死去,河皇后笑了。

    两日后,河皇后借故想再次与项琴喂鱼,来到七王府,和她站在池塘边说说笑笑,自然手下早已悄悄和妙光接上话,告诉她当初给她的毒药可以用了,但不能伤了项琴,只要毒死蒙格就行。

    妙光战战兢兢地答应下,然而来自皇后的威胁是:“你的妹妹已经被调去中宫,十二岁的小女娃娃,身娇肉贵,皇上近来时常到中宫来,你明白的,皇上最喜欢小小的人。”

    妙光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她的心都碎了,皇后是要把妹妹献给忽格纳吗?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皇帝会折磨死她。

    “她现在,还好吗?”妙光问。

    “她好不好,就看你怎么做了,你在王府没少挨打,知道挨打的滋味了吗?”皇后的人刻薄地威胁着,“妙光,好自为之,皇后娘娘给你三天的时间。”

    皇后离去,妙光在公主面前哭得瑟瑟发抖,琴儿心疼地抓着她的手:“我已经尝试利用黎妃,让她把你的妹妹救出来,妙光,给我两天的时间,若是两天内我做不到,第三天,你就毒死王爷。”

    妙光的脑袋摇晃得快掉下来了:“公主,不可以,我不能杀王爷,王爷死了,晋国就没希望了,会有更多更多像我妹妹那样的女孩子被他们糟蹋的。”

    这话听得琴儿心碎,这样好的姑娘,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磨难,世上总是这么不公平,恶人能活得逍遥自在,善人却恰恰相反,但老天也是公平的,从来邪不胜正,她的父皇和母后,便是最好的榜样。

    “妙光,有件事本想等到了眼前再告诉你。”琴儿擦去她的泪水笑道,“王爷已经找到你的哥哥了,只是要把他带走且不惊动旁人有些难,顺利的话,他很快就会进入王爷麾下。”

    “真的?”妙光泪中带笑,无比崇拜地看着项琴,“公主,您真的是菩萨转世吗?”

    琴儿嗔道:“这话可说不得,菩萨会笑我们的。”

    但是说着,她脸色一沉:“你且做好准备,倘若黎妃不能为我做这件事,咱们就要将计就计了。”

    如此,翌日正好是约定去黎妃宫里为她诊脉的日子,琴儿带着两位太医入宫,太医得公主授意,知道今日该说什么话,诊脉之后,纷纷恭喜黎妃,怀的是位皇子。

    黎妃惊讶地问:“这就能知道了?”

    琴儿命人传话给她:“在中原禁宫,早有辨别男女之术,只是为了避免宫闱斗争,历代皇朝宫中禁用此术,但那些妃嫔们还是会偷偷贿赂太医。只不过到了大齐,太医们这个本事,暂无用武之地。”

    黎妃听得头头是道,摸着肚皮喜滋滋的,但见项琴就在边上,还是稍稍收敛了。

    琴儿叹道:“娘娘宅心仁厚,自然得上天庇佑,皇后娘娘那样狠毒,难怪无福。”

    话传来传去的,黎妃也是听懂了,原来传说项琴在府中虐待婢女的事,那个婢女竟是河皇后送去的,目的是要勾引蒙格,好做河皇后的眼线。项琴见那婢女和蒙格眉来眼去,心中凄凉,恨恼的时候,就发狠了。

    黎妃与自己的人对视一眼,总觉得琴儿话中有话,她问道:“妹妹,你总不能白白叫皇后欺负吧。”

    项琴顺水推舟,道是她并不想虐待那个姑娘,可怜那姑娘有个妹妹被皇后扣押在宫里做要挟,她想若是能把人家妹妹接出去,就打发姐妹俩远远地离开堵城,从此府里便干净了。

    待她离去,黎妃眉头紧锁,思虑着个中利弊。

    项琴并没有开口求她,但显然这话是冲着她来的,黎妃略有耳闻,皇后曾给她自己的儿子挑过年轻女子待娶,难道就是那一家人?

    “娘娘,只怕您明着去要这个人,会惊动皇上呢。”宫人提醒黎妃,皇后不是有魄力的人,这么做,未必不是皇帝的意思。

    黎妃眼眉一转:“难得有这个机会,让项琴欠我人情,我怎么好错过。一个婢女罢了,不错,我是不能得罪皇上,可是皇后若自己把人丢了,你猜皇上会不会饶过她?”

480 将计就计

    黎妃心中毒计已生,柔媚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河氏假装柔弱,实则精明,躲在中宫不出来,我都捉不到她的短处,等我把那小丫头偷出去,看她拿什么向皇上交代。”

    一面说着,将亲信的几位宫人召至面前,低声耳语,窃窃商议了半天,只待明日到中宫去闹一场。

    这一边,项琴则要做两手准备,黎妃若愿意帮她,固然好,将来是恩是怨总能清算,黎妃若不愿帮她,她只能让妙光将计就计。而即便黎妃帮她,也不能表露她们已经知道妹妹获救的事,妙光依然要“下毒”,现下大齐的军队正在梁国边境不肯散去,若再加一件事,父皇的怒气,只怕要直冲九霄。

    夜里与蒙格商议后,他问琴儿:“我们曾说,要紧是笼络皇后,可为何你现在却与黎妃往来密切,是已经弃了皇嫂了吗?”

    琴儿笑道:“怎么能弃皇嫂,比起黎妃,她更值得利用,黎妃会为她腹中的孩子考虑,皇后一无所有。我现下和黎妃好,不过是想逼一逼皇后,让她内心挣扎一番,才会明白她到底该怎么做。我并不求她信任我,她可利用我,就足够了。”

    蒙格听得头头是道,琴儿问他:“是不是我这样算计,把你吓着了?”

    “哪里的话,这才是帝王家儿女该有的智慧,身在深宫却不懂生存之道,我能活到现在,已经是福气了。”蒙格捧着他的手,“如今还娶到了你,我的娘亲在天上,一定做了很多功德。”

    琴儿眼眉弯弯:“你可别只会哄我,我更盼着有一天,我被你的算计唬得一愣一愣。”说着,她另想起一事,道,“我与蓉佑商量,本想让蓉佑掌管王府的家事,让你的哈那嬷嬷去颐养天年,蓉佑说眼下还不着急,还是留着哈那嬷嬷好。我先与你说好了,嬷嬷她人好但不可靠,不能用来做大事,哪天我突然把她送走了,你可别不高兴。”

    蒙格颔首:“我也并不盼她做什么,为她养老,感恩她抚养我一场,也就足够了。”

    琴儿起身,去给丈夫倒茶,在窗前看见妙光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仰望着天上一轮弯月,那落寞无助的样子,和挺直的脊梁,叫人心疼之余又十分欣慰。

    “你这样看久了,脖子不酸吗?”琴儿沿着长廊走来,妙光唬了一下,她知道在外人面前,是不能表现出她和公主好的。

    “不怕,哈那嬷嬷早就睡去了,这里只有我的人。”琴儿说着,拉着妙光在台阶上坐下,望着明月,笑道,“你看那轮明月,我的姐姐,我的母后父皇,也正看着呢,这光芒既然同时照耀着大齐和晋国,晋国也会有一天像大齐一样,甚至比大齐更强。妙光,待天下太平,且不说做不做我父皇的义女,你想去大齐看一看吗?”

    妙光连连点头:“做梦都想去,公主,我会再好好把汉语说好的,我还想,能带着我爹娘和妹妹,还有哥哥一起去。”

    琴儿摸摸她的脑袋:“你们一定会团聚的。”

    且说沈云离开都城前,已然为琴儿在内宫安插眼线,隔天午前,宫里就传来消息。道是黎妃至中宫请安,与门前宫女发生口角,一时动了胎气,又哭又笑地很是大闹了一场。

    她赖在皇后宫前无论如何都不肯走,最后河皇后亲自赔礼道歉,亲自送她回宫,才算平息了风波。

    琴儿默默听着,见妙光在一旁很紧张,琴儿不敢笃定黎妃真的敢帮她,她若是聪明人,就该明白她很可能会得罪皇帝,可是黎妃也一定比自己更了解皇帝。

    但是傍晚,王府里采办花草的人,运了草木泥土回来,一袋袋的泥土被倾倒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中,一个麻袋被人扛走,直接送到了琴儿的院子里。

    麻袋解开,是一个昏厥的小姑娘,这么热的天闷在袋子里,还绑着手脚堵着嘴,蓉佑拍打她的脸蛋,捏着嘴给她渡气,又往脸上喷水,小丫头终于缓过来。

    门外,妙光被找来,她根本没想到妹妹会来得这么快,进门看见气息奄奄的妹妹,立时扑在了地上把她抱在怀里,可怜的小丫头睁眼看见姐姐,放声大哭。

    姐妹俩哭作一团,好生可怜,琴儿眼圈红红的,对蓉佑说:“给她准备热水衣裳,好生洗一洗,再准备些吃的,软和一些,一定饿坏了。就让妙光自己照顾吧,这孩子被吓坏了,见谁都发抖。”

    如此,妙光带着妹妹退下,在她的屋子里,其他姐姐们都避开了,给搬来浴桶热水,妙光给妹妹洗了澡,仔细查看她的身体,所幸除了瘦了些,没有太大的伤痕,她含泪问:“她们打你吗?”

    妹妹摇头,可她看见了姐姐手臂上的伤痕,那是鞭子抽的且要些时日才能退干净的,哭着说:“我知道,他们告诉我,姐姐你在王府天天挨打。”

    “没有的事,你看公主待我多好,还把你救出来了。”妙光揉揉妹妹的脸蛋,笑着说,“过些日子,咱们还能见到大哥,再过些日子,爹娘也能从大牢里出来。有王爷和公主在,什么都不怕。”

    姐妹俩说了好久的话,妹妹洗干净吃了东西后,就蜷缩在妙光怀里睡着了。

    妙光怕其他姐姐们不敢回来歇息,把妹妹放下后,就来找大家回屋,可蓉佑早就给旁人安排了别处,这边全让给姐妹俩了。

    见她因为感动而哭得可怜,蓉佑说:“好生和妹妹相聚,告诉妹妹,我们很快要把她送走,不能留在王府,当然你不能跟着一起走。毕竟不知道宫里会怎么样,万一皇上发狠要来搜,我们总要留一手多做准备。这事儿不能声张,你不用谢来谢去的,回去吧。”

    妙光是聪明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不声不响地回去了。

    卧房里,琴儿窝在蒙格怀里,说道:“今天看见妙光姐妹俩抱头哭在一起,我真是好想我姐姐,蒙格,我想早日以皇后的身份,回大齐省亲。那样,姐姐就不会再担心我,纵然隔着千里,她也能安心了。我知道不到那一天,他们所有人都会惦记着我。”

    蒙格轻轻吻她:“一定会。”

    琴儿笑道:“可惜,明儿你就要‘死’了。”

    蒙格认真地想了想,说:“只是有一个疑问,妙光说她把毒药烧了,也就不知道皇后到底给了她什么毒药,不同的毒药死法不同,我若昏迷,万一那药是致七窍流血的,或是一滴致命的,我们岂不是不打自招?”

    琴儿一愣,她真是没想到这一点,眼中露出崇拜的神情:“还是我家夫君厉害,我再如何细致,也不及你。”

    蒙格笑:“你也太会夸人,这就把我捧上天了?”

    “你在我心里,就是天上的人。”琴儿嘿嘿笑着,立时爬起来走到门前找人传太医,太医紧张地赶来,本以为公主凤体有恙,不想琴儿是问他各种毒药死法不同,但有没有通性。

    太医解释了一堆,才知道公主要做什么,得知妙光拿到的纸包,也就是粉状的,便道:“多半是砒霜,天下剧毒无数,但大部分只闻其名,不是谁都能弄到奇形怪状的毒药。然因砒霜量少可入药救人,量多则致命,是最最容易得手的。臣猜测,多半是砒霜,那殿下只要上吐下泻昏睡不醒,就错不了。”

    琴儿笑道:“若是猜错了,太医,我们可都要遭殃的。”

    太医反而胸有成竹:“公主,臣绝不会猜错。”

    如此,按照太医的说法,隔天一早,在妙光给蒙格送茶之后不久,王府里就传出消息,有人在七王爷茶水中下毒,王爷现下呕吐不止,已然昏厥。大齐跟来的太医都在拼命救治,并向皇宫寻求帮助。

    忽格纳听闻,大喜,闯来中宫对河皇后说:“那小丫头真的下手了,干得好,待蒙格一命呜呼,朕给你记一大功。”

    皇后战战兢兢地听着,她和亲信对视了一眼,亲信悄悄摆手让她千万别开口,河皇后垂下眼帘,她不敢告诉皇帝,用来做人质的妙光的妹妹找不到了。而她首当其冲就是怀疑黎妃,但是黎妃仗着肚子,只怕皇帝根本不会相信她。

    可话说回来,黎妃要找妙光的妹妹做什么,她若是为项琴找的,既然找着了,妙光为什么还要对蒙格下手?难道那孩子,不是项琴带走的?

    河皇后反反复复地矛盾着,忽格纳忽然喊她,她应道:“臣妾在。”

    皇帝说:“你去王府看看,若是蒙格死不了,你再给下点猛药。”

    可是话音才落,宫人匆匆赶来,禀告道:“皇上,七王妃在大殿外求见,要见您。”

    一个女人闯去大殿,这在晋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忽格纳大怒:“谁敢让她进入大殿,我要他的命,把她给我赶出去,她的男人就要死了,她跑来做什么?”

    宫人惶恐地说:“皇上,七王妃说她要去边境见大齐军队的将领,是来向您告辞的。”

481 在她们的心里觉醒

    自从项琴来到晋国,忽格纳的脑袋就一直紧绷着,这个小丫头总有本事能刺激他的神经,他这些日子喜欢在夜里折腾年小的宫女,就是幻想着有一天把项琴骑在身下,折腾得她哭天抢地,好好揉搓她这刁钻桀骜的身子骨。

    这会儿皇帝风风火火闯来,从后门直接穿过大殿闯到前门,生生堵在门外,不愿让一个女人闯入**肃穆的殿堂,而眼中所见的项琴,已是整装待发,像是辞别了自己,立刻就要往边境去。

    忽格纳满心以为,她是去搬救兵来给自己撑腰,谁知项琴却道:“皇上,王爷中毒的事,很快就会传去边境传到大齐,我的父皇和大齐的将军,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闯来。之前为了我的侍女被羞辱,为了我在二王爷门前跪到晕厥,他们已经蠢蠢欲动,现下除了我,没有人能挡住他们,皇上,我不能让王爷背负这个罪责,为了晋国边境的百姓,皇上,我现在就要走了。”

    忽格纳听得懂汉语,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明白项琴的意思,她不是去搬救兵,她是去劝退大军?什么意思?

    看着娇小的身躯透出威风凛凛的架势,越走越远,忽格纳猛然醒过神:“把她给我拦下,给我拦下。”

    琴儿被拦回来,忽格纳本是横眉竖目,可不得不耐下心说:“眼下蒙格生死不明,你该守在他身边,实在要去,也该让我为你安排车马护卫,这么就闯出去了,出了事,我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你先回王府去,待明日朕下了旨意,再做决定。”

    “可是皇上……”

    “别说了,这是皇命,你父亲没教过你吗?”忽格纳满腹怒气,不愿再搭理项琴,命令宫人一定要把她送回王府,便气哼哼地走开了。

    琴儿脸上满面的倔强,心里实则笑得不行,开开心心地被“押”回去了。

    苦的是蒙格,为了能在皇帝的人面前假戏真做,他服食了会致人腹泻的巴豆,好好的青壮被折磨得虚软无力。宫里的御医见他这么惨,也都信了,纷纷回去禀告皇帝,说七王爷的确是中了毒,只因毒量较少,捡回一条命。

    琴儿心疼蒙格,一直守在他身边,蒙格却尴尬得不行,他一直在拉肚子,嫌自己脏,终于忍不住说:“你别守着我,怕你嫌我,都不敢去如厕,你要憋死我吗?”

    琴儿说:“我早就把你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了,难道你拉个肚子,就长不一样了?”

    蒙格哭笑不得,央求道:“我知道你不嫌我,可我……”

    话未完,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丢下琴儿匆匆跑开,琴儿当然也不会跟着去,等他被人搀扶回来,身上反而爽利了几分,面色也红润了些。

    “怎么瞧着,反而精神了?”琴儿盯着她看,蒙格轻轻拍她脑袋,嗔怪道,“还幸灾乐祸的?”

    “太医说,熬过今晚就好了,你再忍一忍。”项琴嘿嘿笑着,在他耳畔说,“我不嫌你,你别不自在,这有什么,我们既是夫妻,还分什么彼此?”

    蒙格嗔笑:“少说些话,叫我睡片刻才是。”

    这时太医来了,琴儿问他们王爷几时能止泻,太医却说,他们是根据王爷的脉象下的药。晋国虽是温暖之境,偏是这温暖之地,人们一味怯热,极易积攒寒湿在体内,王爷虽是青壮年少,也不能幸免,他们下巴豆,可泻寒积通关窍,王爷经过这一折腾,体内寒湿排进,反而有益康健。

    琴儿听得头头是道,屏退太医后,在蒙格耳边轻语,毫无力气的人听来直恨得牙痒痒,轻轻捏她的脸颊:“你啊你,父皇母后,还有皇姐,可知道你这样精灵古怪。”

    项琴伏在他胳膊上,笑道:“母后在父皇面前,与旁人眼里所见的皇后全然不同,这是丈夫才有的权利,是丈夫才能见到的光景。”

    蒙格嗔道:“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母后只能被父皇看见的光景是什么样?”

    琴儿脸蛋涨得通红:“你问怎么多做什么,小心我叫姐姐来教训你。”

    孩提时胡闹的事,偷偷摸摸的事,总是有的,蒙格能猜到一些。可他小时候,保命都来不及,回忆童年只有苦涩压抑和恐惧,现在想来,或许是老天提前把苦难都给他磨炼干净,才让他娶到琴儿,才能陪着她顺顺当当地幸福下去。

    岳母说,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只剩下让她的女儿幸福,蒙格似乎明白了一些。

    琴儿道:“明天之后,你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养身体,我要去边境,我猜你皇兄不会让我去,可我去定了。哪怕是做做样子,就算半道上被截回来,我也要让百姓们知道,我既然嫁来了晋国,是把心放在这里了。”

    “路途遥远,你会很辛苦。”蒙格道,“路上千万小心。”

    项琴摸摸他的额头:“你才该小心,谁知道下一次,你会不会真的吃了毒药,进宫去待人接物都要仔细,他们不敢杀我,却能杀你。”

    这样的话,蒙格听琴儿说过好几遍了,他不想再听,他舍不得琴儿担心和恐惧,他很明白,只有早日除掉皇兄,早日让她成为晋国最伟大的皇后,他才会再也听不见这句话。

    “你去边境,我去宫里,联络皇嫂。”蒙格说,“皇嫂本性不坏,也曾善待我,这颗棋子,我们要牢牢捏在手中。”

    琴儿温柔地笑着:“我们兵分两路,不过,你要记得来接我。虽然我不想让百姓认为你惧内我彪悍桀骜,可我还是想让他们知道,七王爷夫妻恩爱。”

    说完这些,便让蒙格好生休息,琴儿则屏退闲杂之人,来到妙光的屋子。妙光正守着妹妹看她吃点心,忽见有人闯进来,小姑娘哆嗦着躲到姐姐背后,叫人看着很心疼。

    妙光忙说:“不怕,公主可好了,快向公主行礼。”

    “不必了。”琴儿蹲下来,笑盈盈问:“你也会说汉语,你叫妙灵?”

    “妙灵,向公主行礼,多谢公主把你救出来。”妙光到底是姐姐,哄着妹妹向公主行了大礼。

    琴儿也不拦着,礼毕后却和她们一起盘腿坐在地上,指了指矮几上的点心,问妙灵:“可以给我吃一块吗?”

    妙灵颤颤地点头,双手将盘子递过来,琴儿信手拿了一块,笑道:“你们姐妹长得真像,都这么漂亮。”

    她吃了点心,便道:“我来,是让你们道别的,明天我要出发去边境见我大齐的将士,我要把妙灵带上,让我的人把她送去大齐。”

    妙光一惊,妙灵也听得懂这话什么意思,哭着用生硬的汉语说:“不要把我和姐姐分开。”

    妙光亦是舍不得:“公主,一定要把妹妹送去这么远的地方?”

    琴儿道:“妹妹还这么小,她该继续念书学道理,留在晋国我不放心,放在梁国也不踏实,只有送去大齐才好。我们这儿的事,也不知多久能达成,或许你们只分开一年半载,又或许是三五年无定数。三五年的话,把妹妹一个人留在晋国,你踏实吗?”

    “姐姐,我不去。”可怜的小姑娘,抱着姐姐恳求着,琴儿拉过她的手道,“在那里不会有人打你骂你,他们会叫你读书写字,妙灵,你在这边,姐姐要照顾你,还要想法儿救爹娘,她会分身无暇。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姐姐就能一心把爹娘救出来,再加上你们的大哥,很快就能一家团聚了。”

    小姑娘怔怔地望着琴儿,妙光已经被说服了,生怕妹妹一下子听不懂这么多汉语,又给她讲了一遍,妙灵抽抽搭搭地哭着,到底点头答应了。

    琴儿道:“你们好好再呆一夜,明天我就要把她带走了。”

    妙光含泪道:“多谢公主,公主,我就把妹妹交给您了。”

    琴儿嗔笑道:“叫你改口韩娘娘,怎么就这么难?不只是你,他们也都是,真叫人着急。”一面问温柔地对妙灵说,“明儿见,好好和姐姐道别吧。”

    且说忽格纳纠结了一整夜,与大臣商议,又与黎妃商议,他满心不想让项琴去边境,可大臣们忌惮大齐的霸道,担心天定帝为了女儿怒发冲冠。既然大齐公主愿意去劝退驻军,对晋国有益而无害,倘若能直接再让他们退出梁国,那就是更大的好事。

    没有人反对,忽格纳也不好一意孤行,而且黎妃对他说:“就算皇上反对,她可定也会跑出去,到时候闹得太难看,百姓们会觉得,是您拦着公主不让她去劝退军队,不把百姓的安危放在眼里。”

    仿佛项琴就是算计到这些,忽格纳气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第二天下了旨意,拨了一百人的队伍,护送项琴去边境,自然项琴身边有的是人,根本不在乎皇帝这点好意。

    那一日传遍都城上下,大齐公主为了防止大齐铁蹄踏入晋国,不畏酷暑,要去边境劝退。即便男人们认为女人家不该这么抛头露面,公主的心意还是让他们高兴的,而女人们又一次为这位公主的言行所震惊,并不是人人生来为奴,总会有什么,在她们的心里觉醒。

    数日后,项琴顺利抵达边境,沈云带兵前来迎接,琴儿一见面就笑道:“云哥哥,你再不回去,姐姐可要恨我了。”

482 晋国女子别具风情

    沈云嗔道:“我才走几天,你就弄出这么多动静,一会儿打人了,一会儿又跪晕过去了,我怎么安心走,回去了也只会被你姐姐骂。”

    琴儿脸颊微红:“云哥哥你都知道了?”

    沈云轻轻拍她的脑袋:“别太过火了,我知道你聪明,可那些人野蛮,要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你回去告诉父皇母后,我一切安好,蒙格待我好,我也适应了这里的气候,在这里找到了朋友。待我和蒙格一切准备妥当,这晋国就要翻天了。”

    项琴神情骄傲,像是融合了父皇的霸气威武与母亲的沉着睿智,她眼神里充满了光芒与智慧,能让人看到希望。谁能想,曾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在宫中掌管一切琐事的二公主,一走出来,就是无边无际的广阔天地。

    沈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琴儿可能耐了。”

    琴儿笑语嫣然:“云哥哥,我还有件事拜托你,替我带上一个小姑娘去大齐,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一路上你可别吓着她。”

    沈云问:“哪里来的姑娘?”

    琴儿将妙光的事一一解释给沈云听,沈云浓眉轻蹙,冷静地问:“这个妙光,可信吗?”

    “我与她说了,她若可信,将来是朋友是姐妹;不可信,我仍然会救她的父母家人,但她必须为自己的失信付出代价。”项琴自信地说,“云哥哥你放心,我若是看错人,也权当是教训,我这一辈子所见的人,都是经过父皇母后筛选,我将来也会有子女,我现在学还不晚,将来我也要为他们筛选身边的人。”

    沈云没什么可说的了,项琴给了所有人惊喜,但愿蒙格能好好珍惜她,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成为君王,他的妻子,可与百万雄师相重。

    “我会照顾好她,你那姐姐太咋呼,怕是要吓着人家姑娘,我也不能让她带着那孩子到处晃悠,就留在我家中,和小晴儿作伴,年纪也刚刚好。”沈云说罢,目光远眺,看向护送琴儿来的队伍,说道,“大军会退下去,但梁国的驻军不能动。我会暗中送你回都城,你顺利到家后,我再离开。之后我们就不再道别了,你没有事,我也不会现身。”

    项琴颔首:“云哥哥,你也要小心,后会有期。”

    如此,随着项琴离开边境返回都城,驻扎在边境虎视眈眈的大齐军队也退下了,但梁国辟出一个郡给大齐驻扎军队用,这是大齐和梁国之间的事,晋国虽觉得不安,也无法干涉。两国婚书里,写明了项琴不能带军队进入晋国,那么项晔就让军队随时守候在边境,忽格纳若敢伤她女儿一根毫毛,即刻兵戎相见。毫无疑问,这是天定帝给她身在晋国都城的女儿,最强大的支撑。

    项琴在离开边境时,将她从都城带来的粮食和种子,散给了边境城镇的百姓,她知道这里物资匮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他们黄金白银他们也无处可买东西,种子和粮食,才是最好的。

    这里的百姓远离都城皇权,相比之下,受邻国文化的影响更重,相比都城里严苛的男尊女卑,他们尚没有被完全“驯化”,对于大齐公主的善行感恩戴德,而这些事,随着项琴靠近都城,也渐渐传来,大齐公主只身前去劝退驻军,又恩惠边境百姓,晋国的人对于这位高傲而金贵的公主,渐渐改变了看法,从没有哪一位和亲的公主郡主,能引起全国百姓的关注。

    身体康复的蒙格在项琴到达都城前,前去迎接她,七王爷与公主伉俪情深亦是美谈,而沈云见蒙格到来,也就不必再紧张琴儿的安危,比计划得提早离开。一路回到梁国境内,查看了大齐在梁国的驻军后,便带上那叫妙灵的姑娘,奔回大齐。

    大齐皇城里,元元早已等得望眼欲穿,只能靠大臣隔日送来的折子来知晓妹妹那边发生了什么,而沈云的行踪,变得神神秘秘,总说是在回国的路上,可这也走得太慢,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

    至于琴儿,上一封家书后,又是大半个月,她已经在送去晋国的信里责备妹妹,把她这个姐姐给忘得干干净净,可是不知琴儿几时才能看见家信,也不知那小丫头几时能回信,元元的生活整天除了招猫逗狗,就没什么乐子了。

    珉儿和云裳看在眼里,云裳心疼地说:“将来沈云少不得为了朝廷和国家东奔西走,成了亲后,这样的相思苦更重,沈哲那会儿,我心里多苦,就能想到元元将来多苦,这么一想,又觉得云儿配不上元元了。”

    “那就让她跟着沈云到处闯去。”珉儿笑道,“你那会儿开国初初,动荡不安,沈哲不能带着你,可现下国泰民安,之后也只会越来越强盛,天大地大,随他们去吧,只要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云裳安心道:“还是娘娘有主意。”

    珉儿则说:“只是婚事不急在眼下,几个孩子互相有了约定,要等琴儿成为晋国皇后来为他们主婚,元元出嫁,也要妹妹为她梳头。好在年纪都还小,再等上几年也不怕,就是委屈你,晚几年做婆婆。”

    云裳扶一扶发鬓,风华更胜当年,她喜滋滋地笑着:“晚几年好,我还不想老。”

    有转眼又过去数日,终于有消息说,大部队快到京城了,再无四五日就能靠近京城,沈云也终于有信儿了。

    这日琴儿的信姗姗来迟,不是那文绉绉的话语,白话连篇都是向姐姐撒娇,元元看着,仿佛妹妹就在身边似的,知道她安好,哪里还舍得责怪,只盼着自己这些日子乖一些再乖一些,能早日求得父皇母后的恩典,让她去亲眼看一看晋国是什么样。

    她伏在桌上,想着怎么给琴儿回信,原先妹妹说她将来必然犯懒懒得看信,可现下她实在太闲,最积极的事儿,就是给妹妹回信。

    时下酷暑已过,在窗口坐着,微风徐徐好生惬意,桌上铺着纸,又是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可是读了一遍,觉得遣词太过矫情,又撕了重新写,桌上底下都是纸团,她托着腮帮子,满肚子话,竟不知挑哪一些来说才好。

    而此刻,沈云一乘快马奔入京城,直奔清明阁拜见伯父,项晔问了好些晋国的事琴儿的事,一想到内宫里还有一个人盼着他,便说:“去见见你伯母吧。”

    沈云心下明白,伯父是让他去看项元,若非碍着礼仪规矩,他真心想一进宫就去找元元,这下终于能大大方方地去了。他在晋国的皇宫兜了几圈后,一回来就感觉大齐皇廷的庞大庄重,明明涵元殿就在清明阁后面,也嫌路太长。

    进得殿门,来正殿拜见皇后,珉儿却不问他任何事,见他安然无恙便放心,怀里抱着牙牙学语的洹儿,对他说:“去吧,她在自己屋子里,洹儿该睡了,我要哄他,之后再见你。”

    宫人们都有默契,似乎想给大公主一个惊喜,谁也没把大公子回京的消息送来,这边厢元元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给妹妹写信。

    忽然间,身后有人热乎乎地靠上来,不等她转身,厚实的手就蒙住了她的双眼。

    元元脸上的肌肤何等娇嫩,那握剑拿枪勒缰绳的手掌上,粗粗的茧子叫人好生恼火,可是她心里暖暖的,这个家伙终于回来了。

    元元的手肘朝后一顶,本想狠狠顶得沈云吃痛,谁知他腰上围着皮实坚硬的护腰,护腰可帮助他抵抗策马奔腾的辛苦,元元不仅没伤着她,顶得自己的手肘剧痛,一时哇哇大叫。

    “伤着了?”沈云也是大惊,掰过她的手,毫不客气地撩起衣袖,露出雪一般的肌肤,手肘上蹭破了一些皮,看着怪疼的。

    “疼吧?”沈云问,只见元元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地瞪着他。

    沈云在她手肘上吹了两下,凉凉的风痒痒的,元元挣扎了几下把手抽回来,放下袖子,明明心里关心,语气却满不在乎:“你瘦了呢,路上吃不饱饭吗?”

    沈云的心顿时亮堂堂,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叫元元看来恼火:“傻笑什么?”

    “晋国很热,我天天在外头跑。”沈云说,“可我这次记得把脸挡住了,你看,我没黑多少是不是?”

    元元别过脸:“早就黑成碳了,再黑一些也看不出来。”

    沈云笑道:“那你该去晋国看看,那里连女子都是好看的麦色肌肤,比起我们中原白白嫩嫩的来,也别有一番风情。”

    元元目光犀利地朝他瞪来:“晋国女子,别具风情?”

    沈云道:“怎及得上你?”

    项元起身踹他一脚:“你这样轻挑,等我告诉皇叔,让他收拾你。”

    外头的宫人不知里头闹什么,却见大公子被公主撵了出来,殿门实打实地关上,沈云干咳一声,理了理衣襟。

    关上门,元元却靠在门上笑,这个家伙终于回来了,实在担心死她了。

    忽地想起沈云说,该让她去看看那里的风光,转身又开门,把已经走开几步的沈云喊下:“你回来,我有话问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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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秋振宇送给朕的礼物,用来代替他的项上人头。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要顺从于朕?”项晔手中的玉骨扇轻轻一挑,脱下了皇后的凤袍。 “祖母说,秋家的女儿,不需要顺从。”珉儿仰视着这个浴血而来的王者,眼中没有半分卑怯。 大婚之夜,皇帝拥着其他女人而眠。 然而冷落、羞辱、欺压,皇帝的所有厌恶,都影响不了这个女人。 直到那一天,项晔看见珉儿对另一个男人,露出笑容。中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中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中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