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九章:初见还是重逢?
片刻痴茫,一声欢呼。
“哥哥!”
鱼掉落,人飞奔,少女一路叫着笑着,经过田野踩过稻花,就像一朵跳跃的花。
“叮当?”
十三郎下意识迈步,抬起的脚举在空中,半响不能落地。
他抬手,揉眼,睁眼再看,再揉眼,揉眼揉到视线模糊......少女依然存在,双腿踩得泥水四溅,水青衣裙脏到不成样子。
她跑着,跳着,欢呼着,飞奔着,延着笔直的线路冲到十三郎面前,纵身入怀。
暖暖的,软软的,高兴的,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
“哥哥,你回来了啊。”
“嗯。”
十三郎伸出左手抱住叮当,右手从其头上捻下一根草叶,用力点着头。
“我来了。”
......
......
“哥哥,叮当等你好久了。”
“嗯。”
“可你总不来。”
“......嗯。”
“但我知道,哥哥一定会来。”
“嗯。”
“这不,今天一早叮当觉得特别高兴,运气也特别好,出门就钓到两条鱼。”
“嗯。”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因为哥哥要来。”
“......嗯......”
“哥哥去把鱼捡来,从梗上走免得弄脏了脚......叮当先去换件衣服。”
“不!我们一起。”
“一起?”
“一起去捡鱼。”
“呃......也好。哥哥,看这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
“我造的!”
“......”
“骗你的啦,有大牛帮忙。”
“大牛?”
“大牛是猎人,住的寨子可远,偶尔才会经过这里。”
“有多远?”
“要翻过十几座大山,叮当一个人走、不碰到危险的话。得七八天。”
“......附近没有别的人?”
“哥哥是说除了大牛他们?”
“嗯。”
“那就没有了。”
“你怎么不和他们住一起?”
“我等哥哥呀?”
“等我?”
“哥哥和我在这座山走散,一定会回到这里来找我,对不对?”
“......对。”
回头看那座山,不算陡峭,苍莽之色厚重,显然属于野兽的天下。十三郎仔细审视一遍。未能在其中找到熟悉的感觉。
叮当感慨说道:“山上住太难了,夜里全是野兽叫唤,我在那里待了几天没等着哥哥,就把房子建在这里。哥哥要是找回去,从那里一眼就能看到这座房子,应该就能找过来,对不对?”
十三郎默默说道:“很对。”
“呵呵,不说我了,哥哥这些年在做什么?去了哪里?是不是很远?”
“是啊......很远。”
“难怪我打听不到哥哥的消息......走。咱们回家,等我换件衣服,今天烧鱼吃。”
“......好......咱们回家......今天烧鱼。”
山野孤寂而平静,茅屋还算精致,新旧二色随处可见,比如屋顶衰草是新铺的,屋梁是旧的,柴门边几根拆下来的木条。满是虫孔雨蚀的痕迹。
院子当中一颗桃树,四周矮墙。墙头堆着一些带刺荆棘,横七竖八胡乱放着,像是村寨用来防范野兽的手段。墙边一侧有木柴,劈好的堆放整整齐齐,没劈好的树、和一把斧子混在一起;再旁边,几件破旧农具都有固定位置。还有些盘盘罐罐,和一把竖在房檐的梯子。
梯子上一段格外光华,瞄一眼,比一下,与叮当身高相仿。
偏房是做饭的地方。隐约可见锅灶炉台,收拾的很干净;偏房再往下还有两间更简陋的小屋,一处鸡圈,一处茅房。
一只手被叮当牵着,一手提着鱼,十三郎脚步僵硬地走进院子,首先看到那把斧子。
那是一把用了很久的斧子,斧身短而且钝,斧柄光滑、褐色中分布着几块暗红。
木块不多,上无遮挡,树木较细且多分叉,茅屋失修而未修。
钝斧,光滑,暗红......
稻田,小舟,两条鱼......
十三郎的手扣紧了些,指尖掌腹尽是粗糙感觉,像树皮。
叮当身上既无灵力也无魔力,十三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没问。
“哥哥,哥哥,哥哥?”
“嗯?”
“我......我去换件衣服。”
“嗯。”
“哥哥......先松手啊。”
“哦......好。”
屋舍照旧简陋而整洁,正屋仅两间,门开厅堂一眼可见全貌,里间有门、门上还刻意挂着帘;十三郎松开手,目送叮咚蹦跳着钻进门帘,下意识地想要放出神识。
他没有那样做。
四周清净,山风吹落势头渐缓,掠过屋檐时发出沙沙轻响,除此再无动静。
十三郎有些茫然地四处看着,恍如梦中。
“呱呱!”
叫声将十三郎惊醒,回头看,木柴堆与墙壁的阴影处探出一只头,花花绿绿的皮肤,正用警惕而好奇目光打量这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看到那只蛤蟆,十三郎瞬间石化,双手遏制不住开始颤抖。
人与蛤蟆对视,目不转睛。
良久,梦醒。
十三郎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侧过头,从另外一个角度看那只蛤蟆,认真分辨每一道条纹,每一团油彩般的皮肤。
绿皮蛤蟆发出咕咕的声音,直愣愣的目光。肚皮不停起伏。
“天心?”十三郎试探着叫它。
突如其来的声音,绿皮蛤蟆受到惊吓,一下子跳到木柴堆高处。
“它叫胖胖。”叮当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伴随几声轻笑。“不知从哪儿来的蛤蟆,来了就不肯走,后来......后来我就给它取了名儿。”
“呱呱!”胖胖听到熟悉的声音。胆气大增,声音洪亮,威严的目光俯瞰十三郎。
十三郎颤抖的更厉害,伸出手,小心翼翼发出召唤。
“胖胖,来。”
“咕咕。”像是明白他的意思,胖胖鼓囊囊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像在权衡利弊。
“胖胖,我是十三。”
“......”这次没了回应。胖胖肚皮起伏的幅度大了些,频率也比之前高。
“我是十三,塔山的兄弟。”
“呱。”
“我是十三啊!你不记得了?你的名字......”
回头看一眼里屋,十三郎压低声音说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呱呱,呱呱呱呱!”胖胖明显激动起来,叫声急促,两只前爪用力的刨。
“我是的。我就是的......”
人比蛤蟆更激动,更加语无伦次。十三郎慢慢站起身,一边呢喃着走向柴堆,一面不停地抹着脸。
脸上无泪,但又总想去揉,去抹,怎么抹都抹不完。
“胖胖。来。”
“胖胖,来?”
“胖胖,来吧。”
“呱呱!”
第七次呼唤,第一声正式回应,绿影在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跳进十三郎掌心。冰凉油滑的感觉那般充实,十三郎心里猛的一抽,险些一把握紧。
片刻痴呆,十三郎仰天大笑。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又片刻,十三郎语无伦次,泪雨磅礴。
“叮当,胖胖,胖胖,叮当......”
笑声起,哭声中,十三郎不忘随手在周围划出一个圈。
以免惊扰到某人。
......
......
叮当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所有木柴都已经劈好,本就不脏的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周围土墙上的几处刺栏缺口也已补齐,十三郎从缸里打来水,正在处理那两条鱼。
他的动作很麻利,手拿菜刀三下两下将鱼鳞去净,剖腹挖心大开杀戒;天心蛤蟆守在盆子旁边,职责是清洁,每当十三郎扔些肠子腮肺,空中总会闪过一道红影将其卷入肚腹,根本不会弄脏地面。
“这么快!”
里屋能听到十三郎忙活,但没想到效率这么高,叮当难以置信。
“是你太慢。”
随口取笑,十三郎上上下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叮当,目光仔细而且认真。
“漂亮吗?”叮当牵起一边裙角,还扭了扭小腰。
“当然。”
十三郎说道:“叮当一直漂亮。”
“我说的是裙子。”
“......”
“也是我做的,和哥哥分开之前可不会。”
叮当埋怨着,掂着裙角、垫起步子在院子里绕圈,刻意强调、并且炫耀自己的成就;旁边胖胖看着这一幕,呱呱叫了两声,跟她一起跳。
“咯咯!”
跑着跳着,叮当很快又高兴起来,喜滋滋回到十三郎身边。
“家里有个男人,就是好啊!”
“......”
十三郎神色微僵,眼里闪过一抹痛色。
叮当留意到了,神色一下子惊慌起来,一把抓住十三郎的手问道:“哥哥,你还要走?”
六字出口只在瞬间,声音从急促变为颤抖,十三郎能够感觉到叮当的手变得冰凉,眼神凄惶。
“放心,哥哥再不会离开叮当。”
腾出手抱住叮当肩膀,十三郎低头碰碰叮当的脸,认真说道:“以后哥哥一直陪着叮当,无论何时,何地。”
“真的?”
“真的。”
“保证?”
“保证。”
“那就好了。”
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叮当一下子跳起来,从盆里“抢”过那两条鱼,一路高声叫着。
“哥哥进屋休息下,我去烧饭做菜......不用帮忙,我要自己做。”
“呃。”
起身一半又坐回去,背后望着叮当冲进厨房,目光怜惜,眉头却慢慢紧锁。
......
......
两大碗米饭,一盘炒青菜,一份煎鸡蛋,一盆鱼汤,味道......只能说不差。
十三郎吃的很香,是真的香。一边吃,他和叮当随意聊着,所谈并非过往旧事,而是种菜插秧钓鱼捕猎,或与之相关的事。
叮当吃的也很香,边吃边说,苦的乐的喜的忧的,一切尽在言中。
阳光温暖,和风习习,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景,心情也想打开的窗户般敞亮;十三郎夹起半块鱼头放到叮当碗里,随口说道:“多吃点这个,补脑。”
“好......”
叮当高高兴兴接过,正想说点什么,动作忽然僵住,脸色煞白。
“哥哥,你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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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零章:吃出惊喜与忧
“知道什么?”
对着眼前凄惶无助的小脸,感觉就像心被狠狠揪住,十三郎抬起手习惯性的去抱,嘴里问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叮当居然避开了,前所未见的举动。
“这里。这里有问题。”
眼里满是绝望神情,叮当指着自己的头说道:“叮当想不起从前和哥哥在一起的事,来这里之后也有很多东西忘记,怎么都想不起来。”
十三郎神情微变,又像是预料的事情得到验证,眼神沉重,哀色渐浓。
叮当似在思索什么,犹疑说道:“而且......”
十三郎柔声说道:“而且什么?”
叮当愁苦说道:“而且不能用力想,越想越头疼,头疼之后忘掉的事情就越多、速度也更快。”
十三郎僵硬地笑了笑,说道:“别担心,这些不算什么问题。”
叮当呆住,望着十三郎平静而坚定的样子,感觉就像背靠着一座温暖的山,没由来地让人安心。
“哥哥的意思是,这是正常现象?”信心渐增,迷茫缓退,叮当眼里愁苦绝望的神情浅了些。
十三郎肯定说道:“记忆会随着时间变淡、直到忘记,很正常。用力思索费力劳神,当然会头疼。”
稍顿,他说道:“有时突然发生一些事,也会造成记忆丢失。”
叮当疑惑说道:“可我记得哥哥。”
十三郎眉梢跳动几次,说道:“有些事情、有些人可以记很久,有些一辈子都不会忘,也很正常。”
叮当迷茫说道:“哥哥也这样?”
十三郎避而不答,说道:“你认识大牛,他们那边的人是不是也这样?”
叮当频频点头。脸色神情越发自如,声音重新变得欢快起来:“他们记得的事情也不长,奇怪他们都习惯了。从来不觉得这件事古怪;以前问过大牛还被他笑话,说我和阿玉姐有点像。”
“阿......阿玉?”当头一计惊雷。十三郎陡然立起。
“怎么了哥哥?”
看到十三郎这个样子,叮当神色紧张起来,怯怯说道:“我说错什么了?”
“嗯?当然没有!”
“那你......”
“哥哥想到一些事......”
咯咯声响不断,十三郎死死握住拳头,脸色瞬间千般变幻,久久难言。
当梦想中的事情可能成真,睁眼可见、唾手可得的时候,人们反而患得患失。甚至不敢面对。十三郎也不例外,此刻他的脑子乱成一团,千百个问题千百个冲动,千百次提醒千百种担忧,就像新婚之夜挑起盖头,恨不得马上动手,可......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回荡,说盖头下面藏着并不是自己心爱美丽的新娘,而是一头丑陋的猪。
心抽身颤,十三郎竭尽全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声音稳一些,脸色和善些,紧盯着叮当的目光不要那么锐利。
“叮当啊。哥哥要问一些事,记得就说,不记得也不要紧,不需要用力想,好不好?”
“好。”叮当极为干脆。
“保证。”十三郎严肃强调着。
“嗯。”叮当用力点头,无条件表示服从。
十三郎先想了想,问道:“是不是记不起在这里多久了?”
“嗯。”
十三郎小心问道:“你记得哥哥,还记得我们在这里分开,那么......你记不记得当初分开的时候。身边有没有别的人?”
“没有。”叮当半点都没有迟疑,断然回答道:“分开之后发生的事。凡与哥哥有关的我都......记了下来。”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破旧、但保管得很好的本子,叮当脸上升出两朵红云。低头羞涩说道:“哥哥看了就知道。”
十三郎本能伸出手,半途停住,心里闪过疑问:分开之后至今方见,能有什么事情与我有关?
望着叮当脸上红霞,忸怩模样,不安神情,十三郎慢慢明白了什么,把伸出的手收了回去。
那边叮当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抬起头,神情有些黯然。
“怎么了哥哥,不用看?”
“当然要看。”
十三郎忽又伸出手,接过本子快速翻看几页,嘴里说道:“都是与我有关的事?”
叮当用力点头,说道:“就是因为它,我才知道自己忘了很多事。”
哦?十三郎先是疑惑,仔细想了想,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心里想着,十三郎伸手挽叮当入怀,没再刻意追问什么,轻轻言道:“以后慢慢看,你先和我说说。”
“这样......这样也好啊。”被抱着的叮当反比刚才自如,轻吁一口气,讲述道:“是这样的,当初我发现哥哥不见了,就到处找。找啊找,找了很久也很远,直到有一天,我在路上碰到大牛,大牛见我可怜......呵呵,那时候的我啊,狼狈的不成样子。”
十三郎没开口,抱着叮当的手紧了紧。
叮当说道:“大牛心肠很好,带我回到村寨治病、修养了好一阵,还帮我打听哥哥下落,不过很可惜,他们那么多人都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哥哥这个人。”
“后来我的身体慢慢恢复,见到阿玉姐。阿玉姐很和气,很善良,很会说话,听了我和哥哥的事情,她告诉我不能这样下去,要先学着过日子。再后来,我和阿玉姐学了不少本事,决定听她的话,不再盲目寻找,而是回到这里等哥哥出现。”
到此叮当扬起小脸,得意一笑、但又很快低下头去,娇羞说道:“从那之后我就开始记事,把与哥哥有关的东西记在本子上。”
一切有了解释。
那个本子不是什么传奇事迹,而是一本最最纯粹、最最单调的寻亲笔记,不带有一点多余。因其跨越时间长久。叮当开始“生活”,闲下来翻阅的时候、会发现里面有不少时间空白,期间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才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
长久沉默,十三郎的心慢慢安定。不在似刚才那样急迫。
“阿玉开始不认识叮当?也不认识我?”
“当然啊。”奇怪十三郎会这么问,叮当反问道:“阿玉姐怎么会认识哥哥?”
“我随便说的......阿玉是做什么的?长什么样?”
“阿玉姐是老师,大牛寨子的人都和她学,可厉害了。她的样子......我说不上来,呵呵,反正哥哥不走了,过段时间就会见到她,自己看呗。”
“呃......她教什么?”
“什么都教。打猎。认字,画画,织网,制作农具武器,还有缝衣服......阿玉姐什么都会。”
提到阿玉姐,叮当眼里悲色渐去,满是羡慕与依赖的神情;像是担心十三郎不信,她指自己的衣裙说道:“阿玉姐教的。”
十三郎哦了声,半响无言。
来到这里两个时辰,弄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十三郎有很多问题需要问,碍于叮当的状况一直不敢多问......现在他的想法变了,觉得没必要急着问。
慢慢来。有的是时间。
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耐心,十三郎准备扯开话题,忽见叮当神思幽幽,叹息道。
“好久没见阿玉姐,不知道灰哥现在怎么样。”
“灰哥!”十三郎再吃一惊,刚刚要耐心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追问道:“灰哥又是谁?”
“灰哥呀,咯咯......灰哥其实是阿玉姐养的那头驴。”
意外、但又不算太意外的回答,叮当想起开心事。笑眯眯眼睛眯成一条缝。
“哥哥不知道,灰哥根本不像驴。它像人,有时比人还聪明。每次收割。阿玉姐都会让灰哥来帮我运粮去城里,根本不用人带,灰哥自己翻山越岭到这里来,有时还在路上摘果子带给我,厉不厉害?”
“它怎么摘果子?”十三郎目光微闪。
“哈,灰哥没有手,它把树枝整条咬断,拖过来。”
“厉害......”
“还有呢!山里有很多凶猛野兽,灰哥从来不怕它们;有次我和灰哥一道进城,碰到一条那么长、那么壮的狼......”
为了形容那只狼多大多凶,叮当伸开双手、连筷子都用上,此时十三郎留意到,叮当描述当时画面的时候,眼里仍有惊恐残留,且紧紧皱着眉、用力才能回忆起来。
孤女身边一头驴,荒郊野岭遭遇野兽袭击,这种事当属惊心动魄、怎么都不会忘的那类,叮当需要集中精神才能想起来,看着有些痛苦。
“都过去了。”十三郎拍拍她的手,怜惜说道:“累了就歇歇。”
“又不是干活,怎么会累。”
沉浸在思索中的叮当兴致正高,振奋说道:“那头狼明显饿坏了,想抓灰哥和我,结果......哥哥猜结果怎么着?”
十三郎笑着说道:“灰哥赶跑了狼。”
“错!”叮当骄傲纠正,眼中闪过一丝悸意。“灰哥不是把它打跑,而是活活咬死,吃掉,连皮都撕了下来。”
十三郎愕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憨货果然还是那么能吃。
“呱呱!”
听到与吃有关的事,桌子下面胖胖忽然叫起来,没等十三郎反应,叮当已经明白它的意思,俯身把十三郎刚才夹到碗里的鱼头送过去。
“光顾着说话,把胖胖给忘了。”
“呱......咕咕。”
有鱼吃的蛤蟆心满意足,十三郎低下头、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腹诽,暗想灰哥还能打狼,你却变成一只会吃而无力的蛤蟆,何其不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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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一章:安居,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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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胃口大,饭菜也凉了,都给它。”
一面说着,叮当麻利地把两人吃剩的菜、饭收拾起来,取来盆子全部丢给胖胖,嘴里不忘讲完自己的冒险经历。
“当时那情景,大狼一下子扑过来,那双眼睛啊,红通通的野兽一样!”
“呵呵。”听到这种“比喻”,十三郎忍不住失笑。
“当时叮当吓坏了,灰哥却一点不怕它,猛地大叫一声,那条狼忽然就软了一半,灰哥像猛虎一样扑过去,一头把狼的下巴撞烂,说不出来多威风。”
“除了这些,灰哥还有很多本事,不过呢,一来它力气大胆子壮,另外要算阿玉姐教的好,哥哥要是不信,将来见着就会知道,叮当说的全是实话。”
“我信。”十三郎神情默默,语气诚恳。
“就知道哥哥会这么说。还有呢还有呢,阿玉姐姐不但会的东西多,还懂得变戏法儿,有人说那是仙法。”
“仙法?”
“不是仙法,是戏法。哈哈,阿玉姐姐亲口告诉我,不会错。”
“她怎么说?”
“她说呀,她说”叮当皱紧眉头,艰难思索说道:“好像说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仙法,可惜啊,都被我忘了。”
记性不好,不好有不好的好。
望着叮当忙碌,看着她脸上惋惜但又不是太在意的表情,十三郎久久无言。
来到这里之后,十三郎发现自己的法力时刻都在消散,速度很慢,但没有办法阻止;当他施展神通的时候,无论大小,法力消散的速度都会加快。
如果别的生灵也这样,意味着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修士与妖兽,仙法自然变成戏法,此外,法力散尽若会影响记忆,很多事情便有了解释。
阿玉是不是阿玉?灰哥又是哪个灰?如果是,她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完入界第一顿饭,十三郎心里五味杂陈,得出第一条结论。
“人不晓得,世界肯定有问题。”
饭后,十三郎主动出击,不管叮当如何质疑,里里外外收拾屋子。
他要在天黑前建造新居,决心之大,目标之高,令叮当大为震惊,大为不解。
背后就是山,只要有力气,材料要多少有多少;仅用俩个时辰,十三郎便将茅屋从两间扩建成三间,所有材料现取现用,砍树挖石砌墙搭顶,一力承担。
叮当打下手,能做的无非递个工具挪挪东西,重活没机会,只是忙了嘴巴。
“桌子还好用的,等我搬到别的地方放起来。”
“衣架别拆啊,少条腿而已,回头补一下。没必要建这么高啊,知道哥哥厉害,可是真没必要。”
习惯了苦日子,盆盆罐罐叮当舍不得丢,如此这般多耽误了些功夫。等到把那些破旧家当找好位置,叮当便只剩下惊叹惊呼的份儿,大开眼界。
“哇,哥哥真是厉害,比大牛还厉害。”
“哥哥太厉害了,简直比得上阿玉姐!”
“这个,还那个留给我做,我也要帮忙呀!”
“天啊,哥哥厉害!”
惊叹惊呼声中,三间大屋以看得见的速度成型,等到太阳西斜天色傍晚,山野小居彻底变了样,正厅巍巍四方有序,再非之前破败凋零模样。
值得一提的是,做这些事情,十三郎不仅没有动用法力,为了不吓着叮当还可以压制力量,比如从山里取来横梁,十三郎是拖过来、而不是拧在手上,甚至还喘着气让叮当帮忙推一把其实就是跟着跑。
“真的造好了啊!”
从反对到质疑,从质疑到惊奇,从惊奇到惊叹,从惊叹到说不出话,叮当围着新家转了三圈、犹不肯落足。
工程完结,十三郎请叮当验收,道:“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要弄的,没的话我去山里一趟,抓两只野味。”
“现在?”
叮当抬头看天,担忧说道:“天要黑了,山里不安全,要不明天吧。”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天黑之前,一定能回来。”
叮当哦了声,想想半日亲眼所见,欣然挥手说道:“好吧,记得早点回来,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
听到这句话,十三郎心里发酸,赶紧抬头装作看天。
叮当误以为他在判断时间,说道:“哥哥去吧,余下这点事情我来弄,很快的。”
“好。”
十三郎应着,朝混熟的胖胖招手。
“来,打猎去。”
“带它?”叮当又吃一惊,忙说道:“胖胖看家不错,声音大嗓门亮,指望它打猎可不行,而且它点懒,轻易不爱动”
“呱呱!”听到有得吃,肥硕蛤蟆以实际行动表明立场,一下子窜上十三郎肩头,回头向老主人耀武扬威。
“咦!呵呵”
叮当一点不生气,相反惊讶过后很是雀跃,挥起拳头,为其打气鼓劲儿。
“自打哥哥回家,连胖胖都有了男儿气,加油!”
离开叮当的视线,十三郎展开身法上山,身似流星,数十里路转瞬即过,待将山顶踩在脚下,十三郎毫不犹豫放出灵识,并将眉心三目打开。
双法齐施,修为消散的速度暴增,更重要的是,十三郎此行身无长物,没有办法弥补。非但如此,十三郎心里有种感觉,这种消散很难逆转,就算有丹药、效果恐也不像外面那么好。好比一滩水,日晒风吹渐渐干涸,同时吹来许多泥尘杂物朝坑洼里填,即便还有新水注入,其实际储量也比原来少。
原因如何暂无头绪,但他明白、这种状况下必须珍惜每一分法力。
不用是不行的,不用只能白白流失;没有修为,十三郎的肉身依旧强大,但他知道肉身永远代替不了法力,力量永远代替不了修为。此外十三郎还担心,一旦修为全部失去,他会像叮当那样开始“忘记”。
没什么根据,直觉告诉十三郎,修为与记忆之间极有可能存在关联,为此,他需要将修为用在刀刃上、而且要快。
他需要在修为全部失去前找到原因,至少找到方向、并且制订出对策。若不然就只能想叮当那样记录每件事,可用笔记下并不等于记得,十三郎看得出来,当叮当讲述那些与自己有关的事情的时候,除对分开、寻找、等候格外执着,其余更像是复述故事,就好像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十三郎不能走那条路,至少现在不能。他要寻找真相,对法力的运用需要谨慎,更要大胆;要克制,更需要勇莽;为此他必须珍惜每分每秒,将能放下、暂时能放下的事全部放下。
于是十三郎来到山顶,来到叮当口中与自己分开的地方,来到事情的开端处。
灵犀法目横扫四方,片刻后十三郎确认自己并未处于幻境之中,除非该幻境超出其能看破的层次;无论哪种,都非一时片刻所能解决,十三郎将其放到一边。
闭上眼以便节约法力,十三郎粗略估算了一下,意识到假如自己一点都不使用,修为或可支撑十年。
十年,听上去似乎很长,但那代表什么事情都没做,纵百年千年有何意义?一旦开始运用,比如现在这样,流逝消散的速度即刻暴增。
“希望在这地方不用打架,嗯,我的力气不小,打架也不需要法力。”
自嘲中,十三郎收敛心神,神识展开仅囊括百里方圆,一草一木,一地一石,尽数收入脑海。
四五个山头,两三条溪流,无数生命繁忙,一片苍莽地;初看时、十三郎第一感觉是生机蓬勃,第二个感觉是熟悉,很快又有第三个感觉:古怪。
树木苍翠,野草葱葱,鲜花怒放,生灵活跃,这里欣欣向荣,生机蓬勃。
熟悉来自心理感受,十三郎一眼便能看出自己头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甚连与之相似的地貌都没见过,当然山地粗看都差不多,十三郎能够如此坚定,原因在于他看的仔细,且有着普通人无法拥有的记忆力与比对能力。
没来过,没见过,可就是觉得熟,很熟。
这是古怪之一,却不是最古怪的那部分,十三郎很快发现,当他静心凝气、如现在这样灵台空明的时候,所见到的一切都很古怪。
比如脚下的山,眼前的石,周围的树,还有那远方的水,流淌的河,甚至包括自己刚刚亲手建造的房屋,天上渐渐西去的太阳全部透着古怪,可又不知怪在何处。
“还是幻境?”
心念一动收为神识,十三郎耐心调整片刻,再睁灵犀眼。
结果依旧,山还是山,水就是水,树就是树,沙就是沙,一事一物,皆可见、可听、可闻、可触、可思。
不是幻境。
良久,十三郎吁口气,闭上眼,放弃寻找破绽的努力。
“不是幻境,这是好事情”
“无论多么古怪的事,多么古怪的物,都是真的。”
“事情一定有解释,虽然我还没找到,但已经有了线索。至少我知道、能体会到这种怪,相比之下,本地人、包括叮当没有这种感觉。”
想到叮当,十三郎从怀里拿出那个小本本,借着落日的光辉打开,翻看。
修士法眼如炬且过目不忘,十三郎强制自己避免体会那些心酸、心痛、辛苦的心情,先以最快的速度将内容浏览一遍。
片刻后,十三郎合上本子,默默思索,默默沉吟。
“叮当没有修为,可她已经存活很久,而且她一点都没变老。”
“呱呱!”
绿皮蛤蟆突然大叫起来,不知是催促十三郎赶紧出手捕捉野味,还是在提醒他:自己、还有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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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二章:阿玉姐
叮当做了记录,可她的记录没有标注时间,十三郎只能从诸如“很久”“很长”“一些天”等字眼判断时间长久,但不知道具体过了多少年。此外叮当很早遇到大牛,意味着那个村寨的人也已存活很久,可他们都没有修为......他们甚至没变老。
“时间流速不一致?”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十三郎很快将其否决。他知道的确有些地方,时间流动的速度与外界不一致,但那是相对的,比如界内过了很久,界外只有几天甚至一瞬,或者反过来,界外很久界内很短。此类现象不能解释这里发生的事,剩下唯一可能......这个世界天生奇异,生命寿元格外长久。
寿元长久算得上古怪,十三郎试着将其代入之前体会到的感觉,结果依旧失望。
这个世界的古怪并不在于此,或不全在于此。说原因的话,寿元长久显然是好事,没有谁会因此觉得不高兴,那种古怪给十三郎带来的是另一种感觉:危机临头,非找到、并且解决不可。
还有那种熟悉感,与古怪的危机感同样重要。
里外一番思索,太阳沉落的越发深了,天色渐渐昏暗,十三郎扭头朝叮当所指村寨方向看了看,有些犹豫。
“不争朝夕,只争朝夕......”
念过两声,十三郎起身,举步,身化流星再度启程。
叮当口中七八天路,对十三郎只是片刻旅程,很快抵达目标。
小小村寨依山傍水,栅栏围绕,零零落落不少房舍,当中一片空地。那是村民聚集的地方。比如商议、会猎、欢庆丰收等等,十三郎来的巧,刚好赶上一次集体活动。
又是那种熟悉感觉,比周围山山水水程度更高,可......十三郎确认自己绝未来过,也没见过这样的寨子。
天快要黑了。篝火遍地,村寨里男男女女忙碌准备,孩子们叫着跑着跳着......远远地,十三郎瞥一眼大概便不再管,目光被吸引到边缘处一座宽大房间内。
区区门帘依旧遮不住他的眼,十三郎看到那名白衣女子,一眼认出来:她就是叮当口中的阿玉姐。
可她不是冷玉。
面孔、身形、高矮胖瘦、乃至脸上细纹都与冷玉一样,但她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发誓要找找回来的那个她。
冷玉的标签就是冷。发自灵魂深入骨髓,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那不是骄傲,也不是冷漠,十三郎见过很多面冷甚至心冷的女子,冷玉独一无二。比如夜莲,天下女子无人可与之比较容颜,资质超卓实力强横,不冷也能拒人于千里外;然与冷玉的冷相比。夜莲依旧差了点什么,好比好比孤崖峭壁上的雪莲。美丽骄傲冷清寂寞,但是缺少一点点嫣红。
与夜莲由敌到友再到亲近,十三郎亲眼看到、亲自体会到其心路转变,知道她内里仍有女子天生具备的爱人怜惜的那一面,换言之,万世之花的冷很大程度在于别人想、敬、怕所造就。也有她自己做出来的成分,而不是其真的想,真的喜欢。
冷玉是不同的,她有雪松之傲骨,然而雪松可以成林。永远不像雪莲那样孤寂;冷玉可以合群,合群之后依旧清冷,她也可以一个人自守,像与许多人一起时一样。
夜莲由傲生冷,傲是真的,冷是假的;冷玉因冷而让人觉得傲,冷是真的,傲是假的。
气质、性情、内心世界截然不同。
阿玉姐呢?
阿玉姐就像水。
十三郎从未见过谁具有那么温柔的目光,哪怕其手里拿的刀,沾的血,掌握的是命,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温柔。
冷玉不会这样,完全没可能。
看到此,想到此,十三郎微微叹了口气,失望、失落,同时也不禁松了口气。
......
......
就像叮当所说的那样,阿玉姐很有本事,此刻她正在救治几位受伤的村民,旁边有妇女帮忙,还有人紧张地看着,他们望着阿玉的目光崇敬,回到伤员身上时焦灼,如此、对照广场上的情形,十三郎推断他们刚刚完成一次野外狩猎,有过激烈搏杀。
伤员数位,其中那名雄壮青年的伤势最为沉重、也很简单。他被野兽攻击,腹穿肠破导致流血太多,阿玉虽能处理好伤口,但已阻止不了生机流逝,即将不治。
阿玉姐使用各种方法挽救青年的生命,并用言语鼓励他,然而伤就是伤,血就是血,雄壮青年气息渐衰,身上浮现出死气。
死气是气,更是意,普通人不能像修士那样看到其存在,但能感觉到阴寒。
阿玉姐首先发现了什么,满是汗水的脸上慢慢变得悲伤。她没有放弃努力,但是可用的手段越来越少,效果越来越弱;渐渐地,周围村民也都意识到什么,神情慢慢绝望。
其中一名年轻女人遏制不住悲伤,强撑着的意志渐渐崩垮,开始底泣。
寿元长久不等于不死,重伤青年一步步走向死亡,阿玉姐终于停下手,直起身,回过头,准备说点什么。
年轻女人大哭起来,哀哀跪倒在地上,抱着阿玉姐的腿说些祈求的话。周围村民莫不悲伤,有几人像年轻女子那样跪倒,同样说些祈求的话。
大家都在说,阿玉姐想说的话反而没能说出来,温柔目光望着周围村民,有些犯难。
距离遥远,广场嘈杂,加上十三郎没有刻意去听,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他看到阿玉姐默默沉吟,周围村民、还有那名妇人恳切祈求,旁边还有人神情复杂,想开口、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十三郎微微皱眉,正在疑惑时,心里突生滔天愤怒。双拳一下子握紧。
他看到阿玉姐最终点头,年轻女子连连叩头表示感激,周围村民有些与之一样,有些连连摇头叹息。接下来的一幕验证了十三郎的猜想,阿玉姐挽起左手衣袖,将手腕对准雄壮青年的口。另一手拿刀,准备放血。
两名村妇上前帮忙,将雄壮青年的嘴巴掰开,准备接血。
此时十三郎看到,阿玉姐的手臂上布满伤疤,纵横交错,触目惊心;与之对应,青年的嘴巴张的那么大,那么深幽而无尽。像是一条永远填不满的洞。
“尔、等,该死!”
额头几道青筋狂跳,十三郎咬牙低吼;天空陡现惊雷狂暴,一道粗大电弧照亮夜空,击中那颗与村寨同时存在的老树,将其拦腰斩断。
“啊!”
广场上响起阵阵惊呼,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吓蒙了,有些尖叫有些躲避。更多人茫然不知所措;片刻后,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跪倒在地上,发出真诚而敬畏的祷告。
这次十三郎听到了,他们在求天。
男女老少,祈求言辞或有不同,最终目的完全一样,求老天保佑其平安。保佑其长寿,保佑其幸福。
听着这些祈求与祷告,忘着那些总让自己觉得熟悉的脸,十三郎生出无穷厌憎,用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一把火将村寨烧成灰。
脑海中,一个声音凭空响起,回荡,连绵不休,越来越大。
“天以万物为刍狗,非不仁,因其原本就是狗。”
......
......
一计狂雷将放血救人打断,但没有完全阻止。经过一段纷乱,“手术”继续,阿玉姐割开手腕,放血喂到雄壮青年嘴里,为其续命。
效果神奇,雄壮青年的颜色以看得见的速度好转,气息渐渐平稳;相反阿玉姐脸色灰败,草草将伤口包扎后便支持不住,在两名村妇的帮助下进入内室,躺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身后,所有参与此事的村民集体跪倒,虔诚地说些感激感恩的话,那名年轻女子尤其用心,长跪不起直到别人去拉,指着那名青年、对她提醒些什么。
年轻女子起身,与几人合力将雄壮青年抬走,此时又有些人走进来,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筐、篮还有盆碟之类,里面装满各种滋补调身之物,如蛋、果、肉......
自有人照顾这些事情,阿玉姐静静躺在床上,脸上温柔神情不改,只是很衰弱、需要长时间休息才能恢复、或者恢复一部分。
“为什么?”
一个声音传入脑海,阿玉微微皱眉,像是怀疑自己做梦。
“生死为大道,为什么你要那样做?为什么用你的血去救他们的命?”
声音再次传来,清晰而有力,深深怜惜、带有深深责备。
阿玉听到、听清、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于是肯定了判断,自己的确在做梦。
梦中的她越发温柔,呢喃回应道:“他们是我的亲人,怎能不救。”
那个声音说道:“救人一时不能救人一世,这样一直下去,你会死。”
阿玉奇怪反问道:“刚刚你不是说,生死为大道?”
那个声音呆了一下,微怒说道:“他们没当你是亲人。”
阿玉奇怪说道:“那他们当我是什么?”
那个声音回答道:“当你是神。”
阿玉笑起来,笑的安静而随意,说道:“我不懂那些。”
那个声音说道:“失血太多,你会忘记自己是谁。”
阿玉平静说道:“我就是我,一时是我,一时为我,一时做好现在的我。”
那个声音陷入沉默,之后问道:“你过的好吗?”
不知为何触动心事,阿玉认真想了想,回答道:“挺好的。”
回答后才觉得问题古怪,阿玉疑惑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问我这些,还有......”
一袭柔和的白光,一股香甜气息,磅礴如海的生机钻入身体,阿玉一下子困到不行,轻轻合上双眼。
“呱呱!”
沉睡前阿玉微微皱眉,心里想这是谁家的蛤蟆,听着好熟。
......
......u
第一四七三章: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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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天彻底黑了,狂野黝黑一片,山林冷风嗖嗖,一点没有夏日清凉的感觉.隔着很远,即能看到房前一点微光,叮当站在门前一手端着油灯,一手捂着火苗防止被封吹灭,身形瑟瑟
没有冬日严寒,却有枯干气息,叮当睁大眼睛用力朝远处看,可她没有修为,且从明处看暗处,所见难超五尺
莫名一阵心酸,十三郎刻意放慢的脚步赶紧加快并且加重,嘴里大声喊着
"叮当,我回来了."
"哥哥!"
叮当一下子跳起来,满是惊慌担忧的小脸瞬间笑成了花儿,一路奔跑迎了上去.油灯微弱在黑暗中闪动,奇妙地再没有被风能对其造成干扰,似比刚才还要亮
"哥哥,我还以为哇!"
光线照出来人,叮当望着十三郎拖来那条庞大山猪,好一阵没回过神
"难怪回来这么晚"
自觉找到十三郎晚归的原因,叮当随后发现十三郎的衣服有些破损,还有血,脸色顿时大变
"哥哥受伤了!"
野外独居,生存最大的难处不仅在于保暖衣食,还有千万不能受伤.叮当一个人居住这么久,对此体会颇为深刻,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没有的事,是这头猪的血."
十三郎赶紧解释,怕叮当担忧找来旁证,扭头说道:"不信你问胖胖."
"呱呱."
"它能知道什么算了算了,赶紧进去."
举着灯火前面指引,叮当忘记了十三郎在黑夜之中犹能找到方向,连连提醒他注意这里那里,门槛台阶之类
进门关门,穿过院子.叮当随手把油灯放在桌上,忙忙说道:"放院子里吧,先别管它了.过来让我看看到底有没有受伤."
"真没伤."
辩着说着,十三郎依照叮当吩咐.进屋脱去外袍转了圈
"别说人,连衣服都没事."
本来就没事.叮当仔细看,用手查仍未找到破绽,终于放了心
放心不等于无事,叮当责备说道:"不是说抓两只野味,干吗费力捉这种大家伙."
"大家伙肥实,捉一只是一只,多吃几天."
"可是难弄啊!不弄又不行,血腥味会招来野兽."
"放心.我来处理,很快就好."
"很快是多快,天已经黑了,野兽已经,哥哥干吗"
望着十三郎撸起袖子准备做屠夫,叮当满脸不可思议
"现在就弄?"
"干活趁早,就是现在."
嘴里应着,十三郎大步流星,搬来梯子找来钩子,三下两下将山猪倒挂起来.准备再放放血
见十三郎认真,叮当随之忙碌起来,取来盆盆罐罐,打好清水.里外跑了一阵忽然一愣,脸上泛起愁容
"哥哥,家里没有合适的刀."
"我有办法,你去烧点热水,把锅灶准备好,今天非尝个鲜不可."
"呃"
叮当脑子里直迷糊,朝厨房走两步才想起来,回头说道:"饭菜已经做好了,要不我来热下.哥哥先吃点垫垫肚子再说?"
十三郎手上忙个不停,回应道:"热起来可以.吃不着急.你看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我怕会下雨.得赶紧把它处理掉."
"星星?"叮当楞了一下,问道:"星星是什么?"
十三郎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仰起脸,看向天空
天空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见他这般举动,叮当跟着扬起小脸,说道:"哥哥是在找月亮吧."
十三郎神色茫然,完全不明白叮当的意思
"月亮出来没这么早,要后半夜."叮当继续说道
"是吗?那真有意思."
"这能有什么意思?"叮当疑惑不解
"呵呵,是没什么意思."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讪讪笑着问:"一直这样?"
"当然呀,不然还能怎么样?"叮当大为好奇,说道:"哥哥觉得应该怎么样?"
十三郎语塞,幸好此刻胖胖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呱呱大叫着催促十三郎快点动手
这个举动引起叮当注意,目光迷惑,表情古怪
"平常这会儿胖胖早就睡了,今天怎么了,格外精神."
"我给它吃了仙丹,胖胖吃后法力大增."逮住机会转移话题,十三郎失望说道:"可惜效果只有一会儿,路上就散掉了."
"啊哈!能有一会儿也好啊."此前验伤早已检查过,十三郎全身上下除衣物没有一件多余东西,哪里来的仙丹.叮当扭头去向厨房,笑着说道:"还有的话,叮当也想尝尝."
"等我炼出来先."
嘴上认真的应,心里默默地想,十三郎收回目光转向那头猪,.[,!]唾一口,用力搓了搓手
"要做的事情真多,开工!"
半日造房,片刻杀猪,力大手巧的人就这么任性,等到叮当烧好水,热好饭,偌大山猪骨肉早已分离,连肠胃内脏连鲜血都已分解,收集妥当,只差搬到合适地方安置
好笑的是,里面活计做完了,可是因为热水没来,山猪居然还没去毛;十三郎有心弄个小法术,想想为这点事情实在不值,便又耐心等着
"这也太快了吧!"
惊叹难免,惊喜欣慰成分更多,叮当端来热水一块儿收拾残局,把十三郎好一顿夸.讲着闹着,她给收拾好的猪肉撒上盐巴,忽又想起一事,幽幽说道:"灰哥最爱吃肉了."
十三郎楞住.想起之前去村寨那边没看到传说中的那头驴,有些担心
"要不,明儿送点过去?"
"那倒不用.太远了.灰哥经常拉货进城,不定赶的上.再说它就快来了,我把肉腌起来留给它便好."
"咸肉它都吃?"十三郎大为惊讶
"有肉吃就很好了.灰哥在山里早就出了名,野兽们都怕它,远远闻到气味就跑,现在大牛他们打猎都不带灰哥,不然一准儿没收获."
"它不是能抓吗?"
"怎么抓啊,灰哥力气大,可是派不上用场;再说山里地形复杂.很多地方灰哥去不了,干瞪眼."
"呃"
十三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灰哥到底是头驴,长的是蹄而不是爪,限制太多.好在叮当的话让他安了心,既然灰哥无人敢惹,多半是去了城里没回来,无需担心
"上古夔神,连口肉都吃不着."
抓不住野兽,可想力大无穷的灰哥在村寨的地位并不高.只能充当苦力来回奔走,吃肉便成了奢望;这样想着,十三郎心中恶感又生.随意说道:"下次灰哥来的时候,把他留下."
叮当愣住,说道:"留下?大牛他们用灰哥拉车."
十三郎淡淡说道:"哥哥用钱和他们换,用马,别的驴什么都行."
叮当沉吟说道:"灰哥脾气不小,还得他自己愿意."
十三郎笑起来,用力说道:"呵呵,天天给他吃肉."
一餐饱食,夜色愈深,忙碌一天的叮当兴致不减.缠着十三郎说了会儿话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直到现在叮当才有空问起"走散"后的事.对此十三郎早有准备,挑些经历稍稍改动,当故事将给她听.他把与仙有关的部分隐去.或以凡间武技替代,其余多为真人实事,变个名字便可应付
叮当听的很认真,很高兴,提了很多问题
"什么是冬天,下雪是什么样?"
"有武功那么好的人,哥哥就是和他们学的?"
"人为什么要杀人?什么叫宗派?"
"生那么多孩子,怎么可能啊!"
"望不到边的水,那是什么样!"
通过这些"幼稚"问题,十三郎对所处世界有了进一步了解.现在他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四季,没人见过大海,武技粗浅,至于修士就更不用提了,听都没听过
既然这样,为何会有"仙法"这种词汇传下来?
这里的人个个长寿,健康,连生病夭折的都很少,当然这不代表没有死亡,比如刚刚十三郎所见,人与野兽搏杀难免出现死伤.每当这种情况发生,人们总是悲痛到难以承受,尽一切可能挽救
这里的人生育率很低,从叮当嘴里得到的信息表明,假如不是长寿健康,这里的人早该死绝了,根本不可能繁衍至今
当然,他们都很健忘
这个世界人人和睦,淳朴,而且和善,说到"不好"的方面,了不起有人耍点无赖,坑别人点东西,为的也是生活所需,算不上恶行
人杀人?那太可怕了,叮当从未听过
如此这般,十三郎边讲边听边解释,有时不得不编醒话圆场;好在叮当对他无条件信任,另外受到此界风气影响,心性单纯到让人不敢相信,因而十三郎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少怀疑
"原来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将来有机会,叮当和哥哥一起去看."
"嗯,一定."
夜深了,没有修为的叮当开始犯困,嘴里打着哈欠,身子朝十三郎怀里缩.十三郎把她抱起来,送去一缕灵力安神,并用神识查看
不出所料,叮当与胖胖情况类似,送过去的法力很快消散干净,只是神魂得到安抚,鼻息渐宁
怀中女孩稳稳睡去,十三郎默默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将她抱到床上安顿好,自己走出房门.随手搬来一把椅子,十三郎坐下来,抬起头对着黑漆漆的天空,等候着,观望着,思索着
"是乐土,还是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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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一天,战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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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说这个单章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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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四章:不见广寒宫阙
月起西方,色昏黄,如深埋地下沉旧的盘。
漆黑世界有了光,但不显得明亮,相反有一种凄惨惨的迷蒙;院落冷清,四周墙壁上荆棘纠缠,根根利刺闪烁幽光,如恶魔费力睁不开的眼。
旷野有声,耳边时闻兽吼起伏,多带有凄厉悲凉的味道,放眼看,背后山峦影影重重,不像真实存在的山,而是从天空投下的影。
白天与黑夜,祥和与悲烈,热闹与孤独,完全两个世界。
“这不是月!”
阴寒气息无由而生,十三郎缓缓站起,目光随着月亮走,神情渐渐凌厉。
日热月凉,温度有别,生机并无不同;日照中天带来汹涌火力,月起月落同样孕化万灵,好比阴阳互动方能构成完美的圆,生机始能循环无限。
不需要神识,不用睁开灵犀,生灭道是最好的眼睛,十三郎一眼便可断定,此时升空的月亮死寂沉沉,悲惨惨寒彻彻,反在吸纳大地生机。
此外还有它的轨迹,从太阳落下的地方升起,径直跑向反面。
片刻观察,十三郎心里确认无误,月亮在重复太阳走过的路。
白日阳间盛世乐土,夜里幽冥凄凉鬼地。
为什么?
看看去!
片刻沉吟,十三郎脸上闪过决然,拔地而起。
......
......
天多高?能否触摸,感受一下其温度高低?
不好说。
比如沧浪,天为一层旋转罡风,十三郎结丹时便曾与之接触,高不到那里去。狂灵之地,天空实为大阵封锁,天大本事无边抱负,碰到它就得掉头。上界星域,天是那玄奥莫测深空,纵有真灵展翅高飞,依旧摸不透边。
这里的天与上述皆不同,它高大、辽远、深厚无尽,同时近在咫尺。
近的月亮远的是天,十三郎选择时机正好,月中天时笔直向上,只见昏轮越来越大,渐渐占据了眼,代替了天。
当周围再无别物存留,意味着十三郎抵达月宫,进入天的内部。
一片阴风世界。
全是风,但与沧浪上空罡风不同,这里的风不纯粹,应该叫风沙。大地远观其昏黄一色,进入才知内部光怪陆离,点、线、面找不到一色单纯,处处交织,处处冰寒。
内热外冷,刚刚进入月宫十三郎的身体上马上结出一层冰霜。狂烈风沙浩荡而来,如刀似枪如网似壁,四面八方无处不在,且无固定方向。风吹过,冰霜被斩开、凝结、撕裂、凝结、掀起、凝结,过程重复大力如山,将他变成一具人形冰坨。
十三郎没有止步,也未激发修为,以肉身抵抗风暴走向内部。此时此刻他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感觉从未如此浓郁,似乎其源头就在前方。
那还犹豫什么!
行之前,十三郎回头、或者叫低头,看到一片被黑暗笼罩着的大陆、也就是自己刚刚落足的人间世界,奇妙的是,明明这里有光那里黑,十三郎却能看清全貌,就像拥有神祗的眼。
大陆不算大,至少看得见的范围不大,其周围被一圈混沌所包围,绝无半点星天;这或许表明它是**世界,找不到任何通道与外部沟连。
大小从来都是相对的,这片大陆与一界一星相比不算什么,对人而言依旧无边无际;望着周围,十三郎本能地想要估量一下,视线不免在周围混沌上停留。
他想大约丈量一下尺寸,结果招来大祸。
“吼!”
似真似假,如幻如梦,怒吼直接响于心神,十三郎通体剧震,身外坚冰瞬间破碎,被风沙席卷绞碎成齑粉。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圈、并在油锅里炸过,气血沸腾,神魄不宁,倒退三千丈。
“界律!”
不需要懂,没必要见过,内心自有声音警告,如万灵万物呐喊同声;十三郎赶紧收回视线,毫不犹豫盘膝定坐,法力催送,疾转八十周天。
有形界律!
看得到的法则!
包围整个世界的法则之力!
如能把它换算成修为,该是什么样的境界!
这种事情别说十三郎,走遍星空,怕连真灵一生都没有机会遇到,更不要说与之“亲密接触”。十三郎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活下来不是因为强大,而是因为那层界律并无杀心,只是警告而已。
当然,换成别人来做同样的事,要么根本进不来、上不去,要么被风沙绞碎,要么看不到那片混沌,看到也可能神飞破碎。十三郎刚刚投出的那一眼,实为万万年难遇的一次巧合,千百种机缘凑齐才能发生的偶然。
片刻调息,确认自己没有遭到重创,十三郎重新站起身,心里默默警告自己:不要看,不许再看!
界律法则,大凶亦是大机缘,那片混沌为守护世界的法则所演化,极有可能包含宇宙孕生之至理,对普通修士而言只有凶煞,然而对大能、尤其真境上的大能而言,打破头、撕碎魂也要多看几眼,非得有所领悟、最好能够全部领悟。
十三郎也想那样做,可他没本事,只好强行压制心中欲念,默默掉头。
除了怕死,十三郎还要赶时间,现在他知道这个世界的黑夜与白天等时,月宫一晚、实际半晚飞过大陆,而他需要在天亮之前返回,不能让叮当担忧。
风沙中犹如千刀万剐,阴寒之气愈行愈烈,十三郎整顿心神举步向前,神情坚决,快似流星。
一步百米,身体在不停敲打中不停摇晃,压力越来越重。
千米,三千米,五千米......风沙没有尽头,那股熟悉的感觉慢慢清晰,越来越近。
千丈万丈转瞬即过,百里千里身后消失,眼前风沙愈发狂烈,其威力已能威胁到、甚能绞杀生境。
入界带不来一件宝物,连胭脂鸟都被拒之门外,这样情形,他的修为变成唯一后手,偏又不得不省着用。肉身强横不等于能够抵抗一切,风沙只是一方面,那种阴寒之力最让人头疼,前进到这一步,十三郎就像冰雪中行走三天三夜的普通人,从血液到灵魂,几乎都被冻僵。
出道至今,十三郎从未试过肉身极限,现在有了机会,叫苦不迭。
幸运的是,冰寒之力难熬、也给他带来一部分保护,冻结冰层抵挡风沙,帮助消除很大一部分力量,若非如此,十三郎早已遍体鳞伤。
再行千里路,风沙愈烈,阴寒更猛,越发难以承受;冰洁冰层崩碎的速度越来越快,留下寒气侵蚀内腑,十三郎的身体开始破损,神智麻木,视线模糊直到完全睁不开眼,动作变得僵硬,速度为之降低。
此时的他,远看就像一具僵尸,浑身上下,毫无生机。
三千里,四千里......身体上飞出一点点鲜红,瞬间混合在风沙中被吞噬,十三郎快要忘记自我,仅凭一缕感应、一丝执念前行。
只凭本体不用神通法宝的话,这里的风沙或能威胁到劫修。满打满算,十三郎只修炼三百年有余,且不动用修为抵抗风沙,纵有几般巧合减缓压力,仍难支撑太久。
一句话,他快不行了。
......
......
一点黑光呼啸而来,周围万股狂风,只有它能够行动自如,像是具有灵智。黑光留意到十三郎的存在,好奇、并有些贪婪的在周围游荡,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什么。
几乎同一时间,十三郎心头生出凶兆,就好像黑夜之中摸索的人看到一丝光,仔细看又像饿狼的眼,光亮、但有千般残暴。
他继续走,黑光悄悄跟随,它看着风沙掀开冰层,看到十三郎的身体流血,血飘散而未散.....黑光一下子扑上去,将那些飘散的鲜血吞噬。
真是美味啊!
于是黑光意识到,自己此行并非完全靠运气,而是冥冥中受到美食吸引,看似无意,实则早有定数。
既如此,何不吞了他!
自己并非唯一存在,如被同类找到这个人,岂不是要分一杯羹,与自己抢夺?
想到此,黑光发出呜呜嘶鸣,围绕十三郎的身体飞速旋转,寻找下手的机会。
它的灵智不高,但能感觉到那个美味似乎不止有美味,似有极大凶物隐藏其中,一旦是真,自己可能面临危险。
本能提醒它不要轻举妄动,而且像这样走下去,那个人迟早会被风沙切成碎片,到那时,一切都属于自己。
不行啊,万一有别人来怎么办?
感应中传来阵阵波动,黑光能够知道有同类察觉到异常,正在寻找源头。
风沙狂暴无序,即便是它、最多只能行动自如,不能准确判断方位,黑光估计它们需要一会儿时间才能找到这里,可......终究会来的。
这人怎么还不死?
不死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走的这么快!而且方向一直对着那里,对着那个令黑光畏惧的核。
他怎么能保持方向,一点都不错?
吞了他!
必须吞了他!
只能由我吞了他!
想着走着,黑光连续吞食几口鲜血,心中欲念被刺激到无以复加,终于......
“嗷!”
“杀!”
尖锐嘶鸣,伴随一团蓬勃之火,黑光贪婪的叫声变成惨嚎,身体在一瞬间变成了灰。临死前,耳边传来清晰断喝,十三郎周身紫火升腾,荡尽冰寒与死寂;刹那间,风沙当中轰鸣震荡,如闸刀落顶后两侧排开,当中一条鲜红大道。
法力全开,十三郎变身舞者在风中翱翔,发出一声惊喜、也有愤怒的狂啸。
“原来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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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五章:真相
“早该想到了。”
火道前铺,当中一块辽阔火海,被风沙包裹不得外泄,十三郎随着那条火道踏入火海,叫着,笑着,感慨着,鞠身抱拳。
“金乌,好久不见。”
界魂世界天地初生,万物生灵刚刚开始孕化,哪里来的日月星辰;既如此,太阳从哪里来?
当然是金乌,也只能是金乌!
生来便为昊阳之鸟,金乌既能铸日、也是太阳的魂,新界之中第一头金乌必须担起铸阳大任,舍我其谁。但要注意,金乌铸日不等于所有太阳都是金乌,假如没有金乌入界,界魂同样能诞生出太阳,只是时间、威能、本质都有差别。
恰好十三郎收过一头金乌本意,这个世界它有什么选择,当然是入阳。
听到十三郎打招呼,火海混沌并无声音传出,但能感受到一股剧烈波动,就像陌生之地遇到熟识但又想不起名字的人,心情激荡。昊阳之火何等凶猛,一界之力何其强大,汹涌热浪扑面而来,十三郎发毛顿焦。
十三郎赶紧求饶,连连摆手说道:“别太亲热,我吃不消。”
本质同根同源,力量相差天上地下,这颗太阳独享一界之初始本源,纵为初生之体,内中大力依旧浩如烟海,前途无量。不客气点讲,即便现在的它,所具有的力量也非那只正牌金乌所能比,十三郎更加提都不用提,若非昊阳内存一点灵犀、认出其出身的话,早把他化成了灰。
也难怪当初金乌那么激动,它或许知道一界新生第一头金乌的意义,其强大绝非自己所能达到,甚有机会抵达全新层次。如果是那样。将来未必不能破界而出,把它也捞过去、或赐予大机缘。
不行也没关系啊!金乌之祖,单单这个称号便值无数金乌抢破头。
如今,亲眼看到这颗太阳,十三郎大概猜到金乌的想法,心里忍不住暗骂其狡猾。自己当时看似得意,其实上当受骗。
“是我送你过来,感谢什么的先别说,赶紧把火收起来,咱俩好好聊聊。”
不说这话还好,说出这句话,周围火焰忽然暴怒,四面八方汹涌齐聚,瞬间凝出一条万丈火龙。咆哮声声。
“是你陷害本尊!”
声音含混听不真切,感觉那条火龙像个发育不全的娃娃,哇哩哇啦愤怒大叫,实则根本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什么什么?我陷害你?”
十三郎一头雾水可惜冒不出来,眼看火海逼近威势无双,骨子里的蛮拧性子顿时发作,愤怒反驳。
“你个傻逼,猪脑子吧!”
既然没有反抗之力。十三郎索性豁出去,跳着脚的骂:“说话要凭良心。我哪儿害你了?还有你变这个鬼样子做什么?背宗弃祖,不做金乌?”
假如来的是正牌金乌,哪怕修为比十三郎还弱,依旧不会被火焰灼伤。昊阳、金乌,两者天生亲近,绝无伤害对方之可能。十三郎修的火焰正统。可他长不出鸟样没有第三足,永远别想和金乌平起平坐。
至少在太阳前面如此,除非......他也炼出一颗太阳。
不想还好,想想十三郎觉得泄气,愤愤难休。
“变条龙来吓唬我。告诉你,小爷刚刚杀了一条!”
此金乌就是彼金乌,此金乌又非彼金乌,无论哪种都不该这样,况且反正没有退路,十三郎不用和它客套。
身具风雷双重灵根,火焰才只列到第三位,出于警惕、保守不敢动法,十三郎生受这么长时间风沙折磨,回想起来当真荒唐。好不容易渡过危机,本以为受到金乌接引苦尽甘来,突然又碰到这种事,好好的金乌怎么就变成一条恶龙......找谁说理去!
“还敢狡辩!”
火龙咆哮,神情比十三郎更愤怒。
“此界阴阳不全,五行未定,尚在混沌之间;你把本尊送到这里,难道不是害我!”
“......”
十三郎完全听不懂,楞了半响赶紧争辩道:“什么什么,什么阴阳五行混沌,把话说清楚先。”
“吼!”火龙越发暴怒,嘶吼着直冲当面,如小山般大的头颅几乎贴到眼前,十三郎不小心吸一口气,差点连肺都烧起来。
“等一下!”
生死一线,十三郎不能不挣命,一面大叫,一面诸般神通齐施,身形倒退试图重归风沙界内。他大约看出来,这颗稀里糊涂的太阳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太敢朝外面冲。
这没道理。十三郎刚刚从外界进入,知道那里虽然可怕,但与太阳相比九牛一毛,怎么会造成这种结局?
不解归不解,十三郎动作毫不迟疑,身形如电眼看要消失,身后陡然竖起火墙。
高万丈,厚千尺,通体紫焰,灼热高温,无丝毫缝隙,根本不可能穿透。
“完蛋了。”
平生经历无数次险恶,十三郎从未想过自己会被火焰、尤其是金乌操纵的火焰烧死,内心苦笑,反掌一声大吼。
“天罡!”
“风!”
“生灭!”
黑白二色当空流转,一双黑瞳点缀其中,生死两意聚集一身,十三郎诸法齐施,准备冒死闯关。
意外随之发生。
“阴阳桥,通的!”
身后火龙啊呀一声怪叫,来势骤缓。
“等等!”
一模一样的叫喊,火龙比十三郎的嗓门大得多,着急得多,激动得多,傻子都能听得出它的心情激荡,连身躯都崩溃大半。
奇妙的是,崩溃大半身躯之后,火龙慢慢朝鸟身转化,虽非标准金乌模样,但能看出大致形状。
“你怎么会这个!你居然会这个!”
“会这个怎么了?小爷什么都会!”
十三郎扭回头,继续骂:“有种杀了我。不杀我你是孙子!”
火龙、或则叫金乌一点尊严都没有,刚刚那般气势滔天的脸上堆满谄媚,小心翼翼赔笑。
“不要紧,只要您留下把问题解决,本尊就是孙子。”
“......”
足足楞了好半响,十三郎最终叹了口气。憋出一声:“操!”
......
......
事情是这样的。
当初金乌入界,本该只有一点混沌灵精,沉睡千万年未必能醒过来;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它才进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形,是一只真真切切、但又没有丝毫力量的大金乌。
这太古怪了,应该说根本不可能发生。
初生世界混沌朦胧,孕育生命需要一个极其长久的过程,且有先后之别;整体而言,从低到高。由弱到强,是其最最基本原则。
这个世界不是那样,刚刚“诞生”的它就有了生命,有山川河流大地草木,有花鸟虫鱼野兽,甚至有了人!
这不行的,绝对不行。
界之本源力量庞大,需要漫长岁月才能转变成真实世界。转变成生灵万物可以吸纳的养分。当时这个世界远未打好基础,连个基本架构都没有。没有阴阳两界。意味着没有生死轮回,死就死透没有转世的机会;五行不全,意味着根基不稳灵昧难分,偏偏它的模样健全,周围照例为界律法则,出不去。离不开,可又活不下来。
本源之力充足,可是光有那东西没用,当时金乌只是幼体,需要的不是吸纳本源强化真境。而是实打实的灵力。就好比有人绝世天资,但在初生时需要的不是什么秘笈功法武器法宝,而是能够让他活下去的奶水。
这里也有灵力,可惜所有灵力都被用来做一件事:造阳!不仅如此,它还不断本源之力转化,时刻不停朝自己造出来的太阳里输送,唯恐不够。
原因倒也简单,万物生灵需要太阳才能活下来,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生命,所以必须要有太阳。
把世界比成人,它要制造一颗太阳,可又根本不知道太阳什么样,但知道太阳能够发光发热,于是朝此方向努力。与此同时它还知道,太阳不能一直烘烤大地,需要阴柔之力与之配合,将其火中躁意抚平,也就是月亮。
有光有热就是太阳。
有阴有凉就是月亮。
它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就这么去做。
世界到底不是人,遇到事情没地方商量,同时它的思想不存在犹豫和惧怕,想到马上就去做,且早就开始在做。
听到这里十三郎开始摇头,心知肯定要出岔子。
世界无智,耗费大量本源制造太阳和月亮,结果造出一颗怪物。
阳为界源真火,一点火星可燎原千里,月为阴煞之气,取自玄冥,本该被用来孕育幽冥的那点墨色之芯。
这下可糟糕了。
界源真火,那是金乌最最向往、同时也是其唯一惧怕的火种;墨色之芯,先不说其与阳火相互克制,用了它,本界阴阳注定不全,轮回难铸。
最终结果便是这样,日月同胎,日为主流,但有阴煞之气伴随,终身难以摆脱。
总结一下,这个世界好比一位还在娘胎里的皇子,刚出生便已继承王位,有无尽宝藏、且有雄心壮志,可他不具备那样的才智,不懂运用胡搞一气,结果非但没能建立起强大王国,反而让自己五劳七伤,正一步步走想衰亡。
他连皇子都不如,皇子还有大臣辅助,他只有自己,真正的孤家寡人。
“那该怎么办?”十三郎傻傻问了句。
“怎么办,凉拌!”
金乌愤怒回应,又赶紧换上笑脸,连连告罪请求十三郎不要介意。估计是想到当年苦事,这只金乌不知积累多少怨气,发泄一下也正常。
重拾旧话,入界金乌没得选择,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世界,它一头扎入太阳开始修行,同时调集火力尝试更正,为这个世界铸造一颗真正的太阳。
“这很好啊!”十三郎说着。
“好个屁啊好!”
金乌脸色一时三变,假如不是温度太高,非得痛哭流涕不可。
“铸日两百年,本尊身中火毒,连形体都维持不住,哪里来的好!”
火毒?金乌?
十三郎绞尽脑汁,始终不能把这两个词汇联系起来。
“真是费解啊。”
......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六章:悲剧的那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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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阳金乌有天赋没修为,只能调用太阳的力量,那颗太阳不伦不类,火力中包含大量阴煞,不断侵蚀其根本。
阴煞就是十三郎遇到的黑光,玄冥与界源真火共同作用所产生,类似邪灵、但有**之功。玄冥是一界成就幽冥的根本,与本源之力同一层次,金乌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果来的是完整金乌,虽然摧毁不了玄冥之气,但有能力将其分离,保证自己无恙的同时去芜存精,改造出一颗真正骄阳。然而金乌只有灵体,调用力量本身就不是好货,好比以火灭火以水治涝,难度可想而知。
不愧为昊阳之鸟,凭借对火焰的超卓掌控、以及与生俱来的铸阳本领,这样的条件下,这只金乌花费两百年,楞是把太阳内绝大部分阴煞逼至外围,也就是那片混乱风沙地。然而事有两面,金乌把太阳改造的似模似样,自己却出现大问题,如今它体内满满火力,且被玄冥之气侵蚀无改,再也无法与昊阳分离。
界源与玄冥,阳火与阴煞,形成某种奇妙平衡,离开金乌势必崩塌,焚尽八荒。周围界律成型厚重,金乌离不开此界,意味着与之同归于尽。即便不考虑这点,金乌依旧离不开,它的力量通通来自于此,如今和界源犹如一体,想走、先与本界意志对抗过再说。
“本界意志,那不是天道?”十三郎惊讶问着。
“是意志,不叫天道,起码现在不是。”
“有何区别?”
“天道初生必有形体依附,此后才能幻化万千。”
“啥意思?天道初生必须变成人?”十三郎追问道。
“是不是人不重要不管是什么,本尊应该找得到。”金乌不耐挥挥爪子说道。
十三郎呃了声,心里想糟糕,金乌都找不到,我该如何着手。
他不太相信金乌的话,应该说不太相信金乌的能力,比如界律森严锁死金乌,狂灵却能把自己送进来;如此或许意味着,金乌找不到的东西不代表没有,是其能力不够。
金乌不知他脑子里转什么年头,继续说道:“天道若能苏醒反而好了,起码不像现在这样胡闹。”
金乌铸阳,不等于它愿意永远做太阳,金乌天性凶猛桀骜,怎么能成天躲在太阳里睡大觉?更严重的是,它在这里多留一天,玄冥之气的毒便深入一分,如此这般一直下去,金乌最终会因为阴阳冲突爆体,太阳也会因此崩溃,将整个世界化为灰烬。
饮鸩止渴,终究死于鸩毒之下,好比喝海水止渴迟早会渴死,道理相当;金乌之所以能够撑到现在,原因在于它的肚量足够大,不停的喝,不停的喝
这便是金乌中的火毒。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大概明了问题所在,十三郎疑惑说道:“不能离开就不能离开,为什么你白天是太阳夜里是月,来回跑来去。还有你干吗变成龙?以前你可不会这么没骨气,和龙是死对头。”
“你以为我想啊!这是它的固有线路,没法改。再有这里阴阳未开,不等于不存在阴阳两意,白天阳气充足阴煞蛰伏,显示出的就是太阳;夜里这段时间阴气旺盛,我需要花大力气才能将其拒之门外。”
言语间满时愤愤,金乌解释道:“至于形体,这和骨气有个屁关系,再说金乌也不会拿龙当死对。”
一界初阳,界魂大概保有部分记忆,知道铸阳需有内灵才可成功,可它自己又没有,于是按照记忆力度样子自己做。
又是一重奇思妙想,界魂不仅造出火龙,还有火麒麟,火凤凰,火蟒火蛟甚至火蟾,也包括金乌,但凡火中圣兽,听过的这里全有。然而这些东西又岂是能造的,别说界魂,成年天道都未必能做到;再一则,火中圣兽大多桀骜,谁不比谁强谁也不服谁,加之界魂造出来的东西仅具三分形貌,且有凶威无灵智,立马闹开了锅。
金乌就是那个时候进来,进来之后二话不说,先与自己“同族”融合,之后利用“自己聪明别人笨”的优势,逐一将那些火灵收拾掉。过程艰难不必细表,临到火龙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知是不是因为界魂对那条龙投注的精力格外多、还是金乌自己没本事,总之它没能完全将其消灭,以至于偶尔会以龙的面貌出现。
“这样啊!”十三郎上下打量金乌,默默点头说道:“难怪金乌低巨龙一头,有灵斗不过无灵。”
金乌大怒吼道:“放屁!本尊怎么斗不过它,本尊那是不舍得,不舍得知道吗”
“算了算了,别争了。”十三郎摆摆手,说道:“刚刚我灭了一颗阴煞,没觉得它有多厉害,为什么你反而对付不了?”
“不是对付不了,是不能那样做;阴煞由玄冥转化而来,玄冥无法摧毁,灭掉阴煞重新化玄冥,本尊中毒更深。”
“啊!那我呢?”十三郎大惊失色。
“你当然也一样。”
“我靠!你害我?”
“别急别急,你和我不一样。玄冥之气对我是剧毒,对你也是剧毒,但可以化解,甚至变成助力。”
“生灭道?”十三郎大概猜到一点。
“就是它,你的意境很特殊,很了不起生灭生灭,生为阳,灭可为阴,换成真实存在的话,生就是阳间,灭就是幽冥,与玄冥本质、还有目标都是一样的,因而可以抵御。”
“抵御?”十三郎敏锐地捕捉这个词,追问道:“不是化解,吸收?”
“当然不是,你还差的远。”金乌鄙视看着他说道:“玄冥是最最纯粹的气息,阴间是一方世界,是大杂烩;你的生灭意境连冥气标准都达不到,怎么谈得上化解吸收。”
“不能化解,只能抵御,是不是意味着一旦积累多了,我也和你一样被锁死在这里。”
“想的美。”金乌轻蔑说道:“你的修为太差,阳火不纯,空有意境不知如何运用,结果比本尊更惨。”
“靠那我不干。”
“别急别急,还有我呀!”金乌赶紧说道:“阳火可以制衡玄冥之气,由本尊帮你提升威能;你只管专心悟道,一点点将其吃透,争取早日化解。另外别忘了,阴煞现在是分裂的颗粒,它们稍稍具备灵智,因此不会容许别的吞噬自己;这意味着可以想办法分而破之,实在不行,你还能想办法将阴煞封印,一点点隔离开。”
“封印?这倒是个办法。”十三郎目光微转,又问道:“你呢?不能这样做?”
金乌苦涩回答道:“我的火中带煞,较真算的话与阴煞为一家人,凑到一起只会更剧烈,怎么封?”
十三郎皱眉说道:“是不是这样,等我把那些阴煞搞定,还要帮你过滤一遍法力?”
“那倒不一定。”金乌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沉吟说道:“如今大部分阴煞被我逼到外圈,但不能彻底割裂联系,由我动手牵一发而动全身,弄不好会导致再度融合。假如没了它们,本尊或许能动法自炼,第三次铸阳。你能帮手当然最好,不过我估计,等你慢慢成长到能对本尊施法,本尊早就死了,太阳也崩了,世界也亡了,因此你也就”
“行了行了,知道你的境界高深。”量与质的差别。十三郎心里想着,站起身点头说道:“教我怎么把它们封印,现在就干。”
“现在?”金乌嘎的一声怪笑,轻蔑说道:“凭你现在的本事就想封印它,做梦!”
十三郎莫名其妙:“我能灭它,当然能封它”
“那是在这里,阴煞阳火相互克制,威力只有正常的两三成。”金乌看傻子一样看着十三郎,说道:“离开此处,一颗阴煞千里冰坨,没得商量。”
“这么厉害!”十三郎吓了一跳,忙问道:“那该怎么做?”
“得讲步骤,有计划的做。”金乌对此早有打算,思忖说道:“首先,你灭了一颗阴煞,体内定有玄冥之气留下,所以你首先要学会化意境为神通,找到它,仔细体味本质、慢慢尝试将其聚集起来,再用实质阳火构筑灭之囚牢,将其封住。如前所讲,阳火玄冥相互克制,玄冥为阴煞之根,只要完成这一步,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是个时间问题。”
听着是这么个理儿。心里想着,十三郎迷惑说道:“玄冥之气,什么特征?该怎么找?”
“很简单,你会冷,冷的要死。顺着冷的感觉找,找到根子就对了。”
“那也蛮方便。”
好歹修炼金乌真火这么多年,除了刚才路上,十三郎从未体验过冷是什么感觉。就连蛇妖鳞片,给他的感觉更多是心志上的寒意,而非纯粹的冷。
“冷的要死真新鲜。”想了想,十三郎疑惑说道:“为何我一点都没感觉?”
金乌鄙视说道:“蠢货,别忘了你在本尊身边,怎么可能会冷;再说四周全是这种东西,如何分辨得了。”
十三郎马上反应过来,自嘲说道:“大海之中找一滴水,是够蠢。”
“知道就好。”
“得了,阴煞有多少?”
“成千上万。”
“不是吧!”
“蠢货,玄冥是要演变成冥界的东西,就算初成世界冥界有限,可那毕竟是一界,一界!这样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封印干净,不成了笑话!”
“你这心态不行。”十三郎看不惯它的样子,反唇讥讽:“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得有抱负。”
“你才心态不行。”金乌不知该怎么和他说,恨铁不成钢。“你要懂得敬畏,敬畏!”
“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敬畏当初你还说我意境不行,现在反来求我,没见你表现敬畏。”
“本尊说过这样的话?”
“当然。”
“那不是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
“正经点行不行!”
“我很正经,正经的不能再正经。”
十三郎起身,挥袖,掉头,径直朝外走。
“干吗去?”金乌奇怪问着。
“回家,吃饭,找玄冥。”
“别急啊,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
“事情一件一件的办,下次再说。”
“那也是,可不会不来了吧?”金乌身后追问。
“你死太阳灭,世界亡,我也逃不掉。”
“知道就好你快点哦!”
r1152
数一天,战一日
昊阳之鸟病了,明天太阳无法升起,除非......有足够的月票,才能让它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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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四七七章:斗寒
清晨,空气里散发着清爽宜人的味道,饱睡一宿的叮当起个大早,简单梳洗,精神抖擞、准备下厨做几样早点。
开门一股清香气,叮当扬起头,眯起眼睛深深吸一口,神情满足而陶醉。
“天气真好......哥哥!”
满满幸福化作仓惶,叮当踉跄几步冲至树下,伸手去抱十三郎的腿。
“蓬!”
一圈淡淡波纹闪烁,叮当的身体被弹开,圈内十三郎脸色铁青,身披厚厚冰霜,须发皆白。不仅如此,他的皮肤干裂,手足颤抖,额头根根青筋狂跳,汗水不停渗出、渗出又立刻结成了冰。透过冰层仔细看,其血肉之中似有红芒闪烁,顺着肌肤来回流淌,所过处一片泥沼感觉,转瞬再度僵硬。
如果不是那层红光,十三郎早已冻结成冰,连元神都无法遁出。
周围三丈,大地成冰勾有符文,一股股肉眼便能看到的气息在其中流转,速度极其缓慢。肥硕的胖胖趴在柴堆上,一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神情忧虑而焦灼。
“哥哥,哥哥!这,这这是怎么了!”
听到叮当的哭喊,十三郎勉强睁开眼,笑了笑,笑落一脸冰花。
“练功岔气儿,过两天就好。”
“练功?岔气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词在叮当听来很熟悉,神思微楞很快回到眼前,拔腿朝外面跑。
“干什么去?”
“找阿玉姐。”
“不许去!”
十三郎大喝一声,心神失守、冰寒之气瞬间攻破防线,险些连嘴巴都合不上。喘息几次,调整片刻,十三郎艰难说道:“阿玉姐帮不上忙。”
“那。那怎么办!”叮当无条件信任哥哥的判断,心神绝望。
“放心,我自己能解决。”
略想了想。十三郎意识到必须让叮当有事可做,吩咐道:“这样。你帮我采点辣椒,越辣越好,加生姜熬成浓汤......”
“知道了!”
辣椒属火,生姜驱寒,这么简单的道理居然没想到,叮当连拍额头埋怨自己蠢笨,一面抢着回应,拔腿再走。
行前想起一事。叮当回过头说道:“哥哥先到屋里去......”
十三郎摆手,指指身边再指指天上,说道:“桃树属火,太阳快出来了。”
呃。叮当一下子醒悟过来,一路狂奔冲进屋内,把所有衣物全都收拾起来,抱着回到院子。
“都在这儿了,哥哥穿上。”
“......”
十三郎犹豫了一下,道了声好。
松开禁制,叮当迈步向前。又闻一声断喝。
“站住!”
十三郎伸手抖落一地冰花,放缓声音说道:“丢过来就好。”
叮当依言就衣物丢入阵内,默默无声。泪雨成行,又快速结成了冰。
禁制松开难免泄露些许气息,她已经体会到那种冰冷是多么浓重而可怕,险些因惊恐而崩溃。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体会到底只是亿万分之一,真正冰寒并非看到的那些,而是被阻挡在红芒之内。
阵开瞬间重又关闭,内元神,外真火。身外再设阵法屏蔽,三重关卡锁死冰寒气息。不使其泄露一丝。
一颗阴煞冻结千里,如今只能扩及三丈。一丝一毫都不能、别想出头。
良久,叮当擦去脸上泪水,痴痴问道:“这就是冬天吗?”
十三郎楞了下,不知如何解释,随口敷衍:“算是严冬。”
严冬?叮当嘴里念着,似能从字眼里体会到其中蕴含的苦寒意味,神情不解。
“严冬为什么追着哥哥?”
听到这么无厘头的问题,十三郎先是苦笑,之后想到什么,笑容慢慢回复灿烂,如阳光明媚。
“打跑严冬,就是春天。”
......
......
打跑冬天就是春天,话没错,做起来可不容易。
按照金乌吩咐,十三郎也赞同的计划,他需要找到玄冥之气,了解它,熟悉它,进而尝试化解、控制,甚至变为己用。这在道理上是行得通的,极阳内有极寒,极寒伴随极阳,金乌最喜吸收火焰,最喜欢吃的食物其实是蛇,冷的。
道理行得通,做起来完全两码事,回家时因为过于匆忙,十三郎发现不仅自己低估了阴煞威力,连金乌的表述也有不足。
这倒不能怪它,试想金乌与千万阴煞作伴,说其厉害也就罢了,具体说每一颗厉害到什么程度,实在难为人。好比是人都知道蚂蚁成群时候凶猛,具体到一只两只战斗力如何,少有谁说的清。
进入风沙层,刚刚脱离昊阳影响到的范围,玄冥之气陡然发作,十三郎险些当场冻死......不是形容,是真的险些冻死!
肉身凝结,元神僵硬,连魂魄根本都难以动弹,如非他修生灭自有危机感应,应变也神速,当时便会神灭道消,世间再无十三先生。
再没有了惜力想法,元神咆哮法力全开,磅礴火浪即刻反扑;争斗中十三郎很快发现,那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对抗、纵能支撑下去,法力也远远不够消耗。
走的快了,连回头都已经来不及,无奈何只有就地苦撑,希望金乌及时察觉,再把他捞回太阳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道金乌故意、还是它与阴煞对抗一宿真的累坏了,居然任凭十三郎离去,不管不问。
彼时,风沙当中一颗冰坨慢慢长大,内里十三郎全力以赴,苦苦挣扎,眼看不支。
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助其逃过一劫。
当时天色已近凌晨,果然按照金乌所讲的那样,这个世界阳气转旺。阴煞收敛;玄冥之气虽然不是阴煞,但其毕竟本源一致,因而稍有蛰伏意。
单单这样还不行。玄冥为本且已进入血肉之躯,与原有形貌完全不同。此时十三郎身上发生另一桩变化。有外力传来。
不是金乌,没有方向,就好像凭空从体内长出来一颗种子,量不多、但却坚韧之极,强横桀骜之极,且连绵不绝。不仅如此,那股力量明显比十三郎的修为高出几个层次,虽还不似玄冥那样接近本源。但也相差无多。
种子来的奇妙,别人不知道,十三郎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狂灵之力!
狂灵果然超出金乌很多,非但能把他送进来,甚至还能提供补给。想到这里,十三郎连呼侥幸的同时多出不少感慨,暗想狂灵做事不地道,进来之前就该知会一下。
那时的他不知道,同时同刻,星漏渊上方。身形已达八百丈的狂灵神情大变,满身星点如波涛翻滚,一直生长着的身形停顿下来。甚至开始变矮。与此同时,被他按住头的十三郎浑身颤抖,一股极寒之气自体内蔓延,险些冻结狂灵的手。
头顶上方,阴阳图案颤动不休,时而变大时而变小,时而波动时而开裂,随时可能崩溃。
“玄冥气意!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内情,狂灵大惊失色。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十三郎才刚刚进入不到一天。怎么就能招惹到玄冥。
难道他已经找到天道,与之斗法?
那不完蛋了!
来不及考虑事情到底怎么样。八百丈狂灵沉声低吼,一只手拉住千万雨丝,按在十三郎头顶的那只手连连催动,浩如烟海的法力滚滚而过;其身体上,亿万星光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流淌向前......慢慢地,有一颗星点汇入十三郎头顶,不停留、如漂移般直接融入阴阳图案当中。
有第一颗就有第二颗,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
“咦!”
狂灵留意到这一幕,眼里闪过奇光,想了想,催力越发紧凑、连绵。
如此这般,九天之上可以看到,狂灵之地所化的那个漩涡正以看得见的速度缩小。
如此这般,界魂内如有人高空凝望,会发现这个世界正在变大,速度极其缓慢。
一大换一小,大与小之间完全不成比例,百、千甚至万才能换一。就像狂灵输送的力量与十三郎得到的力量之间对比,九牛取其一毛。
这些事情少有人知道,十三郎自己也不晓得,那时候的他哪敢多想,忙捉住那根救命稻草,大举反攻。
反攻艰难、但毕竟把局面稳了下来,非但如此,借助那股力量,十三郎极其幸运的完成了第一步,找到它。
玄冥似乎不能叫气,应该叫......叫存在。它像一团黑光,但其黑的只是感觉,眼睛无法看到;它当然很冷,但又不像是冷,而是释放出冷;它会动,动起来一下没了影子,根本无从寻找;此时的它不太想动,因为有一个与之旗鼓相当的对手,被拖住手脚。
看到这里十三郎明白,如果没有狂灵,想凭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的话,单单第一步找到它,耗时百年未必能成功。
水中有鱼,人找不到,撒下鱼饵便可诱之;山内有狼,人眼难寻,不如倒下一盆鲜血,狼自己会来。
狂灵与天道为敌,界魂初生亦能感应得到,玄冥之气不是天道,但它是天道的一半根。
十三郎也修狂灵道,可他太差了,好比鱼饵优劣有别,太差太烂扔进去,鱼儿根本不屑于搭理。
危机中得到喘息机会,十三郎大概理清思路,认准狂灵不会轻易放弃自己不管,这才放下心来返回家,桃树下建阵、打坐、静修、寻找办法将那团现了形的玄冥之气封印。
狂灵提供的只是力量,引出、甚至能消灭那点玄冥气,但不能化解与掌控。考虑长远,十三郎不能全指望狂灵,务必找到自己的办法。
除了这个,他还要做一件事:喝辣椒水。
“来了来了。”
端着一碗血红汤汁,叮当急匆匆走出厨房来到阵前,连声催促。
“哥哥快点喝了它,我接着熬。”
......
第一四七八章:天上星,城里人
辣椒水难喝甜在心里,可惜效果很一般,连着三碗下肚,十三郎还是冻的直大哆嗦;叮当想不出办法,只好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搬来柴火,四周放火。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烈火汹汹,火焰照射十三郎的脸孔泛红,看去比刚才有所好转。叮当因此大受鼓舞,一边把火烧的更旺,一边琢磨着,再去砍柴。
十三郎没有阻止,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嘱咐叮当吃了饭再出发,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归。
就这些了。
叮嘱过后,十三郎静心凝神,抛开杂念一心研究那团光。
现在他的情形比较稳定,狂灵之力与玄冥之气基本平衡,少许差距十三郎有能力补全,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将其封印。
阳火是根本,这个不用想,可是光有阳火还不行,一来抵挡不住,二来十三郎要的不是对杀之后一方消灭,而将其保留下来。
需从玄冥本体着手。
内心有定,十三郎首先分出一缕灵识,以小心到不能更小心的姿态悄悄探过去,尝试着深入光团内部。做这个举动的时候,他以三分心神操控,七分心神握刀,随时准备斩断灵识。
奇妙的是,这样的准备似乎有点多余,灵识进入并未碰到什么凶猛之物,也不觉得有多冷,相反能够感觉微微暖意。
这是为什么?
首先联想到金乌的话,极阳极寒相互伴随,阴煞真火本为一体,只是被它强行分开,难免有些存余。可既然是这样,为何它能释放出那般强横的冰寒,势无可挡?
十三郎毫无头绪,灵识在光团内仔仔细细搜索,试图找到些苗头、或者任何不同寻常的事物。
结构一无所获。
就这样罢手肯定不可能,压下心头烦躁,十三郎继续探索,并且一点点加大灵识力度,一分分、一丝丝地仔细找,认真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灵识增到七成左右,十三郎停下来,默默叹了口气,
徒劳。
如今他基本能够确认,这种方法无效,至于原因,要么自己修为不够,要么玄冥之气无视灵识,当其不存在。
接下来怎么做?
很自然的,十三郎想到生灭意境,也就是金乌所提到的,意境化神通,神通以阳火施展,封印玄冥。
那就是动手了。说不上什么具体原因,直觉告诉十三郎这样做不行,极有可能招来大祸。
那该怎么办?
“哥哥,我回来了......咦!”
一时难决,远方一声呼唤将十三郎惊醒,睁开眼,第一个感觉是天居然已经黑了。抬起头张望,叮当满头大汗、拖着一颗树艰难回归,此刻正傻呆呆地望着天空,询问,或者自问。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天上一颗闪烁的星,闪啊闪,闪啊闪,闪的人眼睛都花了。
界内夜空,第一次有了星。
......
......
泗水小城,不繁华但是足够热闹。
将临收获季,每年这个时候,四面八方的村寨都有人赶来,出售余货,换会自己所需。他们当中,不乏那些出自深山、远至千里外的淳朴山民,当然也有脑子灵活的商贾。
日子一天天的过,人口一天天增加,人多自然喧嚣,加上远来的人需要考虑返程长久,需要利用好每一天时光,越发繁忙。
直至旁晚,集市上依旧车水马龙,叫卖商谈此起彼伏,偶尔争论亦不伤和气,彰显风貌。
人群中,长发青年潇洒举步,目光左顾右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瞅什么都稀奇,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初生小界,有人无序,五行难辩,阴阳未开,真是......”
想想不知如何形容,长发青年停下脚步,好奇、疑惑的目光望着自己的脚尖,笑起来。
“有点意思。”
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抬头看,旁边一处店铺门口,面摊边,一名红衣姑娘正用火辣辣的目光看着自己,神情期待。
这很正常。
长发青年眉目英俊,举止从容,明明目光纯透,内里偏如星空深邃,这样的人物站在这条街上,说鹤立鸡群算轻了,就像野鸡窝里钻出一只凤凰。更要紧的是,这般出众的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丝毫不觉得遥远。
淳朴之地民风开放,没有那么多酸腐lun理束缚,如男女之道,两情相悦便可媾和,没有谁说闲话。红衣姑娘大胆示爱,为了只是一点回应,便可成就好事。
长发青年纯而不愚,瞬间便读懂了红衣姑娘的意思,再次笑起来。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红衣姑娘心里想着,于是也笑......笑及露齿,出事了。
一名路人匆匆经过,不知怎的被风吹起头巾,路人赶紧跳起来去抓,抓住头巾的同时够着一根绳索,绳索轻拉扯下来门前雨布,雨布落下砸到面摊老板的头,面摊老板匆忙躲避碰翻了挑子上的扁担,扁担翘起撅翻了摊,摊上白面瞬间飞扬,洒了红衣姑娘满头满脸。
“啊!”
笑容僵在脸上,红衣姑娘望着那个正朝自己微笑的长发青年,伸手在脸上、身上胡乱抹着,慢慢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姑娘,姑娘?”
民风和睦,面摊老板连连赔罪,红衣姑娘一句都听不见,她眼睁睁看长发青年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怜悯无奈的神情,举步而走。
算不上什么大事,红衣姑娘哭了,泪水滑过脸颊,面粉中淌出两条污浊的沟。
......
......
“太弱了啊!”
走在人群当中,长发青年暗自感叹,神情失望,举止依旧那么从容潇洒。
“力如蝼蚁,该怎么找它呢?找到它又能做什么呢?该怎么才能变强呢?该怎么才能......”
心里不停转着年头,长发青年神思不属,不小心与一名壮汉碰到一起;明明是自己的过错,那名壮汉却连连致歉,侧身让开路。
“小兄弟,你走好。”
“.......”
长发青年有些无语,望着壮汉堪称凶恶的脸,突兀来了句。
“你是天道?”
“......”壮汉一头雾水。
长发青年笑了笑,问道:“你可认识天道?”
这次壮汉听清了,默默摇头,眼神渐渐带上同情。
“小兄弟,前面有个医生手艺不错,要不......”
“我没病,谢谢。”
长发青年无奈摇头,迈步前行忽又扭过头,好意提醒道:“走路小心,十二个时辰不要与人说话。”
壮汉愕然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摇摇头,转身离开。
走出不远,壮汉瞅见熟人,三脚两步走上去打招呼,与之低声嘀咕几句;长发青年耳聪目明,隐隐听到他说的是“模样这么好看的孩子脑子竟然不好使,真是可惜了。”之类的话。
“有这种事?”
熟人惊奇、从壮汉身边探出头朝这边观望,碰巧一辆马车驶来,不知是速度快还是遇到什么事,马儿突然惊嘶立起,方向折转,眼看就要撞过来。
“小心!”车把式大喊。
“闪开!”壮汉也在大喊,一把将朋友拖开。
蓬!的一声闷响,壮汉飞出五米开外,腰腹剧痛,唇边溢血,翻滚两次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脚下刚好蹬到一条长凳,正巧砸在眉角。
头破血流,壮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旁边阵阵惊呼此刻方起,一大群人围了上去,原地那只马儿轻轻跺脚,表情异常无辜。
......
......
“唉!”
长发青年叹了声,脸上带着怜悯无奈的神情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走两步他忽然停下来,低下头盯住自己的脚,神情微变。
“这次比上次严重?!”
像是有了极其重大的发现,长发青年的目光连连闪烁,心中慢慢做出定论。
“试一下便知道。”
与是他抬起头,走几步随意拉住旁边一名老者,问道:“请问,知不知道天道在哪里?”
老者不像壮汉那么和善,估计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板起脸,甩开袖子喝道:“有病。”
言罢即走,长发青年一点不生气,走两步,再拉住一名妇人问道:“大姐,天道在哪里?”
妇人先是一呆,抬头看到青年、眼神为之一亮,欣然握住青年的手,笑眯眯回应道:“大兄弟,这事儿得慢慢谈,不如到大姐屋里慢慢说?”
“......谢了......拜托您放开。”
说不上什么缘故,天不怕地不怕的长发青年忽然心惊,道了声谢、甩开了手,仓惶滑脚。
“别走啊大兄弟,大姐和你好好说说天道,哎你别走,别走......哎呀!”
身后意外频频发生,妇人老者先后惊叫,长发青年没了观望比对的心思,急忙忙赶了一段路,拐过街口,方才长吁一口气。
“这是什么力量,竟能乱我心神!”
脑子里想着,心有余悸的长发青年放缓脚步,一面回忆自己是否弄错了什么,四处打量。
打量来打量去,天色已经黑透,长发青年渐生颓意,正想找个人少的地方静静心,目光忽然凝固。
前方不远处,一座路边搭建的简易商铺门口,站着一头体型硕大、神情骄傲、顾盼自得的灰驴。
看到那头驴,长发青年心里瞬间闪过念头。
“好个畜生!当与我有缘。”
......
......r1152
第一四七九章:咆哮的驴
哒哒,哒哒。
石板坚硬,长发青年脚底也很坚硬,踱步声声走向那头灰驴,越看越好奇,越看兴致越多。
灰驴留意到这个人,高傲的眼神望着他,望着望着变了颜色,身体开始后退。
它退得很慢,鼻息加重眼神渐烈,头颅却慢慢低下,像警戒,更像臣服。这个样子,落在长发青年眼中无疑更有吸引力,特点越发突出。
讲特点,灰驴体魄雄健是第一,骨架宽厚皮毛光滑,抖身摆尾肌肉颤动,像是要从皮肤里跳出来。青年沿途见过不少马匹、皆不能与这头驴相比。
这不重要,关键在其神情,那种骄傲与生俱来,仿佛天生高人一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其眼中时不时闪过迷惘,就像归家游子找不到方向,离巢鸟雀失了家人,忧伤令人不忍相看。
“你在找谁?”长发青年心里想着,目光怜悯。
迷茫少数、且无持续,休说一般人,纵然长发青年也是仔细观察后才有此感,因而更觉神奇。
看过灰驴看周边,青年留意到它属于一座远方村寨的寨民,旁边搭建有临时摊铺,设置简陋,上面堆放的东西不多。几名男子守在摊子后面,其中一名老者正与客人谈着什么,估计在砍价。
“有眼无珠之人,这么好的牲口,居然只用来做苦力拉车。”
心里不高兴,长发青年暗暗嘀咕着靠向那头驴,脸上堆着笑。
“畜生啊畜生,你来自何方......”
“欧昂!”
“小心!”
尖叫声起,伴随嘶鸣怒吼,灰驴抬头、人立、出蹄、蹬踏。无匹巨力凝聚在双腿,直接踹向长发青年胸口。
事先没有任何征兆,长发青年毫无防备。当场口喷鲜血、身体倒飞十余米方止;咔嚓连响,其胸口深深凹陷进去。肋骨不知被踹断多少根。
“小兄弟!”
“灰哥!”
四方惊呼大起,摊后几名男子大叫着冲过来,其中两人赶紧去拦那头驴,不成想那头素来骄傲、但也温顺的灰驴疯了一样,连窜带蹦连嘶带咬,三两下挣脱鞍马车架还有人,咆哮向前。
根本拦不住。强悍灰驴化身疯魔,一路撞飞上来拦截的人。径直冲到青年所在,铁蹄再踏。
“欧昂!”
它的力量那么大,动作那么猛,眼神那么愤怒,表情那般疯狂,以至于长发青年觉得,假如自己不被踩死、不让它发泄的话,有伤天和。
来不及想了。
铁蹄落,血飚飞,筋骨断。脸破碎,身体残,顷刻间。原本俊朗飘逸、潇洒到不似凡人的长发青年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纵然这样,灰驴依旧不肯罢手,它踩、刨、跺、踢,任凭周围人喊马嘶,包括寨民在内近二十名壮汉死命拉扯,犹自拦挡不住。
“死人了,要死人啦!”
“这头驴疯了!它疯了!”
“杀了它,赶紧杀了它!”
“不行!谁都不能杀灰哥。”
“不能杀?没看它已经疯了?”
“就是就是。疯病会传染,必须杀了它!”
“疯病只有人才会得。灰哥是驴,怎么会有疯病?”
“谁敢说疯病只有人。谁敢!”
“没错,必须杀了它!”
“不但要杀,还要烧成灰才行。”
“对对,不能让它传染到人身上。”
泗水祥和,民风朴素,居住在这里的人身体康健,少有体弱多病者。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城里出现一种疯病,染上的人全无神智,乱喊乱叫说些听不懂的话,最后多会疯癫到伤人,牙撕嘴咬无所不用其极。
近些年,染上疯病的人数逐年增长,人心浮动;奇怪的是,牲畜少有此类现象,纵有出现也不会像灰哥这样伤人。
吵闹间,终于有人抓住套索,大家合力将灰驴扯住;自有人上前查看长发青年的情形,稍一观望,立时给出结论。
“没救了。”
是没救了。长发青年气息未绝,可谁都看出来那是早晚的事,现在的他全身骨骼尽碎,几乎变成一滩烂泥;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存活,以城内医术,想救也没法救。
喧哗又起,片刻后群议有定,四周有人拿棍持刀,将村寨的那几人、连同灰驴围在当中。
“畜生伤人,必须杀掉!”
“没错,必须杀掉!”
呼喊声四起,当中几名汉子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至今都不明白这一切如何发生,好好的驴怎么突然发疯,还疯的这么厉害。大祸已经闯下,疑惑惊恐的寨民都看着那头驴......真真奇妙,周围人愤怒的目光注视下,那头刚刚发疯的灰驴无端安静下来,神色无辜、像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杀了它!”片刻沉寂,人群中又一声大吼。
“慢着。”寨民中站出一名壮年汉子,指着灰驴对周围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大家好好看看,灰哥哪里像发疯的样子。此事分明有误会......”
“误会?它杀了人!”
“没错,它杀了人,必须死!”
“杀了它!”
“杀了它!”
“他们护着这头疯驴,是不是也疯了?”
“说不准,此前有过例子,疯子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突然伤人。”
“围住,别让他们溜走!”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辩无可辩,壮年汉字还想继续分说,旁边老者默默拉住他,回头吩咐道:“黑子,拿刀来。”
“不行!”
被叫到的青年瞬间崩溃,冲过去,一把抱着灰驴的脖子哭喊:“要杀灰哥,先从我的尸体踩过去。”
“混账话!”老者甩手给他一记耳光。叱道:“你以为我舍得,让开!”
“我不让!”
“你让不让?”
“不让,死都不让!”
“不让就杀了他。”人群中不知有谁开口。石破天惊。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人们相互看着。看着,表情迷茫、眼神慢慢有了改变。
愤怒不再只是愤怒,惊恐随之转变,杀意开始蔓延。
很难说这种事情如何发生。此前大家的愤怒只针对那头驴,虽也有人喊着不让寨民离去,但那更多是因为情绪愤怒时发泄的话,当不得真。现在不同了,随着那声杀字。每个人的心里被种下一颗种子,快速发芽、生长、蔓延、旺盛,慢慢侵入神府内识,进入到灵魂之中。
又或者,那颗种子原本就存在,但其一直沉眠在心底,此刻被那个杀字激活,一发不可收拾。
沉寂中,人们的脸色慢慢转变,目光由愤怒的火热转为刻骨的冷。如刀。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脚步开始移动,双手握紧武器或者拳头。缓缓朝中央逼近。
再没有谁开口喊打喊杀,但......傻子都能看出来,鲜血即将绽放成花。
老者感受到了什么,回头朝黑子大喊:“众怒难犯啊黑子,让开!”
“不!”
黑子嚎啕大哭,死抱着灰驴不肯松手:“根叔,大牛哥把灰哥交给我,我不能让它被人杀掉;再说这件事不对啊,灰哥什么时候发过疯。分明、对,肯定是那个妖人不对劲......咦?”
见了鬼的表情。黑子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巴,伸手指着前方。嗬嗬喘着粗气,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他他,他他他他......”
“啪!”的一声,老者甩手又一记耳光,怒喝中转头:“他什么他,他......啊!”
视线中,早该死透的长发青年、应该说那堆碎肉有了动静,蠕动着,扭曲着,变幻着,挣扎着,慢慢、慢慢慢慢地站了起来。
“啊!”
“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一幕,无不惊呼神色大变,围在青年身边的几人最为惊恐,尖叫声中纷纷后撤,转眼闪出一大片空当。
“呵呵,呵呵,哈哈!”
长发青年站起来,可他的身体并未恢复原状,他的腿扭到身后,胳膊斜挂,半边脑袋破烂不堪,鲜血淋漓甚至能看到脑浆,活像一颗被锤子砸破的西瓜。
“连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一头牲口轻易完成。没错,你果真与我有缘。”
嘴里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长发青年的脸上挂着一颗眼珠,居然还会动,眼珠里透出怜悯与欢喜的神情,举步向前。
片刻前,长发青年飘逸潇洒如神仙,片刻后,他从头到脚变成恶魔,邪气凛然。
这一幕吓唬了所有人,大家纷纷后退,望着那个血肉模糊的怪物走向那头驴,心里纷纷生出念头,莫不是这人也染上疯病,和那头驴一样?
“你们啊,当真不知好歹。”
长发青年**通达,一眼看出周围人的想法,连连摇头。
“恶念既生再无消解,事情好办多了。可惜如今的我太弱,找到它也没有用,所以......”
七扭八拐走到灰哥面前,长发青年神色欣然,认真说道:“既然你能做到,就多杀我几次吧?”
“你疯了!”黑子第一个大喊起来。
“小兄弟,有话好好说。”老者看出机会,试图挽回这场无妄之灾。
“来来来,先治伤。”壮年汉子赶紧上前,试图出手相帮。
三个人的话都只说到一半,周围人群当中,不知谁忽然打了个喷嚏,气息喷到前方汉子的脖子上,前方汉子本能抬手,后面的人看到他手中有武器,赶紧推了一把,前方汉子顿失平衡,身体连冲几步。
“啊!”剧痛传来,血光绽放,老者一声惨叫。与此同时,黑子与壮汉也都发生意外,无一不是稀奇古怪,莫名其妙。
周围又是一阵骚乱,因为是人伤人,纷乱更显仓惶凄厉;唯长发青年早有所料,无奈轻笑。
“我虽弱,也不是谁都能抵抗,你们啊......”
话音中断,平静过片刻的灰驴再度暴起,铁蹄践踏。
“欧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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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一天,战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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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四八零章:噩梦开始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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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癫狂,疯魔再现,长发青年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蹬翻。
倒在血泊中的人不止他一个,黑子、老者,还有壮年汉子均已受伤,轻重有别、但都见了血。灰驴因此更加暴怒,对着那具不成模样的尸体大肆践踏,将其踩成肉泥。
血腥一幕,四方人群仓惶失措,有人呐喊有人尖叫,有人挥舞棍棒尖刀试图阻止,更多选择逃跑。
人杀兽天公地道,兽伤人无可容忍,人杀人必遭人神共愤,天地不容。泗水城存在这么多年,这些观念早已深入骨髓,原本灰哥伤人在先,“打死它才对”为大家所公认,没有谁会因此不安;现如今,老者、壮年汉子无辜而伤,之前所坚守的条律顿时崩溃,人人不知所措。
惊恐之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人们很容易想到的是一个字:跑!
朝哪里跑呵。
事情发生这么久了,周围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想跑的人朝外面涌,外面的人想进来看,内外相撞拥堵不休,灾难随之发生。
力弱者倒下,身上很快踩满了脚,于是有人大喊求救,引来更多惊慌失措;还有那些想控制局面的人、想坚持“公正”杀掉那头驴的人,不知为何先后发生意外,周围一连串不可思议的变故,更多人因此受伤。
“救命!”
一名妇人被人群踩倒,刚喊两声、不知从哪里挥来一根木棍,不偏不倚正中咽喉。
她是个好心人,此前曾试图劝解双方,也曾试图挽救那名长发青年,于是乎。她成为这次事变中第一个身亡的人。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当鲜血随意流淌,死亡开始蔓延,更多惊恐随之散开,人群像潮水般涌来涌去。摩肩擦踵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时候,更多悲剧无可避免。
当中“战场”空旷,人群拥堵自然推动,一些人踩上长发青年的尸体,沾上他的血。很快,又一波“意外”接连发生,有人神智开始崩溃,朝周围胡乱挥舞刀枪。
“让开,给我让开!”
“别拦着我。滚!”
“弟弟,弟弟啊!”
“疯了,他们疯了!”
“疯病传染了啊!”
呼喊声,求救声,咆哮声,咒骂声,渐渐演变成一股洪流,再通通变成喊杀。
事实证明。当生死变成真实可见,所谓伦理、公义不过是一句空话;更多血。更多命,更多人涌来之后倒下,到了这一步,人们早已忘记初衷,抛弃以往坚守的一切,奋力厮杀。
“欧昂!”
灰哥是唯一能让身边有点空当的那个。凭借与生俱来的强横身躯,它在人群中撞出一条血路。此时现场乱成一团,已没有谁纠结此前的对与错,再没有人顾得上管他们。五分运气五分实力,灰哥得护着几个寨民杀开血路。逃离事发地。
“根叔,根叔!”
黑子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因为疼痛、更因为无助。老者的身体完全垮了,胸腹被挤得瘪进去,腰间那一刀原本不算重,此时因为拥挤成了致命伤,连肠子都流出来。不仅仅只有他,黑子、壮年汉子,还有其他两人也都负了伤,就连皮粗肉厚的灰哥都挂了彩,皮毛翻卷,血迹斑斑。
“都怪你,都是你!”
一名寨民朝灰哥咆哮,双眼喷火恨不得一刀砍掉它的头;在他看来,灾难完完全全因为这头驴引起,如今变成这样,让大家怎么办?
其余人想法大致相当,就连最护着灰哥的黑子都没了话说;尤为可气的是,此时灰哥又一次恢复到原始模样,神情无辜目光骄傲,看样子非但不觉得内疚,反像打了胜仗。
要说区别的话,以往总是精神抖擞的灰哥明显有些累,神情稍显黯淡。
“你,你你你”
指着灰哥不知如何是好,黑子索性不管了,抱着老者嘶声大哭。
“根叔,根叔!”
“别哭了,快快点走。”
“根叔?根叔您醒了,快快,赶紧去找医家。”壮年汉子连声吩咐。
“不要!”
根叔还有气,还能说话,伸出颤抖无力的手,根叔拍拍黑子的头,嘴里吐出团团血沫。
“等到事情传开就完了,马上回寨子,快!快啊!”
“可您的伤?”
“能救我的只有阿玉,快点回去!”
“太远了,我怕您撑不住。”
“寻常医家救不了我,走!”
“那好。黑子,收拾东西。”
“还收拾什么,赶紧走!”
“可那是”
艰难时刻,片刻沉默,壮年汉子最终拍板。
“走!”
“灰哥呢?灰哥怎么办?”黑子忽然问了句。
“带它拉上车子走啊!”壮年汉子扶起老者、放到一名伤势较轻的族人背后,一面焦急吩咐。
“我我拉不动。”黑子急哭了,用力拉可就是挪不开步;此时他留意到灰哥有些不大对劲,其目光再次转向事发方向,眼里又有疯狂意味。
“拉不走?拉不走就让它留下!”
漫漫山路崎岖,灰哥本为铁打主力,如今成了包袱。壮年汉子当机立断,吩咐另一名族人拉来车子,自己四处张望着,看看能否趁乱弄头无主牲口。
混乱时,饱受教化之人尚且丢掉廉耻之心,何况这些朴素山民?如今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活下来,回到山寨去。
这个决定是明智的,却说服不了黑子,片刻犹豫,黑子跪倒向车子里的根叔叩头,再对壮汉说道:“我不走了。麻烦贵哥告诉大牛哥,我留下来陪灰哥。”
“你!”这个哥那个哥,贵哥是最不开心的一个,刚想喝叱,车内传来根叔的声音,虚弱无力,但又不容置疑。
“由他。”
由他,那便只能由他。壮年汉子再无办法,无奈叮嘱一声“小心”,掉头与几名族人拉车而去,很快消失在人流。
身后,黑子从地上站起来,茫然目光四下看了看,如在梦中。
乱到现在这种程度,灾难已经阻止不了,好在清醒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终于开始分散,当中那片被鲜血尸骨堆满的地方渐渐空旷。然而这不意味着事情结束,散开的人们逃向远方,仍不断有各种事故发生,其中有些是意外,有些是人为,有些是无心,有些为有意。
嘶喊继续,灾难扩大,且越来越严重。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投进去一颗石头,影响的绝不是投中的那块地方,而是整个湖面。
泗水城,乱了。
望着周围末日景象,黑子神色茫然,弄不清这一切因何发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忽然想到之前那名青年所说的话,内心狂跳。
“恶念既生,再无消解,事情就好办了。”
“他要办什么事?”
想到这个,黑子突然对青年愤怒起来,来的毫无缘由、无比狂暴,根本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不能让他办事,不能!
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所有人的使命,包括灰哥!
灰哥没有错,我也没错,错的是那个长发妖人,他根本不该到这里来!
他才是灾难的源头,而且会把灾难带到其它地方,带给整个世界!
阻止他,必须阻止他!
放在平时,黑子一定会思索、怀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然而现在,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些念头,就像某种意志降临,身不由己。
就在这个时候,黑子忽然听到一声轻叹,看到看到尸体堆里站起来一个人,认不出模样,但能看出那一头格外飘逸、如今染满鲜血的发。
“欧昂!”
果不其然,长发青年站起来的那个瞬间,灰哥又一次陷入癫狂,咆哮着冲出。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
“你这个恶魔!”
愤怒黑子一声怒吼,跟随灰哥一道冲向那个活像挂起来的烂肉,还顺手从旁边抓起一把杀猪刀。
“我杀了你!”
一刀挥出,黑子成功砍断长发青年的一条手臂,然而下一刻,青年因为失重身体扭了一下,刚好灰哥一蹄踏空,正好瞪上黑子的头。
纯属巧合。
头破,颈断,黑子瞪圆眼睛倒向大地,耳边传来灰哥凄厉的咆哮声,还有长发青年的轻笑。
“终于有了点力量。”
铁蹄雨点般砸在身体上,长发青年连连倒退,情形反而不像刚才那样狼狈。
“举世生灵皆天道,以此创造完美世界,奇思妙想,真有你的。可惜啊可惜,你毕竟只是初生界魂,五行未开阴阳不全这般不自量力,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这头牲口不错,看样子还能杀我几回,不错,当真不错!”
“欧昂!”
最后一击砸向头顶,长发青年不躲不避,仰头欢笑着准备迎接死亡,其目光无意间看到一物,神情陡然间大变。
黑漆漆的天空,孤零零一颗星星闪亮,就像窥探的眼睛。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过来”
蹄落,人亡,声音就此中断。
愤怒灰驴疲惫不堪,站在青年的尸体旁边停了一会儿,忽然恶狠狠张开嘴,开始奋力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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