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零章:风波难熄
“整个人钻进去......”
奇景异像,修道至今闻所未闻,十三郎茫然回头。///..
“这算夺舍?”
身后群修个个见多识广,个个与他一样迷惘。视线中,苏四进入苏四的身体,苏四肚皮上的创口慢慢收拢,将其严严实实包裹起来;没有了四肢,头颅几乎被十三郎锤进身体,怎么看都像一只肉胎。
肉胎内部时有蠕动,但无任何声音传出,看样子苏老板正以某种秘法与之融合,结果未知。
没有预告,没有解释,没有交待,苏四老板就此“失踪”。唯一供人猜测的线索来自星河,星光顺着四老板的身体钻进去,速度时快时慢,规模越来越大。
痴呆呆看来好一会儿,大家想起眼下状况,先后发言。
“咱们怎么办?”邵林问。
“不宜久留。”程血衣强调。
“爹爹,姐姐还在跳。”不不关心以后,跑出来提醒父亲,那边有位入梦女孩等待施救。
“呃......先把她制住。”
扭头看了眼,十三郎赶紧转回目光,招手唤来陈睿、邵林。
“还好吧?”
“好。”血衣杀者冷漠而干脆,谁都能听出其语气中透出的强大意味。
“不好。”相比之下邵林略有不满,怨声道:“我不明白......”
十三郎断然道:“问的是身体、伤势、修为,事情不明白先放着。”
邵林楞了下,随后意识到轻重缓急,恍然赫然道:“我错了。我需要闭关。”
“多久?”十三郎追问。
“不知道。”
“喔。”十三郎回头去看程睿。“你呢?”
“三十年,必成劫修。”
“收获很大啊!”
虽不知就里,但能看出两人与以往不同。十三郎想了想,问道:“楚胖子逃了?”
邵林抢着回应:“我不明白的就是这个,明明能杀,为什么让他......”
十三郎心里想着什么,随口道:“是我的安排,得有个人活着回去。”
“不是这个。”邵林憋久了也憋急了。忙道:“我的意思是,先生怎么断定我们会赢,怎么知道别人会死,怎么知道楚胖子能活,怎么......好吧假设这些你都算到了,为什么事先一没?”
十三郎平静道:“你的那些我一样都没算到,怎么提前交代?”
邵林张口结舌,心里大骂你忽悠我呢,刚刚还安排。
十三郎摆手道:“楚胖子实力强又最狡诈。除了血衣兄没有人杀得了他;我只是按照最好的局面叮嘱他,就好比告诉你,若遇到那名程氏亲卫的时候不要硬拼,道理一样。”
提到亲卫,邵林又有不少疑惑,忙道:“先生早就知道他会投降,这也太神了吧!”
十三郎笑起来,道:“能算到那地步还打个屁。我只是觉得。上次兽潮之战,血衣兄有能力杀掉亲卫但没有下手。或许有内情。”
“果然有鬼!不对啊......”邵林回头再去看程睿。
血衣杀者坦然道:“十三讲过,各人有权保守私密。”
“不是这样的!”瘦肉汉子越听越迷糊,跳脚大叫:“刚刚我看到,他不是你的人。”
“你真聪明,他本来就不是我的人。”血衣杀者神情不屑,但与以前那种没有丝毫情绪的冷漠相比。差别如云泥。
“那又为何?哎呀!气死我也......”邵林体会不到这么多,一个劲儿挠头。
“别想了,先去休息吧。”
阻止其继续追究,十三郎心里也有疑惑,上上下下打量邵林。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儿?”
瘦弱汉子一头雾水,隐约感觉十三郎的话很有道理,于是目光跟着十三郎上下打量自己,道:“没什么呀,除了瘦......”
“咄!”
血衣杀者无端出手,弹指分射邵林胸口、门、丹田,断喝清声。
“守心,定魂,镇神头!”
三指镇压,瘦弱汉子两眼泛白,吭都没能吭一声,仰面摔倒。
“你敢!”刚刚收拾好翠的不娇声怒叱,指现黑光。
“没事儿。”
十三郎赶紧叫住女儿,顺手接住邵林的身体,这才去看程睿。
“咋回事儿?”
......
......
生修破劫,细枝末节忽略不计,要在于修为、法相、心境还有神通,四大要素都要满足某种标准,缺一不可。如果是浪浪那种提前修习信术的修士,信力纯净也是必须的一条,关口好过,凶险却更多。
邵林情况格外特殊,前三种没有一样达标,凭一技入道堪破劫关,是幸,但是不幸。修为、法相暂且不提,首当其冲是来心境危机,看破劫关相当于打开一整座世界的门,别人由远及近慢慢触摸,破劫时候犹会面临好大凶险,邵林冷不丁冲过激流,可想而知其冲击有多大。
内里变化难清楚,外在表现区别明显,此前那个魁梧汉子沉默寡言,算不上多聪明但是绝对能够守拙,如今剧变失了心性,变成一个偏爱追根究底、什么都忍不住的冒失鬼。
这种情况程血衣身上也有,程度轻至几可忽略不计,原因在于他本就只差临门一脚。需要提到的是,除非拥有远超劫境的掌控力量,此刻万不可将邵林的状况破,否则会带来更大祸患;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邵林就此迷失在生与劫之间,犹如神魄在两个世界间徘徊。
梦游的人不能随便唤醒,道理与之相仿。
十三郎不懂,血衣杀者早就看破了这一,可他没办法解决。直到此方战事终结。他与十三郎一番没头没尾的对话,其实是有意将邵林引入混沌,暂时从境界之变中脱离开。非但如此,还要邵林自己意识到问题,生出警惕之心才好。
具备这些条件后,血衣杀者骤然出手。极为干脆地将邵林的身、魂、法、意全部封死,带着那一丝警惕入局。接下去就看他自己了,成则就此明悟大道,成为那个有可能是史上第一的生境劫修;败则退至原,终身再无半分指望。
“五五开吧,机会不是太多。”
解释之后总结陈词,血衣杀者感慨道;“劫关艰难不可想象,何况提前突破?能有这样的几率,是他的运气。”
十三郎默默头。道:“那,你呢?”
程血衣愕然道:“我?”
十三郎道:“听狂灵之地不能动用劫境力量,邵林空有境界或许无妨,你现在出不去,会不会有事?”
程血衣傲然道:“我修狂灵道,又无信仰之力作祟,最应该突破的地方就是这里。”
十三郎心想但愿如此,撇开话题。指指那个看不出变化的肉胎,道:“你觉得。他的机会多大?”
血衣杀者凝重摇头,回答道:“不晓得。”
经过这么会儿思索,两人对苏老板想做的事情大概有些眉目;一来必然牵扯到十六苏之间的关联,再则吃系有其所长,生系想占据,实为情理之中。那具身躯的自愈能力比十三郎还要凶猛得多。粗略想来,生系苏四正以某种法子夺体融合,或能实现继承。
成功如何,失败怎样,目前看不出任何迹象。只有等。
“星辰之力是个麻烦。”
观察半响,程血衣无奈道:“这些星带不走,没有它们,难会发生什么事。”
十三郎也在观望,想了想才回应道:“只要时间不是太长,问题不大。”
放楚胖子离开是计划中的事,如今他真走了,事情因为四老板发生变故。万一楚胖子再引追兵,苏四这边进程又没结束......即便不考虑这个,须知星漏渊开启是有时限的,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合拢。
“没有苏四,楚胖子开不了仙灵殿的传送,只能慢慢飞着回去,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
没办法事情只好观望,十三郎回头看看那名照顾同伴的侍女,微微挑皱眉。
“这个棋子和你什么关系,接下去打算怎样?”
“她?无心插柳罢了。”
安排棋子在四老板身边时,程睿还是当年的那个血衣杀者,一切皆以胜负为念,自不会考虑对方意愿。
“我在狂灵之地经营多年,早已察觉到十六苏诡异;我想了解仙灵殿对狂灵道的研究进程,曾考虑绑一名苏四详细审问。可惜仙灵殿进不得,十六苏个个难缠,又不怎么露面,找不到机会下手。”
“此次飞升,我走遍狂灵之地各个区域,用些手段布置棋子;她是我用神通交换,本意只为了搜罗信息,传话方便罢了。后来苏四主动出手,我便让她顺水推舟,就此混了进去。”
“其实,吃系苏四并不是我的首选目标,这件事情纯属巧合。”
讲到这里程血衣道:“提前申明,我没想到苏四会把她带来,不是故意隐瞒。”
“这也叫提前申明?”摇头表示懒得计较,十三郎问道:“这么,她可以算你半个弟子?”
程血衣断然否认,坚决道:“我没有弟子,永远都是,绝对不收。”
“不用那么较真。”十三郎笑了笑,道:“把她交给我,行不行?”
“好。”血衣杀者毫不犹豫,看神情非得拿不觉得为难,相反松了口气,彷如像摆脱心障。解脱的同时他有些好奇,问道:“有什么计划?”
“暂时没有,得看四老板的状况,还有他。”
指指那名一直守候的亲卫,血衣杀者闻言知意,从头把事情再解释一遍,最后道:“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理?”
十三郎道:“他是你的人,怎么叫我处理。”
血衣杀者楞了下,想想实在没什么好辞,破天荒调侃道:“十三先生诡计多端,程某自叹不如。这样讲......够了没?”
“够了够了,哈哈!”
十三郎大笑,着程睿叫来那名亲卫到身边,不待其施礼,劈头一声断喝。
“除了追随程血衣之外,程家老祖还交代了什么,讲来!”
......
第一三九一章:聪明误
讯问来得突兀,程氏亲卫一惊一楞,程血衣一楞一惊。()()().3w
片刻迟疑,亲卫恭敬道:“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十三郎道:“程氏老祖看好一名弟子前途,赐予重宝鼓励其修行,同时担心其心性执拗难以驯服,顺手留下器灵。后来局势慢慢演变,该弟子一步步走上叛族之路,老祖拿出器灵施展神通,派出另一名弟子前去收服。”
十三郎道:“老祖失算,叛族弟子非但没死,相反得到更多机缘,宝物升级,突破境界,未来一片光明;机灵的忠仆于是名方向,叛族弟子幡然悔悟,老祖出面抚平过往,血脉至亲和好如初,重拾大好前程。”
“总而言之,一切都是误会,一切都是造化使然,灭族之事虽有些阴谋成分......不要紧,该杀的人已经杀的差不多了,纵然剩下几个,老祖也会给出交代,肯定能让人满意。”
稍顿,十三郎道:“这就是你要我相信的事。”
亲卫涩声道:“有什么不对?”
十三郎淡淡道:“不对的地方多了去,我只两;第一,宝物之争光华冲天,你既然看到,当能认出那是血衣兄的得意法器;既如此,假设你事先不知道这码事,理应判断为程世雄形势危急,赶去驰援才对。”
亲卫张口欲辩,十三郎打断继续道:“其后阵法破碎,证明程世雄落败身亡,你有足够时间逃回报讯,还能顺手杀死邵林,为自己争取一丝战功。好吧按你的法,害怕回去没有活路。但你忘记了一,当时并非只有你们三个,还有浪浪与邵林,还有别处战场,还有苏四,还有我。”
亲卫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没明白意思。
十三郎道:“心志上,兽潮之战后,你以戴罪之身重入战场,最该全力表现。现实情况,当时前后双方战事未结,浪浪追邵林那么久,期间的你若不知道会有一场宝物争夺,为何不尽全力?”
到此停顿片刻,等周围吃透这些话的意义。十三郎幽幽道:“浪浪受了伤,你没有,全盛实力对付一个精疲力尽的邵林,为何那么久不能拿下?”
亲卫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汗水,抬手抹了一把,才道:“先生刚才讲有两疑惑,不知......”
十三郎笑了笑,道:“回答这个问题这么难吗?需要多少时间。我可以等。”
“先生误会了,在下只是......”
“不如我替你讲。放纵邵林原因只有一个:你早就知道程世雄胜负难料。你早就得到过吩咐,防备那种情形出现,所以才会‘掩护’邵林,给自己预留后路。”
“先生......”
“我来告诉你第二不对的地方,你不姓程,那声少主叫的太急。而且叫错了称呼。”
“......”亲卫茫然不解。
十三郎道:“阵破人灭,阵破真的代表人灭?程世雄当然不会,既如此,你是如何知晓?又为何疑惑?”
亲卫神情微变。
十三郎道:“你并不确定来者是谁,万一程世雄没死呢?以他那种性格。这种可能完全存在。你有聪明,你寄人篱下,没有安全感,时刻顾虑重重;所以你叫来人少主,而不是睿少爷、或者别的什么更能指明身份的称谓。”
亲卫挣扎道:“但我杀了浪浪,难道不算表露心迹!”
十三郎轻蔑道:“上品灵宝问世,区区一个浪浪算什么,来的若是程世雄,同样会杀她灭口。既然你表现的如此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来讲。”
“不对,你的不对!”
亲卫挥舞手臂大叫着,眼中几次闪烁凶芒。“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全都是猜测,你一定实据都没有,你这是污蔑,污蔑!”
十三郎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温和怜悯,像是看着一个卖力、但演技拙劣的丑。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慢慢地,亲卫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不知为何握紧双拳,不知不觉扭过去,刚好看到程血衣眼内闪过一丝痛色、厉色,与浓郁如沉云的杀意。
“不要杀我!”突然一声嚎叫,亲卫的身体无力软到,像一条被抽了筋的蛇。
“不要杀他。”
十三郎伸手,拦住因瞬间暴怒险失理智的程血衣。
“你过的,把他交给我处理。”
血衣杀者脸上肌肉狂跳,握锥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气喘如牛。
十三郎道:“你应该猜到了,只是不愿面对。”
伤愈眼角再次崩裂,血衣杀者面孔扭曲到极致,死死咬牙良久,从灵魂崩出一声凄厉长嚎。
“为,什,么!”
......
......
经历这么多事,程睿也曾从宗族大局的角度考虑问题,想来想去得出结论:如由自己主导大局,同样不会选择当年那个陈睿作为继承人。
当然他的做法必然不同,不会先许下承诺再做截杀,而是直截了当拒绝。
舒氏灭族,血衣杀者矢志向宗族复仇,内心未必不明白这件事根本没指望。到底程睿明白了错在自己,舒氏灭族的凶手有他一个......至于复仇,血衣杀者全力以赴,尽人事、安天命罢了。
复仇若成功,程睿最后一个要杀的人是他自己;若失败,死了死了,万事皆休。
今日剧变,事情一下子被颠倒,假如灵宝之变都在老祖预料之内,假如早就做了安排,则意味着当年事的初始完全不同。
事情已经很清楚,从被赐予血锥的那刻起,程睿被赋予一项特殊使命:成就那支锥!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有了解释,无论程睿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会有一只手引导其前行。久不面世的程世雄出来夺宝。成功最好,失败也无关紧要,老祖早已安排后手,这个不姓程的亲卫是关键人物。
没有他也无妨,自有别人代替;或者还有其它手段等着程睿,只是没被发现。就算他死了也不要紧。只要把话带到,只要让程睿明白他还有机会重登大位,有机会彻底洗去舒氏之仇,哪个能不动心?
结局是注定的,宝物归宗,程氏荣光再增芳华,夯下一根万古不灭的基石。
对程氏这样的大族而言,一件上品灵宝的价值比几名天资出众的弟子高的多;程血衣若真有本事,继承宗族又有何不可?
然而对程睿本人来......
别修真界。那些凡间王朝,君主为了将继承者磨砺出锋芒,哪个不是费尽心机!程氏老祖这般做法,非但不会被人诟病,相反会落下雄主美名。
“呵呵,呵呵呵呵!”
低头望着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多年的战友,血衣杀者神经质地笑着,笑出血。笑出泪,唯独不能言语。血锥明显感应到了什么。无风而动发出呜呜的声音,久久不息。
报仇也好,孤僻也罢,过去程血衣一直相信:自己活的还算明白。
现在呢?
谁在乎。
......
......
周围死一般安静,大家都在等,但都不知道等的是什么。
“与它无关。”
十三郎默默叹了口气。等待程睿自我回复。
宝物无辜,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懂,然而经过这件事,明白自己的命运因此物更改后,他们能否再如以往那样并肩作战。无间无隙?
若不能,他将如何待它?
毁它?弃它?还是每日看着它,每日被心火时刻煎熬?
血衣杀者不再气喘,目光仿佛与血锥粘在一起,脸上什么样的表情都没有。
“与它无关。”
干巴巴重复着刚才的话,十三郎觉得自己很无意思。
平心而论,此前十三郎已觉得程血衣够惨,没想到,那居然还只是一部分。换位思考,他自忖未必能这么坚狠,内心着实钦佩。
想了想,十三郎道:“反正你是个恶人,实在不行......也许,事情未必如你我想的那样。”
程血衣冷漠道:“不用你安慰我。”
十三郎无奈道:“为区区一件灵宝设置这样的局,实在不像一族老祖的做派。”
程血衣冷冷道:“我过,不用你安慰我。”
十三郎诚恳道:“咱们是伙伴啊!不安慰,难不成落井下石?”
这句话......多少年没体会过酸楚感觉,程睿不知该什么好。
“实话,我真的不喜欢你,这些话不是为了劝你什么,纯粹就事论事。”
十三郎道:“报仇不像战争,不是非得把人家灭族才过瘾;十万人啊!我也报过仇,还有没报的仇等着报,算了算了不提这些......换个场合,我很可能会想方设法干掉你。”
“你试试!”血衣杀者梗起脖子。
“而已,那么较真干吗?”
不理程睿表情如何精彩,十三郎认真道:“现在咱们是伙伴,是伙伴就应该相互扶持,将来的事情将来再。想想好的方面,过去不能改变,未来无穷变数,当时当下你是胜利者,得了宝,破了境,报了一部分仇,还获知不少以往不知道的秘密。啊对了,我得送你一句话:无论真相多么残酷,都比蒙在鼓里强。现实情况,你的实力增强,距离一力翻天更近,没理由一副死人样,垂头丧气。”
这话过了,程血衣眉梢狂跳几次,终于忍不住辩驳。
“我没有垂头丧气。”
“你没有?”
“没有。”
“那就别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没有苦大仇深。”
“你没有?”
“没有。”
“那就不要傻乎乎地对着一把傻乎乎锥子发狠。”
“我没......”
“你没有?”
“......”
“好吧就当你没有,没有就好,一边呆着。”
不理程血衣如何气闷,十三郎回头再问亲卫:“吧,老祖还有什么安排?”
亲卫摇头道:“只让我劝少主归宗,成与不成都不要紧,合适的时候,自有进一步指示传来。”
十三郎嗯了声,道:“这样才合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亲卫估计是认命了,苦涩摇头道:“任凭先生、少主处置。”
十三郎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起来。
“那好,你回去吧。”
啥?周围一地眼球。
......
第一三九二章:居安思策
片刻后,亲卫茫然说道:“先生让我回哪里?”
十三郎听得好笑,问道:“除了程家,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亲卫一下子沉默下来,唇角牵动目光连闪,流露出少许黯然。//
不是每个人都有程血衣那样的气魄,六大星空广阔无垠,六大宗族的触角同样庞大无边,若是散修反倒罢了,既然卖了身,他便不敢轻易背弃宗族。
过了一会儿,亲卫默默问道:“回去做什么?”
十三郎说道:“当然回去交差。”
亲卫酸涩说道:“办砸了的差事怎么交?”
十三郎淡淡说道:“那是你的事情。”
亲卫微怒说道:“先生不如杀了我。”
十三郎说道:“不用那么悲观。此行谈不上功德圆满,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只需如实讲述所见所闻,老祖便不会拿你怎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顺。”
“李顺,理顺也。道理顺了,一切自然无碍。你这个人挺机灵,我很看好。”
亲卫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又说道:“可以反过来想,如今血衣狂魔知道了你的来意,留下来做什么呢?”
这话说到电子上。听到血衣狂魔四个字,李顺忍不住偷眼去看程睿,心里咯噔一下。
回去面见老祖好、还是伺候程睿好?之前不用想,现在......似乎也不用想。
十三郎再说道:“锁天大阵开启,短时间内你不需要直接面对程家老祖。好歹身上负有上命,事情没到最终结果、至少弄清楚之前,区区一名劫修主事,怎么敢动你。”
李顺急急说道:“程长老不是一般人。此次降临,六族事先有过联议,同意由其统一部署,赏罚如军令。”
这倒新鲜。十三郎轻轻挑眉,说道:“劫修便能做长老?六族联手,仙灵殿有没有参与?还有六族既然统一部署。程世雄为何能私自行动?”
三个问题,李顺的回答只有两个话:“程默。”
“沉默?哈哈!”恰好小不点那边忙好事情过来交差,闻之失笑。
“是他!”程血衣身形微震。
“是谁?”十三郎疑惑问着。
“程默。”程血衣用力说道。
“......”十三郎有些无语。
“程默就是程长老,程长老就是程默。”
先说了句废话,血衣杀者言道:“如你所言,六族情况大致相仿,各个时段总能保有几名涅级修士,人数或有变动但相差不大,其中以真涅最为重要。常被视为宗族支柱。总而言之,劫修断无资格做宗族长老,唯两人例外。”
对比人间,凡大宗大派大势力,比如双盟道院等等,绝对轮不到元婴期修士做长老。
十三郎闻声知意,说道:“程默必是其一,还有一个是谁?”
程血衣回答道:“你应该问齐傲天。”
“在齐家?那算了。”够不着的东西不去想。十三郎问道:“程默如何?”
程血衣回答道:“没见过。”
十三郎无奈说道:“我是问他的人怎样,比如做过什么事。谋过那些谋,算过什么人,干过什么缺德事......”
程血衣挥手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
“嗯,不知道。”
“......”
足足楞了好一会儿,十三郎神情渐渐沉肃。
好歹曾具少主之身,程睿对那名程长老的情形居然一无所知。当年他性格狂悖或可理解。后来剧变矢志复仇,至今一百多年还是这句话......问题就大了。再说此次追缉,程血衣费尽心里打探,仅知道程家出动一名劫修,余者皆无所察。
料敌不清。战之大忌!
想了想,他把目光投向李顺,说道:“你应该知道一点。”
李顺缩了缩肩膀,摇头回答道:“降临之后,因我亲睹兽潮之战,所以参加了那次讯问,远远看过程长老一眼。”
十三郎皱眉说道:“看一眼就吓成这样,他有三头六臂,八只眼睛、七张嘴?”
刻意调笑没能带来预想效果,李顺连连摇头,干脆连话都不肯再说。
十三郎感觉无奈,说道:“他都问你什么了?”
李顺依旧摇头。
十三郎真心无语,想不出什么人能做到此种程度。讯问而已,又不是打仗厮杀威压乱放,李顺也算胆大心细,仅凭一眼把他吓成这样,估计金乌也不能。
“那位程长老,不会就没说过话吧?”
“说过的。”
“呃,说过什么?”
“长老说......”李顺偷偷看一眼程睿,说道:“他说:老祖怕是弄错了,血衣这孩子,命好啊。”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不提程睿的脸色有多难看,其余人大眼瞪小眼,一忍再忍。
“哈!”小不点到底孩子心性,瞅着大伙儿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声赶紧收敛,扬起道:“对不起啊。”
“没事。”血衣杀者紧张抬手,似乎想去碰碰小不点的头、送至半途面孔微抽,触电般缩了回去。
“你最好......别挨着我。”
“为什么?”小不点好奇追问。
“因为......”
“因为他害羞。”十三郎忽然插言。
“为什么?”小不点一下子瞪大眼睛,越发追问不止。
“十三胡说的。”程睿赶紧辩解。
“爹爹从不胡说。”小不点严肃更正。
“......”此生从未如此难过,血衣狂魔手足无措,看着十三郎的目光凶狠且心虚,甚能看出几分哀求。
“好了好了,血衣叔叔大家闺秀,别和他闹。”
片刻缓冲。十三郎恢复平时模样,笑吟吟继续调侃道:“程长老的话没错呵,你命好。”
言罢转头不理程睿如何,十三郎上下打量李顺,诚恳说道:“当着外人的面,那位程长老连老祖都敢评判。地位尊高,杀你当如砍瓜切菜。”
话不好听但说的实在。李顺感激频频点头,鞠礼说道:“请先生指点一条活路,在下牢记在心。”
十三郎说道:“不用我指点,你携大功劳回返,必定无事。”
李顺四顾说道:“大功劳,在哪儿?”
十三郎说道:“私自出动追杀不成,楚胖子为求自保肯定编造谎言,你把真实情况带回去。此为功劳之三。”
有三必有二,十三郎说道:“宝物升阶,血衣破境,程氏宗族后继有人,此为其二。”
“你说什么?”程血衣瞠目质问。
“别插嘴。”
十三郎摆手不让他打搅,继续说道:“这两条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证明了程长老眼光非凡,正得欢心。”
李顺茫然不知其所谓。
十三郎指指程血衣。
程血衣变色。错步扭身疾转倒退......一躲再躲。
“哇!”小不点表情惊叹,心里想看不出这位叔叔一身好武艺。身法灵动的很。
“你干什么呢?”十三郎好奇问着。
“你想干什么?”血衣杀者满脸警惕。
十三郎说道:“我说你命好,程长老妙目通玄看出这点,李顺出生入死证明这点,程长老因此慧眼识人,从此倚为臂膀。你说对不?”
看的是李顺,问的是程睿。
程家亲卫呆若木鸡。血衣杀者愤愤无言,均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说道:“我们都还有事情做,没办法好好招待。我看就这样吧,一会儿你收拾一下上路。”
“等一下!”
李顺突然叫起来,手指一方急急说道:“请教先生。您让我一切如实回报,包不包括他?”
他?
他是四老板。
不说不知道,提到大家发现,才这么会儿功夫,那个肉胎居然变回人形,头颅四肢皆已恢复,只是瘦了足足七八圈。
其外貌还是吃系苏四,而不是如众人预想的那样。
“是不是不对劲儿?”血衣杀者声音转冷。
“这样看来,会很快就结束啊。”
口中自语,十三郎朝周围看了看,发觉星河进入四老板身躯的速度明显放缓减慢,心中把握更足。
转头对着李顺,十三郎严肃说道:“四老板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险些张口骂娘,李顺暗想我担心你个萝卜啊担心。
“你走吧,马上就走。”
十三郎连声催促,临了想到什么,加上一句补充。
“啊对了,带几张灵符,将来有事好联络,另外替我、程睿、邵林还有四老板转告程长老,叫他也不要担心。”
“联络?”
“是啊,保持联络,偶尔给我们送个信儿,泄点密什么的。”
神情理所当然,十三郎抬手一指程血衣。
“这可是你家少主、未来族长、大长老、老祖,为他做点事情,没意见吧?”
......
......
“李顺这家伙挺机灵,你们程家没用好他,真的。”
李顺走了,不得不走。走后十三郎默默沉吟,似在总结什么。
“尤其四老板这件事,别看他只是随口一问,回去后可周旋的余地却大上很多,保命无虞。”
“爱死不死。”
程血衣心有怨言,懒得想四老板也不管李顺,只问十三郎有没有在算计自己。
“刚刚说我们程家......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十三郎愕然说道:“什么什么意思?”
程血衣说道:“程家就程家,为什么说‘我们程家’,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想在我头上搞鬼?”
十三郎摊手说道:“不是你们程家,难道要说我们程家?”
血衣杀者脸色铁青,说道:“我是问你,刚刚东一句西一言,乱七八糟到底在搞什么鬼?”
十三郎说道:“你不明白?”
程血衣冷冷摇头。
十三郎说道:“我也不明白。”
程血衣狠狠咬牙,旁边小不点噗的一声笑,连带那个紧张至今不敢吭声的侍女都绽开了颜。
十三郎也笑,笑容微苦同时有些得意,解释道:“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想必那位吓死人的程长老也搞不明白。”
程血衣神情微动。
“不能料敌在先,至少也要让对方看不清我们,这就是我的目的了。这一仗我们打赢了,各方面看都比较圆满,与此同时,现在是我们最最虚弱的时候......”
“谋以力为基,我们需要时间。”血衣杀者渐渐明悟。
“是啊!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当初参与的人快死光了,齐守仁在界外,楚胖子人单势孤,加上李顺这个搅屎棍,再有灵宝进阶,血衣归宗,邵林堪破,这么多变化,应该能给六族添点乱,从而变相稳住他们,不要恼羞成怒逼我们太紧......算了算了,随他们怎么想去。”
十三郎轻轻一叹,再难遏制神色疲惫,懒懒挥手准备结束,神色忽为之一动。
恰好有声音传入耳鼓,听着比十三郎更疲惫,且似乎隔着一层厚厚墙壁,含糊不清。
“添乱?拖时间?我在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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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三章:十六苏,四老板
合体后的四老板还是四老板,笑眯眯的表情和和气气的脸,还是那么好吃爱饿,坐起来半个身子便忙着从仓库里掏东西出来啃。???..
“可把我饿坏了。十三、血衣,要不要来?还有你,你叫......”
啃一口蹄髈,四老板揉揉脑袋凝神细想,片刻后笑呵呵道:“有晕,你叫婉君,对不对?”
对面五大一六人,两个躺着四个站着,能动的几乎个个戒备;尤其被指着的那名侍女,神色惨淡刚烈,随时准备搏命。
十三郎都拿不准发生什么事,皱眉问道:“你是......”
“苏四啊!多大会儿功夫,这就不认识我了?”
“哪个苏四?”
“哪个?啊对了,苏四有好几个,我是管吃的......”
“他骗人!”
稚嫩童音,粉嫩手指,不跨步跳出,指着四老板的肚皮大叫:“是肚子在话,他在肚子里!”
“别过去!”
程血衣出乎意料站出来,横身挡在不身前,血锥呜呜如临大敌。别人或许察觉不到,他以劫境看苏四,轻易便能感受到那具身躯内的强大力量,足以让全盛的他警惧。
“没事儿,他骗不了我,我......”不扭着身子想超前,几次不成,急得想要施展神通。
“丫头不乖,干吗出来啊!”
自料瞒不过空间大能的眼,四老板哭丧着脸作怪,身形微晃。
嗬!
整齐惊呼,众人齐齐瞪大双眼,看到一只老鼠吞掉大象......从内部。
对面。四老板肚皮进半透明,丹田端坐尺余长的老头,面色疲惫得仿佛随时都要睡过去,但其表情笑呵呵欢喜非常,丝毫不掩饰得意。此时再看外表,谁都能看出那具肉身只是个空壳。可又......
哪有这样的壳呵!
如果是夺舍,内里苏四当只有元神,占据身体后便是自己;如今这样内外都有肉身法体,便如把外面那具身体当成衣物、宝甲一样看待。问题是那具身躯是活的,五脏运转,血脉流通,吃东西还能消化,甚至还可以修炼。
傀儡?
众人脑海均闪过这个念头,随即摇头。
驱使活人为傀儡。修真界这样的例子不少,但与眼下这种情况区别明显。首先傀儡依旧是独立个体,神智被毁或被操纵,而不是这样把自个儿扔进去。其次傀儡生死与主人无关,纵有神魄交接也不会太严重,否则等于把命交给傀儡......傻子才会那么干。
此刻的四老板,内外虽然是两个,给大家的感觉分明命理相接一体。生系苏四激活了吃系苏四的记忆,而不是通过搜魂获取。
证据明摆着。如果是搜魂,吃系苏四断无可能如此健全,非遭损害不可。
换言之,吃系苏四是活的,记忆完整思维健全,只是换了意志。
两个人。一个意志,到底是吃系吃掉生系,还是生系征服吃系?
一笔糊涂账。
“这都怪十三,太狠了。”
展示真相看来很吃力,苏老板合掌关闭屏幕。仍由四老板开口。
“你把他,不,把我打的不成样子,非如此不能活。”
......
......
“十六苏原本是同一人......同个生命。”
内心不太愿意接受,苏老板的腔调满是愤懑,缓缓言道:“吃系与我都不是第一代,时间流逝生死演变,估计还有什么封印之类,而且合体需要很长过程,现在只能这样......总之一句话,我知道不多。”
没头没尾几句话,内里必定隐藏着惊天之秘,任由大家脑补。
遥远当初,狂灵之地某种生命诞生,被人强行分成十六份,成为仙灵殿镇守此地的十六苏。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十六苏以自己不了解的方式“繁衍”,或者叫存活,慢慢地,除了灵魂深处不可磨灭的融合执念外,其余尽数忘却。
中间念头太过久远,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晓,及至当前,十六各自镇守一地,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使命:画图,学画!
通过飞升修士收集而来的资料,将狂灵遗骸的形貌统计出来,仿其形,研其意,并且上报。
上报之后如何?苏老板不知道,十六苏中别人是否知道,他还是不知道。
今日之变,两位四老板合二为一,那种被切断的联系被接上,可正如他所列举的那样,除意识到最根本的东西,具体过程如何、由谁执行、目的怎样依旧没头绪。唯一能肯定是,这种情况会随着融合完整慢慢改善,再有就是四老板的实力,直线拔高到不可思议......
“我还不是劫修,原因可能出在这具身体上。他把自己吃成怪胎,暂时弄不清究竟。”
讲到这里苏老板停下来,沉吟道:“其实,我有个猜测......”
后面没了,十三郎想了想,试探道:“是不是没有生劫涅之别,需要十六苏完全合一才能来一次大改变?”
苏老板默默头,哀叹声声:“难啊!”
这是废话中的废话。十六苏合一,可不是吃吃喝喝打打杀杀就能解决,而是与仙灵殿正面对抗,与幕后之人直接面对!
“幸好有朋友......”新生的苏老板望着十三郎,一往情深。
“天气真好啊!”十三郎仰头望天,对着寥寥几颗星辰发表感慨。
“呵呵。”苏老板去看程睿。
血衣杀者反应稍慢,楞了一下与苏老板对望,忽感觉到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拖住自己,死命朝那张大嘴里拉。
被拉住的不止身体,还有灵魂与思想,那一刻。程血衣的感觉仿佛回到家里,见到彼时纯情伙伴,忍不住想与之想抱,大哭一场。
“呜!”一声尖锐呼啸,血锥无端现身扑面,直指苏老板的那张嘴。
“吼!”
多少年积累的危险感觉。血衣杀者咆哮飞身,血光爆射。
“你找死!”
“我投降!”
苏四老板一声大叫,高举双手连连大叫:“杀人啦!十三快帮忙。”
“我操!”十三郎险些气歪了脸,帮忙鼓噪。
“杀了他。”
“好!”程血衣断然催力,血锥疾送。
“别啊!开玩笑的,别啊别呀!”
尖叫凄厉,四老板猛地缩回脖子,脑袋居然像乌龟一样钻进脖子里。
当!
一声巨响。血锥与脑壳之间的碰撞,血衣杀者倒退三步。苏老板变成滚地葫芦,一路大喊。
“疼死啦,杀人啦!玩笑啦,别打啦......”
“......”
原地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早有所料的十三郎等人也不禁骇然,半响无言。
这还是人吗!
......
......
天绝剑究竟什么品质,老实讲十三郎至今都不太清楚;但他能断定的是,血衣杀者才是正正宗宗的生境大能。且已突破劫境关口,持绝不逊色于天绝的上品灵宝含怒出击。其力超出自己多矣。
别忘了,血锥攻一,天绝为一线,根本差别。
当年初见,血衣杀者千里外一击,十三郎连出五法才告破解。其中便包括天绝。那时的十三郎不如现在,现在的程睿又何尝不是突飞猛进,整体而言,程血衣与十三郎之间的差距非但没有缩,相反比那时更大。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竟然奈何不了苏老板的头!
想着想着实在难以置信,十三郎忍不住去看程睿,问了句。
“放水了吧?”
“状态不好。”血衣杀者赫然回应。
“那倒是。”
十三郎头,耳边听到苏老板聒噪,皱眉补充。
“他也是啊!”
“那我再试试。”程血衣眼露凶光,抖锥再上。
“不要啊!”
滚地葫芦滚回当面,苏四老板心翼翼探出头,用手扒开头皮让大家看。
“裂了裂了,再打得碎掉。”
还真是。其头颅正中一坑明显,周围纵横几条裂纹,别人觉得那像干旱的田地,十三郎觉得像被锤子砸过的车玻璃。
自讨苦吃?还是别有所图?十三郎稍稍皱眉。
“为什么?”
“玩笑,好好......是试探,是试探。”
“试什么?”
“看他死了没有,还有我领悟的这重法术,威力有没有想的那么大。”
“他?”
“就是那个吃货。”
神情讪讪,苏老板支吾道:“若他还有残灵留下,必定隐藏在头。”
道理明显,那儿最难攻破,被四老板当成不灭之根本。
十三郎冷笑道:“确定了没有,要不要补几下。”
苏老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不用,现在我能肯定他死透了,只剩下我。”
十三郎没再什么,递一个询问眼神给陈睿。
血衣杀者心领神会,坦坦荡荡道:“待我破境,杀之不难。”
也就是现在未必杀得了......十三郎心里有了数,暗想合体后的苏老板当真很强。
“合体还能领悟神通?”
苏老板宣称四老板已死,除了他自己,别人可都抱有三分疑虑,万一弄到最后变成四老板、大家懵然不知且没有能够制衡的力量,麻烦不是一般的大。此前苏老板施法,十三郎及时醒悟扭头不看,那时因为他有灵犀法目,心有灵犀眼破法,若非修为相差太多,一眼过去便能让苏老板吃不了兜着走。若换成别人,看看程睿的反应便能知道,劫修以下,恐没几个人吃得消。
“不是针对你们啊!这是替其他苏老板准备,我是可怜人,没个合适的练手对象,就......”
“算了算了,正事。”
当时当下这种情况,实无精力、也无好办法对付苏老板,十三郎收起杂念,问道:“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
“拖时间啊!不是刚好的吗。”
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苏老板振振言道。
“我回仙灵殿继续做老板,使劲儿给他们下绊子!”
......
第一三九四章:猎人,诱饵,猎物
四老板还是四老板,四老板回仙灵殿做内应......听着很诱人。,,,..
“可我们放了两个人回去。楚胖子或许不清楚状况,李顺亲眼目睹。”
到这儿十三郎忍不住后悔,骂道:“进去之前不知道留句话,谁能预料你们哥俩变成这样。”
苏四老板很委屈,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结果,纯粹本能......那又怎样?”
“什么呢?”
“我是,李顺看到又怎样,他未必敢破,破也没用。”
“那位程长老听着很厉害,李顺不的可能性不大。什么叫了也没用?”
“我可是仙灵殿的老板,只要呆在里面不出来,六大宗族又能怎样!”
“你太看他们了。就算仙灵殿厉害,起码可以通知仙灵殿,还有十四位苏老板,他们会放过你?”
“这就是你不懂了。一旦变成内部事,处理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苏老板仔细寻思着,解释道:“首先,狂灵之地死规矩,没有重大状况,没有仙灵殿同意,六大宗族不得布置传送;没有我们头,他们想传个信儿都不能,干什么都得跑着来回”
狂灵十六域,域与域之间存在断层,内有罡风猛烈,人可以凭借实力硬闯,灵讯不行。换句话,单个域内纵无传送也能将消息快速送达,隔域只能人来人往,要么就得传送。
这个事情很多人知道,旁边程血衣多次穿越,更可作为铁证。仅此一事,合作但有彼此不信任的弊端暴露无遗。得亏以往没出什么大事,否则各方早会想法子弥补,如今十三郎等人也就无法借力。
话回来,站在仙灵殿的角度,假如放开传送限制,他们对狂灵之地的监控将名存实亡;六大宗族有是人。完全可以构造出一张覆盖全局的网。
听着觉得好笑,十三郎指指程睿,大肆讥讽仙灵殿无能。
“狂灵十六域,程家少主驰骋自如,没见着你们敢咋地。”
“呵呵,宗族不能像他那样,得按规矩来。”
讪笑带过,苏老板道:“李顺与楚胖子,最快的法子是去左手位仙灵殿。之后才谈得上传讯或者传人。反过来我多方便啊,只要回去就能抢占先机,给左路发个消息递个话儿什么的,拖他们一年半载不是难事儿。”
实际情况,真到那个份上,两位败兵只能愤怒内奸误国,多走冤枉路。一来二去甚至折返,耽搁一年半载其实很保守。运作好了三五年都有可能。
瞧着大家没意见,苏老板继续道:“我是仙灵殿老板。不能因为李顺一句话认定我死后被人吞尸复活冒名替,这么大的事情,得先查证对不对?”
十三郎默默头。
“很麻烦?”
“超麻烦!”
苏四老板傲然道:“还是那句话,我可是老板,地位比大、二、三稍低没错,也不是谁谁谁想查就能查。十六苏之间少有往来。原因便在于此,嘿嘿,还要感谢那个将我们分开的人。”
苏老板之间感应不断,彼此间存在轮回难灭的吞噬**,若想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势必不能让他们之间有太大等级差距,否则必有人利用权力吞噬其它。
“查我,证据什么的先不提,首先人选是个大问题。六宗修士干脆别提,胆敢上门生事,看我不发动阵法灭了他!仙灵殿内部同样不容易,按照李顺所讲,我已经是两个人的合体,实力暴涨而且占据主场,虽然他们会有办法封禁大阵,但若真打起来,嗨嗨......不是吹,给我时间融合完整,四层余下三位苏氏联手,未必搞得定我。”
越越得意,苏四老板振奋言道:“真要拿这件事做文章,唯一办法是由苏大老板上报天庭,获准后发布召集令,将所有苏老板集中到他的地头,当面对证。”
那可真不是一般麻烦。
“这件事只有苏大能做,我不是太清楚流程;不管怎样,六族想动我,得先过了他那一关。那时没准儿已经十年八年、三五十年之后,老夫大不了拍屁股走人。”
想了想,苏四老板又道:“锁天大阵已经启动,苏大老板能不能传出消息,还是未知数呢。”
“一定能的,否则太不像话。”程睿肯定道。
“是啊,一定能的。”
十三郎赞同程睿的看法,沉吟道:“想法很好,危险很大;六大宗族已经太强大,仙灵殿更加深不可测,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直吧,甘冒奇险想回去,到底为了什么?”
苏老板严肃道:“为了朋友,老夫情愿两肋插刀,肝脑涂地不悔。”
“别瞎扯。”
“是真的。”
“拜拜。”
“拜拜?哎哎哎,别走啊,好好好,我,我还不成吗!”
打躬作揖加上哀求,四老板诚心留客,无可奈何道:“吃货在此经营多年,家里藏着不少宝贝,对我的修行大有好处。”
“拿了就走?”
“当然不是,我......我也想他们查。”
“为什么?”
“因为流程,有可以借用的地方。”
料想瞒不过,苏四老板支支吾吾道:“召集令不是随便发的,似乎牵扯到某种禁忌;事情若如料想的那样发展,召集之前,同层三苏会先来查看一次,到时候就可以......”
“刚刚你不是自己可以搞定?”
“是他们搞不定我,不是我可以搞定他们,仙灵殿阵法相通,想搞定他们,得另外想办法。”
“于是需要我们,布个好局将其一网打尽。助你再吞三苏。”十三郎淡淡道。
“好算计。”血衣杀者神情冰冷。
“我是为了大家好,咱们是伙伴啊!”
“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正因为是伙伴,才要仔细权衡。”
十三郎凝重道:“规矩可以变通,任何因为规矩轻视仙灵殿的想法都是错的......猎人,诱饵,陷阱。猎物。猎人扔饵设伏捕捉猎物,猎物凶猛反击可致命,你愿意做猎人还是猎物。”
苏老板楞了下。
“当然做猎人。”
“刚刚那一战,我们是猎物。”
“......”
“猎人比猎物强,所以敢于先丢下诱饵。我们弱,应顺势而为,想方设法偷吃诱饵,不适合做局。”
“这不一样......”
“句刻薄的话,之前一战。各人所承担的风险可控,且有看得着的重利。按你所,等于大家押上性命,结果只为你一个人忙。”
“我......那好!”
大利当前,由不得苏老板不尽心,拍打胸脯保证道:“今后先生有令,上刀山下火海,滚油锅入幽冥。苏四若有半字推脱,叫我千刀万剐魂镇九幽。永远不能恢复完整,永世不得超生。血衣道友,无论你成魔还是做鬼,苏某担保全力相助。”
誓言不可谓不狠毒,十三郎那边紧锁眉头,脸上全无表示。
等了半响不见动静。苏四老板搓手挠头,将哀求目光投向周围,也不管别人多腻味,一个挨一个抛媚眼、送暗号。
重是不。
“公主,祖宗。姑奶奶......”苏四老板腹语神奇,偷偷传话。
“嘻嘻!”不乐的不行,偎在十三郎身后使劲儿朝他羞脸。
“帮帮忙呗。”四老板肥脸乱抖。
“一半,全部,先付。”不开出条件。
“啥?”四老板连连眨眼。
“一半库藏,全部狂灵石。”
不指指四老板的头,再指指他的肚皮,示意他不得弄虚作假。
“苏老板,四老板,两个你,两个店,都有份。”
“啊!”生意场上滚了半辈子,苏老板从未遇到这么狠的开价。
“不答应算了。”
“......”苏四老板扭头,试探着将目光投向程睿。
“值得一搏。”
血衣杀者就是实诚,权衡过后道:“签过卖身契,只当收个奴才。”
“奴才?”苏四老板狠狠咬牙。
“老奴......”
“别闹!”
从未如此严肃,十三郎缓缓道:“你我他没有附属关系,一心回去,我拦不住、也没资格强拦。若愿意听我......这样吧,你先回去,之后这样,这样,再这样。”
“呃?嗯,好好好,嗯嗯嗯。”苏四频频头,目光越来越亮。
“就这么多,根据结果决定去留,务必果断行事。”
“一切由先生了算。”
“听好了,若因为意外、耽搁、贪婪出事则后果自负,我们帮不上你的忙。”
“十三先生算无遗策,错不了,绝错不了。”
“世间没有算无遗策......算了算了,带着她们走吧。”
确认苏四领悟全部,十三郎再难压制疲惫,挥手表示放行。
四老板回去,两名侍女是关键,可为人证、也算一份助力。这边解释计划,那方程血衣没闲着,将已经苏醒过来的翠、与原本就是其半个弟子的侍女叫到一旁,仔细吩咐,另赐两件护身宝物,各自一枚玉诀。
放在以往,血衣杀者多半以命相挟,如今知道十三郎不喜,改成利诱。利诱也好胁迫也罢,终究勉不了巨大风险,两个女孩沉吟思量,最终答应下来。
不能绝对心甘情愿,飞升上来的修家经历不凡,两人心里都知道,今天既然参与了这个事,注定与众人的命运捆绑到一起;既然活在这个世界,就必须不断前行。
是战斗,还是挣扎?目送三人背影消失,十三郎感慨万千。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
第一三九五章:了远
硝烟散去,喧嚣整日、增加不少创痕的星漏渊回复平静。[]
丛林边,一只笆斗大球球拖着臃肿的身子悄悄探出头,小心翼翼观察周围。
适才刀山火海狂烈,那么多强大的人类彼此厮杀,吓坏了这只准备生育的准妈妈;为避免子嗣来不及睁眼便被灭杀,她将遏制不住的繁衍**强压下来,等啊等,忍啊忍,一直等、忍到现在。
大地之獭胆子小、性子倔,最不爱与人类打交道,临产母兽尤其如此。曾有修家试图招来幼兽从小圈养,进而观察与野生天养有何差别,花了数不尽的功夫,他们找到临产的大地之獭,尝试抓捕的时候,却目睹了残暴而壮烈的一幕。
往日被认为性情懦弱的母兽像疯子一样,不但自己不肯归顺,还将刚刚产下的幼崽亲口咬死!
如果是人类这样做,多半会被赋予许多精神光环,比如不受奴役了,傲骨铮铮等等;同样行为放到妖兽身上,待遇仅仅是一声恼羞成怒的“呸!”。人类常说自己是万物之灵,事实也的确如此,然而身为万物之灵的他们却总是忘记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生命世界长存不灭,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尊重与敬畏。
......
东瞅西瞧,上瞄下嗅,临产的大地之獭有些疑惑,神情焦虑难安。凭借敏锐的直觉,它觉得附近仍有人类的气息,但是找不到踪迹。更奇怪的是,被它察觉到的人类气息与以往所见的不同,厌恶、却含有一股令其觉得向往的味道。
这是为什么呢?
妖兽低灵,行为多数依赖本能,本能告诉它星漏渊、尤其这里最适合产育幼崽。本能告诉它人类不是好东西,如今两者都有......令母兽很为难。
脑海中,两个声音交错响起,一个说:人类是邪恶的,卑鄙的,快点走!另一个告诉她:那股气息很重要。千万不能错过!
都有道理,谁都不比谁强,两个声音如同两个生死角逐的战士,厮杀争执良久难决;底下智商不足以支持母兽明辨是非,臃肿的身子在丛林里扭来扭去,不少鳞甲被挂脱扯落,伤势渐重,痛苦不堪。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母兽周围,密集星河被她的身体扯动,点点团团聚集不去,并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波动蔓延;随之而来的变化,四周被一股焦虑的意味充盈,似有无数声音在催促。
不是幻觉,也不是那只球球一个人的感受,此时此刻。任何有生命、有灵智的生命都能感受到那股味道,彷如物质一样真实存在。比如那些丛林。无风的情况下居然能摇晃,释放出来的气味与平时不同,以它们独有的语言表达意志。
别犹豫,快一点!
母兽感应到了这种意志,神情越发难耐,叫声渐有凄厉。此时的它完全忘记了。假如附近真有人类,它这样做等于将自己彻底暴露,之前所做的一切、现在的挣扎与焦灼,毫无意义。
可惜她不能明白这些,只顾拖着肚皮转着。扭着,撞着,叫着,挣扎着......
忽然间,耳边似听到一声叹息,温和宁静,几分关心,少许失望;没等母兽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一道流光穿破星河,准确地落在其身前。
母兽吓坏了,尖叫一声拔腿就想跑,可她的脚像被钉在地上,灵活的眼珠也定了格,脑袋仿佛被绳子拽住,死死牵往某个方向。
那是一块碎骨头。拳头大是诱惑从中传来,定住身,勾住眼,乱了神,抓住心。
“吱吱!”
临产的球球大叫两声,似警告更像试探,或者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周围全无动静。唯见星河涌动聚集,将那块石头包裹其中,像一块宝石灼灼发光。
“吱吱!”叫声更加急迫,听着又觉得更加小心。
周围安静依旧,一丝回响都没有。
“吱吱,吱吱,吱吱......”
连叫数声,临产的球球眼珠发红,突然一个疾扑,闪电般冲到那块骨头上,大口张开。
“吱!”
用力过猛,吞下骨块的瞬间,母兽的屁股流出一个小小的身体,软软的没有半片鳞甲,发出生命面世的第一声呼唤。与此同时,耳边又闻一声叹息,感慨、欢喜,也伴随着少许失落。
“走吧。”
......
......
“就这么走了?”冷漠疑惑的声音。
“不走还能干吗?”平静的声音回答。
“不是要捉住它?”冷漠声音继续问。
“它好可怜啊!”稚嫩的声音参进来。
“......”冷漠声音喘了口气。
“可怜倒未必,它很走运。”平静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呢?”稚嫩声音问道。
“那么大一块骨头,抵多少狂灵石。”
“可她在生孩子。”
“生孩子不叫可怜。”
“可是叔叔想抓她的孩子。”
“不是我!”冷漠声音大怒。
“不是你说这里的妖兽好抓,提的建议吗?”稚嫩声音反问。
“......因为你爹想抓,我才那么讲。”
“才没有。爹爹只说球球在睡觉,没人帮着寻宝。”
“那不一样吗?!”
“怎么会一样呢?”
“......我,我不和你说。”
“不说拉倒,稀罕么。”
“不许对叔叔不敬。”
“呃......叔叔生气了?”
“......”
“真生气了?”
“没。”
“爹爹,叔叔说他不生气。”
“那叫客气话。”
“真的?”
“假的。”
“咯咯......对了叔叔,生孩子为什么不可怜?”
“问你爹。”
“我在问你呀!”
“......这个问题很复杂。”
“不着急,叔叔慢慢讲。”
“......”
......
......
战罢离别,各奔东西。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为继续活下去而努力,十三郎也不例外。
一路将放出去的厌灵蚁收回,把可能被人借用的痕迹彻底抹去,经过一次不成功的捕猎,两大一小回归洞府。将大事小情做些筹谋。
“你要闭关,我也要闭关,妞妞胖胖蚂蚁狗狗也都需要闭关,这是大局。地点由你来安排,时间也以你能破境为起点,资源方面,这次战斗收获不少,若无意外,苏四那边还有一大笔财源。足以提供你我三五十年所需。”
总体方略清晰,十三郎说道:“这里暂时还算安全,闭关之前我有点事情要做,时间不会太久。”
程血衣讥讽说道:“是不是捉球球?”
十三郎笑起来,说道:“当然不是。做完再说吧,能成的话,对你也有很大好处。”
“需要我做什么?”
“日后行程、当前警戒、隐秘后路什么的、不用说你也明白,非要讲的话。等四老板那边动起来、胖子他们回去后,估计情况会与当下完全不同。具体如何谁都没谱,总之一个原则,多准备一条后路,就会少一份暴露的风险。”
稍顿,十三郎说道:“破境天兆无法掩盖,其后需要巩固修为调整心神。如何保证安全是个大问题;非但如此,还要时不时露点信儿,制造点麻烦,给齐傲天、四老板他们打打掩护。我知道你很厉害,经营这么多年办法很多。但要考虑今时不同往日,情况复杂随时可能有意外,需要加倍小心。”
正事就是正事,提到破境与日后,血衣杀者收敛神情,认真点头。
“我明白。还有什么?”
“妞妞好动,这段时间我会很忙,替我照顾好她。”
“......好吧。”血衣杀者欲言又止。
“我会听话的。”
小不点笑意盈盈,雀跃而起。
“去玩喽!”
“......”血衣杀者直发愣。
“别发呆,跟上去啊!”
叫一声程睿,十三郎头也不回去往密室,稍稍调整心神至宁静,将那座帮助齐傲天捉虫的阵法重新启动,反手拿出那段被砍掉只剩大半的狂灵余骨安置妥当,再将那条化骨虫投入其中。
“给我看看你的本事。”
......
......
星空浩渺,苍远辽阔不知其大,六方星空,四大星域,都不过是其中一角,远不能代表全部。
某地某方某座祭台,千里方圆,上有无数符文纵横,安静得像块石头。祭台中央,十六座卵形光罩徐徐旋转,内里各有一人。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十六团光芒交织闪烁,时而发生触碰交接,随即如触电般分弹左右,难以维持长久。
直到某一天,其中两团光芒突兀地撞到一起,爆发出千万到闪电光辉,其内里两人一胖一老,于光华闪烁中彼此相拥、相合,最后那名老者竟钻到胖子的肚子内,再也无法分开。与之对应,两团光球里外结合,一下子变得亮眼许多。
此变化带来连锁反应,整座祭台仿佛活了过来,符文跳跃交相汇聚,演变成十六条纯由符文构成的锁链,各自圈定一方。
十六锁,十五人,不用说有一条锁链落在空出,爆发声声回荡。
“咦!”
惊呼声起,锁链落处波纹扭动,空间之门随之打开,内里走出一名八尺长汉,唏声感慨。
“那个招摇撞骗的老东西......这次居然说中了!”
......
......u
第一三九六章:大与小,上与下,朕与真。
八尺身高,身粗体壮,乍见当以为是壮汉,仔细看才发现其实是位老人,相当老的老人。
皮皱肤松,霜眉凋零,要紧处在于眼瞳混沌,看着就像一滩怎么都无法澄清的泥水;那双眼睛里容纳了太多东西,经历太久岁月,连沧桑深邃都无法沉淀下来,只余下无所事事后的寂寞与孤独。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股让人生怜的寂寞,好比了无生趣之人,若有事故令其震动一下,便是绝大施恩。
因为寂寞,老人看到祭台上的景象时,高兴的不得了。
因为意外,当他发现事情与自己先前估计的并不一致,神情越发欢喜。
“不是他说的那样啊!”
大步上前,千里祭坛三步跨越,途中无数符文闪烁、爆裂、轰击,结结实实打在老人的身体上。符文的威力是那样的大,任何一枚挑出来都能灭杀劫境修士,千万符文接连不断,不说涅级如何,即使真灵又能怎样!
符阵凶猛,老人没有施法抵抗,虽强大亦不免受到伤害;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容貌却一步步变得年轻,等他来到祭台中央,苍老面孔竟已变成半道中年,且持续消退。这种迹象显示出,这具身体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以神通显化,类似于投影。
投影法身,实力媲美真修!
“不愧是天道种蛊之地,亘古岁月,威力还是这么强大。”
快要被符阵轰死的老人丝毫不觉得惊慌,脸上仅浮现出少许遗憾,随即浮现出“时间紧张”时才会有的急迫,顶着周围狂攻、将目光凝聚在那两个合二为一的光球内。
目光凝线,两线合一,浑浊双眼射出的光居然能够扭曲,并拢增强直扑光罩,像被烫到一样冒出浓烟。直到这时候,老人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痛色,冷哼催力,强行钻透其中。
“方式不一样,过程也不同,还有时间。”
内里两人,一胖一老,老头钻进胖子的肚子,化身尺长。换成别人,充其量只能看到这些,但在老人的目光注视下,分明能够看到一团团红中带金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红色凶杀金芒厚重,彼此绞杀缠绵不休,又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融合。
“天道,狂灵......这种事情,那个老东西不应该胡说八道,如今差别这么大,难道还有第三股力量?!”
心头有疑,老人细看仍无所查,那股力量太细微,太玄奥,偏偏作用如此巨大,除了自己,老人不相信还有谁能认出、感应到其存在。
即便是他,也只是从表现看出端倪,远远谈不上捕捉;眼看身躯变得透明将至消散,焦虑中老人顾不得许多,双手交替挥掌,对着自己的头顶一拍。
“开坛!”
两个字,一律令,此刻外部星空,四大星域各个角落,总计三千零七十座不同形状的法坛瞬间开启,梵音高唱。
有庙宇神佛显露神光,有三尺枚香顷刻燃尽,有古老宗祠忽显异兆,更有不少精修大能梦中惊醒,领受到各自所敬仰的、崇拜的、祭祀的神、祖、灵、鬼之召唤。
三千道法,道法三千,神鬼妖魔种种祭拜,今日同归一处。
亿万股力量汇聚洪流,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转换时空,涌进老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他的容颜再度苍老,眼眸二次混沌,内里呢喃、颂唱、呐喊、咆哮、祈祷种种身影,宛如各种图腾祭拜的合体。
强大的气息油然而生,老人提气再催法眼,试图将光罩内的情况看清楚。
但他犯了忌。
轰!的一声,千里祭台瞬间转活,身形急速放大!
眨眼即成两千里,三千里,四千里......原本凝实的大地就像一个被吹气的球,放大过程中符文裂变,一变二二变四再变八,数量暴增。
入眠的猛虎被拔了胡须,静谧的大海鼓其风潮,沉睡的火山今日重现,不及祭坛暴怒之万一。亿万符文发疯似地朝当中猛扑,数量无尽,潮水不休,燃放的光与焰、力与杀重叠,威如灭世。
什么叫如呵!这般威力的阵法,放在别处早已摧毁一切,纵然是一座亿万里星球,也将荡灭成灰烬。
老者一人身在当中,所承受的打击可想而知,其面容一下子苍老又突然年轻,年轻之后再度沧浪,凝实身躯几度透明,差一点点消散。
与此同时,外部世界,三千零七十座法坛接连爆碎,被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轰成碎片;对应的,千千万万修士、蛮者、巫家口喷鲜血,重伤惊恐。
“吼!”
台上老人不怕死,但他担心看不清真相,猛然一声惊天咆哮。随着这声大吼,八尺身形一下子缩小至三寸,如一颗豆丁在祭坛上蹦跶,显得有些滑稽。
哪里来的滑稽!
缩小的身体换来庞大力量,凝聚起来的目光如大棍粗长,直破光罩内胖子的心。
他看到了!
“这是......”
老人双眼一下子瞪圆,看上去比他的身体还要大,内里所有迷茫不再,只留下震惊、骇然,与狂喜。
“圣人意志......界......魂......复......活......”
蓬!三寸身躯炸飞成碎片,这个可令亿万万修士仰慕、亿万万人为之奋斗一生而不得的生命彻底消散,化为虚无的一份。
永生路上,多少芳华碎成无。
......
......
差不多同一时间,四大星域中罗桑星域,一座通体碧绿的星球外,来自三道八门十三山的大佬们齐聚一堂,商大事,决方向。
“两域之战迫在眉睫,各位同道是否准备妥当。”
当中一名红面长者,盘身犹如山峦据地,环视四方说道:“此战意义如何,不用再与各位解释,老夫只说一句,成则功成万代,在座各位登仙有望;失败的话一切休提,四域成三,万万里血河。”
周围群修默然相望,等了一会儿,先后有人出面作答。
“星盟成就,出战宗门皆已上报,可以出战。”
“普里、巨魔两方态度依旧**,难为依托。”
“横星八界,三千年准备,今已炼化三界。”
“稀沙境,域冥魔界打通,接引阵法建造之中,百年有期。”
“南峦秘道,目前可连接三十三道。”
“开炉两千,日夜不停,破灭丹足够使用。”
“离北......”
“荡魔......”
“八境......”
每人一句,背后代表千千万万修士日夜辛苦,堆积起来的是一道道灭世之罚,一头头无可抵御的战争巨兽。消息有好有坏,表情有喜有忧,声音有顾虑、也有振奋,慢慢众人讲述完毕,仅余最后两个。
“仙灵殿很麻烦,但不是最麻烦,随麻烦的还是它......”
丽容女子,一身宫装如皇室贵胄,扬指示意大家往旁边看。
旁边就是那颗绿色星球,万万里疆域皆被覆盖,竟然看不透内里。
那是一颗树,一颗占据整座星球的树!
“吼!”
这么多大能目光齐聚,虽无杀机,那颗庞大无可想象的巨树依旧感受到威胁,枝冠摇曳并有咆哮传来,似乎在发出警告。
“好一头凶物,这样都敢发威。”
为首老者哈哈一笑,问那名宫装女子道:“这样,难道不是好事?”
宫装女子苦笑说道:“好是好,难以再如以往那样驯服;强力镇压未尝不可,但会伤及本体,损害神性,得不偿失。”
稍顿,她说道:“当初一念之差,罗桑古木本体受损,我放松了它的禁制,至今才不过两百年,就这般......”
老者摆手说道:“如何挽回?”
女子缓缓说道:“罗桑神木,天生为金乌栖息之所,若能找来一头金乌......”
“真灵?!那不是笑话。”红面老者大皱眉头。
“不需要真灵,只要具备金乌真意,代替金乌坐镇其中,获认可便好。”
“还是笑话。”红面老者大摇其头,说道:“金乌真意,不用说需要血脉纯净才可以,除有铸阳之力的真灵施展,谁能、不,什么东西能够代替。”
其余人也都如此表情,心里的想法是一样的,若能取来金乌真意,何不干脆驱使其为战......想法很好,上哪儿找去,谁又办得到!
“也不是绝对没办法。”
最后一人最后开口,笑眯眯的老头目光幽远,似能穿透千万虚空,看住一方秘府。
“仙子放心,各位也都不用担心,此战一开,罗桑注定会有奇遇,金乌必来。”
“当真!”红面老者眼神一亮。
“老朽从不骗人。”
满座至尊,老头表情看不到紧张,说话的样子不像谈论一场决定两域生灭的大战,而是孩童之间的一场嬉戏。
“放心打,时间越快越好。”
......
......
火焱星域,齐氏宗门,秘府森严戒备重重,处处都能感受到警戒的目光。
今日齐门有大事发生。
秘府深处仍是秘府,三重化境掩护,四重大阵开启,内里灵池水汽弥漫,一方净土准备完毕,专供一人所用。
“终于等到这一天!”
深吸一口气,齐守仁褪去衣衫准备入池,忽似想到什么,低下头去询问。
“你确定这样可行?”
“少主放心。”
这般森严的地方居然有别人,虽隔着一道厚密禁门,仍显得意外。
“此事若成,结果自不用说。若不能,你知道后果。”听到回应,齐守仁重新抬头,眼神锐利、略显亢奋。
“我知道,我会死。”
温和不失浑厚的声音,齐飞盘膝坐在禁门外,左手张开,静静地看着手心的那只眼,状似入眠。
“朕会死。”
“什么?”齐守仁听到了这句话,不知为何感觉有些怪异。
“没什么。”
飞殿下似乎笑了下,笑意真诚带足警告,像在自省。
“我在提醒自己,真会死。”
......
......r1152
第一三九七章:连动
“这样做,会死啊!”
竹园幽幽,内中女子出浴梳妆,生平首次细心打扮。本就精致的面容,偏瘦不失妖娆的身段,今日换上喜庆大红,越发艳丽多姿。
安静的人偶尔笑闹,给人的感觉是另类;清淡的人突然美艳,展现出来的是一种因反差而格外强烈的美,还有震撼。望着镜中那张好似怒放鲜花的脸,舒菲雨忽然蹙起眉头,抚心暗痛。
顾影自怜这句话并不仅仅存在与凡世,修士也不例外,想着过往透看未来,与接下来自己将要做的事,舒菲雨看过自己后不禁回头四望,目光眷恋不舍。
片刻后,她的目光回复平静,由旎思变得决然。
“这是我的使命,也是复仇良机。”
有人说,能看到未来并不幸运,提前知道将来发生的事,之后眼睁睁地看着其发生,得到的并不只有看破所带来的愉悦,还有无力挽回的深深无奈;擅算的必须有一副足够宽阔的心胸,否则必被所见沉溺,因背负压垮。
曾经迷识不知真我,身体与生命皆不属于自己,无需为所作所为背负责任。舒菲雨擅算,本身是个不寻常的女子,知道那些发生过的灾难与己无关,然而......
还是放不下啊!
放不下,便去做。
决然起身,舒菲雨出屋走道,衣袂飘飘径直来到林中央的那汪清池,池内法坛早已备妥,七根竹上七盏灯,七盏灯照七座桥,七座彩桥与周围竹林紧密相接,构造七度星回。
这是她的地盘,是她的底牌,是她用来解算、复仇及请神的全部工具,也是武器。
“傲天,我知道你会有今日一劫。”
“破而后立,这是你修成狂灵道的唯一机会,也是破劫成道的大好机缘。”
“为算者,斩断因果方可沉清目光,我本不想斩此一刀,奈何时势不由人。”
“当年你救我、护我、惜我,这是我的部分回报。”
“今天,我再为你、也为我做好另一件事,了断因果,斩断情丝。”
呢喃如倾诉,舒菲雨行至法坛中央,坐下来,躺下去,仰面星空,脸上温柔渐渐褪去,代之以沉静与淡漠。
“齐守仁,我早知道你参与了当年事。”
“我早就知道,你会在飞升之地阻击傲天。”
“我还知道,今日劫关,你是其中之一。”
“可我没证据......我只是知道。”
“我看得透,破不了,不能解释,况且......我毕竟不姓齐。”
“无解之局,必然之果,七年前加入两大外力,一切重归混沌。”
“外力强盛,齐家、舒氏、程门、六族,这些事情从主便成次,变成大局中的一部分,微不足道。他们的因果、报业都太强了,非我之力所能看透,无法改变。”
“但能够确定两点。其一,两大外力均非你之助;其二,傲天未死。”
“大河之水不可更改,溪流或可引动,六族之事由主变次,意味着你由将位跌落,气运已到改途换径之关口。”
“既如此,我有机会稍稍加力,将其推动一下。”
“既如此,我便可以杀死你,或者帮助别人杀死你。”
“杀死你,傲天之路自此展开,亦是我道成之日。”
灵台通透,思虑清明,七盏灯火瞬间燃起,释放出七条火链在舒菲雨的身体上空盘旋,慢慢探下包裹围紧。一道常人不能感受的召唤声随之响起,七股火链变为七色,如彩虹升腾窜至当空,瞬间达至虚无。
灯火变,舒菲雨的面孔随之开始波动,眼眸慢慢合拢,紧闭......
再睁开时,或将成为另外一个人。
“不!”
疯狂咆哮声忽起,不知是真还是假,不知是在耳边还是心里,舒菲雨本已平淡无痕的面孔跳动几次,心口处佩戴的那枚外形奇特如印章的火符剧烈闪烁几次后......碎裂了。
片刻后,一切复归于宁静,夹杂在彩虹中的呼唤声越发响亮,舒菲雨的面孔再度沉静,直至无颜色。
同一时间,远在千山万水、空间之外,狂灵之地中央某处,秘府当中,身体软的像泥巴、只能躺在地上的齐傲天猛地跳起来,大叫一声后重新摔倒,连喷三口血。
煌煌之光骤然大放,其头顶处,浑天大印无端显现,跳动三尺,核心连现三重裂口。
“谁在鬼叫!”
密室外,沉沉欲睡的黄花姑娘恍惚中惊醒,东瞅瞅西看看,打个哈欠,嘀咕着,鄙视着。
“没出息。大老爷们儿,受点罪就鬼叫成这样,”
......
......
“叫什么?”
狂灵地,仙灵殿,苏大老板端茶的手停在唇边,摸棋的手顿在半途,神情不喜。
仙灵殿主掌狂灵之地,身为最高领导的苏大老版并不严厉,脾气通常也很好;但有一条,沉浸棋、茶道时不容人打扰,铁规矩。
芸芸众生,谁能没个爱好;有人爱财有人好色,有人喜权有人好名,苏大老板看够沧桑、阅尽变幻,越发珍惜那些能让自己静心宁性的事与时。就像老人迟暮怜惜生命,因为懂得了生命之真正可贵处:不在于绝对长久、而在于活着的时候算不算真的活。
对他而言,棋、茶两道就是真活。
大老板权重一方,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好不容易闲下来享受生活,最不喜欢被人打扰,偏偏有人这个时候大呼小叫,焉能不怒。
怒归怒,外人在场不便发作,大老板沉面沉声。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出事了。”
殿内执事手那一叠灵符匆匆而入,顾不上请罪,将最上面一枚灵符交于大老板,低低的声音补充。
“四族修士私自出动,追缉程血衣至星漏渊,这是吃苏传来的消息,相伴出发。”
听星漏渊三字,苏大老板微微皱眉,接过灵符粗粗查看,顿时变了颜色。
“胡闹,简直是胡闹!谁带的头?”
“据说四族齐心合力,没有牵头之人。”
偷看一眼对面,执事小心翼翼说道:“人名都在其中,您老一看便知道,另外还有......”
除大老板这里,别处仙灵殿只有伙计,要么就是从下界修士中选择奴仆;处理事务也好,传讯报消息也好,通常有老板亲手操持。大老板就是大老板,位高权重人手也多些,执事地位与那些伙计不能比,对老板也不似别处那样敬畏。
可在眼下,执事显然没有那么多优越感,一边擦汗,递过去第二张传讯灵符。
“星辰风暴加剧,吃苏入内便与四族修士失散,后遇埋伏苦战方得脱离,身负重伤。”
“有这种事......这么快!”
大老板一时搞不清状况,心里想着怎么刚刚传讯就重伤,赶紧接过灵符去看。
不看犹可,越看大老板的脸色越难看,难看的不像老板,像个快输光的赌徒。
“还有......”
执事并未解释,估计老板看的差不离,递上第三张灵符。
“吃苏逃回,疗伤等候见不着人,估计四族修士全军覆灭,尽被诛杀。”
“这不可能!”
大老板面色铁青,一把灵符抢了过去。
“还有?”
“是......”
“一并拿来!”大老板气死了,心里想尽是一帮没用的奴才,什么时候才能省心。
“是......”
执事颤声说道:“由色苏处传来禀报,楚胖子与李顺先后赶到他那里,此刻正在返回路上。”
看的不如说的快,大老板又是一愣,翻动灵符的手为之一僵。
“怎么回事?”
“下面还有......”
执事的表情像是快哭了,按照灵符的内容依次说道:“吃苏又说,此前他出发的时候走的匆忙,将传讯的事情交给伙计,想不到那个伙计懒惰误事,竟然忘了发。等他脱逃归来,一方面不知道,一方面忙着治伤等人还有找人,一方面畏惧您老威严,希望把事情全部弄清楚再报,结果一等等到现在、既不见援兵也无讯问,吃苏才晓得那个伙计没有传讯,时间已经......已经过去接近半年。”
“一派胡言!”
这么不要脸的借口都能想出来用,大老板已经气疯了,掌中灵符仍了一地,拍案而起。
“我看他是吃多了吃傻了,纯属放屁!”
“是是是,他放屁,吃苏放屁。”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
如果可能,执事真想跑的远远的,奈何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不得不说完。
“吃苏回报,那名伙计畏罪潜逃,他已发下悬赏动员飞升修士全力追踪,务必将其捉拿问责。”
“......”大老板不说话了,心想拷问你母亲个头啊,不用说,那个倒霉鬼已经变成飞灰,冥界都未必有他的影子。
“吃苏还说,此次遭遇实属不测,吃苏自知罪责深重,本该自禁前来请罪,但如今事情已经传开,飞升修士议论纷纷,大局不稳,所以......”
“呵呵,他敢来么?”
大老板连声冷笑,笑着笑着火气升腾,拍着桌子大骂。
“蠢材,他会来么!”
“当然不会。”
执事心里应一句,又说道:“吃苏还言道......”
“还有?!”
“还有最后两条。”
“讲!”
“吃苏说他虽然负伤失责,此行也不是毫无收获,具体没怎么讲,只说与程血衣他们有关联、与星漏渊也有少许关系。此时此刻,吃苏已传讯色、犬、马三苏,邀请他们前往探讨,共同探讨寻求对策,以求将功补过。”
“拖人下水,参与宗族之事!这个混账东西,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色、犬、马三苏联名传讯,就此事问策......”
“不许去!”
愤怒咆哮,苏大老板神色狰狞,断然挥手。
“立即传讯,不许他们去!”
“慢来。”
柔柔的声音只对面响起,女儿娇声妩媚可闻,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大老板,稍安勿躁。”
......
......r1152
什么样的房子好看又结实
百米高楼,座基打桩深三十。我不懂建筑,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此,想来是不会错的。
夯基筑身封顶缺一不可,基础薄了容易倒,腰身瘦了站不稳,与此相比,最上面的盖子反而不是太重要,因为它可以接,可以续,还能翻新重来。
写故事也是如此,比如锻仙,目前为止老枪比较得意的一点,层层相接慢慢向上,整体格局不走样。
说句实在话,我做不到更多了。
前后各种局,布局解局破局套局,过程越长,局与局之间的勾连自然就越多,现在的我,每天花在思考的时间远多于码字,效率不高已成必然,奈何只有坚持。
现在收手是不可能的,好比盖房子,打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基,盖出来篮球场那么点大的房,不像样,没法看。
我很痛苦,真的。网文中,这种节奏怎么看都像找死,自己累不说,成绩也差,成绩差自然收入低,收入低当然压力大,压力大于是增烦恼,烦恼之后写不好......
啰嗦了,正如上个单章说的,我写故事为了卖文字,但不是纯粹为了卖字。这份工作不仅给我带来很多乐趣,还有久违了的充实感,所以,偶尔叫苦纯粹是想发泄一下,为在大家面前装可怜罢了。
没办法,谁叫我这么没气节呢。
没别的意思,真的。
成绩还是有的呵,不说收入,主要在于故事本身......不信咱来个试验,有谁试试从我的这个故事里截一段下来,看看把那些线头理清需要多少功夫,再看看上下先后,能否摘得动。
摘动必定伤筋动骨,整体必倒,这就是我的骄傲。
哪位有兴趣接招、做成的话,老枪登门谢罪。
忽悠你的,我可没有那个闲功夫。
闲话几句,另外要说一下的是,锻仙终章已经提前写好了,目前正一步步朝那边走,所以不要担心烂尾。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了,我不会把一切都圆满之后才封尾,解释起来就是......锻仙就像一座高楼,我会在结尾的地方拉出几条线,构造几个架子,与主题勾连之后形成平台,可以接着往上面造。
嗯,构想就是这样的,会不会被人说、被人骂,反正怎么写都有人不满,只要我自个儿觉得好,那就好了。
另外再说一下,计划一月争榜,目前看可能需要调整,原因是我太懦弱,年初第一月大神纷飞,个个准备开个好头;咱这细胳膊细腿儿参乎进去,最大可能是被夹成肉饼。
所以,可能会推倒二月份,具体如何月底再看,到时会提起那通知。
就这些了,顺便求个票。
求票就是要票,爱投感谢不投拉倒,咱有气节的呵。
祝大家愉快。
老枪。(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八章:争造化,争时光
假如十三郎站在此地,当能瞬间弄明白之前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程长老为何那样可怕。
可怕一,程长老是个男的。
可怕二,程长老像个女的。
可怕三四五六七......程长老的脸是反的,耳是反的,眼是反的,口鼻手脚等全都是反的。
反手倒足,面孔反覆,含唇舌露,瞳在外,睑在内,耳倒轮,肉朝前,若站起来、便能发现长老的膝盖位于腿弯后面,行走好比倒退。
把人纵切两片,前片翻转原样贴回去,就是程长老的尊荣。
丑么?
哪里是丑陋所能形容。
想象无穷无尽,同时也会受到限制,比如人有五官四肢,体内当具备五脏六腑等等,这些都是可变、但不离方圆的规矩。设想事物、比如美丑的时候,虽穷极歪曲之极致,轮廓规则总该有个限制;就好比十三郎的那句玩笑话,难道他有七个脑袋八张嘴。
这就是规矩。数量增加也好,形状怪异也罢,包括肮脏、诡异、污秽邪恶等等,皆仅限于丑陋、厌恶、鄙视。
程长老完全不同,观其人,听其声,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他是反面!
何谓反面?
阴阳,有无,真假,这些意义完全相反的词汇可做表证,但要注意的是,正反两面从来无法共存,从来碰不到一起。
人鬼算不算?水火算不算?
都不算。人鬼也有相互关照,水火有时也可共存,正反之间不存在这种可能,相遇注定一方、或双方同时毁灭。正因为如此,见到程长老会不知不觉体会到毁灭,由真实存在变成彻彻底底的无!
这才是大恐怖,无法捉摸、难以避免、逃也逃不掉的心魂煎熬。
人世间,可见、最接近正反两面的事物只有一对:光明与阴影。
如果说,程长老仅凭外貌便把人类的“理所当然”全部打破,颠覆本质因此觉得恐怖的话,其声音就是吹响那种恐怖画面的号角,让人避之不及。
听到便想与之亲近,想亲近便会看到那张脸,那个与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不用那么害怕,我不是吃苏,不吃人。”
柔和眼神,委婉声音,眼波风情万种,被安慰的执事两股颤颤,心里直想念佛,感慨万千。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心气修养非一般人可比,与程长老对面饮茶下棋这么久,仍能“气定神闲”。熟知其脾性的他知道,休看大老板怒气勃发,实则解脱的意味更足。来的这些消息全是坏消息,但给了他足够多、足够强借口,提前终止这场并不享受的棋局。
想到这里,执事偷看一眼大老板的表情,松了口气。
大老板很生气。生气就对了,不生气的大老板才最可怕。
世事不如意者十之**,没等执事那口气喘安稳,但听程长老言道:“老板请息怒,容我慢慢与你讲,疏忽遗漏,还可细细斟酌。”
细细斟酌?
苏大老板紧皱眉头说道:“戡乱应该快刀疾斩,安抚才应细细怀柔。不是我抱怨,谁都能看出来程世雄为此次带头之人......”
程长老连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程世雄刚愎自用,连累贵店为此烦忧,罪责无可推辞。反正他也死了,咎由自取,算是报应。”
大老板一时无言,心想你推的倒是干净,就没有个督导之责。
道理如此,大老板并未说出来。程长老毕竟是长老,非那些没登位的少主修家所能比,苏大老板与之平起平坐也就罢了,真要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与礼不合,与规矩不合,与大局也不合。当然,长老若想凭劫修身份高居一头,那也万万不能。
强忍不适,苏大老板说道:“既如此,长老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程长老一点不喜欢沉默,勾手弄眉显示风情,顺带将那些散乱的灵符重新收好,整整齐齐摆放到大老板面前。
“这些都是证据,麻烦苏老板先收起来,将来指不定用得到。”
“......”大老板神情微惘。
“请稍安,待我仔细问过便知究竟。”先丢一记撩人眼波,长老目光投向那名执事,问道:“这些灵符,是否同时传来?”
被那一眼看丢三魂,执事颤巍巍回答道:“相差无几。所以才一下子拿了来。”
程长老点头,说道:“也就是说,四位苏老板其实商量好了。”
这话执事不能应,旁边大老板略做沉吟,默默点头。
“然后?”
“然后,楚胖子与李顺逃脱之后跑到别处,而不是从吃苏那边原路返回。”
“再然后?”
“没了。”
“......”
“我的意思是,在没有问过楚胖子与李顺之前,有些话不太好说。”
全是废话,大老板不耐说道:“六族的事,仙灵殿不参与,长老操心便可。”
这话很不客气,程长老不生气,柔柔说道:“呵呵,不牵扯仙灵殿自然最好。”
大老板说道:“长老何意?”
程长老微微一笑,说道:“一行八人,加上苏四,险险全军覆灭......血衣这孩子的命,未免好的过分啊。”
大老板挑眉说道:“长老是想说此事另有隐情,吃苏与程血衣联手,四族修士遭其谋害,所以另投别处?”
“当然不是。”
断然否决,语气神情皆出自真诚,程长老忽然改了方向,问道:“适才有言,四苏之间似有默契,大老板怎么看?”
苏大老板冷漠说道:“仙灵内务,本店自会着人查证。程长老有心,不如多关注一下六族内务。”
“我知道我知道,等李顺他们回来了,本座定会仔细讯问。”
连声答应,程长老又把话题拉回去,自语般继续说道:“李顺他们先一步逃跑,又不从原路返回,其原因、想来要么因为追兵紧迫,要么就是肯定那条路不通。血衣再狂也不敢追入仙灵殿,如此便证明是后者。可是,那条路为什么会不通呢?想来是他们断定吃苏发生了某些事......吃苏返回等待数月,算来差不多就是李顺他们赶到别处所需要的时间;之后他与三苏联络,联络之后发出这些灵讯,同时邀请三苏前往商议与分享......”
分享二字格外着重,程长老幽幽言道:“这件事情,三苏不会看不出来吃苏有错,其中色苏还与李顺他们碰过面,有机会知晓部分内情。如此事情就有些怪了,三苏明知吃苏过错还与之呼应,原因当在对方许下‘好处’上。”
稍顿,程长老言道:“究竟什么样的好处,能让三苏无视与六族盟约、与仙灵殿规矩呢?”
一路剖析严谨有度,望着大老板越来越难看的脸,程长老叹了口气,轻轻弹了两下指头。
“不管怎样,三苏似已经做了决定,大老板强行拦阻他们,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很有道理的一段话,苏大老压着性子听完,心慢慢沉入冰冷玄窟中。
“完了?”
“完了。”
“讲的很好。”
“多谢夸奖。”
“还有什么见教?”
“暂时没有了。”
“本店还有些杂事要忙,程长老请便。”
“不把这盘棋下完?”
“.......”
“大老板自便,程某告辞。”
倒转身形,程长老的腿膝向后弯曲,幽灵般飘身远走,出门时不忘留下一声叹息。
“斗天斗地难斗命,争死争争活争造化,唉!”
......
......
“要造化还是要死,自己选。”
秘府内,阵法中,三尺长虫缓缓游走与一团粘稠的透明液体中,周围火海圈绕成墙;不仅如此,上方还有胭脂鸟目光炯炯,阵外十三郎手握风雷,神情冷漠、且格外严肃。
将狂灵骨交给化骨虫,以其天生具有的能力将之转化,从而改炼化为直接吸收,效率千百倍提升。这是一个事先没有充足准备的计划,是替齐傲天捉虫之后才突然诞生的灵感,若非当时战局已开无法终止,十三郎肯定会优先处理这件事。
好在战事顺利,战后十三郎顾不得疲惫,当即展开初步试验;为了尽可量不出差错,他连地方都不愿更换,为的便是担心这里存在什么不明因素,换了或许就会失效。
说意义,这样不仅关乎到他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修为,还有将来与六族、仙灵殿的下一步安排。眼看那些劫修、甚至长老级人物即将出面,都有可能成为对手,十三郎急切需要提升自身实力,什么顾虑、远景、后患之类,暂时通通抛在脑后。
区区一个四老板,十三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加上五分运气才告解决,下次面对更强的对手,难道指望求神拜佛?
老话重提,再好的谋略都需要力量做支撑,当前局势发展太快,由不得他不着急。
即便不考虑这个,十三郎也没有多余精力照顾这块骨头;比如炼化,金乌之爪至今还停留在鳞片血肉,最强悍的骨头还未动势;再比如宝物,天绝就不说了,剑尊讲过急不得、十三郎只能以心火慢慢打熬;相比之下他更注重掌天弓,距离远、威力有待开发,不说多强,只要能达到当初齐傲天那一射的威力,便可增加三分底气。
不论从哪个角度,他都需要想办法将这块骨头快点处理掉,之后根据情形决定是不是到处挖宝。于是乎,十三郎请动化骨虫帮忙,如今进行到最后一步,这家伙居然罢工。
“将其转化精元供我吸收,该分给你的好处一点都不会少,这是造化。”
“贪婪无度,我会杀死你。”
“装傻充楞,我会杀死你。”
“虚与委蛇寻机反噬,我都会毫不犹豫杀死你。”
停了一下,十三郎观察着化骨虫的反应,双手慢慢押上。
“时间宝贵,没空一直和你啰嗦;如果听不懂人话,我还是会杀死你。”
......
......r1152
第一三九九章:百年修之始
过了一会儿,化骨虫开始行动。
撇开“恩怨”,化骨虫的样子其实蛮可爱;它就像条半透明的蚯蚓,周身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让人很难生粗联想到虫类时常有的恶感。
除尺寸差异,它的头尾形状几乎没有区别,行动时嘴巴张开吞下一小口,蠕动身躯以挤压的方式将其推向身后,等到那团东西从尾巴排出,已变成一颗如珍珠般明亮、闪烁着七彩之光的液珠。
整块狂灵骨都是液体,但其本质未变,精元仍固,粘稠几乎分不开;化骨虫吐出来的液珠完全不同,与当初齐傲天的状况也不一样,晶莹剔透,连光泽都仿佛实质。
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气息随之释放,纵有阵法亦难封锁,顷刻间,狂灵之气弥满整个密室;眼前一圈火环怒放,再没有增加丝毫法力的情况下,用来禁锢的真火骤然升腾,威力瞬间翻倍。
“嗬!暂停!”
惊呼中,十三郎赶紧叫停。
有些多余,完成一次转化的化骨虫精疲力尽,一动不动地伏在远处。阵外,十三郎小心翼翼施展禁环,将那颗与众不同的液珠从阵内捞出,想了想、先将其分割成十余份,每份都被重重封禁,选择其中最小的一份送入口中。
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十三郎采用最直接的方式:吃!
人修毕竟妖兽不同,吃下去不能指望消化,而是将其纳如经脉,对十三郎而言不存在经脉,等于直接送入血肉,直接淬炼、并以元神炼之。
脑海轰的一声,小小液珠入体。给十三郎的感觉就像吞掉一眼活着的山泉,身体瞬间膨胀。千针万刺不知因何而生,顺着血肉肌理逼向肌肤。剧痛难熬、但又万分舒爽。
强大的感觉油然而生,感觉似可掌控天地。一个念头便能翻江倒海,神佛亦难阻挡。
粗略估计一下,内里蕴含的狂灵气相当于狂灵石的十倍;但与狂灵石慢慢吸收不同,液珠为爆发式的吸收,一旦与血脉接触,几乎瞬间完成转化。
一颗狂灵石,以往十三郎需要整天才可炼化,如今一滴相当于十颗。时间缩短至片刻,甚至可以说是一刹那。
“吼!”
半声咆哮,十三郎腾空三尺再重重砸回原地,眼凸耳鸣心跳如响鼓,险险没有当场爆体。不敢丝毫犹豫,在空中时便将内息催到极致,全身十万八千毛孔通通封死,不让那些气息外泄。
狂灵骨到底是狂灵骨,带来的又何止是气息,还有其笑傲天地、死后亿万年不散的桀骜意志;十三郎强封内息。等于给那道、那些意志封上枷锁,半强迫的方式逼迫其认可、并且接纳自己,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那可是狂灵。曾与天道齐头并立的远古生命,星空最顶级的存在!虽已身死亿万年,虽然这只是一截残骨、经历无数岁月的风吹雨打,仍非寻常生命所能亵渎。
修道至今,十三郎有资格认为自己不同寻常,但与曾经称雄天地的狂灵相比,无异于萤火。
“吼!”
数十道细针般的血线笔直射出,威力之大,险险穿透阵法封禁。胭脂鸟也险些被打成筛子。
这才是狂灵道!
由狂灵意志自主生成的、连神通都不算的本能突破,与之相比。此前十三郎、苏老板、包括程血衣等人出手,虽动用的狂灵法力更多。因无狂灵意志为魂,威力与之判若云泥。
狂灵化石,原因便在于失去意志,那样的它空有气息,正合为修士所用。即便如此,当吸纳狂灵之气太多,修士仍会受到影响,进而以各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出现问题。
一句话,欲修狂灵道,需得到其意志认可。除此外,诸如齐傲天、程血衣那样的方式,看似有成实则早已变通,非狂灵之本义。当然,相比其它尝试狂灵气的修士,齐傲天彻底重修等若涅槃,血衣杀者夺宝破劫,自身与天地初生之灵物相接,都是无法复制的机缘,因此能够走的更远。或者可以这样说,他们就像那些带有上古血脉的妖兽一样,修的不是狂灵道,而是自己的道。
自己的好还是狂灵的好......那就不是目前所能知道的了。
耳边呼啸风雷大作,十三郎顾不上查看、来不及想,双手叠花翻转不停,刹那千百次出手。
“定!”
没有人解释,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个念头:征服不了那颗液珠,即便将来补过重来成就也有限。
意志就像思想,非神通手段能够封锁,狂灵意志互有感应,第一滴不行,接下来注定得不到全部。
“那就来吧!”
狂啸声声,千万禁环加上定字决,封住血箭、同时带来更多剧痛与难熬的酸痒;刹那间,十三郎脸上浮现出千万颗红点,内里彩光溜溜四方乱窜,彷如千千万万头凶兽。
千般疯狂,万种暴虐,无论多少横冲直撞,不管将战场、也即十三郎的身体蹂躏成什么样,那层薄薄的皮肤却再也没有被突破,那些看似随处可见的出口,再没有打开过。
狂灵厉害,真灵又何尝好欺负,苦修两百多年,金乌之爪的炼化从未停止,经过这种淬炼的身体,岂是说破就能破。
大磨难必有大机缘,借助那股狂虐的力量,十三郎不停冲击之前已被打开缺口,渐渐感受到修为变化,感受到那种持续的、连绵的、缓慢的、坚韧的感觉。
宛如久别老友重逢,也似破劫之后重生,百年苦熬终有尽头,十三郎纵声长笑。
“这只是开始!”
的确,这只是开始,区区一滴便需要承受这么多磨难才能吸收,接下去将那块狂灵残骨吸收完,路途漫长的很。此外还要考虑到恢复,化骨虫的精力、分享与其方式等等。眼下可肯定的是,此前十三郎说的那些话或多或少有点多余,虽然化骨虫天赋异禀。但不能像对待齐傲天那样解决狂灵骨,每做一次这样的转化。不定需要多少时间休息。
“要提高效率就得强大,得想办法让化骨虫变强,看样子它不能直接食用,该怎么吸收呢......”
此刻,沉浸思虑中的十三郎没有留意到,当其内息慢慢平复,当星印如约而至吸纳法力的时候,头顶阴阳图案首次浮现出来。图案中最后缺少的部分,慢慢出现几丝痕迹。
那是两颗圆珠,镶嵌在阴阳两侧,与周围一道构成如八卦图之内里。
就像两只眼。
十三郎没注意到这一幕,目光在化骨虫身上转来转去,脑子里不停转着念头。
“不知道球球是怎么做的,比这大百倍的狂灵骨,它能消化得了?!”
......
......
“我想球球了。”
托着腮帮坐在洞府门口,小不点的视线像周围星河那样闪啊闪,神色幽幽不宁。四周地面上。石头旁,树枝头,角落里。或盘或卧着一头头体型大小不等的妖兽,无一例外全是幼崽。
妖兽也会难产,有母兽因难产而死的例子,尤其星漏渊这个地方,类似情形格外多。小不点在此玩耍近一年,万里区域几乎走遍,带回来一堆从小没了妈妈的幼崽,当玩伴。
许是天生具有灵智,又或星漏渊这个地方确有其异。再或者妖兽就是这么傻,听到小不点的话。那些幼崽似乎都懂了一样,个个耸拉着脑袋呜呜低鸣。有些提不起精神。
对它们而言,星漏渊其实是个适合生长的地方,尤其没有母兽照顾,这个几乎见不到杀戮的区域尤其难得。但不知道为什么,别的母兽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产仔赶来产后必走,丝毫不肯、或不敢停留。
一只毛茸茸形如狸猫的幼兽胆子比较大,晃着身子歪歪扭扭拱到小不点怀里,呜呜说些它认为安慰的话。以往,这样的举动总能俘获芳心,从而比别的同伴得到更多赏赐:狂灵石。
这次也不例外,但与以往有些不同,小不点没有像往常那样陪它玩耍,朝其嘴里塞一颗狂灵石后便放到一边,神色依旧怏怏。
“毛毛乖,好好修炼好好长大,将来称霸天下。”
如此这般说着做着,小不点扭头看看内里幽暗处,嘴巴鼓起老高。
“我想球球了。”
“......我没办法。”
半死不活的声音,若对人说这就是程血衣,怕是要被人先抽两个嘴巴,跺上几脚,再痛骂两声神经病才罢休。一年不见,血衣杀者锐气全无,脸上身上处处都是疲惫与无奈,还有无法倾述的委屈与怨言。
就这还算好的,因为话题扯到球球,血衣杀者生出几分兴致,否则根本不会、也不敢搭腔。
与十三见面的时候,球球便已进入到五行舟的肚子里,程血衣只闻其名、没有亲眼看到神奇,遂试探说道:“这里,十三收服的那只大地之獭天赋异禀,能寻找与狂灵有关的宝物?”
“那当然。”小不点没能察觉到机关,骄傲回答道:“上次兽潮就是球球的功劳,要不然的话,叔叔没机会和爹爹做朋友。”
“......”程血衣想说好稀罕,话到嘴边变了调子,小意说道:“球球和狂灵有什么关联?”
“我怎么知道?”小不点奇怪反问。
“.......”血衣杀者斟酌言辞,说道:“叔叔的意思,这里可是狂灵头颅,据传就是狂灵记忆的核心,没准儿会有稀罕宝物。”
“是啊是啊,可惜球球在睡觉。”小不点声音没滋没味,鄙视血衣叔叔满口废言。
“睡觉也无妨,说不定闻到宝物气息,这就醒了呢?”
“会吗?”
“没准儿会。”
“呃......”
“不过有一条。”
以往没试过欺骗小孩,程血衣发现这真是个艰苦活,紧张到直想冒汗。
“星辰风暴是个大麻烦,不知会不会给球球带来干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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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零章:百年修之中
“叔叔一定是笑话。``````星漏渊这么多种本土妖兽,就没见过哪个害怕星辰风暴。”
姑娘豪放大笑,笑陈睿浅薄,笑血衣无知,笑为自己强横无匹。
着着想到自己,不笑颜如花,炫耀的神情道:“别球球,连我都来去自如。”
者无心,听者有意,回想这一年的经历,血衣杀者微微皱眉,内心泛起思量。
再好玩的地方也会腻,星漏渊就这么大,景致就这么多,不的速度那般快,别所一年,一个月都能将其翻个七八遍。等到把角角落落走遍,不开始觉得星河神奇,整日缠着与程睿捉迷藏,美其名日锻炼其抗幻能力,以免他今后吃亏......
老天作证,程血衣今生从未佩服过什么人,如今被不折服,真心钦佩这个实力远不如自己的螺蛳美人;其中关键一条,令无数修士、包括生境大能都觉得恐怖星辰风暴,很快对她失去作用。
不止空间大能,还有天生不被幻想所迷,海螺家族生来便有的本事,人修只有羡慕的份儿。程血衣见识广博,但他还没有、永远体会不到血域密海怎样恐怖;整日生活在真灵剪草的阴影下,海螺家族自便接受教导,变着法子装扮、隐藏自己。
这就是幻,以前只是没意识到。当年化形脱像成人,不一次吸收七十三位先祖,比力量加起来不够程血衣一锥,但那种血脉叠加后的本能天赋,哪里是孱弱的人修所能比。
没挑战便没乐趣,不慢慢不爱玩了,变着法子和程睿找别扭;可叹程血衣纵横一生。什么时候见过这般胆大妄为的丫头,几番折腾下来,生生被折磨到没了心气儿。
原先以为是螺蛳美人独门绝技,程血衣也就认了,今日听到这番话,他才忽然想起来。似乎任何妖兽都不怎么在乎星辰风暴,区别仅在强弱。
因为实力吗?
不是的。厌灵蚁才什么水平,如今也能纵横自如。
内心存疑,血衣杀者沉吟不解,自问自言。
“为什么呢?”
“因为狂灵气啊。”
“狂灵气怎么了?”血衣杀者心头微动。
“狂灵气喜欢我,也喜欢它们,唯独不喜欢人。”
脱口而出的话,五雷轰之果,程血衣脸色发白。眼神一惊之后黯淡,突然间变得死气沉沉。
狂灵之体存在那么多年,尝试修炼狂令气的修士不知多少,无人成功的原因到底在哪里?曾经血衣杀者认为自己已经找到答案,如今才发现那是错的,真正的原因恰恰在于不随口讲出的那三个字。
不喜欢。
这是意志的力量,初始来自于狂灵,后经漫长岁月磨砺。逐步变成狂灵之气的根本属性!
修习狂灵道的时间最早也最久,程血衣早该体会到这种力量。之所以落后于十三郎,原因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如程世老祖所言、其性情偏执强悍不擅变通,遇山也好,过水也罢,一味凭力气强突。
原本这样下去。程血衣再过一百年、一千年也不见得能明悟,奇妙的是经过这一年相处,被不以各种方式折磨之无奈后,血衣杀者从根本上生出一丝“服了”的念头,将争胜之心放下。
机缘无处不再。放下就是悟。
从震惊到黯然,由黯然到死寂,死寂之后二春绽放,争胜之心再度崛起,血衣杀者的身体神情慢慢恢复,气息、气质、斗志迥然。
争胜从来不是坏事,坏只坏在盲目乱行,好比车马南辕北辙,跑的越远越深坏处越大。既然明白问题出在何处,好比掉头看准方向,以程睿的资质与坚韧,怎么可能征服不了由自己苦苦修炼而出的气!
一股昂扬的气息慢慢滋生,习惯隐藏在角落的程血衣缓步走出,身上带着肉眼难察的光;每行一步,那种光芒都会增强,变旺,直至入火焰般升腾无忌,纵横八方。
无论实力强弱,势与天地同齐。
与天地齐高,视天如蝼蚁,前者为势,后者为杀,不冲突。
这才是狂灵道!
没有之前苦苦追索,纵然明悟道理、亦只能生出颓废之心,或试图另辟蹊径以破解;反过来,若无今日化之功,血衣杀者虽破劫关终不变根本,纵有所成,迟早仍有祸端爆发。
二者合一,可称之为道。
为什么修士在教导弟子的时候常有这种情形,明明可以破的道理偏偏不,任凭他在黑暗中乱闯,摔过无数跟头,受过无尽磨砺后,才以灌之势给予当头棒喝,原因便在于此。
“要这个事情也很怪,妖兽迟早变成人,变成人了就得遵守人修的规矩,可为何狂灵之气不会变样,还是像对待妖兽一样对我呢?”
那边不也在思索,但与程血衣情况不同,更多的是摸索与玩闹;她比程血衣的层次差多了,能出那番话纯为直觉,根本讲不出道理。
“我觉得球球会不一样,它是本土妖兽,天生与狂灵亲近......叔叔怎么了!”
终于察觉到异状,不眼睛瞪得溜圆,愣愣看着那个会发光的血色身影来到自己面前,深深一揖。
“谨受教。”
“......”不完全呆住,傻乎乎不知该什么好,
“受教可不是一句话,谢礼何在。”
清朗声音内里传出,迷惘的不一下子清醒,蹦起来朝里跑。
“爹爹!”
“乖!有没有给叔叔添麻烦?”
“才没有,叔叔刚刚还谢我来着。”
“那就好。不过咱们做事情不能只换一句话,找他要谢礼去。”
“好!”
着走着,闹着笑着,十三郎一手抱着不,来到程血衣面前默默打量;对面。血衣杀者同样在打量他,看着看着有些惊异,并有几分掩饰不住的赞叹。
“恭喜。”十三郎首先开口。
“同喜。你也是。”程血衣言语真诚。
“你我都该闭关了。”十三郎神情幽幽。
“是的,当务之急。”血衣杀者认真赞同。
“四老板那边?”
“已经办妥。他还送来一张完整星盘。”
“有没有什么?”
“跑的很快,还没试过。”
“以后有机会。别的有什么事?”
“没了。只等你。”
“走吧。”
“还有呢还有呢!”
一问一答,一唱一和。两个发光的人心有默契;不突然叫起来,指着周围一圈幼崽,央告声声。
“爹爹,它们是......”
“喜欢就全带着。”
血衣杀者罕见主动,大袖轻挥将周围清理干净,回头发现十三郎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老脸莫名一红。
“看什么?”
“想到齐同志。”
“......”
“齐傲天。”
回头去往传送方向,十三郎幽幽轻叹。
“破而后立,容易做起来难。难啊!”
......
......
“吼!”
咆哮声不绝,密室之门不停摇晃,连周围厚厚山壁都有震颤,彷如随时有可能崩坍。室外三人面面相觑,弄不清状况、想不出办法,只能干等干看。
“问题严重啊!”
黄花姑娘满面愁容,望着左宫鸣道:“想想办法呗?”
左宫鸣苦笑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也就那么一问。本没指望得到回应,黄花女再把目光投向家成。发泄的口吻表达不满。
“快要生的人,你也没辙?”
“......”
家成虽傻,这么明显的双关还难不住他,奈何口拙舌笨无力反击,只好低头认栽。
找不到对手,黄花姑娘怏怏无趣。回头看看私密,神情担忧、且纳闷着。
“这都......七八十年了吧?”
“六十七年零三个月,今天是第八天。”家成赶紧回答。
“日子记的倒是清楚。”黄花姑娘白了他一眼,道:“总这么闹......他不累?”
轰的一声,密室内的人以实际行动做回应。声势比刚才更足。
自打辞别十三郎来到这里,准确是开始闭门修行之后,齐傲天就没怎么消停过;他动辄便如这样嘶吼不停,内里包含的愤怒如涛海无尽,傻子都能被吓到聪明。开始的时候,看护三人不以为意,认为那是重修过程中必然需要经历、发生的事;然而随着时间持续,大家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这才放弃轮守、聚集到一块儿商量对策。
能商量什么对策呢?重修谁都没经历过,甚至连看、听闻的经验都有没有,齐傲天怎样只有他自己清楚,旁人帮不上忙。再了,齐傲天可是即将面临破劫的生境大能,这边三名修最强不过临近生修,有何资格插手。
等过来等过去,忍了一天又一天,转眼时间超过一个甲子,齐傲天看不出停下来的迹象,黄花女等三人却已经待不下去了,急切盼望早结束。
事先规划,齐傲天痊愈之前纯属累赘,黄、左两个实力有限,因此将他们分出来,由邵家成提供基本守护,专心致志修炼。这样做,十三郎那边精兵从简,消除顾虑全力为战,黄花女等人得到一段静心修炼的时间,力争养出自保之力;除此外,齐傲天若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恢复、甚至进阶,十三郎他们等于多出一支奇兵、与后路。
一举多得,计划很好很合理,实施起来多亏程睿,竟然把他们送到六族与仙灵殿的眼皮底下。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事实证明了这一,因从未与外界、包括十三郎那边发生过联系,左、黄、邵三人与世隔绝,但从附近极少出现过六族修士的踪迹判断,当年那步棋走对了。
对归对,不能总是这样下去。苦修甲子,黄花女面临化神瓶颈,邵家成渐渐摸到生境门槛,除了左宫鸣,两人都已到了“不能修”阶段,心情随之变得急迫。
外界情形一无所知,内里情形满头雾水,未来怎样懵懂混沌,时间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黄花女越想越心烦,甩手站起身形。
“这样不行啊,得想办法催催他......嗬!”
又一声嘶鸣如惊龙咆哮,秘府周围气息陡变,当空十万里华盖!
劫兆!
......
第一四零一章:百年修之末
竹园内,清池中,仰卧女子六十七年不动,召唤之声也持续了六十七年。
如今已至紧要关头,冥冥之中不时有回声传至神魂,一股强悍到无可形容的意志徐徐降临,如灵蛇出洞游弋四周,仔细审视周围。
周围很好,竹园幽静而且安全,四方皆有人、阵把守,不准任何打扰。那道意志似能看到这一幕,微哼一声回头,再度审视那具身体,那个能够联络自己的女子。
她很熟悉。或者说,自己曾经用过她的身体。
意志首先确认此点,经过一段时间思考,慢慢生出几分疑惑。
随后她发现,自己竟然回忆不起来,当初为何来、又是怎么离开的她。
这不奇怪,同时又很怪。不奇怪,时空远隔风暴剧烈,跨越空间,纵有翻天只能亦不能保证无事;奇怪是因为,既然忘记就应该全忘,为何觉得熟悉?
而且她知道,当下距离上次降临,时间并不长。
究竟发生了什么?
古怪通常伴随危险,那道意志生出警觉,开始细细查看。
危险通常伴随机缘,那道意志有了期待,决心不可放弃。
查看与不可放弃,意志之力随之落临,好比用一条细绳牵着一头大象从狭缝中钻过,艰难无可想象。
最终结果,大象顶多过不来,那条绳索随时可断。
阵内,舒菲雨的面孔还算平静,身体却开始流血,出现道道裂口。
她就是那条绳,今已崩到极致。
其心口处,些许微光不停闪耀。聚了散、散了聚,聚集时形状似一枚印符,女子伤势随之抚平。破裂时,女子流血的速度便会加剧。身躯微凉。
微凉,寒冷,冰冻,彻骨,那道意志迟疑的时间越长,印符闪烁的频率便越高,女子流血也越多。非但如此,其灵台之内风暴渐骤。灵魂之火风中飘零,堪堪将要熄灭。
降临事,过程中,精神跨越两侧时空,耗力巨大且危机重重,舒菲雨修为不够,身体孱弱,精神不够强悍,因此难以支撑太久。
再耽搁下去,她不会死。但会永远失去自我,成为迷失在时空风暴中的一缕幽魂。
请神降临,舒菲雨入定好比沉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此时此刻,她的精力多数用来维持那条绳,额外分出一缕心神,维持另外一条线。
准确地讲,那是一条远古咒语,来历不明,但与另外一股冥冥中的力量相接,纵经生死亦不能斩断。
沉眠中,舒菲雨默默等候着。坚持着,准备在最合适的时候施法。
降临事。过程中,精神跨越两侧时空。耗力巨大且危机重重,舒菲雨修为不够,身体孱弱,精神不够强悍,因此难以支撑太久。
再耽搁下去,大象无法通行。
一模一样的情形,那道意志很清楚这一点,于是决定施法。
“诏令:我意,不死。”
简单六个字,煌煌之力随之显露,天空陡然响其炸雷,意志随之降临。舒菲雨的身体猛地升到空中,鲜血四飞。
“啊!”
一声、或两声尖叫,几件事同时发生。
其一,舒菲雨一直准备着的咒语激发,与风暴之中再增一条线,如利刃破空。
“夺造!”
其二,利刃无形,从那道意志中凭空切下两缕,一缕钻入心头符印,另一缕闪烁之后不见,以不能言喻的方式遁空远走。
“吼!”
其三,降临意志勃然狂怒,精神风暴如狂涛翻海,舒菲雨的身体机会崩溃,容颜开裂。
“浑天,印牢!”
“菲儿,坚持住!”
前为苍老无尽之宣告,后为声嘶力竭呐喊,瞬间百十次破碎与聚合,印符定格,变成一只蝴蝶纹身,牢牢纹在舒菲雨的心口肌肤。
一切安静下来。
片刻后,风歇雨停落雷止,舒菲雨徐徐回到阵法中央,神情平静而冷漠。
“古帝,你果然是在利用我!”
......
......
齐门秘府,飞殿下盘坐六十七年,目光从未离开左手。
他就像一块沉寂的石头,盘坐时间越长,身上的气息越发模糊、且透着一股僵硬的感觉;与之对应,其左手手心的眼眸越来越明亮,越来越黑暗,亮、黑如白昼时闪烁的星。
假如把白天看成黑,黑夜自然变成了白,黑夜中闪烁的星星随之改变,黑星比白星更加妖娆。
慢慢地,飞殿下忘记周围一切,忘记自己,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颗眼眸内,只等时机降临。
某时某刻,虚空中飞来一缕意志,或者干脆是思绪、念头,不管是什么,它都不属于这片时空。
它是那样细微,那样柔弱,但又那般强大;强烈压制从四面八方而来,它随时都会熄灭成无,但却最终坚持下来,轻易穿透重重阵法进入内府,轻车熟路进入飞殿下的身体,进入到那颗眼眸。
六十七年不动的身躯猛然动了,飞殿下抬右手成爪,两指如勾插如左手心,硬生生扣出那只眼眸。
眼眸离体,秘府内传出半声惊叫,半声咆哮。
“你敢......”
“放肆!”
威严之声,如真龙之喝响自九天,以神威喝叱敢于亵渎神灵的人;飞殿下身躯瞬间枯萎,那只眼眸变成烟雾,轻易穿透秘府的门,消失在千重灵雾内。
尖叫声再起,天外劫云随之涌动,骤然狂猛十倍。
“祖灵庇佑......啊!”
半声即止,齐守仁的身体剧烈抽搐几次,慢慢恢复正常。与之相伴的,天外劫云慢慢平复,最终云开雾走被东风吹尽,消散了。
齐守仁感觉到了这一点。抬起头,看一看,微微皱眉。
“天道不可欺。居然连这都能察觉。可惜那具身躯太弱,如能等一等。或可完整度过劫关。”
转念一想,他又变得释然。
“假如能等,朕又何需借助蝼蚁。这副身躯......虽只有初劫之力,但由朕运用,再以秘法调理一二,应该也够了。”
想到此,齐守仁重新盘坐身躯,握决盘印。身体变成饕餮巨口,将周围灵力尽数吸纳。
刚一开始,齐守仁便又皱起眉头,神情厌憎不已。
“一族重地,居然这般腌臜。”
......
......
狂灵之地,四层某处,还是秘府,偌大空间被鎏金之色充满,座座莲台起伏盘旋,构成一座外内外九层、层层九道的通玄大阵。阵中央。最大最实的那块莲台上,齐傲天似跪似伏又像准备起身,开口再发嘶鸣。
“吼!”
吼声如雷。当头一道雷霆霹雳,周围随即有莲台开裂、溃散、炸飞,爆发更多金芒。每当这个时候,齐傲天的身体都会剧烈颤抖,偶尔还有伤痕凭空显现,深可见骨、但见不到血。
当初化骨历三年,齐傲天的身体彻底改变,早已不再像人。六十七年重修路,如今的他筋骨重塑。塑造出来的样子也不再像人,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模式。
伤自头上来。头上有劫亦有金印,浑天大印悬空于头上。印身之上裂纹遍布,看着随时可能崩碎、但又死死守住一线。
维持它的力量不仅有自身,更重要的源头还在身下,齐傲天炼话浑天印为自身法相,如今法相因莫名力量所伤,伤害转自肉身本体,本体修炼破劫的同时苦苦支撑,竭力维持大印不散。
这是一场修行,也是一场争斗,争斗三方处在时空两侧,战场两处。
一场发生在竹园,一场在此地,中间一条线索相接,也可看成第三处战场。
浑天印,齐门老祖亲赐之宝,如今成为双方争夺,不是争夺,应该说是角力之焦点。
面对外来的那一缕意志,齐门重宝竟如此脆弱,无数次面临崩灭。
齐傲天不允许那种情形发生,不仅为了自己,还为了远在竹园的那个她。
几度征伐,多少回拼搏,大印之上遍布裂纹,齐傲天的身体满是创口,渐渐难以支撑。如今的他正面临破劫,本就天难地难无可想象的难,再给自己加重一重负累,后果可想而知。
他不像放弃,也不能罢手。
想一想,咬咬牙,齐家少主神色决然,殊死一搏。
“破劫之力!”
仰天狂啸,府内莲台同时破裂,金色流光上冲天穹,一举将周围守护的禁制、秘阵甚至山体冲垮,径直射入天空劫云。
“界外之灵,你既然敢来,齐某让你直接面对这里的天!”
没有办法的办法,齐傲天两面受敌难以应对,索性将自己做桥,将那缕意志暴露于天道。
结果呢?
天罚未致,却引来另一种怒火。
八方风云顷刻涌动,沉云黑暗如锅底倒扣,片刻即从十万里扩充至二十万,三十万......还在持续。
风不孤单,云不独行,风云带来狂灵之气,如汪洋大海连绵无边际,内里汇聚千丝万缕,有念头,有残忆,有妖兽之吼,还有山石之怒。
一声还是一万声,再或者是千万万,亿万万......没有人知道。滚滚洪流八面来朝,最终汇聚出一声怒啸,落处即为天。
“贱妇,汝敢亵渎吾道!”
这才是规则的力量,是道之怒吼,是死后亿万年不灭、需要足够强大才能引发的咆哮,与宣言。
没有丝毫抗拒之力,那缕顺符印而来的意志能够破开虚空,但在这声怒吼声中瞬间溃灭,化做某种可被容纳的力量,汇入到浑天印之中。
周围狂涛并未消散,相反沉云越发密集,内里千万思绪聚成一眼,看到了引动他的那个人。
残忆无思只具本能,之前灭杀外来意志,如今看到本属同修,稍稍疑惑了那么一会儿,风柱与话声同至。
“汝既修吾道,当专心守矩,不可屈服于天。”
言出法随,煌煌大柱当头灌落,彷如降临一座大山,为镇压、亦为鼓舞。
代天道,狂灵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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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二章:百年修,千年战,头尾相接
“我靠!”
浑天印内忧已除,双重劫云齐至,来不及高兴的齐家少主一下子傻了眼,破口大骂。
“要人命啊!”
天劫轰鸣,狂灵之吼亦为之轰鸣,倒霉的是下面破劫之人,夹缝中面临选择。
齐傲天是修士,生来便在天道注视下成长,因为这样那样一些原因修习狂灵之气,结果弄成四不像;化骨虫折磨死去活来,齐傲天重修再凝法相,境界直扑劫境。
天道闻之降劫,这很正常。
没成想因为意外,齐傲天搏命不成祸水东引,结果引发狂灵之怒,再增一劫。
狂灵之地为尸骸演变,这里的一切、一切、一切都与狂灵有关,都沾有狂灵的气。
天灭狂灵,天道因而镇压狂灵道,行矩天下;然而在这里,在这个死去亿万年的狂灵骸骨之上,一旦那些沾有狂灵气息的一切与一切相联合,仍能对天道发动反击。
与远古发生的战斗相比,这种反扑微弱几可不计,天道来临的不过一场针对修士的劫,狂灵道更是扯谈,它连主动意识都没有,只是亘古难灭的残留意志,而且难以重复。
假如不是齐傲天,假如齐傲天没有修习狂灵之气,假如他没有破劫,假如没有浑天印,假如没有上届那场请神祭祀......这些环节但凡缺少一种,狂灵意志都无法凝聚出来,更不用说与天道抗衡。
这样那样。巧合还是倒霉,总之现在的事情就是如此,天上雷云滚滚相斗,相争同时不忘下面那个引发吃乱的人修,纷纷降劫。
一道风柱,两到雷霆,成则身兼两道之长,败的话......死光光,死到不能更死。
“浑天印!”
搏命也要争一争,齐傲天骂过之后不认命。奋力扬头。与之前那种争斗不同。大能意志层次之差,齐傲天毫无办法可想。事实上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浑天印内还有老祖所藏的一道谕令,关键时刻发挥奇效。与此同时。齐傲天感觉到还有另外一股力量。更隐秘但是更强大。几者相加,都对外灵造成伤害。
否则的话,那场争斗一开始就会结束。齐傲天哪有机会惊动狂灵。
现在斗的是力,天劫从来留人一线,送劫就是送造化;另外狂灵道由残念聚集,本身就是无根之水,未尝不能拼一拼。
不拼也不行啊,难道干看着等死?
施印腾空,齐傲天同时展开双手,提拉掀起两股宽阔火海,如巨锤上扬轰击天雷。
火焱修士个个擅火,齐门更为其中翘首,齐傲天的境界不比真灵,但对火焰的理解远超十三郎,威势可称惊天动地。
惊天动地是形容词,表示像天那么厉害,当像天与天意相碰撞,马上暴露原形。
风柱两分,桀骜与威严两厢比对,同时轰击,同时镇压,同时将齐傲天击败。
之前经历无数次冲击不散的浑天大印当即碎裂,点点块块四下崩飞,如流星散射八方。与此同时,两块火云也被轰碎至七零八落,以更快的速度崩散。
“好!”
齐傲天身形坠落,鲜血狂飙,脸上非但没有失落绝望,相反带着神经质的狂笑。
是真的笑,因他看到机会。
“狂灵有道,法相入体,给我凝!”
强提真力,八方火焰如奉谕令,团团片片重新聚集,且每块卷回一方印符残片。齐傲天的身体随之盘旋,如漩涡巨口大力吞噬,将那些火、那些片、那些符还有那些夹杂其中的意志之力通通吞下,煮烂一锅粥。
没错,一锅粥,一锅从来没有过的夹生饭。
轰的一声!天上地下争斗再起,看上去好像劫与劫之间毫无间隙,狂暴与威严彼此厮杀,谁都不肯让着谁。
你杀我,我杀你;你杀他,我帮他;我帮他,你又来杀我;我若杀他,你又去帮他。他要破劫,你要镇压,你既然镇压,我就要相帮;同样他要破劫,我也要施加考验,我考验,你不满,进而又来攻我。
我为狂灵,你即天道,齐傲天就是那个他。
他在挣扎,他是战场,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活下去!
无论天道还是狂灵,本质都仅仅是意志波动,不可能一直持续;齐傲天只要活下去,就能等到胜利。
很艰难。
蓬蓬乱响,一条臂膀齐肘而断,没等巨力将其冲走,齐傲天反手握住那只断手,如刺矛般插回原处。
“再来!”
破坏与修复同时进行,放在平时,单一对手不可能允许他这么干,但在眼下,天罚与天赐、狂灵与狂灵同时发作的时候,一切皆有可能。
更奇妙的事情随之发生,天意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其意散乱其志凌乱,秘府外,黄花姑娘忽然升空,身外种种吉瑞之光,红唇微启。
“化神!”
家成少年到了另一边,头顶一把巨斧成型,满头披发无风自动,姿态如环抱日月。
“我相!”
三人同劫,三修破境,唯一连下个境界的影子都没摸到的左宫鸣也没闲着,此刻洪涛般的大力压在地面,气息同样在攀升。
万古未闻之局,全乱了。
乱的不止这一处,前后三年,狂灵之地二、三、四层各个角落,异象迭出。
......
......
星漏渊一战,四族追杀几乎全军覆灭,消息传出一片哗然,自此,人们对那支逃亡中的队伍有了新的认知,此前叫嚣参与追杀以换取重奖的修士们纷纷打起退堂鼓,再不敢如以往那样嚣狂。有鉴于此。六族调整追查策略,组建实力更加庞大的追杀队伍,同时以仙灵殿的名义发布奖励更高的公告,发动全体飞升修士,只求线索,不问人凶。
方法没错,开始的确有些效果,各地不时传出发现血衣杀者的消息,六族修士随后出动,每每仅差之一线。甚至占据、或摧毁了不少传送。
好景不长。没多久,程血衣一去数十年;飞升修士久不见其踪迹,考虑到长远、慢慢地心意变得淡薄。便在这个时候,几处剧变先后发生。有兽潮如海。有天兆宽阔。还有袭杀突现又突然消失,使得那些狂灵之地活动的修士损失惨重,累计超百人亡。
相比百余条人命。更严重的影响来自心理,剧变之后不久,鸠不见踪迹的程血衣再度现身,杀人夺命抢宝威慑,风头比以往更盛。
按理说,随着六族对狂灵之地搜索日益完整,余下空白区域越来越少,失去大批传送阵的程血衣理应更加谨慎,主动现身实属不智。再有那几处异象发生之地,理应成为重点追查的目标,进而带来更多线索才对。
事实不是这样,原因很多,情况变了,人心也变了。
首先,飞升修士的结构发生变化。距离飞升开始已过去八十几年,飞升修士日日前行,开始有四进三、三进二、二进终,甚有人突破生境关口。
突破必有奇异天兆,经过近百年积累,数千名还活着的飞升修士出现一波破境高峰,几乎每个月都有人突破关口。因天兆太频繁,天道意志屡屡降临,狂灵之地变得不像以往那么安稳,就好像有什么愤怒的东西被点燃,随时有可能爆发。
较真算起来,齐傲天之所以能够引发狂灵之怒,飞升修士也立了功。非但如此,因为异象出现太多,人们的视线难免分散,包括六族追击的队伍在内,不知道该往哪儿追才好。
狂灵之地太大了,异象顶多局限在数十万里内,能看到的、感应到其区别的人数太少,距离通常很远;等到派人去查、去追的时候,引发异象的人早已离开,原地空空如也。
第二条原因是翻旧案。当年齐傲天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后来牵出程血衣,对飞升修士而言这没什么,但不该牵扯到另外一个人:萧十三郎。
初次兽潮,幸存下来的修士多达数百,其后这些修士慢慢进步,逐步将兽潮时发生的一切传扬开来,波及整个飞升群体。
如果只是私下议论,不要紧,区区一名飞升修士蒙冤,慢慢会自动平息。让人意想不到的状况改变了这一切,其后甲子岁月,沧浪修士异军突起,足足有十七人突破生修。衡量战力的话,其中又以欧阳燕舞、燕山、天绝等为翘首,实力远超普通生修。
为什么会这样?
别处修家纷纷打探,慢慢获知部分真相,原来他们都曾得到过萧十三郎的好处,曾服用过真灵之血。
真灵之血啊!
这个消息,加上此前兽潮中明摆着的事实,使得数量多达数千的飞升修士心态为之改变,如今他们比以往更希望找到萧十三郎,目的与以往截然不同。
天重要地重要,六族重要仙灵殿重要,都比不了自己的修行更重要;若能与萧十三郎搭上关系,若能想办法弄、讨、换来一点真灵之血,什么六族通缉仙灵殿悬赏,通通可以抛弃。
此外还有一条变化,随着沧浪的崛起,其影响力、诉求、**也随之提高;别人不谈,燕山、欧阳等人在巩固修为之后,先后以不同的方式表达看法,应将当年齐傲天的事情再做一次彻查,弄清真相。
拳头大才有说话的权利,放在七八十年前,六族根本不屑与理会这种声音。
如今呢......
就在这个时候,各地先后有人发现,那支东躲西藏的队伍再度露面,屡次对六族展开截杀;不止程血衣,还有邵林,与那个声名丝毫不下于血衣杀者的萧十三郎。
随着六族损兵折将,迟迟不能就此事给出确切说法,引发的议论越来越多,渐成逆流。
岁月缓缓永不歇,惶惶与忙忙之中,时间又过去三十年。
......
......(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三章:新生一代
狂灵之地,程氏山庄,六族修士济济一堂,商大事。
“百年追缉,包括本门在内,六宗同道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骂,还死了不少人。本座知道各位很不容易,可既然受了命,总要尽职尽责到最后。”
以这样的方式开场,程长老的话加上那张望之胆寒的脸、还有气,听在耳中沉甸甸的,有几分不祥。
似这种规模的会议,六族降临后只举行过三次,一次是开始,一次为星漏渊战后。与前两次聚议相比,此次参加的修士更多,结构有很大变化,心情最为复杂。
首先降临修士少了,当年降临数十名生修,百年间不断死人死人,减员超过三分之一;正如程长老所言,忙活百年,六族降临者吃苦受累挨骂死人,找不出多少可用来安慰自己的功绩,有些垂头丧气。第二点是增加了飞升修士,百年不断有人破境,六族相加、几与降临者相当。
在这里,在眼下,他们已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逐步走上前台。如今他们已进入各自宗族并且补充到追缉的队伍里,给这支疲惫之师增添不少活气。
冲关破境,多年梦想实现,修士们获得天量寿元的同时得到巨大力量,正该斗志昂扬。看看周围人的脸色就知道,相比降临者的沉默,飞升修士虽也做出平静的样子,但其眼中时有精芒闪烁,内心不像表面那样平和,跃跃欲试。
都知道此次聚议关系重大。是给未来奠基的大好机会。
人群中,有些修士显得出众,比如此刻陪伴在齐门主事者身边的欧阳,还有其身边的燕山、天绝等,是飞升者当中少数有资格与上修同排的人。其余修家要么坐于各族主事身后,要么干脆站着,还没有资格走进那个圈。
其他宗族的情况与此类似,但人数明显较少,楚氏、罗门两族,有资格并排的一个都没有。足见此次收获寻常。
千年一次飞升。实际上也是六族角力的别样方式。下界鼎盛意味着潜力长久,根基更加深厚;除去这点,自家下界人修出众,主事者起码觉得光彩。以往每逢飞升终了。六族聚议时常会做一次小局比斗。比人数比修为比实力比战果。不用说,优势一方必定心情欢愉,失败者愤懑难休。
根据经验。飞升开启后,五十至一百五十年之间最为关键,度过最开始的适应阶段后,飞升修士会有一个井喷式的破境狂潮,时间再往后,虽也还会有修家冲破关口,甚至能一直持续千年直至下次飞升,但其频率却逐年降低,累计亦不及此百年之和。不仅如此,越晚破境的修士将来成就越是有限,破劫几率大大减低。
原因不难想,境界停留越久,狂灵之气的影响便越深重,表面或许看不出什么,但其根骨已存祸根,未来难做指望。对飞升修士而言这不算什么,能够堪破生境,比那些滞留下界的人不知好多少倍,但对六族而言,各自都把目光集中在前面一两百年,此后便不怎么关心,甚至将主事者撤回。
这样考虑,齐门当为最幸福的一个,然而......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六族主事虽无好脸色,轻重仍有差异,其中最难看、最忧心的便是齐门代表:难心老人。
难心老人无心难,难心只是他给自己取的雅号,用来自嘲、警醒;真正的情况是,难心是六族出了名的老好人,见谁都笑嘻嘻,最常说的话是“凡事好商量,莫伤和气”,极少与人争执。
今日有所不同。难心老人笑容不再,邹巴巴的面孔上,满满愁苦,浑身不自在。
原因很复杂,一时难以说清。
周围群修神情各异,当中程长老的声音依旧那么妩媚,反目横扫将众人颜色一一记下,幽幽开口。
“先说说下面的情况。李顺。”
“属下在。”
“你来念。”
“是。”
......
......
“百年追缉,要事如下。”
不是说,不是讲,也不是分发给大家看,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简,李顺的声音像是石头碰出来的一样,硬邦邦不含一丝波动。
“查,程睿事先准备多年,飞升之地四层十六域,每地安置有传送,有些不止一座。至今日止,累计摧毁、收缴六座,程睿自行取走三座,余下数量,估计**之间。”
追杀程睿最难的地方是传送,所谓查明,指的是那些有确切证据、甚有实物在手的部分,余下有待查明、或被程睿主动改变;百年岁月,损失近二十名生修仅换来这点成绩,评价只有四个字:惨不忍睹。
“查,程睿所持灵宝进阶上品,如祭炼完全,生修用之可伤劫修,劫修用之可战劫上,劫上用之,或可力搏涅级尊者。”
这句话说出来,原本就很安静的厅堂越发沉寂,各族主事的脸色更加难看。反倒有些新晋生修,畏惧的同时目光连闪,为之怦然心动。
贪婪总能冲垮理智,只要把重点放在“祭炼完全”这四个字身上,事情就非绝对不可为。当然了,假如把那些动心的人挑出来,再把程血衣请到对面,他们当中没有谁会蠢到出手夺宝,而是内心地等,慢慢地忍。
人类与妖兽有一个很大的区别,知其不可亦图为之。
周围人心浮动,李顺的声音没有半点变化,平板般诵念朝前。
“查,程睿身边,邵林凶猛战力出众,泼风杀一百零八斧,连击可杀生上精修;其弱点为长力不足,战一人后实力跌半。连续两人便成凡物,取之不难。”
“查,吃系苏四曾受困星漏渊,围攻之下重伤脱逃,闭居仙灵殿再未外出,原因不明,后事不明。”
苏四属于仙灵殿,仙灵殿的事情仙灵殿做主,六族无权过问、不能插手。心理上讲,四方修士除主事者担忧于此。别的人并不怎么关心苏四如何。
反正苏四躲着不出面。有他无他无关紧张。
“查,程睿身边,有萧十三郎为之出谋划策,这个人......”
李顺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面孔不由自主抽搐两下、跳动几次。与之对应。听到萧十三郎的名字。四方修士的表情千姿百态,欣慰欢喜、憎恶愤怒、嫉恨向往、畏惧感慨,种种有之。难以尽表。
稍后,李顺继续念道:“这个人,很麻烦。”
麻烦之后没了下文,周围修家先是等了一会儿,相互看了几眼,慢慢有人议论。
“这算什么?”
“既然召集我等参加追缉,就应该把事情说清楚,至少把对手情况解释清楚。”
“萧十三郎很麻烦,谁不知道他很麻烦,这还用着得着说么。”
“麻烦的不止萧十三郎,百年追查没见逮着谁,哪个不是麻烦。”
议论多数来自飞升修士,片刻后,众人视线集中在李顺身上,不少人流露出鄙视。
“听说他参与了星漏渊之战,曾与程血衣、萧十三郎交过手,这就是他亲眼目睹之后提供的情报?”
“难怪说麻烦,吓成这样。”
“李顺,呵呵,这个理可不怎么顺......”
“各位,静一静。”
程长老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话。
“玉简中的内容是我所写,每个字都是仔细斟酌的结果。”
罩得住就是罩得住,周围一下子回复安静,说过话的人心神惴惴,暗自有些后悔。出乎意料的是,程长老并未责怪谁,相反以勉励的目光扫视一周,缓缓说道:“萧十三郎这个人,本座并不比各位了解更多,之所以说他很麻烦,是因为找不出更合适的评判。稍后此事会有专议,在座各位都可发表看法,提供建议。当下,且让李顺把事情讲完,供各位道友了解全局。”
言罢回头,程长老示意李顺。
“继续念。”
“是。”
回应声中李顺变回之前模样,干巴巴的声音,木讷的神情与僵硬的举动,如行尸走肉。
“查,星漏渊一战,程睿、邵林均有突破迹象,或已窥见劫关门径。其中程睿修为精深,此前便有破劫传闻,邵林只有生中境,且刚刚突破不久,以此修为得见天机,足以证明其天资。”
“查,飞升七五至七九年间,异兆频频,其中两次规模庞大,且找不到迎劫引兆之人;有多种迹象表明,那两次异兆可能不是突破生境,而是破劫。”
话一出口全场哗然,群修个个失了颜色,整齐惊叹、惊呼之后突然安静,就好像喉咙被人塞住,个个被梗得难受。
飞升之地不是外界,不存在野修与隐士,破劫而且找不到人,对象是谁不问可知。只不过,为什么会有两处?
程血衣破劫也就罢了,星漏渊战后区区一个甲子,邵林难道能从生中突破到劫修!
“查,飞升八十七年,吃系三层,黑水白地之间出现诡异之相,天空成像形如八卦图案,覆盖七万里宽。黑水白地气息玄妙,平素便为修家所喜,常有修士分布各处感悟道法。事后统计出来的数字,当时当事,异象正下方足有数十人,然而他们......每个人对此都毫无印象,反倒那些距离较远,视觉模糊者记得此兆,并为之震撼。”
“查......”
“等一下。”
挥手截断话头,程长老神情罕见严肃,凝声开口。
“关于这件事,本座额外补充几点。此前没有写进去,是因为要补充的内容那时还不晓得,嗯,应该说,现在才能断定其结果。”
“其一,那次异兆不是劫,所以可肯定非是有人突破,但据目击者称,那更像是一种经人施展的神通,威势比突破生境时的天兆更让人敬畏。不仅如此,该神通包含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威慑,使得目击修士根本不敢抬头,远方修士不敢靠近,自然也失去了查看究竟的机会。”
“其二,当时留下记忆的目击者,后来也都全部忘掉,无一人例外。”
“第三点最奇怪,经过那次异兆的人,此后修行均比以往顺利,修为大多突飞猛进,其余虽不是那么明显,进步也都明摆着。不仅如此,连当地妖兽也因这件事得到好处,到现在,已发现数只妖兽有突破十一级的趋势,堪堪抵达十二级关口。”
“各种迹象表明,那次异象有一定几率帮助修士增进感悟,但不允许人修主动研究;正所谓天道莫测,莫测天机......尤其让人震惊的是,其中有七人在事后十余年间突破生修,未来大有可期。”
讲到这里突然停住,迎着满场惊愕眼神,程长老手指弹动,连点七次。
“那七名幸运儿,如今就在尔等中间。”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