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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锻仙txt下载     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二十二章 :谁比我韬略!

    与角蚩的猛恶狰狞相比,天狼族显得中规中矩;他们排着整齐的军列,一人为锋十人为排,一步一步,安安静静地“走”向山坡。

    天狼战士并不急于冲锋,因为他们知道角蚩毒物行军时或能被人所控,然而当与对手接触,那些恶心的小东西很难再压制体内凶xìng,极可能对友军发动攻击。此外以天狼首领的眼光估计,这一战已将走向终结,自己的族人与兄弟虽然上了场,结果却只能做做样子,走走过场罢了。

    坡上其它人不值一提,唯一的顾虑是那名书生,可杀人厉害不等于杀毒虫也厉害,千万毒虫一拥而上,他长几只手

    天狼首领并不觉得遗憾,他看出十三郎的实力,知道假如与之面对的话,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族人会死掉很多,很多很多

    何必呢?做贼是为了求一条活路,不是为了送死。

    带着这种想法,天狼首领压着队伍的速度缓缓而行;其座下雪狼姿态凶猛,表情却像绵羊那么乖顺,动作如百战之兵一样jīng准,行走千米,不错一丝。

    静谧,压抑,如铁一般坚固。

    狼,本来就是一种纪律xìng极强的野兽;妖兽生灵,再有与之心神想通如兽亲的人类指挥,雪狼战力提升何止一倍!

    打起来怎样不知道,只从行军看,天狼军便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对天狼族的战士来说,座狼就像他们的手一样灵便,脚一样可靠,父母亲兄那样忠诚。这样的队伍杀上战场,谁能挡得住?

    “很不错。”十三郎望着天狼军的阵容。朝首领点点头。

    首领愕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投降吧?投降的话,本本姑娘不杀你。”

    毒cháo漫卷,很快便将涌到壕沟前。坡山不知何时堆起不少干柴,似乎打算以火阻挡毒物。

    看起来有效的办法,实则没有半点用处。野兽畏火是没错,但那要看是什么兽什么火;有角蚩催动的毒物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比,经过驯化的雪狼可喷涂冰气,一口便可灭一片。哪在乎这点火焰。

    当然了,完全没有伤亡不可能,那算得了什么?

    除了这些,猫猫女看不出还有何变化,心情比刚才好上不少。望着十三郎淡漠的表情,猫猫女突然觉得。这样一个人如果死在毒物之口着实可惜,遂骄傲开口道:“你没有机会了。”

    改换称号没能避免被嘲讽的命运,十三郎看似温和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冰冷刻薄的心,生着一张永远不知风度为何物、底线在哪里的脸,还有一张比jì院老鸨更恶毒的嘴。

    “一把年纪自称姑娘,你可真不要脸。”

    “”

    猫猫女完全傻掉了,心里生不出愤怒。只有冰冷与再也无法掩饰的杀机。此刻的她生出一种想法,这名青年该不会是觉得走投无路又不肯服输,索xìng破罐子破摔、死也要拖自己下水?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怎么都不像准备领死,猫猫女还是不停jǐng告自己,不要上当,千万不要被他激怒。对面那个老鬼冷眼旁观,乐得等机会抓自己的把柄,猫猫女毫不怀疑,假如自己按不住出手的话。黑老头会毫不犹豫救下十三郎,以他作为铁证。

    “好!你很好,你”猫猫女暗下决心,只要此间事情有了了断,这名书生再不能以林家身份做掩护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将他如何如何,再如何如何

    “谁理你!”

    十三郎绝对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同时不顾自己死活的东西,冷冷应了一句,他转过头清喝:“天狼首领,你给我看好了!”

    嗯?包括天狼首领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发懵,搞不懂十三郎这是闹哪出。

    接下来的一幕解除了大家的疑问,也吓破了所有人的胆。

    “血杀大阵,放!”

    血杀大阵?那是什么?

    没等人们醒悟过来,二十只皮袋被抛到空中,随后便是数十支利箭,shè的不是角蚩也不是天狼,而是那些高抛空中远达百米的血袋。

    极普通的袋子,里面装的全是鲜血,刚刚取出、热乎乎香喷喷、带着无穷诱惑的鲜血。

    那是雪狼的血。

    二十只伤狼二十袋血,受伤的雪狼不堪一战,十三郎随即改变策略,将浸泡过丧魂丹的水灌入雪狼的身体,再从他们的身体内取血。

    所有的血。

    仅余的丧魂丹用在这里,十三郎舍不得,角蚩族也不配;他本打算用之对付蛮族,或者那最最强悍的五百狂狼。但在知道雪盗内有天狼与角蚩两族战士后,因明知道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十三郎改变了想法与安排。

    代价很沉重,亲卫死伤惨重,疤脸身亡,坡上一片狼藉,连大灰都受了伤。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以十三郎睚眦必报且又锱铢必较的xìng格,所谋自然不会小。

    效果减去大半的丧魂丹,有用吗?

    当然!

    耳畔只听唰的一声,狼疯掉,蛇疯掉,所有毒物通通陷入癫狂,无力自拔。

    妖兽毒虫的直觉永远比人类更敏锐,也更具有灾难xìng;鲜血泼洒的那一刻,战场上昂起无数颗头,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那些鲜血,然后

    轰!

    驯化有序的毒虫彻底疯狂,如浪cháo叠加涌往同一个方向,以最最贪婪最最疯狂姿态争食血液,同时与身边的一切厮杀。

    蛇吞了蝎,鞋蛰了狼。狼咬了蛤蟆,蛤蟆吞了蜈蚣,蜈蚣又咬了蛇;一切都乱了套,一切都没了秩序,千千万万毒虫与数百雪狼混合在一起。与呼哨声中彼此争夺相互吞食,再看向两侧与周围。

    自开始争斗时起,仅仅二十息,五百雪狼死亡殆尽,彻底淹没在千万毒cháo内。毒物之间的攻击并未停止,而是以更激烈的姿态朝周围蔓延。朝前后与两侧传递。

    “嗬!”天上两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地下一声惶恐到极致的断喝,伴随的是数百道惨嚎,与欢呼。

    “靠边!后撤!”天狼首领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吼出来,极力约束着胯下雪狼的躁动,催促族人退向一边。远远避开那片疯掉的毒cháo。

    天狼不愧是天狼,只要是狼,都咬服从其意愿;战场乱到如此程度,天狼战士仍能控制群狼退向侧后,虽军容不整,却及时避开了那场天灾。

    嗖!

    第一只火箭飞出,第一捆浇了油的柴被抛出。第一堆火焰燃起,很快连成一片,封住了山顶。

    毒物厉害,但它们毕竟畏惧火焰,尤其是这些毒物已经疯狂,眼中魂内被吞食**刺激到发疯后,谁还愿意放弃身后美食、朝火焰里冲?

    毒物掉头,反扑自己的主人。

    “啊!”

    第一声人类的哀嚎在战场上响起,仿佛一记惊雷炸响在人们心里;紧跟着是下一声,下一片。下一群。

    一人倒下,双手死命在胸口上抓挠,撕烂自己的肉,扯断自己的骨,挖出自己的胃。从里面拉出一条蛇。另一人倒下,翻滚,突然伸手扣住自己的眼珠,塞进嘴里大嚼。

    与毒为伴,焉能没有后患。最最无知的人也知道,饲养的毒物可以死,甚至可以死绝,但不能反噬,绝对不能。

    后果是:惨!

    惨!惨!惨!

    毒cháo反扑,毒cháo凶猛,驱赶着角蚩战士亡命奔逃,冲向狂狼本阵。

    更严重的后果即将发生,血狼来不及思索这一切如何发生,瞪着比他的披风还要红的双眼,咆哮着传出指令。

    “杀!”

    令如山倒,百名狂狼战士冲出本阵,挥刀砍向自己的同僚,砍向那批逃过来的角蚩人。

    血狼的命令及时而又明智,他看到了之前的那一幕,也看到了如何才能将祸根铲除的办法;毒物相残是天xìng,吞食毒物增强自身同样是本xìng,只要杀了这些全身带毒的人,毒物便会自相残杀,直到

    理论上讲,应该余下一只最强毒虫,眼下这种情形太乱太荒谬,血狼无法判断结局。

    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又损失了一支强悍队伍,而且是亲自动手。

    结果很快来到,正如血狼所预料的那样,毒物首先攻击毒物,毒cháo席卷的势头固然凶猛,其数量却以看得见的速度在减少。在将那些残余逃窜的角蚩战士砍杀殆尽后,毒物之间的战斗更加惨恶,缩减的程度更加剧烈。

    一群,一片,一块结果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千万毒物,一只都不剩。

    一条巨蛇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然后它从自己的尾巴开始,吃掉了自己

    “这是这难道是”

    猫猫女的目光收缩到极致,看向十三郎的目光充满惊恐与疑惑。她似乎猜到了结果,但又宁可自己不要猜到,永远都不要知道原因。

    什么狗屁血杀打阵,这是毒!是天下最强的毒!

    山坡沸腾了,如在烧开的滚油中倒入一桶水那样热烈,不少人大笑,更多人却在哭,一些人抱在一起,还有人伏地哀嚎,流出狂喜的泪。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激动?还有什么比这个结果更让人兴奋?此时此刻,人们心里忧虑尽去,唯剩下不败信心,与对某人的崇拜!

    崇拜盲目,但他们愿意。

    “土鸡瓦狗。”

    与周围人相比,十三郎的表情轻松而又平淡,仿佛眼前的一切根本不值一提,甚至与自己无关一样。更让人惊恐的是,那几只未被波及的鸠鸟冲上了山坡,面对那名书生竟如面对天敌一样哀鸣,声音好似在哭泣

    十三郎随手弹出几颗石块将那些鸠鸟打穿击杀,淡淡开口道:“我有一问,请天狼首领作答。”

    首领沉默,良久才回答道:“你先生有何见教?”

    十三郎微微一笑,说道:“尔等可有种族?可有家人?可有父母姐妹?可还记得自己的祖宗?尔等想不想”

    声音陡然转厉,如一声雷霆炸响在首领头顶,炸响在所有天狼战士的心里。

    “返宗归祖,为皇室军列!”

第六百二十三章 :谁比我奸诈!

    战场又一次安静下来,隔着数百米距离,人们似能听到天狼战士粗重的呼吸声,与风声混在一起,那边凌乱,那般震惊。

    返祖归宗,入皇室军列!

    对修士,这句话就像孩子的梦呓一样可笑,没有丝毫吸引力。然而对凡人、对流露异乡被迫为贼的天狼战士来讲,它就像仙乐般动听,花朵一样可爱,且长着一身毒刺。

    毒刺?是的,十三郎的话分明就是一根有着美艳外表的刺,其毒远远超出之前那些毒物相加起来的总和。

    先不管他为何这般信心十足,场内所有人都明白,假如这件事情成功,战局将会瞬间拧转一百八十度,完全是另一个结果。

    天狼战士们不会那么容易相信,首领更是如此,没等他开口,十三郎又有所举动。

    “林大人,该你上场了,说两句吧?”

    请示的话,被十三郎以戏谑的口吻讲出来,显得那般随意轻松;仿佛对他来说,招安天狼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值得重视。

    不值得重视,自然也谈不上怀疑。

    林如海豁然惊醒,身体似乎被注shè了某种力量,jīng神抖擞来到坡前;旁边夫人连忙迎上去,为他整理衣冠拍打灰尘,莫失了皇家风仪。

    “本官林如海,负皇恩守牧乱舞,今至”

    林如海是文人,别看手无缚鸡之力,自有其文人风骨。假如放在平时,说什么他也不肯接收这些贼兵,然而现在这个时候,便是最最顽固不化的老古董也能开窍。更何况林如海全家在此,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孩子,由不得不做决断。

    一番洋洋洒洒,林大人最后说道:“尔等若能弃暗投明,本官以乱舞城主、皇室血脉身份宣告。以往罪责赦免不究,组亲卫营天狼部,自为旗号,自领国俸,世袭”

    “住口!”

    有人忍不住了,血狼无法再忍下去。他无法想象。假如天狼部投靠对方,再与那名青年反戈一击,自己怎么办?

    “钟大海,你敢背叛本王!”

    听着林如海一项项念着可授予的奖赏,血狼敏锐地察觉到天狼战士的表情正在发生变化,杀气渐消。阵容渐散。

    林如海开出的条件,实实在在太优厚,优厚到远超天狼战士所能想象的极限。

    军种dú lì,基本相当于来去自如;薪俸dú lì,意味着不担心受到盘剥;还有世袭别以为雪盗没有传宗接代的**,只要有稳定的环境,那个人不希望自己的血脉延续。那个人不希望子嗣后代没出生就有可靠的保障?林如海再落魄也是皇家,而且是乱舞城的“最高”官员,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会怀疑。

    “钟大海?尊号里也有个海字”

    林如海不知怎么就机灵起来,及时接上血狼的话说到:“壮士如能解本官之危,你我即为异姓兄弟,天地共证!”

    哗!的一声,群情哗然。

    与皇室之人称兄道弟,对凡人来说,还有比这更高的荣耀?还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条件?与此相比。之前那些条件就像公主面前的农家姑娘,黯淡,粗陋,俗不可耐,不值一提。

    还要犹豫吗?

    “闭嘴!狗官你给我闭嘴!”血狼急了。真急了,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心想林如海你个老不死,干脆把这些条件让给我,老子也弃暗

    可惜的是,他和天狼战士有本质区别,别说什么异姓兄弟,就算林如海拿他当亲爹,血狼都不敢改换阵营。

    羞怒加上焦虑,血狼顾不得什么颜面,从狂狼背后站起身喝道:“钟大海,你不要忘了,昔rì本王曾”

    “闭嘴!区区凡奴,也敢自称本王!”

    十三郎的声音不比血狼更大,却如锤子一样砸进耳鼓。他甚至不忘朝猫猫女看一眼,似乎再看她听到“区区凡奴”这几个字后有何反应。

    可惜或者安慰的是,猫猫女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颇令人失望。

    杂念抛在一边,十三郎说到:“钟大海,你还在等什么?”

    等什么?废话!

    钟大海气死了,心里很清楚十三郎的用意,但又不能不上当。

    返祖归宗,这才是最最重要、也是天狼战士最最在意的条款;假如没有这个,他们凭什么宣告自己是“皇”军?将来凭什么荣归故里?假如不能回归,做雪盗还是跟着林如海,能有多大区别?

    谁都知道林如海的处境,不客气点说,比当雪盗还来得危险。钟大海不怕危险,天狼战士也不怕,问题是要有盼头,要有为之流血厮杀的动力才行。十三郎不会不懂这些,但他故意这么问,分明就是要让钟大海反问,之后

    只要钟大海开口,这根刺就算埋定了,无论之后战局如何,天狼战士与血狼都不可能再同路。

    恶毒!但,不能不上当。

    假如钟大海不理不顾,依旧坚持与林如海为敌,不用问,血狼一定会要求他们继续打头阵,甚至不会给予援手。那样的话,在这些拼死力战的亲卫面前,在那名心比毒蛇更狠、手段层出不穷的书生面前,天狼军团会怎么样?会不会如蛮族那样死绝?如角蚩那样十去起九?

    很有可能。

    回头四望,钟大海看到一张张期盼与犹豫交错的目光,于是他明白,所有人都动了心。

    这样的队伍拉上去打仗,战力能爆发几成?

    于是钟大海开口,开口便直奔主题:“先生刚才说,返祖归宗”

    “瞧我这记xìng!”

    十三郎诚恳致歉,眼里却分明写着jiān计得逞的快意,哪有半点羞愧可言。他用的是阳谋。何惧对方看出来,何须去管对方怎么想?

    与十三郎相比,血狼的脸sè可想而知;他已不再说话,目光不时瞄向天空,希望自己的主子给个建议。不,是帮他做决定。

    猫猫女仿佛入定了一样,与对面老者静悄悄望着这一切,丝毫都没有干扰的意思。

    血狼绝望了,目光在凶狠与犹疑惊恐间变幻不停,难以作出抉择。

    理论上讲。他现在可选的路有三条,一是战场平叛,直接把天狼队伍抹去。如果战事刚开始的时候发生这一切,血狼会毫不犹豫如此决断。然而现在

    他哪里敢?

    就算他敢,也未必能做得到;就算做得到,也势必成了残废。接下去便会在那名书生的打击下全军覆灭,没有别的可能。

    第二条路最简单,掉头逃跑期待来rì东山再起,或者复仇。

    上峰无令,血狼依旧不敢。

    第三条路不是路,老老实实等在这里看戏,看着对方谈判。期待对方谈崩。

    血狼知道钟大海问的什么,他也知道返祖归宗的难度,于是忍不住要想,十三郎凭什么说出那种话?他和天狼族有何关联?有什么资格将数百天狼罪人赦免?

    越是想下去,血狼越发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内心重新燃起希望,希望对方虚张声势,以皇室军作为诱饵,哄骗天狼军上当。

    一大堆想法涌上心头,血狼什么决定都没做。干等着结果。

    结果来得很快,十三郎从怀里拿出一面牌子,说道:“给你看样东西,希望你能认识它的来历。”

    嗖的一声,牌子划美妙的弧线。穿过数百米空间,准确地落向钟大海眼前。由此可见十三郎不仅力量大到离谱,还有一手砸石头的好本事,比弓箭高出不少。

    远远看到牌子的那一刻,钟大海的脸sè就变了,变得难以置信,欣喜若狂,更有几分如见到老祖宗才会有的尊崇。当他看到十三郎像扔垃圾一样随便把令牌扔过来,钟大海眼里瞬间涌起一丝狂怒,马上又被惊恐所替代,立即下了马,不,下了狼。

    他没有直接将令牌拾起,而是恭恭敬敬叩拜施礼,同时不忘朝身后下令,声音颤抖。

    “天狼王族令牌在此,还不跪拜!”

    哗啦!天狼战士倒下一片,不,是全部甚至包括那些狼!

    看到天狼战士的举动,战场所有人都呆住了,血狼的心沉落谷底,连忙抬头再度看向主上。

    猫猫女的举动依然如旧,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仿佛傻了一样。

    “威力这么大!”

    连十三郎都被他们的举动吓一跳,心里想这只是天狼女身边一个仆妇的令牌,假如钟寒寒亲临,这些战士会如何?

    “该早点拿出来。”

    心里不禁有些后悔,不过他马上明白过来,天狼战士拜的是令牌而不是他,不但不是,他们还带有某种敌意。

    跪拜后捧起令牌,钟大海仔仔细细擦去上面的灰尘,收入怀里后站起身,抬起头,正面盯着十三郎的脸。

    “萧先生并非我族之人,这块令牌从何得来?令牌之主现在如何?可是被你”

    话说到后半段,钟大海已是疾言厉sè,宛如面对生死仇敌,誓与对方决生死般摸样。身后血狼看到这一幕,情不自禁生出些希望,赶紧竖起耳朵。

    十三郎笑了笑,反问道:“被我什么样?”

    很简单的一句话,场内几乎没有人听得懂。

    十三郎的声音晦涩难明,音节古怪,仿佛饿狼在呜咽。

    又好像是狼嚎。

    钟大海神情再度大变,眼神惊诧,脸上涌起发自内心的狂喜。

    仿佛不敢相信一样,他开口反问了十三郎一句,用的也是那种呜咽式的音调,神情充满期待。

    十三郎微微一笑,回应了一句。钟大海神情再度一变,再问一句。

    一问一答,钟大海每说一句,身形便不由自主矮上一分;转眼三四句话过去,他的头已快要低到地上。至于其身后的那数百天狼战士他们干脆就没有起来,身与心都贴伏在地面。

    恰如此刻血狼的心。

    又答了一句,十三郎微微皱眉,以大家都能听懂的话说到:“我学会的不多,再讲可就要露馅了。现在问你,到底想好没有?”

    扑通!钟大海用力跪倒,哭嚎般的声音大喊道:“罪民钟大海,率钟氏部六百一十八人在此”

    “叩见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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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谁比我柔腻

    任何种族都有普通人,任何种族都机密,当普通人需要在公开场合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语言,只有语言。

    十三郎会说天狼语,且肯定是那种不惧他人寻访研究的天狼语,意味着什么?

    震天欢呼直冲云霄,骄傲的修家骇然失sè,相对两无言。

    他们不理解,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如何发生,更担心形势折转背后可能隐藏着的深层意味,担心自己、以及各自所属的未来。

    能够让钟大海战场归顺,林如海的作用微乎其微,最最重要的便是那块令牌、以及十三郎的话。天狼首领明确说出十三郎并非天狼族人,也就意味着他是以外人身份得到天狼族高层绝对信任,进而才能做到这件事。

    天狼族远非蛮族所能比,是魔域内数得上的大族之一;外族强者得到其尊敬或许不难,但像十三郎这样掌握其核心机密,其身份联想到此前十三郎所用的那种“毒药”,猫猫女的嘴巴像被针线缝合起来,死都不肯开口。

    疑惑当然有,猫猫女想不通的地方太多太多,她至今仍断定十三郎不是修士,怎么可能参与到这件事情内?她很想问问十三郎,把事情弄个明白,但又不敢。

    高阶炼体,天下绝毒,核心天狼语,每种都有可能代表一种身份,三者若相加猫猫女通体冰凉,不敢再往下面想。

    事情的演变,已彻底超出猫猫女所能掌控的范围,极有可能超出其顶头再顶头上峰的想象,作为一名执行者。她还能做什么?

    黑袍老者知道的比较少,但他更老练也更谨慎,看不出不要紧,他跟着猫猫女的举动走。至少他现在名义上还算林家一方,不像对方那样尴尬。

    “一动不如一静。不图有功,但求无过。”老者暗暗提醒自己,一次又一次。

    “好!好啊!”

    一声接一声,一股接一股,震天狂浪此伏彼起,仿佛永远都不会消散。山坡上的人们找不到任何足以表达心情的词汇。唯有将音量放到最大,以最最奔放的方式为英雄欢呼。

    男人锤着胸,女人抱着头,老人揉着眼,小孩咧着嘴,个个欢颜人人开怀。恨不得用吼声把天撞个窟窿。他们考虑不到仙人那么多,也懒得去想;他们知道并且肯定的是,这场残酷到让人流干血液的战斗,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以胜利的方式!

    仙人?去你妈的!雪盗?去你妈的!

    咱们赢了,不管过程也无需理会明天怎样,总之咱们今天获得了胜利,极为彻底、干脆利落的胜利!

    现在的问题不再是怎么死。甚至不是该怎么赢,而是该如何处置那五百狂狼,还有那名罪魁祸首:血狼!

    凡人到底是凡人,即便到了这一步,他们仍不敢生出臆想,不敢将目光投向空中,更不敢将罪魁的蕴意延伸出去,以免波及到修家。

    足够了,对幸存下来的人们来说,一切都已足够。由死到生。有失败到胜利,还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情吗?还有比这更让人喜悦到疯癫的消息吗?

    没有,绝对没有;又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

    欢呼雀跃与喧嚣中,十三郎牵着小少爷的手。举步淡然走下山坡,径直走向天狼战团,走到钟大海的身前。

    战场再一次沉寂,无数张面孔凝固出各种各样的表情,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人们不敢眨眼,也舍不得眨眼,任凭狂风吹出酸涩喜悦的泪水在脸上流淌,任凭视线模糊却不肯擦拭一下,死死盯住那一大一小两条身影。

    林如海被十三郎的举动所震惊,作势想要阻止,夫人轻柔但坚决地拉住了他,摇摇头。

    “涛儿”林如海指着下方,神情焦虑。

    “我知道。”夫人平静说道:“相信先生。”

    林如海呆在原地,久久才叹息一声不再说话,目光投向十三郎的背影,再难移动分毫。

    人人都知道,最后时刻即将到来。

    “令牌不值钱,但它是故人所赠,现在还不能给你。”

    十三郎将小少爷推到钟大海面前,说道:“我用一个人交换。”

    “噗!”不少天狼战士忍不住笑起来,随后便在同伴愤怒的目光注视中低下头,讷讷难言。

    以价值论,平时小少爷根本不能与令牌相提并论;然而眼下这个特殊的时刻,令牌已变得半文不值,小少爷的命则关系到全局,完全没办法放到一起比较。十三郎看似搞笑的举动实际上传达了一道信息。

    信任!

    除感动之外,钟大海心里多出另一重感受:叹服。

    他更能体会到十三郎的用心,知道他用这种方式为天狼战士铺路,方便其从尴尬的处境中摆脱,以最快的速度融入林家体系。

    事情总有两面,天狼军团改换阵营,对林家来说是弃暗投明,另一面讲则是不折不扣的背叛,怎么讲也谈不上光彩。之前亲卫欢呼时、天狼战士的表现就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既不像血狼那样失魂落魄,也不好意思跟着林家人欢庆胜利,两面不是人。

    还有一点,大家都明白天狼军团投靠的对象是谁,若说林如海心里没一点想法,谁信?

    如此复杂难解的局面,十三郎用这种谁都想不到的方式轻轻化解,顷刻间消弭掉一切。小少爷是林家的命根,将他交给天狼军,意义不言而喻。

    “主上放心,天郎军不死完,绝不容少爷伤一根汗毛。”

    钟大海吩咐将小少爷带至自己身后,由最最强悍的十几名天狼战士团团围住;随后抬头看看天空,犹豫说道:“主上。他们”

    “我要出去,我要看老师降妖除魔,我要”

    小少爷首先挣扎起来,身边围着一圈体型庞大的巨狼,要说他心里一点不悚纯粹是鬼扯;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被遮挡视线,看不到即将上演的大戏。

    几名天狼战士神sè尴尬,请不了人动不得粗,至于软言安慰他们是那号人么?

    钟大海手足无措,求救的目光看向十三郎,不知该如何是好。上阵杀敌或许无碍。叫他对付这么一位碰不得摸不得的小孩儿太难了。

    “让他坐在狼身上,选最壮的那头。”十三郎笑着说。

    “用我的!”旁边一名铁塔般的巨汉答应着,伸手将小少爷抱上自己的坐骑;奇妙的是,原本绝不肯被生人触碰的雪狼神情乖顺,目光居然流露出几分委屈,似为自己的威武雄壮感到不值。

    不愧是天狼族。十三郎内心赞叹,朝死死抓住狼背不敢松手的小少爷说道:“怕了?”

    “不怕!”

    小少爷面sè惨白,挥起一只拳头又连忙抓紧,嘴巴又撅又抿,不停咽口水。

    “哈哈!”周围一片哄笑,融洽而且热烈。

    山坡上,林如海轻轻叹息一声。反手拉着恋恋不舍的夫人走向大帐,同时不忘叫上女儿。今天的血已经流了太多太多,林大人担心再这样看下去,妻子女儿都会因杀戮生出什么不好的念头,比如野xìng。

    久历官场,看似严谨的林大人同样擅长攻心之道,比起夫人强出不少。他明白对刚刚归顺的天狼战士来讲,孩子的父母离去不代表不尊重,而是绝对的信任。

    没有人比孩子更适合充当润滑剂,没有人比小少爷更能弥合裂缝。绝对没有。

    “他们不敢动,放心吧。”

    安顿好小少爷,十三郎看都不看天空一眼,说道:“敢动就死。”

    钟大海不明白十三郎的话,无法理解其信心何来;他的确做好了拼死也要保护好小少爷的准备。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拼命就有用,假如对方修士冲下来掳人,天狼首领担心自己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白白辜负了主上。

    十三郎没打算解释,接过令牌收入怀中,说道:“有件事要你们帮忙。”

    钟大海啪的一声站直,说道:“愿为主上效死。”

    十三郎笑了笑,问道:“不觉得别扭?”

    钟大海一愣,随后说道:“主上有所不知,灰民生xìng残毒,对任何人都如同对待畜生,天狼军在其麾下,也要常受欺凌”

    “灰民?”

    “是的,一阵风的核心通通为灰民,就是那种不被任何魔族认可,不属任何一族的灰sè人种。”

    魔域宽广无垠,自然存在有一些难分种族之人;举例讲,百族之间也有通婚,生出来的子嗣很容易出现变异,若是好的也就罢了,若是奇形怪状又无资质,就会被遗弃甚至流放。还有当初魔族跨界来袭,也不是所有灵域之人都被击杀,时间长了,魔域内各种各样种族难辨的人形成一个独特族群:灰民。

    “灰民崇尚自然而居,极少进入城镇生活;有些甚至会与兽类媾和繁衍,生出一堆怪胎”

    钟大海不愿再说下来,脸上的神情分明写着鄙夷与轻蔑;天狼战士被迫投身雪盗,还被灰民压制甚至欺辱,也难怪生不出什么归属感;这个角度讲,他们投靠十三郎即可说是心愿,亦不乏顺水推舟的成分。

    十三郎心思何等剔透,转瞬便听明白一切,淡淡挥手说道:“灰民不灰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尤其是那个头领,需杀之以立威。”

    “要你做的不是与他们厮杀,而是”

    低声说了几句,十三郎问道:“能否做到?”

    钟大海毫不迟疑:“小事一桩,可是主上您”

    “小事一桩。”十三郎回了他一句,转身轻喝:“现在投降者,可免死罪头领不在此列。”

    雪地皑皑,布衣书生独面五百狂狼,目光落在那面血红披风上。

    “血狼,我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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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五章 :谁比狼嚣张(renym盟主加更)

    “血狼,我来杀你。”

    平平淡淡的语气平平淡淡的话,十三郎安安静静地走过来告诉他:吾yù杀人。

    杀人是个严肃话题,血狼一向如此认为;他从不允许自己随意杀人,不是指对象或者数量,而是手段与过程。

    如何杀人?各人自个各自看法,血狼不想干涉别人的态度,只注重自我。每次杀人的时候,他都会先把对象研究一番,仔细琢磨其身与心,在千百种方案中jīng挑细选,最终设计出一种最最适合的路。

    杀人对他来说是一条路,如修家求道一样,需要慢慢走、细细体味的路。

    今天,血狼体会到那条路的反面;战场上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人,稀里糊涂破掉他一张又一张王牌,在血狼脸上抽出一记又一记耳光,让他的心不断滴血。

    不考虑敌我,血狼认为这种方式很符合自己的风格,唯其方向相反,心里很不是味道。对方就像架在脖子上的一把刀,慢慢地磨,慢慢地落,以丝毫不下于自己、jīng挑细选的方式

    杀着自己。

    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的是,事情到了最后,十三郎突然不按前面的套路继续下去;他就这样随随便便走下山,与那批该死的叛徒谈笑风生,随后再慢悠悠地走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以最最轻松的语气说出其目的。

    “我来杀你。”

    这样不对,五百狂狼不是摆设,能够镇压各部稳居高位,他们的实力毋庸置疑。血狼还在各部首领之上,自也不会把脑袋伸过去。任由十三郎来砍。

    最jīng彩的部分与想象中不同,血狼内心大为愤懑,忍不住要想:“难道他当我是一只臭虫,可以随便踩死不成?”

    死也要死得jīng彩,血狼常拿这句话激励自己。书生的态度令他不满,同时禁不住生出惊恐,生怕自己像一只臭虫那样被对方踩死,毫无壮烈豪勇可言。

    揣着这种念头,血狼未下令前先抬起头,最后一次将期待留给仙人。

    结果不出所料。主上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显然发生了根本xìng转变,依旧没有插手的意思。

    “要杀我,那我就先杀你!”

    抛开最后一丝幻想,血狼回头看向十三郎,心里不能不承认之前的想法错了,在那名书生眼里。自己恐怕连一只臭虫都不如。

    对方的表情过于平静,没有仇恨,没有寒暄,没有凶恶,连厌恶都没有;他只想走过来做完杀人这件事,将战斗画上句点。

    就是这样,仅此而已。

    “杀了他!”血狼狂喝开口。

    风暴顿起。五百狂狼一只不留,席卷冲向前方,冲向那正面走过来的唯一对手。

    狼锋凌冽。

    狂风呼啸,狂狼呼啸,呼啸的狼推着呼啸的风,雪地里出现一条条直shè出去的锋枪。目力看去,每一头冲击的狼骑都像是顶着一面风盾,身后拖着长长“雪焰”,毛发却像狮鬃一样飘舞。

    数寸长的狼毛掩不住狂狼的彪悍与蛮野,奔跑起来的它们姿态豪放而优美。皮下强健的肌肉仿佛要跳出来,充盈着无法形容的力量之美。

    很难描述那一幕场景,之前狼骑一直是从下往上攻,速度始终拉不起来。此时此刻,几百狂狼在雪原疾行。竟似千军万马在奔腾。

    猩红的舌头,森冷的双眼,矫健的身影,猛恶狰狞远不足以形容狂狼奔跑起来的英姿,更无法绘出那种美感。

    敌我不论,雪狼的的确确是与雪原契合度最高的生灵,它们就像在白云上舞动的棉、雪地上绽开的花一样,让人望之即生感慨,无法不赞其美。

    如果雪狼若是白花,狂狼就是高崖绝壁才得一见的雪莲,某一rì降落凡间,让人们见识到真正的凄寒之美。

    狂狼大类仍属雪狼,全身没有一点杂毛,体型却足足大上三圈,重达七百斤以上。差一点的雪盗团,狂狼是首领才能拥有的座驾,至于那些流寇贼兵,它们连雪狼都无法配齐,更别说这种象征郎类骄傲的标杆。

    一阵风实力强悍,但也只能谋取到五百狂狼,由一只体重达千斤的狼王、也就是血狼座驾率领。从道理上讲,狂狼配给天狼军团是发挥其实力的最佳方式,然而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血狼不仅要考虑其下属会不满,更要防范天狼部太多强大,难以保持其优胜一筹的地位。

    凭着五百头狂狼,哪怕手里没有一个兵,血狼仍能在所有雪盗团内占据前席,是它最后也是最强的底牌。

    为了为了击杀、或者最大限度消耗十三郎,血狼不惜一次派出全部狂狼军团,自己则怀着几分忐忑等在最后,等候自己期盼的那一幕出现。他相信,只要能将这名书生杀死,自己就能将局面再次搬回来;修家不再有顾忌,自己将继续为主上效力,仍是拥有赫赫声威雪原第一盗。

    他看着十三郎走过来,看着其身后数百天狼战士远远跟随,但已绝对来不及支援;他看着狂狼战士们挥刀,看着这些自己最最信赖的嫡系准备效死,血狼唇角重新浮现出笑意,心里想

    不用想了,接下去的一幕就像从天而落的巨锤,恶狠狠砸在血狼的心头,将那些马上便可滋生出来的美妙幻想统统夯回去,连他的心一起,通通砸进盲肠。

    “嗷呜!”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狼嚎,不凄厉,但格外高亢;不凶恶,反带着一种深深的诱惑,仿佛那是一声呼唤,一声足足响了一万年的呼唤,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与每一头狼的灵魂。

    胯下猛的一颤,狼王的耳朵突然间竖起。身体如它的胯下之物一样挺得笔直!

    “怎么回事?”血狼勃然失sè,内心升起一种危险到极致的感觉,但却找不出危险所在。

    “嗷呜!”

    又一声狼嚎,紧跟着是下一声,下一片。下一群全体天狼战士高高昂起头,脖子上的青筋根根狂跳,对月狂嚎。

    人嚎,关狼什么事?

    关的事大了!

    嗷呜!第一声应和声响起,天狼战士的坐骑们高昂起头,目光却不是对着天空。而是在周围的同类身上打量,带着**裸的**。

    “怎么回事!”这次发出惊呼的是小少爷,对狼一无所知的他都能感受到雪狼的异状,神情有些惊恐。

    “嗨嗨,一会儿你就知道。”

    身边巨汉将他从雪狼的背上抱起来,举过头顶坐上肩膀。嘴里嘻嘻哈哈大笑道:“柱子保证,少爷绝对没见过这个。”

    小少爷不懂他的话,但能听出其话音中的那一缕暧昧;从其他天狼战士眼里,小少爷读出一丝异样,禁不住机灵打了个冷颤。

    他熟悉那种表情,每当自己童心大起、捉弄身边丫鬟侍卫即将得手的时候,表情与之一模一样。

    “到底是哎呀!”

    小少爷看到了。也看傻了,看呆了,小脸瞬间变得血红,险些当场晕倒。

    数百头血狼一一配对,又或者排队于某只身后,集体媾和

    嗷呜!

    狼啸声声,撞击声声,眼前只见一张张狼脸,如天地盛宴。

    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美

    对人类尤其是坡顶上人们来说,这是该怎么说呢?所有亲卫大张着嘴巴合不到一起。丫鬟们唰的一声捂住脸,却忍不住留出缝隙

    “呸!”偷跑出来的林家小姐掉头而去,身体颤抖仿佛打摆子。

    很多人都知道,天狼女子擅长一种可刺激狼类**、甚至能促进其繁衍几率的舞蹈:天狼曼舞。很少有人知道,一部分天狼战士能以吼声实现同样的效果。不同之处在于,舞蹈多用于自养之狼,吼声则可用于战场,且终身只能使用一次。

    据说一百名天狼女子齐舞的话,连月亮都会羞进云层,两百名天狼女齐舞,足以让千里之内的狼群感受到灵魂中传来的召唤,以呼啸与爱yù回应。

    以啸音激发血狼血脉中的**,不是泄yù的**,而是繁衍。对狼来说,繁衍就像食物一样重要,是任何人、任何仙法都无法抹去的本能。

    狼xìng本能一旦爆发,悲剧也随之发生。

    扑通!第一名狂狼战士翻倒在地,摔出十余米;紧跟着是第二,第三绵延整个战团。

    狂狼对主人的指令不管不问,纷纷效仿雪狼所为,就地媾和

    越强大的妖兽越难繁衍,这是修真界亘古不变的真理。不要说这些狼,就连生育能力最为强大的蚂蚁都不能除外。十三郎的厌灵蚁便是一例,回到魔域已经两年,蚁后哪有半点生育的迹象,与之前低阶时完全不同。

    狂狼也是如此,数百天狼人集体唱响天狼吼,对狂狼这种生育能力并不旺盛的种族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哪里还管得了身后之人,哪还顾得上什么战事如何?

    扑通!

    一声巨响,血狼一头栽倒,鲜艳的披风如旗帜一样盖住身体,仿佛默哀。那头体重达千斤的狼王呼啸着冲向前方,嘴里不停发出召唤。十余只强壮的狂狼冲上来,以最最亲昵恭敬的姿态向狼王示好,以最最狂野的动作朝她进攻身后群狼不少流露出羡慕的神情,随后转头忙于身下

    “这不可能!这不公道!”

    心神彻底失守,拥有强大实力的血狼居然被狼王掀翻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

    “公道?你居然知道这两个字”头顶出现一只脚,十三郎叹息着转过头,看向身后。

    “这一招的确很意外啊”

    你意外不?有没有被晃点的感觉?

    说真的,偶尔玩一下无厘头,尤其是在明知道很多人等待的时候玩一把真的很爽啊!

    哈哈,哈哈哈!

    此章为盟主加更,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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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这是凡人的战斗

    当血狼被踩在脚下,当那五百狂狼放弃战斗、将主人抛离背后,这场耗时良久的大战终告完结,走到谢幕的那一刻。

    面对六百多名天狼战士,头晕脑胀的灰民没有勇气再抵抗下去,束手就擒。五百狂狼也没有走失,天狼之吼不仅催发了它们的生命本能,还在人与狼之间建立起一条无形的联系,随时间变得坚固。

    天狼驯狼天经地义,让人觉得可惜的是,此地雪狼数量太少,天狼军团全力一吼,没有获得能与之匹配的功效。第一次为主上效力,钟大海生恐出差错,全族全力,不惜永远失去这项能力。

    战斗胜利了,胜利者却不像刚才那样激动,经过短暂欢呼后,坡上的人们一直提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之前竭力压制的哀伤却反攻上来,神情均有些黯然。

    失败者失去一切,获胜的一方得到些什么?除了死亡还有一堆残废,还有不是他们有资格考虑的担忧与惶恐。

    不知是谁带的头,亲卫仆妇们走下山坡,开始认认真真地打扫战斗,收拣掩藏在雪地里的残尸,整理被毁坏的车马,安置受伤的同伴,等等等等。

    战斗结束了,rì子还要过;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幸存下来的人们不能休息。

    十三郎也是如此。

    雪又在下,风比刚才更急,老天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将好奇怜悯通通收回,继续让人们体会冰冷与艰难。对它来讲,发生在雪原上的大战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甚至连插曲都算不上。

    踩着血狼的头。十三郎顶着风雪望着空中,说道:“两位,下来聊聊?”

    邀请得到回应,黑老猫女对视一眼,催动身形来到十三郎身前。距离百米。

    十三郎微微皱眉,说道:“我以为咱们接下去要讲的话应属隐秘。”

    风狂雪骤,传音不便,十三郎表现得足够真诚,也装得足够像。凡人嘛,又不懂什么传音千里。扯着嗓子吼的话,被人听到多不好。

    老者苦笑一声,回答道:“不瞒小友,老朽不敢离你太近;猫女若不介意,可上前与小友相商,将结果告知老夫即可。”

    一声老朽一句老夫。黑袍老者的忌惮毕现无疑;十三郎一脚制服血狼不稀奇,但其最后时刻冲起来的速度着实令老头生畏,哪怕他是修士。最要紧的是,因对十三郎的身份起了猜测,两人都无法再当他是普通炼体士,对其实力究竟能达到哪一步也没了底。

    以之前的战斗看,假如十三郎的力量再大一倍。近身攻击足以威胁到两人xìng命;虽不认为十三郎真有那般强悍,两人仍以君子不立危墙下为原则,敬而远之。

    猫猫女娇笑回应道:“不用大声,我能听见。”

    听到这番话,血狼挣扎得突然剧烈起来,然而头颅被十三郎踩在脚下,别说他,即便换成元婴修士又能如何?空负一腔哀怨愤懑,血狼连呼救都难以发出,身体扭来扭曲。如同一只快要死的蛆。

    猫猫女看着血狼,眼睛里涌出几分厌憎,说道:“先生若不介意,我可以施法隔绝声音,以免被无关的人听”

    十三郎叹息说道:“两位太小心了。杀人灭口这种事情,本人向来不屑为之。”

    “滚蛋吧你!”老者猫女心里都在骂,骂其无耻,更骂十三郎不知轻重,连最最起码的谦逊都不懂。

    诚然,十三郎的表现的确令人惊艳,但那更多是因为其手段所代表的意味。真若是打起来,两大修士均不认为自己会落败;当然了,前提是不要被他贴进来,以免措手不及。

    等不到回应,猫猫女不敢随便出手,遂正sè说道:“猫猫有一问相询,请先生作答。”

    这个自称合胃口,十三郎没有再如之前那样冷嘲热讽,反问道:“与来历有关?”

    猫猫女应是,回答道:“此事关系重大,请先生务必如实相告。”

    黑袍老者没有开口,想法显然与其一致。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我要是不说呢?”

    猫猫女叹息回答道:“先生若不说,猫猫只能勉力一战,尝试用手问出来。”

    十三郎问道:“之前好像听说过,你们不能朝林家之人出手?”

    猫猫女苦笑回答道:“事到如今,您真把自己当林家人看待?”

    “那必须的。”十三郎正经其事回答道:“本人受林大人所托,进入乱舞城之前,不能不守信诺。”

    这句话的蕴意很丰富,也可理解为什么都没有,两名修士无法判断究竟,踌躇难以决断。打?先不说能不能赢,打错了怎么办;不打?就这样放他走掉,回去连个消息都没有,该拿什么交差?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不是同路人,没有任何可能齐心协力;可若是分开来,难免被另一方坐享渔人之利,更不合算。

    两头为难,猫猫女正想该如何开口,十三郎忽然笑了笑,说道:“两位不要担心,既然请你们来,当然要给个交代。”

    脚下用力,颅骨碎裂,鲜血脑浆狂喷而去,雪地上出现一朵污秽的花。十三郎脚下,拥有强大实力的血狼不比臭虫甲壳更坚硬。

    踩死血狼,十三郎没有再说什么,回头望着身后那一幕幕安静的画面,望着那一张张迷惘哀伤的脸,平静淡漠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

    “一阵风丧心病狂,公然袭击皇家车队;亲卫誓死捍卫皇家尊严,天狼族感念皇恩,阵前皈依正统,协助林大人诛杀雪盗,全歼一阵风。雪盗首领血狼业已伏诛,五百灰民压入乱舞公开处决,枭首示众,以儆效尤。”

    清朗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十三郎说道:“此事偶然发生,与任何势力均无关联。”

    一片哗然。

    获胜的人们瞠目结舌,鼓噪几声后默默低头,不愿也不敢再说什么;那些狂狼战士不干了,纷纷嘶喊十三郎之前明明说过头像免死的话,为何此时不遵守。

    “这不公道!不公”

    蓬蓬几声,几名伤势不重的亲卫走上前,抬腿将几名呐喊挣扎的狂狼战士踹倒在地上,全部踢碎颚骨。

    “想喊的让他们喊,喊累了喊乏了,再用马橛子撕了他们的嘴。”

    十三郎淡淡说道:“没错,我就是不遵守约定,你们想怎么样?”

    战场陷入死寂,人人都能听出那道声音里包含的残毒意味,没有一个再出声。

    公平地说,十三郎并没有违反什么狗屁约定,狂狼战士投降了是没错,可那是在走投无路的前提下、而不是按照指定的时间和方式进行。

    本可理直气壮宣告出来,十三郎偏偏不肯那样做,他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有句话要说清楚,砍头因为你们是雪盗,与种族无关;凡被一阵风所杀的人,凡一阵风犯下的罪孽,都有你们一份。”

    一片沉默,没有人开口反驳或叫嚣;雪盗杀人劫掠是所有人都明白、甚至已视之为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人想过究其罪责。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十三郎当众这样讲出来,人们心里生出一种感觉,仿佛之前那场战斗找到了注脚,流出的鲜血更值,更心甘情愿一样。

    需要提到的是,对如今的林如海来说,五百狂狼战士绝不是什么一文不值的废物;他们久经沙场,战力非凡,更是维系某些平衡的砝码,举足轻重。

    十三郎要杀他们不奇怪,奇怪的是方式,以及那种方式中体现出来的决心,还有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

    是为了正义吗?听上去很可笑,这年头人人只问胜负,谁还在乎那个?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当那名书生以平平静静的声调说出那些话,人们本已麻木的心依旧被触动,感受一股久违的激昂。

    守土安民,这是官员的责任,也是每一个兵卒的天职;当这个看似老土无聊的口号真的喊出来,人们迷茫的同时终不禁为之激动起来,似想为之呐喊。

    人们在心里思索,十三郎顾不上理会他们怎么想;将事情定了xìng,他转过身望着两名修士,说道:“这就是我的回复,两位明白了?”

    两人齐齐愕然,心里想这是你的回复?回复什么?

    猫女眨眨眼,犹疑中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两位不需关心我的身份,我也不问你们自何处来,林大人同样如此;血狼已死,两位只要离开此地,这件事情就算完结,没有人再追究。”

    十三郎诚恳说道:“这是一场凡人之间的战斗,与城内势力无关,与修道者无关。”

    血狼的头被踩成烂泥,意味着林如海不可能得到一句口供;两名修士就此离开,意味着他们之前说的话就像放出的屁一样消散殆尽,无人追究,也无法追究。数千人死亡的战斗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很无奈,但却最容易为各方所接受。

    至于林如海将来如何,为各方觊觎的宝物花落谁家,还有十三郎的身份怎样,两名修士来自何处,将决定于下一场、或下下场博弈;眼下三边均势,还有一方隐藏于暗,何苦相争?

    这便是大局,十三郎不想遵守、但又不得不遵守的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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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传承之诅

    黑袍老者走了,带着带着震惊与疑惑而;猫猫女走了,带着比黑袍老者更多的震惊与疑惑,另多出几分好奇。

    相较而言,猫猫女地位比老者高,见识也更多;她怀疑十三郎所用的狼血中含有丧魂丹,怀疑十三郎与战盟关联,同时还被天狼族上层所重。

    三重身份,如三座大山一样压住了猫女的心,让她不敢妄动,不得不退走。反之老者虽没有看出那么多,但其损失远比猫女小,自不会有何不甘。

    林如海的固执远超想象,宁可放弃小少爷入仙门的机会都不肯献出宝物,老者又能如何?这样的结果当然不算好,好在黑老头起码算林家熟人,方便定策后再展机谋。

    用机谋对付凡人,修道之人本不屑为之;然而话回来,若是能对林家用强的话,又何须等到今天,等到这位神通并不出众的黑老担当重责。他不明白林如海凭什么能守护宝物这么多年,不明白上峰为何不允许自己对他搜魂,更不懂比自己与猫女更强悍的那方为何沉寂到现在,一直没有出过。

    不明白归不明白,黑老不打算追究。人老成jīng,种种迹象让他明白,这件事极可能是一个会剿灭无数生命的泥潭,最好避而远之。

    十三郎突然间出现,黑袍无功猫女亦无果,老者既失望又觉得欣慰;失望的是自己失了完成任务得到奖赏的机会,欣慰的是可以就此摆脱此事,无需担心被罚。

    “无功无过,好事。”

    年龄与经历告诉黑老,十名亡者九因贪。摸不清底细的事情最好早点了断,无得亦是得。

    揣着这样那样的心思,老者猫女各归其路、各自回复上峰不提,此刻的山坡一派繁忙,正为看似光明实则被浓雾遮掩的将来筹谋。

    “来自城内是必然的。但没有办法追究,你不行,皇家也不行。”

    十三郎一点都不给林如海留情面,道:“如有可能,建议大人即刻返京,再莫向前一步。”

    战场之事自有人负责。十三郎找来林如海,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劝其返回。

    “不管是违抗君命还是被人构陷,林家既然有让仙人动心的宝物,回厩就不会死。乱舞城不同,不是每股势力都受控,发生意外的可能会大上很多。”

    军不杀贼杀。这段话大概可以如此理解;不妨做个假设,假如没有十三郎,没有黑袍老者,一阵风也非受人指派,结果会如何?

    简单点,林家死定了,而且白死。根本无从追究。乱舞城就是这么个地方,林如海若一直窝在城主府内自囚也就罢了,如还想做点事情当个合格的地方官,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杀死。

    十三郎道:“实话与大人讲,那两名修士是被骗走的;我什么后台都没有,这件事顶多瞒个三年五载,他们还会来。”

    话讲到这份儿上,正反都已透,十三郎再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劝解,只看林如海自己如何决断。

    林如海微微一叹。道:“先生的好意林某明白,但我不能那样做。”

    “林家有宝,可这件宝物从未给林家带来什么福分,相反,只有灾难与不幸。”

    林如海神情落寞。缓缓道:“不仅如此,它还波及到皇家,连累林姓全族。千年传承至今,林家因其死亡的族人不下百人;假如这是罪孽,林某万死也洗不清身上的血,不掉这一生罪业。”

    “但我没办法,血鼎不光别人拿不走,便是我想送都未必能送出;它是宝物,同时也是诅咒,世世代代跟随林家传递,非灭族不能摆脱的命运。”

    林如海望着十三郎,道:“先生高智,能否告诉林某,这样的情形下,我该怎么做?”

    十三郎没有什么。不是无话可,乃因看到林如海的神情,狠辣如他也一时难以开口。

    “三千年前,林氏皇朝初建,林某这一系为开国重臣,功绩斐然,受世勋立宗室,风光一时无两。一千五百年前,先祖诞生,身负道基踏上仙路,加之人丁兴旺,英才辈出,林家荣耀达到极致,皇室也要礼让三分。”

    “修炼数百年,先祖修为rì渐高深,已达神仙一流,休我辈凡俗之人,便是各大宗门仙家领袖也都钦慕不已。那时候的林家决定,自立族谱,以先祖为林氏老祖,而不是以林朝开国之皇”

    深深叹息一声,林如海道:“正如古语所言,yīn阳轮转,盛极必衰,林家虽出了一位绝才纵横的先祖,亦不能规避天道轮回。千年前,先祖突然法驾凡俗,传下几件仙家之宝,留下几句交代后飘然而,自此再无踪迹;林家也就此走上衰落之路,一发而不可收。”

    “自此,林家每一辈都会有杰出之人患上先天寒疾,无疑治,无人能治;结合先祖之语,慢慢才体会到先祖所的血脉之宝是何意,唯有”

    神情带着苦涩,林如海道:“若只是这样,林家还不至于就此没落,然而随着先祖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各路修家开始向林氏发难,当年之事也被挖掘出来,最终有人推断出因果,知道先宝将血鼎留在了凡间,留在后世血脉内。”

    “后面的事情比较简单,仙家似乎知道血鼎不能强取,纵将携宝之人炼成灰亦是枉然,遂以各种方法威逼利诱,生生将一个数千人的大族逼至仅余一脉,也就是我林如海一家四口!”

    林如海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却平静下来,缓缓道:“林某肉身凡胎,虽受了血鼎,但我连将它拿出来的本事都没有,谈何祭炼使用,或者送人?就算林某狠下心自戮,甚至连涛儿姐弟也一道杀死,仍无法让林家摆脱此命;这样的情形,林某该怎么做?”

    惨绝的遭遇,林如海的声音却显得平淡,表情并不如何悲痛;他就像一个被折磨千年的老人,脸上带着无法摆脱噩梦的麻木,和寄于某种执念的僵硬。

    可以想象,假如不是妻慈子孝,假如不是有牵挂,林如海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十三郎默默听着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一丝jǐng惕,似有所悟。

    道法神奇,不仅神奇在杀人威力,还有太多太多超越死亡的段。从林如海的话判断,其威力远远超出十三郎想象,怕是那种随血脉延续而存在、连轮回都无法磨灭其存在的至宝。

    血鼎究竟是什么,作用如何发挥,十三郎无从知晓也不想知晓;他肯定,一个三千年皇家、曾出过大能修士的家族不能解决的难题,自己肯定没资格置喙。

    十三郎问道:“这般歹毒之物,令祖为何将它传下来?”

    林如海摇头道:“先生错了,血鼎本身并不歹毒,歹毒的是人心。先祖留下血鼎,一方面确有不得已成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林家兴盛,绝无恶念。”

    凡人能有这样的见识,林如海不愧“杰出”二字;十三郎没有话,心里想太多坏事都是因善愿引起,林家不是第一个发生这种事的家族,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林如海道:“先祖曾为大能,传血鼎时便已留下解决之法;要彻底消弭危机只有一条途径,需由林家能够修道的子弟”

    十三郎摆道:“还是不要讲了,我不想听。”

    林如海愕然,随后苦笑道:“先生高义,林某之前多有得罪,万请莫要因之怪罪才好。”

    怪罪这种事情需要对象,林如海时刻在煎熬中度过,他生不如死也不为过,自不在乎谁怪罪。一千道一万,还是为了儿子着想。

    十三郎道:“林氏只是皇族一脉,出了这样的事,皇家难道不过问?”

    林如海喟然回答道:“焉能不问,问不了,也解决不了;整个林氏出过不少修士,历朝历代都曾查看过,可惜都无法承受血鼎咒力;若不碰也就罢了,如试图将之取出化解,沾之必死。”

    十三郎默然,越发肯定林氏老祖修为不凡,道:“皇家修士解决不了,不等于别人解决不了。既然有人费尽心机谋夺血鼎,明他们有办法化解,为什么不能与之合作?”

    林如海再度苦笑,回答道:“不管他们有没有办法化解,林某可肯定的是,他们所想的绝对与先祖所留不同。他们需要强行破解,失败则对方会死,成功的话,诅咒非但不会消散,反有可能扩及林家旁系甚至皇族,迎来灭族之灾。”

    十三郎内心微寒,忍不住想林家老祖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凶狠的东西留给后世,真的是为了种族兴盛?

    他问道:“那你大可将真法告知,失了宝物护了全族,难道还不行?”

    林如海叹息,道:“先生所言的确可行,但我做不到。”

    十三郎无法理解这句话。

    林如海神情苦涩,道:“真法破诅,这一代着落在涛儿身上;如非亲眼见到先生所为,且视涛儿如子弟亲人,林某绝不肯出来。可先生又不愿意听林某不知该怎么讲下。”

    又和小少爷有关?十三郎暗暗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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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为官之道

    “涛儿能够修道,且林家如今只余他一名直系血亲,林某若死,血鼎一定会出现在他身上;只有他修炼到先祖所言的元婴阶段,才能将血鼎培炼进而运用。”

    林如海一直留意着十三郎的表情,见他没有再如刚才那样坚决,遂赶紧交代因果,道:“此法若被别人所知,结果如何,先生可以想象得到。”

    这便是真法?是的,但只是一部分;血鼎能否现世,关键在于培炼二字。

    林如海保留最关键的部分不讲,显然仍抱着万一看错人、宁可父子双双死掉,林氏灭族,也不许儿子成为炉鼎一样的角sè。

    十三郎生不出怪罪念头,但有些疑惑。

    他道:“大人可知道元婴意味着什么?”

    林如海摇头,道:“林某只是凡人,但我从先祖所留的话里知道,他老人家修炼两百年方才结婴成功,应该是极为高深的境界。”

    十三郎心里估量着林家老祖的境界,道:“既然是这样,就算小少爷马上开始修炼,如何能在大人有生之年修炼到元婴?”

    林如海毫不犹豫回答道:“拖一天是一天,涛儿若能走上仙路,林某会尽量多活几年。”

    十三郎再次无语。

    平心而论,十三郎林如海的印象不好不坏,此时却不觉大为改观,生出几分钦佩与叹服。

    为儿子不惜一切的父亲很常见,但像林如海这样左右不是人仍能坚守不倒的父亲,已值得为之表达尊敬。最最关键的是,苦撑至今,林如海身上看不到任何偏失人xìng处。依旧兢兢业业做官,踏踏实实为人,甚至还记挂着要做个好官。

    普通人做普通事,当普通人不止想做个普通人,事情往往会走向极端。林如海是个普通人。但被赋予了极不普通的使命,能够坚持本心,很难得。

    反过来想,若不是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环境,恐也生养不出小少爷姐弟那样的xìng子。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这句话不光光指技能本事,还包括其根本秉xìng,乃至灵魂。

    十三郎问道:“皇室也有修士,且有道宗扶持,为何不让小少爷拜师投门。反倒寄希望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先不惜一切让小少爷拜师求道,若不成便罢,假如其修炼有成,林如海会在死之前告知其一切,如此虽不算绝对妥当,但比盲目相信别人已强出太多。

    林如海冷笑道:“以先生之智,不会想不到同族倾轧远较仇敌更无情吧?”

    未尽之言透了一切。直到此刻,林如海终流露出几分怨毒,与几分怒视苍天的愤怒。

    然而愤怒归愤怒,身为一名普通人,面对这种无解局面,他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忍。

    “流放在外比较zì yóu,算不得什么坏事。”

    十三郎不打算再谈下,又或则觉得谈不下,站起身淡淡道:“当个地方官其实也不错。便是做不了什么丰功伟绩,起码能散散心。”

    散心?听到这个词儿,林如海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心情,艰涩道:“先生笑了,林某这个官都不知从何开始。”

    十三郎笑了笑。道:“这个还难不住我,要在乱舞城当官,需要”

    “从抢劫开始。”

    “如何治世安民我不懂,但我知道维护统治最基本的两条:军马与人心。只要将它们抓在中,谁都动不了林家。”

    十三郎道:“现在的形式固然恶劣,但若细想起来,倒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首先修家不能出,至少那些高阶修士不能随意出。算起来,林大人所要面对的无非是一胁俗门派、流寇盗匪,与那些不受任何人辖制的蛮夫罢了。”

    他道:“林家毕竟是皇族,大人是乱舞城的最高官员,握大义,只要运筹得当,没理由不能将他们折服。至于那些背后有人、不可能归服的人,杀掉就是。”

    十三郎得很轻松,林如海听得直摇头,道:“先生不知道乱舞局势,林某何尝不想行霹雳段,奈何中无刀,徒呼奈何?”

    十三郎知道他做过功课,耐心听着。

    林如海道:“乱舞城方圆数百里,户籍人口两千余万,实则近两千五百万;如现在这样迁徙高峰时,可达三千万!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人,城内军马自然不会少。然而七族之中,仅摘履为林家本族,实力仅占其一,如何能与六方抗衡?经过这么多年,城内军马、包括摘履部在内,早被各族各方渗透到骨子里,调动都难以及时,谈何用兵?”

    轻叹一声,林如海道:“先生也算修行之人,应该明白对您这样的强者来,金银之物并没有太大吸引力,注重的是只有修家才能掌持的丹、器、法等物;那种东西根本不是我所能涉足,拿什么招揽强者之心?没有这样的人做班底,林某这个名义上的最高官员,徒有虚名罢了。”

    看得出来,林如海对乱舞城做过不少研究,对修真世界的秩序根本也有所了解;其所讲的话切中城内要害,但都没有能力解决。

    这个世界里,因拥有道基的人比例太少,炼体之风极盛。那些名义上归属凡人的炼体士实际上也是修行,拥有普通人无法想想的力量,同时也有凡人无法满足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十三郎得自美帅的霸体丹,本xìng属于修家之物,其价值其耗费,哪里是普通人所能想。

    林家不缺钱,但没有用;他所提到的丹、器、法都不是钱所能购买。凭什么安抚强者招揽人心?他还有几件传家法器,但都不是什么珍贵之物。林家老祖留下来的东西多为法宝以下,即可有些作用,又不至给林家带来额外祸患,可谓用心良苦。

    林如海顾虑重重。十三郎对此早有所料,微微一笑道:“大人的话有道理,但您忘记了,眼下就有一方宝山待取,完全能够应付一段时间。只待落了根基,在城内站住脚。余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十三郎愿意出,林如海自是求之不得,以最最诚恳的态度致谢后问道:“先生的财源”

    十三郎笑了笑,问道:“乱舞城周围什么最多?”

    林如海想了想,眼前一亮回答道:“雪盗?先生的意思是”

    “没错,财源就是雪盗。抢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血狼的老巢,有天狼部带路,不怕找不到。”

    十三郎坦然道:“兴正义之师,将所有雪盗杀光、抢光、烧光,借此收揽人心。之后解散所有不牢靠的军伍,重组战备,重用徙民;由外及内。中心开花,合纵连横,打压拉拢,农村包围城市”

    “咳咳,打个比方而已,就这么个意思。”

    “先生真乃神人也!”林如海一揖到地,衷心表示叹服。

    策略这种东西,不的时候很神秘,一旦想透了因果,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乱舞城人多地大。真正的本土之人不过一半,很多都是经过迁徙后逐渐留居此地,慢慢演变成如此规模。

    打断骨头连着筋,留下来的人与外面的部众血脉相连,很难彻底割裂;本土居民势力稳定。视徙民如猪狗,让这种联系更加紧密。换句话讲,林如海若能平息雪盗,收揽到的不仅仅是迁徙部众的心,还包括近半乱舞子民。

    人心若有了着落,军马就不再是无法解决的难题;首先是人,迁徙之民不乏勇士,兵源得到保证;至于强者的招揽与安抚,便着落在那些纵横多年的雪盗身上。他们也以传承的方式存在,年年抢掠,总归有点家底儿。

    十三郎真正的想法不止于此,如有必要,他一人便可支撑起一支军队的丹药供应。当然那需要时间,而且不是人人都需要,只要笼姿心人物,大局可定。至于盔甲兵器以及各种军械,林如海若连这些都搞不定,十三郎懒得再理会他,任其自生自灭就是。

    开拓了思路,林如海很快体现出一名官员所应具备的头脑,提出不少见解。他知道凭眼下掌握的力量,纵横雪原或许不足,但只要稳妥一些,不要招惹那些太难对付的目标,很快便能由弱变强,组建其一支足以在凡间自保的力量。

    每歼灭一支雪盗,每救下一支迁徙的队伍,凭借林如海的身份,大可许以条件招揽入伍,等若拥有一支绝对忠诚的嫡系子民。

    有了人就有一切,很简单的道理,在任何世界都适用。

    此外还有一条最最关键处:十三郎。

    细节需要林如海与其幕僚商讨,他知道十三郎对这些事情没兴趣,不可能、也不应该让他为这等小事cāo心,遂道:“这样的话,本官打算暂不入城;趁眼下迁徙高峰,游走城外建立根基,先生以为如何?”

    能有这样的勇气很不易,十三郎对此表示认同,道:“也好,只要不是修家出,可保林家xìng命无碍。”

    这一次,林如海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称谢,微微一笑道:“有先生相助,林某”

    他自贴身处拿出一件东西,小心翼翼托在里,问道:“先生请看一看,可识得此物?”

    “嗯?这是”

    十三郎明白林如海的心理,但不知道他凭什么认为有东西能将自己打动,疑惑中投以目光,顿时大吃一惊。

    “渡化玉碟!”

    第二卷的坑,谁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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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九章: 造化缘于善果

    林如海拿出珍藏宝物是收买,是拉拢,同时也是为了试探。

    不管是什么,十三郎都没有揭穿他的想法。自始自终,他对林如海的话都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信与不信,全在一念间。

    他知道,林如海作为一名普通人,作为一名父亲,已做到他所能做的极致,不可不能表现得更好。

    因遭遇,也因为处世理念,林如海至今没有完全敞开心怀,仍对十三郎持有防范之心。

    重要吗?不重要了。

    有些事情看上去难,说到底在于是求与不求;十三郎既然不贪图血鼎,林家故事就格外简单:夺宝与灭门罢了。

    血鼎是什么,林如海藏着什么,打算用什么拉拢自己与将来会遇到的强者,十三郎根本不在乎。

    十三郎做事需要找到自己的立足点,需要证明自己所做的事值得去做,但这个值却不是林如海所想的值,他不会、也不屑于解释。

    林如海献宝,十三郎不意外;哪怕林如海此时拿出的是其刚才所讲的、根本无法取出的血鼎,十三郎都不会觉得太意外。他甚至已做好“被”拉拢的准备,准备好足以让这个“可怜人”心安的表情。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也不可能想得到,林如海拿出的居然是那件东西。

    “渡化玉牒!这是林家老祖所留?”

    望着那个最初被自己识为孔明锁的“混沌之宝”,十三郎脑海中瞬间闪现出两个字:三生!

    “渡化玉牒?林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林如海不知究竟,疑惑说道:“这件东西是老祖随血鼎同时传下来的宝物,明言需有缘人方能识出其果;如今看来,先生与林家之间”

    这个时候说十三郎与林家有缘。拉拢痕迹太明显;林如海脸皮不够厚,没好意思把话讲完;

    十三郎闻之摇头,心里想以这样的方式碰到它,除了缘分使然,真找不出比之更合理的解释。问题随之而来。林家老祖有没有进过古迹二层?是不是那两个生还的魔修之一?

    时间对得上,修为可以理解为林家老祖得到渡化玉牒残片的时间提前,也能说得通。假如事情是这样,其突然安排后事也有了解释,多半林家老祖发觉受控又不甘心受控,因不敢泄露自己身怀yīn冥之气。才不得隐匿或寻找某种解脱之法,永远消失了。

    结合玝逻真君所言,渡化玉牒残片一人一片,那是不是意味着,林家先祖是一人,冷玉口中的魔宫长老是另外一个。也就是将叮当“造”出来的那位大能。

    十三郎不这么想,他最最关心或者说担心的是,这两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魔修会不会是同一人!

    验证原本不难,只要冷玉神智清醒,详细了解一下魔宫大佬的生平,总能看出蛛丝马迹。可惜的是,冷玉清醒的时候。十三郎不知今rì之事;现在冷玉沉沦在轮回记忆中无法醒转,十三郎只能干看着,徒呼奈何。

    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郎始终有种感觉,离开古迹的第二人还有隐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个想法不仅仅是直觉,十三郎此时想到一个之前被忽略的问题:血鼎,为什么能够随血脉传承而不散。

    除了三生族,谁能如此!

    假如林家老祖是觉醒过的三生族人,那么小少爷

    十三郎不愿再想下去。内心被一股暖暖的东西所充斥,就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至少可替代一部分。

    不想是因为害怕失望,十三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患得患失。不敢不愿面对真相的那一天。当然还有一点,现在的他自保尚且不足,知道再多也没有用。

    压下思绪,十三郎大略问了问和玉牒残片有关的事,结果不出所料,林如海基本一无所知,除按照其老祖所嘱的将遗留宝物按照价值分档保留,别的均说不出个所以然。

    怀疑不等于事实,十三郎没指望从林如海这里得到太多信息,谈不上如何失望;此时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玉牒残片里面蕴含的充裕魔力在不在,与之前所得相比,其量是否充盈。

    现今的他身负重伤,首先要做的是修复元婴,已初步有了思路。过程肯定不会快,有可能还会出现波折,但这不妨碍他为将来谋虑,筹划如何快速提高境界。按照以往经验,跨越大境界后,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星印重新开口,肆无忌惮分享十三郎好不容易才修炼来的法力;如有手段将这个过程加速,十三郎当然不会拒绝。

    渡化玉牒残片内的魔力jīng纯之极,当初若没有它的帮助,很难想象十三郎什么时候才能筑基成功。事后想来,他吸收的魔力只有很少的一小部分,绝大多数化成魔气风暴消散在灵气里,险些引来大敌。

    如今情况不一样,十三郎已是元婴之身,准备妥当的话,断不会像当初那样浪费。换言之,这是他提升修为的一次良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

    与此相比,无论林家老祖是何身份,包括他到底有没有死,传下血鼎是何用心等等,都是极为遥远的后话,可暂时不予考虑。至于渡化玉牒有没有后患十三郎破掉梦幻天罗,连玝逻真君都不在乎,更别说它的一件宝物。

    这是优势,林家老祖无论如何都比不小的优势。

    “血鼎,有可能是冥界之宝啊!”

    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没有和林如海客气,甚至连商量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从其手中拿过残片。

    “实话和大人说,这件东西对我有大用。对林家是不折不扣的祸根。如果被人知道你有此物,血鼎也无法成为林家的护身符。”

    这句话假如是别人讲出来,林如海一定当他是骗子,纯心谋占林家之宝;十三郎不同,所作所为是一方面。关键在于事先他根本不知道此物,自然不会被误解。事实上,十三郎不在乎林如海会不会误解,既然看到这件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是白拿,会付出让林如海满意的报酬罢了。

    听到护身符三字。林如海神情变得黯然;他明白十三郎的意思,血鼎为林家带来的灾祸不假,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林家之所以没有断根,恰恰也是因为血鼎尚未被人取走。否则的话,皇族都不容他们再活下去。

    关于这个。十三郎也是刚刚想明白。之前他对血鼎价值估计偏低,认为那不过是件普通宝物。如今看来,林家老祖将其看得比渡化玉牒更珍贵,一切才变得圆融。

    手里拿着残片,十三郎感受着其中隐隐传出的yīn寒之力,说道:“我很奇怪,林家为什么能保留它这么多年。”

    林如海回答道:“前代如何保存不知道;自林某这一代。我一直将此物带在小女身边,因没有人相信女子身边存有重宝,方得以保留至今。”

    传子不传女,凡间之人常以此法蒙蔽图谋之人,修真界不会这么想;这种事情十三郎无法追究也不能追究,神情略有讥讽。

    “难怪小姐身子弱,这等东西带在身边,能活下来可不容易。”

    林如海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只是普通人,如何分辨仙家宝物有何忌讳。只想此物乃祖宗所留,带在身边就算不能用起码也能驱邪避恶,哪知道竟给女儿留下病根。

    渡化玉牒本身是魔宝,但其曾经出入古迹,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沾染冥气。哪怕一丝一毫,也绝非凡俗女子所能承受。林家小姐能够活到现在,是奇迹。

    十三郎拿出一只玉瓶,说道:“这里有些丹药,让小姐缓缓服用,应该没有大碍。”

    老君丹不算什么仙丹妙药,但其主材是魔蚊之晶,魔蚊生活在秋猎之地,其xìng正自可压制冥气。生恐林家小姐身子太弱受不住药力冲击,十三郎吩咐林如海酌量使用,先以浸泡之法取其水,慢慢打牢基大增加药xìng,以免造成误伤。

    一番解释几多叮嘱,林如海唯唯诺诺记在心里,忽然问了句:“林某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终于来了吗。”十三郎暗暗叹息,说道:“林大人的病不是那么简单。”

    林如海微楞说道:“先生误会了,林某所指不是这个。”

    十三郎也为之一愣,略想了想,心中似有所悟。

    他知道林如海并不是贪生怕死,所图皆是为了小少爷;某种角度讲,林如海多活一天,小少爷就多一分机会,由不得他不想长寿。之前不信十三郎,林如海不会奢望什么,此时见他能够替女儿治病,难免生出念想。

    十三郎便是这样认为,可惜的是,他明知道林如海不仅有补中了毒,此时却没办法、也不打算解救。

    蛉花是灵域才有的东西,十三郎初涉丹道,能认出来还多亏了童菙,根本谈不上医治。他依赖的是胖胖,打算让这个万毒之王醒转后出马,以毒攻毒方能施展。

    即便能够解救,十三郎也不打算马上替林如海解毒;他有邪现在还不能对林如海讲,只好装糊涂。

    十三郎认为林如海想说的是这件事,却忽略了林如海的话中所提到的是“疑问”,而不是“请求”。

    林如海留意着十三郎的神情,试探说道:“先祖留言,此宝与血鼎一样为修家之物,之前先生说它对您有大用”

    十三郎笑了笑,收起玉牒残片转身走出大帐,仅留给林如海一句话。

    “小少爷很聪明,我会认真教他。”

    身后,林如海呆呆坐在原地,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仍茫然不知。

    “林家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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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雪后不见晴天

    昏白的天空渐渐明亮,晨曦挣扎着露出脸,饱食后寒鸦挣扎点着头,昏昏yù眠。

    战争是寒鸦最喜欢遇到的场景,不论战争发生在人与兽、兽与兽、又或是人与人之间,均意味着有足够的血肉供它们啄食,意味着数rì不需为生计担忧。

    胆大的寒鸦立在车顶,迎着东方的晕白梳理羽毛,将嘴边血迹与污渍清理干净;寒风咻咻吹过身畔,几片穴顽强地粘在黑羽上不走,寒鸦歪着脑袋,微红的瞳孔注视着身上那几点晶莹,心里忍不住要想,rì子一直这样过的话

    那该多好啊!

    几只尚未完全成年的幼鸦仍在雪地里忙碌,到处都是被冻成冰坨的血泊,很容易找到大块大块的碎肉,幼鸦用锋利的喙啄开冰雪,将那些冰冷的、蕴含着丰富生机的肉块吞到肚子里,发出惬意鸣叫。

    听到叫声,其它寒鸦纷纷扭过头,不满的目光望着那些不懂事的后辈,似乎在jǐng告。与人类相处久了的它们更有经验,知道那些厮杀一整夜的战士们需要休息,容不得鸦鸣打扰。

    寒鸦脑海中没有对与错,它们永远选择胜利一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彼此的联系。昨夜的战斗它们看了,也震惊了,甚至恐惧了;聪明的鸟乐意与这些强大的人待在一起,彼此照顾,相互依存。

    令它们不安的是,与战前相比,这支车队的规模减小不少,人类却更多,还多出千多匹强大的雪狼。寒鸦对这种生物不陌生,知道它们是何等残敝怖的存在。心里难免有些惴惴。

    阅历丰富的老鸦们知道,一支队伍能否存活长久,关键不在于那些骑在马上的战士,而是那些坐在车里的老爷;换句话说,车辆多往往代表着强大。还有更加安全。

    昨夜生了一把火,用的材料是当场被拆的马车,车队规模因而清减不少,好在死去的人腾出不少空间,倒不显得拥挤。寒鸦的目光自那些俯卧酣眠的雪狼身上掠过,暗想它们为何这般老实。一点都没有造反迹象呢?

    一声马嘶响起,一声呼喝随后,紧跟着就是一片喧嚣,营地就像一个睡至半饱的巨人,打两个哈欠后醒过来,开始舒展筋骨。

    “这么早赶路?不应该呀!”寒鸦奇怪地想。

    天sè已明。营地内一片忙碌,五百狂狼进食后肃然坡前,载着新一任骑士即将出发;狼群边,一支由十余名亲卫组成的信使身上马,准备赶往另一个方向。

    狂狼身势浩大,狼王站在队伍的最前端,骄傲地高昂着头;因距离太近。鎏马被狂狼身上散发出来的凶恶气息所惊,大大的眼睛不时朝旁边瞥着,一旦与狂狼触碰便赶紧扭过头,神情紧张。

    主人不开口,鎏马不敢举步,生生忍受着数百体型与自己相仿的狂狼气焰,时间每过一刻,它们的腿便软上一分。

    狼群很安静,除极少心xìng尚未成熟的年轻狂狼以目光“挑逗”鎏马取乐外,大部分狂狼如军队一样肃杀沉稳。它们不需要、也不屑于和那肖着丑陋蹄子、只配提供血肉的家伙比较。别说狼中王者,便是那些普通雪狼眼里,长着蹄子的东西通常意味着食物,哪有资格与自己并立。

    骄傲会传染,逗弄鎏马的年轻狂狼慢慢感受到同类的情绪。纷纷羞愧转过头;马群如释重负,响鼻儿声声喷出一股股白烟,仿佛在庆幸。

    “没出息的东西!”

    大灰心里骂着这些和它模样类似的家伙,踱着方步来到狼王身边,歪着膀子将她扛到一边。

    “嗷呜!”狼王愤怒的目光望着大灰,似在jǐng告说你找死?

    “额昂!”大灰的声音比狼王响亮得多,似在回应你试试!

    群狼怒目,喉间低吼连成一片,只需狼王一声令下,它们就要扑上去,将那头蠢驴撕成碎片。被这么多凶狠的狼眼盯着,骄傲的夔神内心有些突突,奈何事情已经做了,此时认怂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撑也要撑下去。

    “大灰好样的!”小少爷的鼓励让大灰勇气暴增,圆溜溜的眼睛一眨都不眨,对狼王说你来呀,你来呀

    “都是一家人,别闹了。”

    十三郎远远走过来,看似公道实则带有明显亲疏的语气不见严厉,奇妙的是,那些连天狼战士都尚未完全认可的狂狼听到他开口,顿时如得到命令的战士一样收声,军容依旧。

    大灰得了便宜不敢卖乖,表情比刚才丰富得多,抖抖鬃毛甩甩脑袋,弹一弹铁蹄摇摇尾巴,不小心肚皮抽动时候带起伤口,顿时一番龇牙咧嘴。周围鎏马望着这位马中王者,纷纷轻嘶表示臣服;几匹俊俏的母马眉目含chūn,频频以目光示好。

    大灰神sè不动,暗想:“大庭广众,以为本神是那些不识教化的狼么?不知道挑个地方.”

    “进城不要闹事,有人给气受,忍;有人打脸,忍;有人示好,忍。”

    连着三个忍,十三郎给那些亲卫的行动定出标准,说道:“找个熟悉城内局势的人,活着带回来。”

    执行使命的亲卫叫韩成,一看就是老成持重的那种人;认真聆听着十三郎的指示,韩成疑惑地问:“示好也要忍?”

    十三郎说道:“什么都要忍,不承诺不拒绝,不亲近不远离,见人三分笑,不管他是官是匪是兵还是贼;重要的是把命留住,把人带回来。”

    韩成点头,说道:“明白了,这趟就是做孙子去。”

    周围人失笑,暗想新任城主驾到,非但不敢入城。连派个信使还自称孙子,这种排场

    十三郎也笑,伸手拍着韩成的肩,说道:“有人欺负你们,记住摸样名字。以后找回来。”

    失笑变成大笑,亲卫们东倒西歪,对十三郎这种零距离交流极为受用;一名年轻侍卫胆子比较大,追问了一句:“先生给个标准吧,方便分一分轻重。”

    旁边想起喝骂,斥责年轻问轻重不识轻重。明知道这是场面话非得故意搅合,岂不是让先生难做。

    十三郎淡淡笑着回答:“一刀切,通通杀掉。”

    哄闹声四起,怪叫声连连,十几名轻骑策马扬鞭,飞奔赶往乱舞城。不管怎么讲这都是规矩。大家都明白城内早就知道林大人车驾已至,然而人家装作不知,这边只能派人传信,命城主府留守官员预备。

    安排好这一路,十三郎转身看着钟大海,说道:“你们不一样,不用给任何人面子。记住速度要快。尽量在逃走的角蚩战士之前赶到,收缴要干脆,有不服者,杀无赦!”

    钟大海昂首挺胸,喝道:“主上放心,天狼部绝不给您丢脸。”

    十三郎照样拍了拍钟大海的肩膀,说道:“有件事,如有能使用天狼吼的天狼战士,记得招揽过来。”

    钟大海微楞,苦笑说道:“主上知道的。我们进不得乱舞城,城内有点本事的人,要么躲在暗处无从找起,要么被各方势力瓜分光;这件事只能慢慢来。”

    十三郎答应道:“慢慢来就慢慢来,不着急。先寻些路子打探打探。将来王旗所向披靡的时候才是机会;既然城内天狼族已成割裂之势,我打算干脆将他们翻过来,重组成军后集体归宗,更容易被接纳。”

    “嗬!”

    钟大海倒吸一口凉气,眼里遏制不住升起兴奋的光。

    城内局势究竟如何,十三郎目前只知道大概,按照钟大海的说法,所谓七大族其实是吹牛,乱舞城内七族更像割据的小诸侯,仅在名义上附逆本族,不需也不愿承担任何义务。

    威慑不够就会闹dú lì,这种事情在任何地方都一样;乱舞城环境独特,七族联动又相互牵制,除非内部分个输赢胜负,外力很难涉足。天狼族若强力镇压,难免惊动其余六族,引发灾难xìng后果。

    假如十三郎所说是真,将城内天狼部首领挑翻后重新整合,以他目前拥有的这些班底,可想而知钟大海等人会是什么位置。

    经过昨夜的事,哪怕十三郎说的话再不靠谱,也没有人觉得他是说笑。一天前还是流露四方的盗匪,突然发觉一方豪强不是梦,任谁也不能不为之激动。五百天狼战士纷纷sè变,胸膛起伏,仿佛打了鸡血的狼。

    “愿为主上效死!”

    钟大海竭力平复呼吸,说道:“车队缓慢,属下将五狼山打扫干净,恭候主上驾临。”

    五狼山便是血狼的老巢,距乱舞城仅百余里;赫赫有名的一阵风盗匪团在城外安居这么些年,可想而知乱舞城有多乱,官道瘫软到何种程度。

    “去吧,记住一条原则:不怕杀人,只怕死人;打要打赢,打不赢宁可不打,总之我们的人尽量不要死。”

    天狼本就dú lì成军,凡事自有章法持度;一声令下,五百狂狼出征剿匪;十三郎挽着小少爷的手,依旧走向自己那个破窝。

    “老师,今天学哪个字,还是‘杀’么?”终于名正言顺,小少爷一路jīng神抖擞,雀跃不已。

    “不了,学写‘气’字。”十三郎回应道。

    “哦?”小少爷疑惑。

    “好好学,这个字你要写很久。”十三郎眉间透着思索,似想到了什么。

    “把你姐姐叫来,让她跟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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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一章 不寻常的路,我自横行

    车轮幽幽转动,破旧马车居然走得甚是平稳,似可证明夔神的上一世,乃于车辕内度过。

    “气者,命之本”

    “老师”

    “嗯?”

    “古语有云,魂才是命之本。”

    车内三人团坐,各自面前铺着纸笔,开始旅途中第一堂正式课;只可惜,战场上的威武形象不能帮助十三郎成为哲派权威,第一句便遭到质疑医世无双最新章节。

    提问的是小姐,柔柔目光里透着疑惑,还有几分让老师欣赏但又为之头疼的坚持。小少爷不像姐姐那样勇敢,但他更熟悉十三郎的xìng子,知道他不会因此责怪或生气,遂跟屁虫一样附和道:“学生也听过这句话。”

    魂为命之本,如果说前世对此颇多疑虑,今生十三郎实在找不出能够让自己理直气壮反驳这句话的理由。他的元婴尚在温养,萎靡不振的摸样佐证了林依莲的话,恰如此刻十三郎的脸。

    辩还是要辩一辩的,十三郎不在乎丢面子,但不能不考虑教学需要。

    十三郎说道:“依莲见过魂魄?”

    眼见为实不一定对,但可以将话题转换方向,十三郎不吝给林家姐弟灌输一些唯物思想,目的相当明确,用心相当jiān诈。

    “回禀老师,学生见过。”

    林依莲的话让十三郎大吃一惊,心里想会不会看错了她的病,已入膏肓没得救了。结果似也印证了这一点,林家小姐下面的话怎么听都像梦呓,且特别严重。

    “是在梦里面,可我能肯定。那就是我的魂魄。”

    小少爷被吓着了,将有关气的问题抛在脑后,目光忧虑。

    十三郎沉吟片刻,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依莲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学生说不上来。可我相信她就是。”

    约是自己也觉得很难取信于人,依莲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学生偏执了。”

    林家小姐与其母颇为神似,外柔内刚,认准的事情格外坚持。下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从其表情已能判断。依莲对自己毫无根据的梦深信不疑,很难撼动。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有些头疼,不禁要后悔不该将话题开得这么大。现在的他仍不能随便动用法力,没本事详查依莲的身体状况,可如果纯以口舌讨论善辩的十三没把握说服这个倔强的女孩子。结局有可能更糟。

    对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魂魄虽不为普通人所能见,但其存在就像身体发肤一样真实。要怪只能怪十三郎选错方向,自设陷进自己钻,活活卡住脖子。

    何苦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说道:“梦境飘渺,虽不能说绝无可能。终不便作为凭证;以后需注意静心养神,勿使沉迷其中。”

    依莲低头应是,脸上流露出淡淡失望,视之生怜。

    梦啊谁能解释得了。

    “魂为命本还是气为命本,对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意义。比如修道之人,为求长生修炼元神,灵魂出窍亦可无碍,自然以魂魄为重。但对数量更多、比例更重的普通人来讲,活着就是一口气,气竭则命亡。是为本道。”

    勉强将话题拉回来,十三郎尚未来得及展开,林家小姐再次提出质疑,说道:“这样讲的话,血也可是说是命之本;若再放大一些。身体发肤,皆可为命之”

    一次或许是偶然,连续两次截话质疑,怎么看都不像一位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所为。假如林如海看到这一幕,势必大发雷霆之怒,家法伺候。

    十三郎神情依旧平和,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暗想这丫头到底是求知太较真,还是前世和我有仇,非得争个上风才肯罢休。

    气氛尴尬,小少爷傻乎乎地望着姐姐,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依莲此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脸sè通红躬身说道:“学生失礼,请老师责罚妖女:嚣张小绵羊最新章节。”

    十三郎回应:“求解证道,要的就是寻根究底,责罚什么。”

    仗着皮厚拉回场子,十三郎仔细想了想,说道:“血液之所以能够让生命持续,也是因为其中含有对人体有用的气。”

    林家小姐眼前一亮,本能的便想开口追问,被十三郎截断,说道:“解释起来比较复杂,rì后再说。”

    “哦”

    依莲应着,脸上再次流露出那种让人心疼的失望,不过总算能遏制住不知多旺盛的求知**,没有再令十三郎为难。

    “总之,气对人来说很重要,象命一样重要。”

    十三郎暗吁一口气,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再胡扯什么天玄大道,不然的话,非得给她解释解释分子构成不可。

    那也没个头啊!

    “气无形而有质,无论魔气灵气还是其它什么气,我们或许看不见,但它的确存在于身边。修行的人之所以能够超脱物外,不饮不食,原因便是他们能够吸收天地元气,维持身体所需。换个说法,食物也是因气而生,修行者不过是将中间这个过程省去,直接从天地间取用罢了。”

    这些话不会带来争议,姐弟两个听得新颖,自觉比以往老师还有父母讲课“好玩”得多,但都不明白其用意。

    十三郎说道:“是不是觉得奇怪,习字为何要讲这些?”

    两人同时点头,不同处小少爷是纯点头,林依莲明显藏着问题,但已不像刚才那样立即追问。

    十三郎说道:“不同的人,哪怕生平所历一模一样,写出来的字却完全不同,原因为何?”

    林家姐弟书艺极佳,均已达到可看透字面的境界。十三郎无需再为他们解释什么字有灵魂根骨,纵完全按照原形模拟也不能乱真的道理,只管提问。

    “字如其人,因为秉xìng!”小少爷抢答。

    “还有呢?”十三郎鼓励道。

    “因为认知不同。”林依莲思索着回答:“轻灵浑厚、磅礴虚浮,此为书者内在的秉xìng根骨。但不影响字本身老师是在告诉我们,要通过字迹代表的事物,由外及内培养自己的”

    “培养自己的意,就是对事物的理解。”

    十三郎不吝赞叹,说道:“依莲聪慧,涛儿要加油。”

    小少爷愕然张了张嘴。心想她比我大好不好,这样会不会不公平。

    十三郎说道:“如前所言,气为万物之本,亦为命之本;写好这个字,首先要找到气本身,与之接触、体会、感受其变其质其意。最终得出独属于自己的那份认知,才能形之于笔端。”

    姐弟两依旧不明白,小少爷心想如果每个字都这么练,我得活多久才能赶上先生?

    十三郎提起笔,随手写了一个“气”字,问道:“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小少爷看了看。又一次抢着回答:“学生看到了杀意。”

    纯洁的孩子总是这么直接吗?十三郎暗叹,目光投向依莲。

    姐姐比弟弟认真得多,仔细看仔细品,良久才羞涩说道:“学生与弟弟看法相同。”

    十三郎彻底无语重生之庶女贤妻全文阅读。

    煞气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养成以字排解煞气的十三郎,无论写什么都带着杀意,落在寻常人眼里或不觉得如何,偏偏瞒不过这两个年纪不大、但已造诣颇深的学生。得出这个结论让十三郎无奈,同时也不禁暗自欣慰,暗自感慨。

    至少比看不出强。不是吗?

    “培养字意需要接触,若是写花写草写衣衫写房屋,随处可见随时可见。气不同,看不见摸不着,要认真感受它。需用到一些特别的法子。”

    学生太聪明,预备的几套方案全然无用,为十三郎省了不少功夫,直接跳到关键处。他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张字条,分别交给姐弟两个手里。

    “背熟,烧掉。”

    两人不明其意,但都老老实实地依照指令行事,各自将那段晦涩难解的口诀牢牢记下,用时不等。

    以才智论,林家姐弟难说将来谁的成就更高,仅以死记硬背的本事,小少爷明显更胜一筹;片刻后便将字条记熟,反复默念几遍对照无误,小少爷转过头发现姐姐还在默念,忍不住便凑过脑袋,想看看她背的东西与自己是否有不同。

    “啪!”

    脑袋被敲,小少爷吓一跳。

    十三郎淡淡说道:“做好你自己的事。”

    小少爷揉揉脑袋,委屈说道:“学生已经记好了,我背给老师听?”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不用背,你现在拿笔写字,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默念那段话。”

    小少爷问道:“就写‘气’字?”

    十三郎点头,目睹小少爷提起笔,写气只写了一个撇

    啪嗒一声响,小少爷望着纸面上那一滩墨汁,面红耳赤。

    十三郎似乎早有所料,随意吩咐道:“继续。”

    小少爷赶紧拾起笔,继续写啪嗒又一滩。

    鼻子上见了汗,小少爷不用吩咐便抓起笔,再次努力。

    啪嗒,啪嗒,啪嗒

    纸张越来越黑,小少爷脸sè越来越白。终于有一回,咔嚓一声轻响后,笔断成两截。

    小少爷面sè惨白,嗫嚅说道:“老师”

    十三郎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换一支,继续写。”

    片刻后,林依莲那边完成默记,在十三郎的吩咐下如弟弟那样持笔写气。

    姐姐比弟弟情形还要惨些,仅四五次便将笔锋折断,神情委顿。

    “休息一下,呼吸均匀后继续。”十三郎头都不抬,振腕挥毫。

    抹掉一阵风只是迈过路边一条小小沟渠,既然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接下来便要面对未知且更加强大的对手;时间就是生命,十三郎此时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刻蕴意,不敢浪费一分一毫。

    不容懈怠,从未止步,路不停,杀不断。

    杀出一条血路。

第六百三十二章: 父母心,比仙大!

    旅途不寂寞,因心路无闲;习字授徒,扶妻炼药,十三郎忙得很。

    炼药不是炼制丹药,而是与那几名凡人药师一切救治伤患。十三郎从最基本的识材辨味开始,兢兢业业学习一切,倒也称了之前的话:为妻求药于乱舞城。

    rì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越接近五狼山,意味着与乱舞城的距离越小,马车碾痕在雪地延伸,将众人的心带到百多里外,似能嗅到淡淡烟火气。

    那是人间的味道。

    迁徙路上多寒苦,无论是谁,在经历长时间野外孤寂后,对人烟稠密处释放的气息都变得格外敏感。哪怕风狂雪骤,不管道路艰险,人人充满向往。

    彼时,车队喧嚣渐盛,不仅仅因为目的将近,还因为车队越发庞大,更因为时间将人们的创伤慢慢抚平,焕发勃勃生机。皇族牌子作用不小,一路上遇到不少迁徙队伍,在几名参事如簧之舌鼓动下,在剿灭一阵风的威势影响下,尤其在成为雪狼战士的诱惑下,招来不少野民新兵。

    某rì旁晚,预计中将是最后一次扎营于野外,林大人传令“犒赏三军”,并做了一番声情并茂的“就职演讲”,着实引发不少热议。

    议论焦点是城主的驻扎地,作为皇族新任命的城主,林大人居然不选择入城,而是准备在五狼山扎营,遥掌公务

    结合林大人不遗余力招揽野民,这是准备做什么?另立新城吗?

    疑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很沉重。

    不入城的理由很充分,林如海不愧皇家血脉,生有每位官场jīng英都必须具备的铁嘴。能把畏罪潜逃说成开疆拓土,生生将狗屎吹成了花。明明害怕入城便被拘限失了zì yóu,楞是被他说出几番煌煌大道,好一番忧国忧民志。

    至于扎营五狼山的好处,以及追随之人将来的前途

    那还用说吗?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随便拉过来一位最小的官儿都能将其描绘得天花乱坠,何况林如海。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车队的方向是确定的,未来是光明的,前途是灿烂的,道路

    当然是曲折的。也可能是漫长的。

    然而话说回来,对那些经过漫长迁徙才得以来到此处的野民来讲,生来就是苦哈哈的命,画个饼便足以让他们心动,现在是真的饼、且由皇室成员送到手里,焉有不接的道理。

    各族都有老人。老人们经历过迁徙之旅,知道乱舞城世道艰难,更懂得花花世界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道理。事实摆在眼前,经过一阵风那场战斗后,这支车队再没有遇到像样的雪盗;至于那些散匪流寇,别忘了这里还有一百多名天狼战士、百多名亲卫伤病,加上那五百本应处死。此刻却成了戴罪立功、恨不得多砍几颗人头的灰民。

    这样的力量,实话说在雪原远远谈不上强大,然而随着一阵风覆灭的消息传开,各路雪盗望风披靡,根本不敢与之朝面。还有小股盗匪主动打探示好,询问可否加入军阵,成为皇家的一份子。

    这是好兆头,林如海自会妥善加以利用。因此争议归争议,绝大多数部族还是留了下来,真不乐意跟随也不勉强。任其自便。

    东扯西拉,七拼八凑,距离五狼山两百里时,车队竟已达到万人;部族迁徙与林大人车队不同,个个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而不仅仅是壮年兵卒,人数可不少。

    恰逢钟大海派人传回消息,收缴一阵风老巢进行得极为顺利,此时正在整理物质清理场地,静等新城主车驾。至此,林大人总算吃到定心丸,一直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遂按照事先定好的策略将各部长老召来,在钟大海提供的地图上标注位置,为其分配领地。

    对迁徙部族来说,什么赏赐都比不上一块土地;尤其是林如海亲口承诺,只要他们愿意效命便拥有永久居住权,即便来年想搬回老家,此地仍可着人留守,寒冬便可再临。

    这样的结果意味着,所有跟随建立新府的部族自此有了第二个家,永远!

    不用再说什么,这支庞大的、种族混杂的车队趋向稳定,成为林如海第一批子民。

    有了人,首先意味着兵源得到保证;十三郎没空带着队伍剿杀雪盗,就算他愿意,还要防范林如海被斩首,根本离不开。因此在各部人心初定后,林如海适时派出亲卫,在各族内挑选jīng壮组配新军,为将来做筹备。

    守家为国,且是皇家亲军身份,哪个部族都说不出反对的话。野外之民,各族战士本就jīng悍,所缺的是军阵与纪律;军械暂时也够用,一阵风的底子摆在这里,不说三千正军,五狼山内还有不少存货,足够支撑一支万人大军。

    当然这有个过程,非一蹴所能就。

    事情难在开头,一旦上了路,无非需要时间磨合坚持;眼看着队伍越来越壮大,林如海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忙得脚不沾地,人衰体瘦,jīng神却比以往健旺不少。

    可怜他随身只带了三百亲兵,参事亲随本就不多,之前还死了几个;眼下能打仗的人多了,文事官员缺口越来越大,事必亲躬,着实累煞了这位壮年早衰的皇亲。无奈之下,夫人亲自cāo刀,率领一帮丫鬟内眷为夫君分忧,一样忙得昏天黑地。待各种事务安顿下来,夫妻俩总算有功夫过问一下儿女学业的时候,顿时大惊失sè。

    “写字能写成这样!”

    拉着一双儿女的手,夫人当场就掉了泪,愤怒喝道:“先生到底怎么教的?练兵呢!”

    几天不见,原本水灵灵的姐弟两个完全脱了相;瘦了三圈不说,脸颊深陷颜sè暗淡。脖子上青筋暴起老高,宛如逃荒的灾民。

    这还是自己的儿子?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若非留意到两人的眼神还算清亮,非昏过去不可。

    “不行!我去问问先生,问他到底怎么”

    对十三郎的恩义。夫人当然感激在心;可感激归感激,任谁也不能这么干。就算你心内有不满,哪怕有仇也应该冲大人来,变着法折磨孩子算怎么回事儿?

    瞧瞧小少爷,面黄肌瘦、脏不拉几像个小乞丐,难道一直没洗澡?还有莲儿。那般清秀的小姑娘,生生弄成泥猴子模样,表情迷茫,衣裙还沾着不少墨汁

    最要紧的,夫妻俩这般折腾嘀咕,姐弟俩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各自闷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似笑非笑,手里胡乱比划

    敢情写字能把人写疯,连身上乱涂乱抹?

    男孩子也就罢了,女孩家这样折腾,将来怎么嫁人?

    “太过分了,先生这样太过分了。我”

    雍容高贵的夫人瞬间变成街头悍妇,喋喋不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此时她比自己儿女好不了多少,除衣衫依旧整洁外,气sè衰枯容颜苍老,整个一被丈夫抛弃的黄脸婆。

    “休得胡来!”

    林如海一声断喝,拉着夫人的手走到暗处,悄悄嘀咕了几句。

    “真的?”夫人眼前一亮,身躯微微颤抖。

    “为夫怎敢咳咳,为夫怎能在这种事情撒谎。”

    “那可真好。真好”冲天怒气化做狂喜,夫人一边抹着泪,回头悄悄看看儿女那副邋遢样,又不禁心酸惊疑。

    “不对啊!听人说修行要静坐”

    “妇人之见!眼下什么时候,什么环境。先生自己都不得清闲,哪能安排得了。”

    “倒也是可没听过写字能修”

    “奇人自行奇事,妇道人家,不要胡乱猜测。”

    林如海大摆官威家威,低喝道:“千万莫要张扬出去,此事不仅关系到先生,更关乎涛儿xìng命。夫人莫非没有留意到,涛儿莲儿虽然瘦弱,jīng神却很好;尤其是眼神,仿佛能刺破人心”

    夫人有些挂不住,反击道:“好像你懂得仙法一样!对了,莲儿不是没有道基吗?难道也能”

    林如海说道:“此前先生与匪盗作战,何曾用过仙法?为夫估计莲儿所学也是如此,乃修身之道。”

    夫人大惊说道:“修身?像先生那样舞刀弄枪!”

    “怎么了?不好吗?”林如海莫名其妙。

    “废话!莲儿若修成那样,将来怎么出阁?”

    “这倒是个问题。”林如海目光忧虑,仿佛女儿已变成万人敌,无人能够驾驭。

    “再厉害也是我女儿!这样也好,起码不受气。”夫人嘀咕着,忽然又变得高兴起来,无视林如海的哀怨目光,悠然而去。

    “莲儿涛儿,还不去洗漱!”

    凡人俗物,很难想象修家需经历多少艰苦,林家姐弟初涉道途,连最最基本的引气都尚未领悟,其父母便已开始想象儿子飞天遁地、女儿纵横沙场的“可怕”场面。不过这与十三郎无关,不屑理会也顾不上理会,此时的他正忙着接客,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比预料中来得早。”

    车内无声无息多出一条身影,十三郎头也不抬,说道:“不怕我杀了你?”

    “妾身一腔善意而来,先生怎么会杀我呢?况且”猫猫女声音依旧那么清脆,娇笑着抬手解去黑袍,露出宜嗔宜喜的脸。

    “先生舍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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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 不速客,意料中

    “你舍得么?”

    小小车厢,猫猫女孤独身犯险境,不言实力不露凭持,只问一句你可舍得。

    她的脸她的眼,她的身体她的手,皆为利器;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透出薄薄chūn意。或许可以说,这才是猫猫女的最强处。

    十三郎抬头望着猫女,久久没有开口。

    平心而论,猫猫女虽是美人,但绝对没到倾国倾城祸害天下的程度;她的眉略散,唇微厚,脸过正,鼻子上还点着两个小小痣斑。

    像猫,一只野xìng难除的猫。

    双瞳变换,如针似剑,偶放温柔亦如带刺玫瑰花叶,浅笑娇吟,恰到好处的一点凶煞;似有一只无形手,不杀人,只擒yù,活生生勾出人心。

    车厢狭小,周围静谧,四目交错,擦出火花与冰霜,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良久,十三郎平静开口,温和的声音说道:“再看下去,你会受伤。”

    魅惑不成必有反噬,十三郎的话是jǐng告不是威胁,只是描述事实。

    猫猫女垂下眼帘,轻叹道:“先生好狠的心。”

    狠与善不是猫女本意,她真正想表达的是惊奇,还有无法掩盖的失望。

    jīng于媚术的女人擅长观人,尤其擅长观察男人。与黄花女类似,猫女一眼便看出十三郎的身体阳气充盈,本该时刻被yù火所困才对。然而无论是她还是黄花女均不晓得,单以媚术造诣论,十三郎早就见过她们的祖师爷,哦祖师nǎinǎi。

    身怀三百六十一种媚术,未结元婴便能迷乱一派宗师。冰莲镇心的夜莲都被她折磨得死去活来。十三娘的修为不算高,但绝对称得上媚术大家;假如被她知道有人试图以媚术影响十三郎心神,不知会不会当场笑死。

    猫女尚未放弃,十三郎已失了兴趣,低头继续写着字。说道:“打听到什么了。”

    猫猫女苦笑摇头,回答道:“什么都没有,先生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着实让妾身为难。”

    容颜无效,目光亦无用,还有声音可做试探。耳边仿佛有发丝不停地挠,挠啊挠

    什么都挠不到。

    猫女颓然,毫无形象地歪倒在车厢上,认命般说道:“人家不玩了,先生自己讲吧,您从何处来。意yù何为?”

    寒雪连天,车内暖暖,美人娇懒嗲意撩拨,声音如梦若兰还有比这更强大的诱惑吗?

    十三郎专心致志将那个杀字写完,笔锋纵横如刀,直指身前还有比这更让人绝望的回应吗?

    “喂,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嗯?”突觉一股寒意袭人。猫女猛的蜷起身子,目光哀怜。

    野猫变成受惊的小兔,猫女悲呼:“不要杀我!”

    十三郎抬起头,好意提醒说道:“别装了,耽误的是你自己。”

    猫猫女说道:“人家不知怎么说嘛。”

    十三郎说道:“我估计,黑老头不会比你晚来多久。”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猫女骨碌一声重新爬起来,正襟危坐严肃说道:“先生不可以相信他。”

    十三郎摇头、低头、写字,神情专注而平静。

    猫猫女欠身说道:“先生高智之人,实不该踩入这团漩涡。”

    没回应。

    猫猫女鼓着眼睛。半响后气鼓鼓说道:“先生难道不认为,您现在处境很危险?”

    没回应。

    猫猫女用力吸气,说道:“我是为你好才”

    十三郎总算搁下笔,说道:“我很忙,能否直接点?”

    猫女哀叹。说道:“人家连您是谁都不知道,让我从何说起?”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简单,从条件说起。”

    猫女一愣,迟疑说道:“先生拿到血鼎了?”

    十三郎摇头,回答道:“条件。”

    猫女苦笑说道:“先生的确直接,但你并未拿到血鼎”

    十三郎阻止她讲下去,说道:“我是最最接近的一个。”

    “”猫女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诚恳说道:“取鼎艰难,纵然把林如海交给你,恐也未必能如愿;世间若有人能从林家拿到血鼎,只能是我,可对?”

    不等对方回应,他又道:“你们有两条路,一抢一买,打算抢就回去,继续打听我的背景,看看能否惹得起;买的话比较简单,开出条件来。”

    十三郎淡淡说道:“这就是现状。”

    猫女哑口无言。

    面对修家,林氏以凡俗之身保存血鼎这么多年,怎么看都让人匪夷所思。试想一下,假如猫猫女向林如海施展魅惑之术,他拿什么抵挡?这样都不行,足以证明取鼎需携鼎之人完全自愿,半点干扰都不能有。

    道理不难想,十三郎是现今最接近林家的人;他无需表明身份,不用道清来历,只凭目前与林家的关系,捏死无论哪方势力的目的都是鼎而不是人,足以占据上风。

    至少比较主动。

    不乐意?不乐意又怎样?杀死十三郎有用吗?先不说其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光杆一个又如何?杀了他等若失去机会,等于数百年未能完成的事情从头开始。

    那又何苦。

    假如他们对血鼎足够重视,此刻恰恰是最好的一次机会。林家有多难缠,这么多年想必仙人体会颇深;血鼎如落在十三郎手里,或许是大好事。

    正因为如此,十三郎才有胆量参与此事,下定决心与之周旋一番。否则以他现在的状况,不知深浅踩进这个烂圈子里,嫌死得不够快?

    “条件啊”

    迎着十三郎看似贪婪实则清澈的目光。猫女决定投降,将所有虚招通通收回。

    “不瞒先生,妾身此次并未带着条件来您先别着急,这件事可以商量,但不是”

    “不是你所能决定。”

    十三郎微讽说道:“我不着急。着急的应该是你们;不惜闹出这么大动静,时间应该很紧吧?”

    猫猫女叹息说道:“是很紧先生不知道?”

    十三郎问道:“我应该知道?”

    猫猫女忽然娇笑起来,说道:“先生既然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并非受人指派”

    十三郎轻轻一笑,说道:“随你怎么想。”

    猫猫女眼神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说道:“能否听妾身一句劝,假如不是受那几方指派,最好莫要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十三郎静静望着她,似要从其眼内分辨真伪。

    猫猫女诚恳说道:“妾身知道,先生或许还隐藏着部分实力,但那不够。您不知道这件事关系到什么。更不知道面对的是谁;假如”

    十三郎忽然说道:“我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谁。”

    十三郎轻轻开口,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与黑老头一样受命于三王,具体归属哪个王,需要你来告诉我。”

    乱舞三王:不净、血舞、乱披风,乍听名字怎么都无法与修道之人联系在一起,反像江湖杀手。当rì小少爷说了半截,此时十三郎决意颠倒乱舞。岂能不不事先了解一番。

    可惜林家初来乍到,所知所记仅限于纸面;钟大海?一个无法公开露面的雪盗小头目,能指望他知道多少。

    收集一堆传言碎语,十三郎所能了解到的不过是名号与排位,三王实力背景修为特长,全然不知其详。

    指明猫猫女与黑老头属于某王,十三郎并非随口乱蒙,而是在对零散情报仔细斟酌后得出的推论。所谓七狼八虎三大王,七狼指七族已不用再讲;八虎中七虎实际上是七族用来维持各自领地的工具,表面上以凡间宗门形式存在。内里有修士坐镇。

    剩下一虎比较独特,名为妙音门,其主干自然是女人,但又不是尼姑;她们有一个让人尊敬的身份,通通都是药师。

    越乱的地方医生越值钱。且更容易得到尊敬。哪怕七族八门甚至三大王,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满门药师的宗派;妙音门这个极特殊的宗门因此得以存留,且越来越强。

    断定七虎角sè也不难,只要看看它们的位置、门人构成与平时所能做的事,自可得出结论。因七族毕竟是七族,不方便也不能公然与官府对抗,乱舞城内九分天下,八大宗门所属区域,官府连征民用土的权利都没有,可想而知背后站着的是谁。

    三王是谁,背景怎样,十三郎一无所知,但他知道三王很强大,但也有个限度。他们能够震慑依附于七族的八门,但又不敢真正称霸乱舞;当然,随便冒出来一个草头王便能威胁七族,十三郎觉得可能xìng和彩票中奖的几率差不多,这才没有望风而逃。

    最大的可能是,三王多半也是利用了七族之间的矛盾,吃准了他们不敢大动干戈,这才得以称王。

    雪坡之战,源头来自猫女与黑老,假如他们代表的是七族之一,其它五族很难坐视不理。加上他们所说的三方争鼎,十三郎左思右想,认准其必然各属一王。

    “不要瞎猜,我不是哪王哪族的人。但是我知道第三王随时准备出手,或许已经出手。”

    十三郎望着猫女的眼睛,说道:“别问我的来历,你不够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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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四章: 涡流连浪,我自涛头笑

    与聪明人谈判很方便,比如现在,只要开出让他满意的条件,十三郎似可称为工具。

    与聪明人谈判很难受,比如现在,因对对方一无所知,条件无从谈起。

    当有把柄被对方牢牢抓住的时候,难受就变成痛苦,痛苦到无法言表。猫猫女觉得自己仿佛面对着一堵墙,光溜溜全无着力处,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先生高才,妾身确为血舞”

    “你就是血舞?”十三郎心想有没有弄错,三王如果才这点实力,小爷岂不是可以横着走。

    猫女摇头说道:“先生误会了,妾身的是意思,妾身的确为血舞王办事,但,不是他属下。”

    十三郎恍然,说道:“明白了,你是他请过来的帮手?”

    左看右看,十三郎看不出猫女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处,心里不觉有些轻视,暗想我是不是太谨慎了,小心过了头。

    猫女有苦难言,总不能说本座实力惊人,双瞳惑杀无往而不利不说是否光彩,刚刚才吃过苦头,吹牛是否不太合适?

    无奈加上郁闷,猫女收起绕圈子念头,说道:“妾身虽没有带来条件,但不妨听听先生的意思。明说吧,先生如能得到血鼎,肯否割爱?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听了这番话,十三郎微微一笑,给出一个令猫女哭笑不得的答复。

    “一半。”

    一半?一半什么?

    答案是:不管是什么。

    十三郎的意思很明白,神情理直气壮,但太过想当然。

    听到条件的猫女神情有些怪,不是吃惊于对方狮子阔口。也非因无法接受而觉得愤怒;她觉得疑惑,进而醒悟,随后咯直笑。

    “妾身此时才肯定,先生真的不知底细,或许还”

    眼里闪着莫名的光。猫女说道:“不知死活!”

    十三郎平静地望着她,不置一词。

    对视良久,猫女怜惜说道:“开出这样的条件,先生根本不知道血鼎是什么,做什么用。”

    十三郎说道:“然后?”

    猫女神情转冷,说道:“这说明您不可能受人所派。还说明即便血鼎在您手中,也不值一文。”

    十三郎不承认,不否认,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猫女上上下下看着十三郎,仿佛他是一头猪。

    十三郎静静回望,仿佛她是一头母猪。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两个人像两头猪一样互相看了半天,均看出对方的冷漠嘲讽,但都看不出有谁会服软。

    又过了一会儿,猫女终不打算继续这种无聊游戏,说道:“为了一件不值一文的东西与三大势力作对,先生好勇气。”

    十三郎诚恳说道:“勇气这种东西,我一向不缺。但要纠正一点。你认为的匹夫之勇,想错了。”

    猫女微讽说道:“愿闻其详。”

    十三郎笑了笑,低头,持笔,写字,淡淡回应道:“你走吧。”

    “”猫女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十三郎写完一个杀字,说道:“回去和你家主子好好聊聊,换个聪明点的来。”

    猫女依旧不知该说什么,从表情与剧烈起伏的胸膛看,她应该很愤怒很生气。有些难以控制。

    十三郎感受到了什么,头也不抬说道:“不管是谈还是打,都应该换人。”

    简简单单的话,平平淡淡的语气,不管是装还是真有底牌。总之猫女没动。

    没敢动。

    十三郎没有再说什么,旁若无人地写着字,安安静静地写着字,写出一个个杀意狰狞的杀。

    又过了一会儿,十三郎轻轻吁出一口气,落笔抬头,眉间略有不解意。

    猫女已不在,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一张纸,写满杀字的纸。十三郎没有阻止她带走那张纸,专注于思索中。

    “血鼎到底是什么?”

    不出十三郎所料,猫女前脚离去,次rì黑袍老者便到了。不同的是他不像猫女那样偷偷摸摸,而是堂而皇之地找到林如海,在其引荐下、极为正式地出现在十三郎面前。

    很有意思的举动。黑袍用这种方式告诉十三郎,他比猫女更难缠。

    十三郎很干脆,立即开口说道:“仙长这是要告诉大人,我不怀好意。”

    林如海瞠目结舌,黑袍老者哑口无言,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接下来的一幕更荒唐,点破老者用心后,十三郎居然随随便便地朝林如海挥手,说道:“大人自便吧,这里有我。”

    林如海二话没说,拱手抱拳扬长而去,留下黑袍傻乎乎地望着十三郎,半天不能吭声。

    “一半。”

    十三郎没有废话,说道:“猫女刚走,得到的答复和你一样。”

    黑袍忍不住掉头,望着尚未走远的林如海,转回身呆呆看着十三郎,表情jīng彩到无法形容。

    十三郎说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不怕林大人听见。”

    黑袍无奈点头,心想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十三郎说道:“你可以理解为,林如海开窍了。”

    黑袍大惊,张口就要说话,但被十三郎截在前面,严肃jǐng告说:“你去的话,他还是他。”

    他还是他,意思是林如海还是那个林如海,黑袍当然知道林如海是什么德行,马上闭了嘴。

    十三郎说道:“要不,你再试试?”

    黑袍连连摇头,一副话都懒得讲的摸样。

    十三郎笑笑以示赞赏,说道:“现在的情况是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林大人的经纪人。”

    “嗯?”

    “不懂吧,知道你不懂;经纪人的意思就是全权代表,代表林家处理这件事。”

    十三郎解释着,重复说道:“一半。”

    黑袍目光疑惑。或许还有些讥讽,但不像猫女那样浓重。

    因面对的是个黑瘦丑老头,十三郎不兴趣再玩一次瞪眼游戏,淡淡说道:“回去吧,不行就换人。”

    黑袍掉头便走,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说哦,说了一个“嗯”字。

    十三郎没有理会黑袍,目光转向林如海消失的方向,眉间再次露出思索。

    “下毒会是谁呢?”

    蛉花是一种奇怪的花,蛉花之毒是一种奇怪的毒;实质上看,它甚至不能称为毒药。因其不致命,对身体的伤害也不大。

    当然,若一直任其这样下去,迟早还是会生出祸患,且无法根治,无可挽回。

    它的作用是催化,催化的不仅仅是药力。还有心xìng。举个简单的例子,它能让喜欢的更喜欢,仇恨的更仇恨,信任的更信任,厌恶的更加厌恶。蛉花效果缓慢,施展麻烦,最最重要的是,它产自灵域。

    修真世界无奇不有,花花草草都蕴含着难以理解的奥妙;假如没经过道院苦修,假如不是身边有一位钻心求索的药师。十三郎绝无可能认识这种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药草。

    铜锤不仅是个单纯孩子,还是个执拗的孩子;自从发现道院藏有这种难以寻觅的毒药后,他便开始配置成丹药给自己服食,坚持不懈。

    他的用意很简单,不让自己有机会分心。要一辈子钻研丹道,不惜吞毒。

    痴迷于一道的人十三郎见多了,但像铜锤这样当初谷溪听闻此事后大加赞赏,看着十三郎的目光满是暧昧,以至于十三郎时常担心,老家伙会不会给自己下毒,让他专心学禁。

    想起道院,十三郎微微有些失神,心里想老师现在到底怎么样,四方鏖战发展到哪一步?还有当初那一剑究竟是何意?为什么那般亢烈激奋,为何那般不甘心?

    会不会是某种征兆

    用力摇摇头,十三郎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有人给林如海下毒,时间已不短,所以不会是黑袍老者本人。那么,下毒的人究竟与黑袍有无关联?又或者是第三方?

    能得到蛉花,想必和灵域有些关联;此处已可算魔域腹地,距离灵域超千万里,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最最重要的问题,下毒的人是谁?

    要查也不难,将能接近林如海的人通通抓起来,以十三郎的狠毒手段,定可逼出真凶。但他不愿意那样做,一来必定牵连无辜,且会造成恐慌,让林如海无所适从。

    林家世代谨慎,身边人无一不是千挑万选,拿几名贴身丫鬟来说,自三四岁便抱入府内养育,几可算半个女儿。十三郎已认真查看过,所有人都没有被魅惑的迹象,这样还被人下毒,只能说那些谋夺血鼎的修士被逼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林如海真的很不容易。

    一个凡人啊!

    还有一点,由目前情形看,林如海中毒并不是坏事,对十三郎的处境反而有利。

    本就复杂的局势,如今连灵域都牵扯进来,十三郎着实有些头大;走钢丝很好玩很有意思,但若超出能力所及,与送死没什么区别。

    “了不起的凡人,了不起的凡心。”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十三郎双眉深锁又缓缓展开,变得高兴起来。

    “苦心谋划造成这种结局,下毒者不知作何感想。”

    欢呼声恰与此时想起,仿佛整个车队被欢愉气息感染,人人纵情个个喜悦,真情流露。

    五狼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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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五章: 人为家思狂

    五狼山又名五狼涧,五狼谷,五狼坡

    五座山峰形入啸月狼头,共同围绕出一片山谷;峰顶白帘挂壁,热气升腾终年不绝,山泉汇聚成溪成潭再成河流,蜿蜒走入下方的苍翠与清幽,奏响一路欢歌。

    河如绸带环山,河上一座石桥,宽敞整洁,铺着一层薄薄的雪。

    刚刚落下的雪,干净,透彻,晶莹,正如此时看到这一幕的人。

    谁都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得到,五狼山居然这么美

    歌声起,豪放的曲调**的歌喉,一声声一阵阵,渐成燎原势。野民不通教化,歌舞就是其文明;家居未定展不开腰肢,何妨高歌一曲,庆幸自己走对了路,跟对了人,也以最直接的方式传达喜庆。

    粗犷的歌声连成一片,鹰飞雪傲松涛连绵,看着听着思着想着,矜持庄雅的夫人不禁热泪盈眶,世代书香的林大人感慨万千,就连沉迷书道的少爷小姐也都清醒过来,鼻端嗅着苍松特有的冷香,把胸怀尽情绽放。

    十三郎也觉得惊异,之前倒是问过五狼山的环境,奈何天狼战士们一脸神秘,均以‘看了就知道’作为托辞。虽从其眼内看到过骄傲,十三郎仍无法想象

    如此美丽且如要塞般险固的地方居然住着一群贼该说点什么好。

    说不好那便唱,歌声阵阵,其间突传来一股萧音,呜呜似清风拂过山林,与沙沙声完美交融在一处。顽强地钻入每个人的耳鼓。

    十三郎也矜持,少有这般狂放的时候。他不是不想放下,只是被重压所缚而不能放下;此时,万人高歌照亮了天空,也打开了闷怀已久的心胸。这一刻。十三郎什么事都不想,也不愿意去想,唯纵情于声乐间。

    人生苦短,每个人都有过这种感慨;少数人体会过另一种情怀,人生亦有乐长时。一想到自己还有大把时间去追寻类似眼前的美好,谁能不欢喜。怎可不放浪,焉能不彻底!

    萧音自柔婉起调,山泉青松尽皆缠绵,无数鸟儿因歌声惊动,闻萧音复归淡定,试以欢鸣相衬。人声渐渐安静。马车人群雪狼沉寂,侧耳倾听着萧音中的眷恋思旧意,神情默默。

    那是能让人想起家的声音。

    曲至中游,调子慢慢变得高亢起来;柔肠参入铮铮铁骨,金戈之声渐成主流,叮咚不再如铃而似鼓,山石嶙峋不似雕而如锤。苍松寒冽彦峭峻,肃杀之意昂扬奋起。

    呼啸声自山内起,千百群狼按捺不住胸中煞意,齐齐举头向天,一如那五座望月寒峰。狂风阵涌,大地颤动,五百狂狼一只不拉,齐齐冲过涧桥。

    天空一声霹雳惊雷,仿佛愤怒于那道昂扬yù冲云霄之调,yù以天怒将其镇压;恰在此时。萧音唱出最后一个音节,于缭绕中收尾。

    似避退,更像是展露胸襟。

    “拜见大人!”

    钟大海依足礼数,见官后恭敬说道:“主上吹得真好。”

    “是啊,真好。”小少爷迷迷瞪瞪不能自拔。说道:“有名字吗?”

    夫人沉下脸,呵斥:“胡闹,对老师怎可如此无礼!”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天路。”

    “好名字!”依莲的赞叹脱口而出,俏脸顿红,赶紧扭过头去。

    “好气魄,好名字。”林如海频频点头。

    大灰摇头摆尾,神情骄傲而又不屑,心里想说得头头是道,你来试试。

    “真他娘好听。”

    谷内空阔,草意青青,漫天寒冬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人们走在松软的土地上,目光贪婪地四处流动,怎么都看不够。

    歌声已经停歇,惊呼却一声接一声响起,不时有孩童跑出去追逐活物,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笑容,显得不太真实。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车马,那些安居或经历同样迁徙而来的小兽有些惊慌,待发现这些人并非为了他们的血肉与皮毛才逐渐安定下来,纷纷以骄傲的目光向人群示意,偶临憨呆可爱处,便迎来一阵又一阵欢呼。

    “这里真好,咱们不走了吗?”小少爷问道。

    身为官家公子爷,他不能和那些孩子一样撒野,但不妨碍其领略同龄人的快乐与瞬间滋生出来的眷恋;小少爷不禁要着眼未来,心里想乱舞城那个破地方,不去也罢。

    “这个要问你爹。”

    十三郎调侃着,吓得小少爷一缩脖子;他知道,老师说什么都不会被怪罪,万一自己走了口不用走口,跟着遛都是罪过。

    周围欢笑起来,亲卫们知晓先生用意,仗着功高纷纷起哄,虽不敢太过,但也着实过了一把戏弄主子的瘾。等级森严又如何,家道严厉又怎样,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矜持如小姐都不禁目泛流彩,何况那些不知轻重的莽汉。

    林大人极为凑趣,内里如何虽不晓得,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闻言沉吟道:“本官粗略估计,这里足可安置数万人。”

    钟大海理所当然接过话头,指点前方回答道:“大人有所不知,拐过这道弯,里面地方更大;若说安置,三五十万不在话下;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山野,所出亦有限,久居的话,需要叫人翻山往外,才不致很快把内里掏空。”

    十三郎有些诧异地看了钟大海一眼,暗想这货不简单啊,居然懂得保护环境。

    万人的队伍,连带牲畜便是数万张嘴,人吃马嚼,可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五狼谷虽美,但若真的涌进来大量人口,不用说,过不了几年便会成为秃山荒岭,再无眼前这份瑰丽玄奇。

    “不妨事,不妨事。”

    发觉林如海犹豫,旁边一名野民部落长老插上话,感慨说道:“大人放心,我等久居苦寒地,焉能不知道家园珍贵的道理。谷外山川连绵,有的是可以狩猎维持生计的地方;至于翻山越岭,不是老朽自夸,便是我这把老骨头,单rì也能打歌来回。”

    五狼山不算高大,但也称得山险峻峭傲,除了外面那座桥外,山间便仅有小路连接,不少地方还有断层。老头一把年纪敢这样讲,足以证明野民的强悍处。

    另一名长老更直接,断然说道:“不错,若有那种连翻山都不能的族人,干脆让他滚出去,不配住在这里。”

    老者又说道:“稍后老朽便向孩儿们下令,断不容他们动谷内一草一木,妄取生灵xìng命者,以命偿之。”

    另外几名老者纷纷点头,神情均流露出同样的意思。望着他们理所当然的摸样,十三郎身体微寒,忍不住心内感慨,对这些视人命如儿戏一样的野民来说,一个族人的命竟然可以比牲畜更轻贱,着实无法理解。

    反过来讲,老者的话是为了维持家园稳定,也就是为了让大多数族人拥有一个更加牢靠的家园。比较起来,孰轻孰重,还真是不太容易说清楚。

    “几位长老有这样的心就好,但也不用过于严苛。诸位先将部落安顿下来,待本官了解清楚后,着人理个细致方略,供大家参详。”

    应付这种场面,林如海游刃有余,一番温言暗含jǐng训,林大人避免把话说死,一切留待杂事办妥后慢慢想。他考虑的不是眼前这万余人,而是有没有可能真的将城主府建在这里,干脆当做城外城。

    要这样做,五狼谷难免还要增加很多人口,加上常备军力,粗略估计二十万只怕还不够。乱舞城若已平定也就罢了,如眼下这样,只怕进城购物都担着风险,焉能草率决定。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五狼谷这般灵秀之地,要说养不活三五十万人,那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前提是有个稳定的环境,还需要雄厚武力做保障,否则的话,终将沦落为之前那样,一切靠抢。

    与长老们分说安居纲要,林大人自有他一套章法,十三郎对这些不关心也轮不到cāo心,遂叫来钟大海,带着林家姐弟与两名新任亲卫统领一道踏步登山,直取五狼山主峰。

    他有他的分工,首先当然是姐弟俩的修行,其次便是五狼防务,责无旁贷。

    沿途风情不必细表,林家姐弟虽然孱弱,身边跟着的可都是登坡踏石如平地的高人,不多时,一行人踩着寒雪与冰粒登顶,极目远眺。

    说来也怪,众人上山时风雪犹骤,登顶后却迎来片刻停歇,仿佛老天被某人的**所感,特意放开刹那视野一般。

    百里外,炊烟飘渺若云,房屋层叠如浪,乱舞城就像一个身披轻纱的美人,身姿绵延数百里,肆意展露着自己的柔婉与酸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十三郎仿佛听到那隐藏在雪地下的声声嘶喊,看透那煌煌下的yīn冷,还有寂寞。

    乱舞不寂寞,寂寞的是人心。

    “九分天下,合一才是正统。”

    寒风中,书生正sè道出今rì第一戒,说道:“记住,这里是根,那里是你们的家。”

    “嗯?”小少爷被风吹得张不开眼,哪里知道老师讲什么。

    “唔?!”依莲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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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六章: 乱舞城的早晨

    “又是无聊的一天。”

    晴天时rì照三杆的时候,吴忠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洗漱穿戴,一步三摇慢悠悠往城主府当班。

    皂衣令牌铁刀,行头与其它城池毫无二致,吴忠身材高大健硕,穿戴整齐着实威武不凡。当初若不是这身打扮惹人喜欢,凭他并不出众的实力,恐怕还到不了这个位置。

    离开冷清的家,街口快收摊的铺子上胡乱喝几口剩汤;吴忠与相熟的老板唠叨几声,顺口夸赞老板娘屁股比往常更大更圆,换来两副谄媚的笑脸与几声敢怒不敢言的恭维,心情非但没能好起来,反倒更加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吴忠觉得今天要出事,或许不像刚才想的那么无聊。

    抬头看看天空,东方竟有了一丝微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云层里挣扎,想要露出脸。

    “yīn不yīn晴不晴,到底要闹哪样!”吴忠咒骂着,悻悻低头赶路。

    转过街角时,吴忠发现一具尸体,血肉模糊还挺新鲜冬天的好处显露出来,便是放得长一些,尸体也不至于发臭传播瘟疫。

    “谁他妈干的好事,洗地都省了啊!”

    骂骂咧咧诅咒杀人者不得好死,吴忠皱着眉在尸体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心里总算舒缓些。周围有人远远围观,偶尔指点两下,低声谈论几句,眼神冰冷得像僵尸。

    “看什么看,滚!”

    吴忠又烦躁起来,心里想那些人越来越过分,搞事不拖远点也就罢了。事先连招呼都懒得打一个,太不把衙门放在眼里。

    身为六扇门牌头最高的差爷,杀人夺命事就在眼前,再怎样也推诿不得。撵走那猩恨可气又可怜的东西,吴忠随意在旁边铺子里点了两个伙计。吩咐他们整张板子将尸体抬着随自己走,送往衙门验检。

    所谓验检,其实就是记上那么一笔,比如死的是男是女,大概死亡时间,凶杀还是自尽就那么点事儿。完了扔在每天定时发送的运尸车上送到野外,一切就此干休。

    草率吗?太他妈草率了。吴忠一点都没有勘察现场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想抓凶的话不用看现场,自己随时都能办到。

    问题是

    “唉,这rì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儿。”

    心里叹着气,吴忠催促两个倒霉伙计走快点,身后铺子老板哭丧般跟出来。有心拒绝,奈何衙门“威仪”无双,老板只好自叹倒霉,心里想这事儿怎么就发生在自家门口,赶上了不是。

    “二爷。您老行行好,叫小的们快快回;这要是被人看见”老板腆着一张让人生厌的胖脸,扯衣拉袖送上一封纹银,恳请吴忠高抬贵。

    “知道了知道了。”

    吴忠厌烦地甩着,道:“多大点事儿,看把你吓的。”

    “哎呦喂,小门效,实在当不起”老板还待再,吴忠已带人走得远了,不得不收声。抱拳朝见不着人影的周围作了个四方揖,这才念念叨叨返回铺子,继续他的一rì营生。

    乱舞城的一天,便由这里开始。

    “吗的,真出事了。”

    远远看到衙门口的景象。吴忠顿时一激灵,心也提到嗓子眼。

    那是谁?火狼帮副帮主,他怎么来了?还有那个,快活林的人,且职位不低;还有那个,那个

    八虎,一大早哦,其实也不算早,一下子来了七个!除了妙音门那帮让人眼馋又不能动的娘们,每一家都派了人。

    这是要干吗?难道乱舞城衙门走到头,连个表里样子也不能留了吗?吴忠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火焰,仿佛有什么忍屈受辱才得以保存的东西终于要被抢走打烂,再也遏制不住想拔刀的**。

    乱舞官道疲软,但他们的位置正得很,城中心占据好大一片地,难免有人眼红。起来,在乱舞城生活其实并不艰难,首先这里环境不差,因与七族均有接触,各族产出皆有涉及,只要脚不是太懒,随便倒腾倒腾都能养活一家人。

    当然,前提是要有力量活下来。

    “等等,不对!”

    心里提醒自己冷静,吴忠的目光从每支队伍身上流过,发现一些新迹象。

    人数太少,什么这里也是公衙,哪能随便派个代表就驱赶的道理;另外他们的神情不太对,以往的跋扈嚣张收敛不少,反有些凝重谨慎。比如火狼帮副帮主,那个明明獐头鼠目非得取个威武霸气名号显摆的狂狼今天怎么那么本分?

    他们居然不进门?这太少见了,不,是根本就没见过。

    以往这些大爷光临“寒舍”的时候,堂内那些参事的嘴脸吴忠都不好意思形容;今天也是这样,不过总感觉不太对,因为参事们虽然派了人伺候,自己却没来;帮派大佬也不像往常那样倨傲,反倒和和气气与几名小厮聊着,似在打听什么。

    能有什么事呢?吴忠脑子里快速转着念头,暗想难道是新城主驾临?可前几天还听那位爷不能活着入关,难道消息弄错了?

    还是不对,就算新城主活下来而且入了城,也没有理由惊动这么多老爷驾临。在场的人,哪个都是跺脚就能让乱舞城抖三抖的人物,随随便便就能召来千百刀,区区一位城主

    什么,你军队?别搞笑了,乱舞军队有多少年没从库房领过饷银?现在的乱舞城,收入一百分里有九十九被各方势力瓜分,余下的还要供养这么一大片土地这么一大摊子人,哪有余粮养活军队。

    城主府。再怎么也是城主府,划拉划拉几百口子人总有的,光干活不吃饭?好吧,吴忠觉得自己的确没干多少事,可哪怕一件事不干。该吃的饭总不能省。

    没有钱,什么样的军队能保持忠诚;再了,这年头忠诚是个啥?是个屁!

    揣着一肚皮糊涂心思,吴忠示意两个伙计抬着尸体转走角门,不要与那些帮派大佬撞面。甭管出了什么事,里面好歹是自己的地盘。多少有点安全感。

    可怜两个伙计腿都软了,哆哆嗦嗦低头挪步,不当心撞上了人,咣当一下,尸体摔在地上。

    “又怎么了?不争气的齐爷?”

    吴忠正在回头观察形势,突然听到响声回过头。话了一半又赶紧咽回,身子也矮了半截。

    “齐爷,您来啦?”

    与吴二爷这个爷不同,齐爷身为摧灵门堂主,人家底下高众多,真有事还能请动内门仙人,可谓名副其实。

    齐爷很和善。往常如此,今天也是如此。没计较吴忠的话中有语病,笑着道:“二爷,当班呢?”

    吴忠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应是,心里想狗东西不长眼睛,二爷不当班来这儿干吗。

    齐爷靠近了些,目光掠过两名伙计,落在那具尸体上。

    “这是”

    “街口发现的,正准备带回。”

    吴忠随口解释着。有点心不在焉。他发现,准确地是其它人此时都发现了他,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似想干点什么。

    到底咋回事?自己没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啊?就算做了什么,也不至于惊动七家一起杀人灭口吧!吴忠的腿有些软。身子却站得更直,心里想爱咋咋地吧,装孬一辈子,难不成让二爷窝囊到死。

    “二爷?”

    “嗯?啊,齐爷有何见教?”

    “呵呵,这么点小事就不要劳动二爷了,交给我吧。”

    齐爷悄悄递过来一个比老板实称百倍的包,“温柔”的语气道:“我叫小的们弄干净,只当没这回事,咋样?”

    “嗯?”

    吴忠更加迷茫,倒不是不明白齐爷用心,而是没办法理解。这么多年捕快头儿不是白当的,看到尸体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摧灵门干的事至于这么紧张?

    杀个人而已,需要齐爷亲自出面摆平?再了,谁敢是摧灵门的人做的?别人不知道,反正自己不会这么干。

    难道死的人不简单?也不对。吴忠的眼光还是很毒辣,从死者掌脚掌以及衣着上便可看出来,那不过是随处可见的野外之民,大约刚刚入城不懂得规矩,不知怎么地得罪了人

    总而言之,这是件芝麻粒般的小事,与眼前情形完全对不上号。

    “这个不太方便啊。”

    职责提醒吴忠,这样做实在太荒唐;私底下弄弄也就罢了,眼下人多眼杂,且就发生在衙门口自己是个官,是个官啊!

    “能有什么不方便,二爷想怎么着,撂句话就成。”

    狂狼踱步走上来,矮小的身子入螃蟹一样横到吴忠身边,抬一个分量不轻的包,低声道:“二爷,托您点事儿。”

    “是啊,请二爷帮忙。”更多人围上来,小包一个接一个塞到吴忠里,当他是仓库。

    “啥?啥事儿?”吴忠完全懵了,几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他上功夫不低,很清楚就这么会儿功夫,自己的身家已暴涨成百上千倍,只要安分点,一辈子吃喝不愁。

    话间,那具尸体早被人抬走不知送到哪里,至于那两个抬尸的伙计谁还记得他们。

    “嘿嘿,二爷刚来,还不知道城外发生的事。”

    依旧是齐爷出面,笑呵呵地攀着吴忠的肩膀道:“城主的信使到了,就在府内。”

    信使到了,城外发生的事,两者有联系吗?吴忠想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清醒,奈何两只都没得闲,只好生忍着。

    齐爷悄声道:“我等得到消息,一阵风雪盗团丧心病狂,竟敢兴兵袭击城主车队,被大人亲卫剿灭一空,全歼!”

    “”吴忠望着齐爷的脸,仿佛他是一头梦话的猪。

    齐爷不知他怎么想,道:“大人刚来,就做了这样一件大好事!我等身为乱舞子民,理当亲往迎接以示恭敬。现在信使已经入了府,我等想托二爷打听一下,这个”

    狂狼受不了齐爷啰嗦,道:“打听一下大人何时进城,从哪个门进来。”

    周围人纷纷附和,意思大同小异,无非是他们身份不便,但有一颗赤胆忠心急切想要表达,希望吴二爷代位通传等等。

    七嘴八舌,耳朵里乱哄哄响成一片,吴忠却好像傻了一样完全没有反应。此时的他脑海中只余下一道声音,如炸雷般反复想个不停。

    “一阵风灭了?一阵风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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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失异界,本应灰飞烟灭之人,却为一颗奇异之心所引,附灵身踏上修道业途。
斩峰峦,劈叠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该如何求解证道,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补天之路!锻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