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造神议
最糟的结果。
听了美帅的话,十三郎陷入沉默,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这个世界,能够击败甚至杀死美帅的人有很多,但能凭一道气机便将他吓到不敢露面,至少比浮魔强出不少。更关键之处在于,那人并不是魔宫掌座。
根据很可靠,并非只因为他的气息与十三郎不同,关键是那种令美帅言之色变的懒......魔宫掌座一代枭雄,岂能修成那种德性。
远有不净和尚,近有掌座亲手施法,很难想象还有高人守护小宫主。另外从修为看,除了那个倒霉的猛逻,还有你只被封印的老鸟,十三郎不认为沧浪星还有谁比老祖宗更强,但在潜意识中,他直觉地认为那人极有可能与掌座属同一层次,弱也有限。
这样的人被驱使守护一个记忆不全的女孩?好吧小宫主是很尊贵,但还不至于尊贵到那种程度。试想一下,小红假如离开道院,身边难道跟一个大先生?
强者自有强者的尊严,掌座若真的这样行事,恐也做不了魔宫至尊,除非他像四足那样拥有举世无匹之力。那样的话灵魔两域早就合在一起,灵修也已像尘埃飘散而去,留不下一丝痕迹。
除了这些,时间上也不对,美帅出现的时候小宫主尚未现身,何须如此警告?
总而言之,乱舞城还有高人,高到超乎想象,高到令十三郎仰望看不到顶,足足好几层楼。
就这个地方,魔气一般地理偏塞长年苦寒,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如此多老怪?血鼎不可能,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林如海会被下放到这里,再说血鼎对化神以上修士完全无用,趴在这儿等个什么劲儿。
“破日子,没法过了。”苦思无解,十三郎愤愤骂道。
“破日子也得过。”美帅郑重劝解,说出一番独到见解。
“死了也得过日子呀。”
......
......
日月交替,平静十年的八指先生再遇波折,经历了最最难熬、也是最最惊心动魄的一天两夜后,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
三王得到血鼎的可靠消息,暂时将十三郎扔到一边;妙音贵女与萧大人闹了别扭,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担当炼丹教习;小宫主的变化很大,但不能马上变成想象中的乖乖女。至于乱舞城,居民的生活依旧安定,学院延着正确的道路前行,狂信者人数每日增加。
大同小异,潜移默化,日子一天天的过,若不能站在风头浪尖,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不知不觉中,年关将近,又一轮冬迁达到高峰;三元阁两旁渐渐多出一些生面孔,东边吴掌柜的亲戚,西方刘老板的老娘,还有住在后街的三狗子不知从哪里拐来个媳妇,高兴过后发现她居然是个哑巴,好生懊恼愁苦。
人多了,三元阁越发忙碌起来;对面妙音门医馆早已解封,然而一来曾遭封禁人气失落,再则大家都知道三元阁的老板是谁,本着感恩的念头也会筛选一下,生意自然差不了。
人来人往,人往人来,小小医馆活力十足;八指先生不时露面,面目仁善语声温和,总能让那些慕名而来的迁徙之民心满意足,纷纷感慨先生才是真正的活神仙,造福万民不辞劳苦,迟早登临仙境,成就无上伟业。
需要提到的是,有些承了恩的民众出于感激,又或别的什么念头,请了画师为十三郎做像,精装细裱供奉家中,有祭拜之意。对这种行为,八指先生发现后体现出其铁血一面,毫不客气发布公告,责令所有如此做、准备做的人打消念头,断不准祭拜生人。
不怕有人不听,公告下方血淋淋四个大字。
违令者:斩!
......
......
“好事儿啊,为什么下令取缔?”
因害怕小宫主折磨,三圣子不知在哪里躲了三四天,直到今天来辞行才不得不露面。令他们感觉惊奇的是,短短数日不见,小宫主、严格说是她与十三郎之间的关系完全变了摸样,不似当初那样如枪似剑,反透着亲密。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人无语的是,十三郎居然对小宫主的行为指手画脚,告诉她这样不对那样不妥,如此这般仿佛老师教导学生,又好似兄长宠溺幼妹,言谈举止发乎自然,仿佛他已经这样做了很多年。反之就更奇怪了,小宫主虽也偶尔发发性子,大部分时间都乖乖听着。
比如牙木,刚进门就被小宫主踹一脚,呲牙咧嘴正准备赞叹小宫主脚力十足的时候,十三郎居然板着面孔命令小宫主给魔魂圣子道歉,还说什么......礼者人之本道,当持之以恒,不可因阶而废。
老天作证,当听到十三郎这样讲的时候,魔魂圣子险些跪倒替自己求情。他心想少爷您就发发慈悲,放过我这一回好不好,不要惹得小宫主不高兴,我这个小小圣子,着实承担不起啊。
结果令圣子们瞠目结舌,小宫主撅着嘴拉着脸鼓瞪着眼睛好一通埋怨,最终却按照十三郎的吩咐,真的给牙木道歉。
“踢你是我不对,可你进门不打招呼也不对,是不是?”
“......”牙木伸着舌头咧着嘴,半天没能接话。
“是不是啊!”小宫主一声大喝。
“是是是,是是是是,属下不对,属下该打,属下......”
“他说他该打。”小宫主回头朝十三郎吆喝,表情那个得意。
“魅主悭上,确实该打。”
十三郎怒其不争,摔脸说道:“再踢一脚。”
咣当!不用踢,牙木干脆坐到地上装死,不肯领受如此屈辱。
一通闹一通笑,三圣子最终确定一件事,小宫主的确与十三郎的关系已经转换,多半如魔魂圣子所预测的那样,那啥那啥,然后那啥那啥,最后那啥那啥......
小宫主是好是坏先不论,首先她绝对是个实性子,断无可能替人演戏。有了这种认知,可想而知三圣子会如何想;于是乎双方坐定后,血杀圣子首先站出来致歉,表示自己不该寻衅向十三郎挑战,恳切请求原谅。其余两大圣子看着这一幕,心里明明笑开了花,脸上却不得不作出正经姿态,一本正经替陆默解释,均声称切磋道法为我辈本分,应该如何如何,不该如何如何......
“别扯了,说点正经事。”
十三郎懒得理会他们怎么想,只问三人对城内情形调查如何,可有办法找到那位灵妙法尊,或者其来历。
结果让人失望且可笑,三圣子没找出灵妙法尊不算,反发现不少对八指先生死心塌地的“信徒”,竟连其本人亲批的禁令都置之不理,偷偷供着先生画像,日日瞻仰夜夜祷告,好不虔诚。
发现这种事,三圣子自然要调查一番,以他们的手段,轻易便可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令其道出实情,得到的回答是:先生高义不好虚名,我等受恩惠却不能忘了本,今生祷念或许无用,万一先生修成无上真身,兴许就有需要众生献力的那天。
别说,这种态度的主旨是奉献与报恩,比那些求子问财甚至谋害他人的祷告好得多。经过一番明察暗访,三圣子意外发现一个契机,彼此商议后均认为,只要按照这个法子去做,定可根除乱舞隐患,置灵妙法尊于绝地。
“狂信嘛,信啥不是信?以八指先生的功德,我敢说,只要少爷稍稍动点脑子,完全可以取代那个空有名号的灵妙法奴,成为一方神主。”
前八指后少爷,牙木的话明显有些嘲讽。事实也的确如此,本为调查狂信之源,现在却要造就一个出来,说好笑是轻的,简直就是荒唐。
“我也这么看。”陆默的回答简明扼要,足以表达支持。
事情经不起想,真要细算一下,凭八指先生做过的那些事,假如三圣子以魔王宫的名义传一道谕令,随便册封一个比灵妙法尊更牛的名号套在十三郎头上,辅以适当宣传......
一切皆有可能。
麦少飞随后说道:“兄弟不用顾虑太多,你又不是要他们行恶或奉献灵魂,真要是这样做了,先不说可以祛除灵妙法尊的影响,今后再有政令方面的事情,执行起来肯定方便很多。”
这话大家都同意,信仰、或者说狂信的可怕处便在于此,只要真正信了,让信徒做什么就做什么,绝无违背。打个比方,当初入城的时候,十三郎如果拥有今日威望,何必时时算计处处弄险,直接等高一呼万民相和,能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陆默说道:“谕令的事情不用担心,陆某返回后,不,陆某现在就可为萧兄制作,只要萧兄答应,大可先宣示出去,待我等回宫后补上正式礼办,也就是了。”
有小宫主在这里,血杀圣子一点都不担心出岔子,哪怕先斩后奏。
麦少飞正色说道:“不要觉得信徒没用,为兄听说过信术,其威力强大就不提了,最可怕是被人信仰之人似有某种神奇的力量,难以形容,只看出运气特别好。仿佛被气运眷顾一样,影响深远。”
“得大办,得热闹,得庄重,得......”牙木俨然当这事已经成了,在一旁掰手指逐条提醒需要注意处。
一说两应,看起来真是个绝妙主意,旁边小宫主听出名堂,眼珠转转忽然跳出来。
“这是造神呀,先得想个好名字吧?没名字不行,名字不好听也不行,名字不响亮更不行......”
三圣子大眼瞪小眼,心里想您到底想说啥?
小宫主东看西看,目光最后落在十三郎脸上,嘻嘻笑着说:“长这么好看,就叫如花圣主,咋样?”
......
第七百二十章:年备
传说,也仅仅是传说,称圣是修道者的终极,是比仙人真灵层次更高的生命,是灵、妖、魔、鬼与人的共同追求。
修士逆天又畏天,很多时候有些迷信;称圣得道虽只是传说,亦足够让人们为之向往并保持敬畏;于是乎,修士在给自己取名号的时候,通常不会冠以“圣”字。最典型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连那位狂信之首都不能如此称呼,仅以法尊体现身价。
再比如那位獴逻,真君虽然厉害,仍不能与圣相提并论;是以随着时间流逝,圣这个字崇高的同时渐渐变成一种忌讳,为仙凡两界所避谈。
圣人一念可及宇宙,称圣必为圣人所闻,为天道所忿,是要天打雷劈的。
当然,当某些领域出现千古难觅的卓越人物时,比如书、画、琴等等,人们还是喜欢在其头上安个圣字,还有魔宫为那些杰出青年命名为圣子,如此种种仅为表达一种期待,算不得什么。
称圣对别人来讲忌讳,对小宫主来说就是个名字,无敬畏无褒贬,只有喜欢。
“圣人最厉害,圣主当然更厉害;让我想想......好像没听过谁叫圣主呢,就这么着了。”
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拿来用,哪有什么讲究,何须考虑那么多;提出建议后,小宫主兴冲冲一番解释,目光在四人中间转来转去,只盼大伙给个响应,至少夸奖一下她取得好。
“如花是我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号不是为了我;你们瞧瞧,咱们的萧大人是不是生着一张如花脸,比我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得意洋洋一番卖弄,忽发觉几大圣子面色惶惶,一副想开口又不知如何开口的便秘模样,小宫主好生奇怪,说道:“怎么了?这个名字不好?”
“好,名字很好。”
回答她的居然是十三郎,正从怀里拿出一枚令牌和一张玉简,似有什么重要事情交代。
小公主振奋不已,说道:“好就好呀!就用这个了......你干嘛?”
之前众人谈论的时候,十三郎一直专注思索着什么,耳中听到这这那那一些文字,半点含义都没有。此刻事情想妥了,十三郎也明白了大家在筹谋什么,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我不介意。”
“只要魔王宫敢册封这个如花圣主谕令,我就敢接!”
“那有什么不敢的?要不我和老祖宗说?”小宫主立即欢呼,想到自己的名字被千万人诵念,美得眼睛都变成了弯月亮。
“......”
三圣子面面相觑,均不知如何是好。
称圣已是忌讳,圣主当然更过,然而与此相比,那个册封圣主的机构、单位、部门、人员,会是什么下场?
事情是他们提出来,惹祸的是小宫主,闹成这样,到底该咋样?
“就这么办吧,你们如实回报,现在谈正事。”
十三郎替三人解围,摊手说道:“这枚令牌是仿制品,乃巨魔一族的信物,玉简内有巨魔少帅的亲密信,别人观之立毁,唯巨魔一族之血才能解封。”
陆默大喜,既感激于十三郎没拿他刚才立制谕令的话较真,又得到巨魔信物,忙伸手说道:“萧兄大德,在下......嗯?”
十三郎缩回手,笑了笑说道:“现在不能给你。”
陆默忙问为什么。
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认真想想,我觉得还是不要欠人情的好;之前托你们帮我寻找伺虫之物,现在要求高一些,品质要最好,数量要增加,待你们把东西送来,换这两样东西。”
要交易不要情意,大家两不相欠,这就是十三郎的意思。至于虫粮重要还是令牌重要,这种事情很难讲,因为令牌对十三郎一文不值,虫粮对魔王宫也只是举手之劳,交换后倒是俩得其所,均能发挥重要、且无可替代的作用。
麦少飞苦笑说道:“兄弟,这又是何苦。”
牙木连连摇头,说道:“着相了,绝对的。”
陆默抱拳尝试改变,说道:“萧兄,这个......”
十三郎面色平静而坚定,肯定道:“不用再说,如果我是你们,与其在这儿和我磨牙,不如抓紧点办掉。”
这话在理,此项交易还算公道,唯一的问题是,时间!
对十三郎来说,伺虫之物来的越早越好,真早不了等几天也无妨;魔宫不同,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哪能磨蹭得起。
陆默马上想到此点,忙央求解释道:“萧兄大量,那个清单我也看过,其中不乏一些珍惜之物,再怎么着也要耗费一些时间收集,不如先......”
十三郎淡淡挥手,说道:“没有不如,就这么着。”
麦少飞苦笑说道:“兄弟应该明白,这东西不仅对魔修有用,对灵修也......”
十三郎微讽说道:“那不正好吗?你们可以借此做做文章,说我忘恩负义,置灵修于不顾。”
麦少飞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他知道,魔修本来就会这样做。
牙木凑上来,嬉皮赖脸说道:“少爷,再商量......”
“你还欠一脚。”
“我来!”小宫主跃跃欲试,但没有真踢。
三圣子悲愤欲绝,心想小宫主你到底帮谁,那东西关系到千万魔修的命好不好。
到底陆默沉稳,见事无更改只得就此罢休,抱拳说道:“既如此,我等......”
“早去早回。”十三郎淡淡说道。
“别忘了册封谕令。”小宫主严肃补充。
“不然饶不了你。”
......
......
瑞雪兆丰年,这句话大多数时候是真理,然而放在乱舞城,它就像路边的石头一样灰暗不起眼,甚至还会硌脚。
太平大道宽阔整洁,积雪不深,路心两侧没有会硌脚的石头,路人自可放心大胆的走。身形往复头颅攒动间,街上的人流不少,丝毫不显拥堵。
贩夫走卒,显贵商贾,各色人等充斥街头,新衣新帽新鞋新气,寒冷的季节清冽的空气,掩不住一张张面孔上的笑容与声音里的热乎劲儿,标志着又一个年关即将落临,喜气洋洋。
乱舞城的人们重视新年,不仅仅因为这个时候每个家族聚得最全,也不仅仅因为那些官家民间组织的盛大活动,还标志着某种记忆,更是聆听仙讯的大好时机。
自从学院成立后,乱舞城内便多出一项传统:仙讯!
由学院里的老师督导,组织那些院内修行的学子们分散到乱舞城九大区,给那些普通人上一堂普及仙法的课,并现场演示。
稀奇吧?新颖吧?最最重要的,过瘾吧!
再低级的修士也是修士,战斗力不一定很强,但他们施展的是仙法,是普通人向往但永远都别想学会的法术。对凡人、甚至那些炼体有成的高阶战士来讲,修道是他们永远都不可能不为之激动的事,修道的人永远值得尊敬,或者畏惧。
尊敬很好,畏惧没意思,十三郎这么看,因此当年筹备学院、甚至还没进入乱舞城的时候便已定好策略,给普通人讲道!
若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能和一个面瘫老板如此熟络,又怎么能在街上随意行走,甚至能带着宫主逛妓院......好吧,这事得偷偷干,大白天真不太好意思。
算起来的话,这个灵感不是来自道院,而是八指先生的亲身经历,是真正源于生活用于生活的实践。当初参加四宝年会,萧八指凭一番不伦不类的讲道征服了无数山民的心,生生将穆家寨的谱子由门可罗雀改为车马如云,甚至吸引到燃灵圣子的注意;结果是好是坏先不论,着实为一方炒作的妙法。
如今,八指先生稍稍换一下策略,十年后已将它普及到每个乱舞居民的心中,一举将仙人搬下神坛,变成一种可为之努力的目标,甚至娱乐。
这样做算不算贬低仙人?十三郎不这么看,也不愿意去管;他觉得这是对的,所以就这么做。事实证明,在经过十年演变后,乱舞城渐生出任何地方都不具备的特质,真正有了仙凡共荣的气象。
这便好,这很好。
身为学院第一任名义上院长,作为被所有学子树像铭记、可能被万万世缅怀的第一任院长,十三郎时常这样想。
“有没有可能,千万年之后,乱舞城变为一处......修道圣地呵!”
......
......
院长只是个名号,十三郎闭关九年,直到年前才见着学院是什么样,自也从来没有去给谁上过课。他觉得自己不适合老师,而且太累,毫不知耻地把摊子甩给四族长老,自己安心当起甩手掌柜。
不用问,如此做派引来不少怨言,非议倒谈不上,大家只是都有些期盼,希望出关后的“小老院长”能破个例,亲自主持一回。
新年将至,又一轮仙讯迫在眉睫,四族长老不方便,遂拉上林家姐弟驾临三元阁,欲效仿苏张两位贤达,集体劝谋逼宫。
“老师德高望重,功高日月德昭千秋,总不出面怎么好呢?其实不耽误什么,就是给大伙儿讲两句话,勉励几声也就是了。”
又大了一岁,林涛脸上渐露峥嵘,语气却像个老头子,沉稳不像沉稳老辣不像老辣,听得十三郎直皱眉。旁边几位长老连连摇头,心里想先生会不会因此生气,埋汰我们教导无方。
“是啊老师,您就去一次吧。”
还是依莲比较有数,知道老师最喜的不是智谋不是练达,而是实实在在的本色。只要做好自己,老师从不在乎他们变成什么样,因此说话仍如以往那样,带点孩子气的撒娇,与女孩特有的柔媚。
“小狐狸精。”小宫主心里嘀咕着,恶狠狠咬一口手里的点心。
“又和刘奶奶胡闹。”
十三郎板起脸,说道:“偷的吧?给钱没有?”
......
第七百二十一章:为侬妆,为侬愁,为侬思虑为侬忧
唇边沾有碎末,小宫主伸出香舌添了添,这才叫屈说道:“哪有偷啊,昨天我带柱儿看花灯,奶奶给我做点心没吃完,不用付钱。”
刘奶奶就是奶奶,一个普普通通的花甲老妇,冬迁才来到乱舞城;普通的刘奶奶有个不普通的本事,极擅长制作正滋润小宫主肠胃的豆花点心。就是这点手艺,让明明年岁比她大很多的小宫主放下身段,恭恭敬敬唤其一声奶奶。
需要提到的是,乱舞城仙凡共存是没错,知道小宫主是修士的却很少,新到的刘奶奶自在其中;否则的话,即便仙凡再亲密,小宫主再如何心性单纯,刘奶奶也不至大胆到托她带孙子看花灯的程度。当然这也证明了另外一件事,经过两个月苦修,小宫主的人缘大大改善,首先改变就是那些新入城的陌生人,刘奶奶便是其中之首。
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八指先生待其如妹,孩子心性又活泼好动,哪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让人亲近;刘奶奶年老心善,自然不能例外。三番五次接触下来,一老一“小”和睦的不得了,任凭刘掌柜如何描述小宫主往日劣迹也不能打断老人的爱怜之心,拿她当亲孙女般看待。隔壁刘掌柜家也俨然成了小宫主的行宫,每天要去转个圈方能安心。
“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之前我不知道,错怪你了。”
为人师表自当以身作责,十三郎坦承自己的错,随后说道:“今天功课做了没?”
功课不是修炼,乃十三郎认真思索后给小宫主划下的新题目,名日:写日记。
不用多想,写日记就是写日记,与道法没有半点关联;就是如孩子那样记下前一日发生的事情,还有自己的临对与处理,以及想法明悟等等。安排小宫主做这件事,十三郎的想法是让她用笔代替脑子,将记忆用纸张的形式保存下来,以后无论过多少年经历多少次记忆轮回,回头一翻便能找回来。当然,这样做能不能帮助小宫主治病,十三郎完全不知道,也没想那么多。
他只告诉小宫主一句话,记忆是一个人活着的标志,很珍贵,丢不得。
很简单的法子、不吃力且很有诱惑性,小宫主自然不会拒绝,每天在小本本上记着昨天发生的事,倒也乐在其中。
别说,一段时间下来,小宫主形成写日记的习惯,不待十三郎吩咐也会主动这样去做。积累得多了,有时候难免会翻看从前,就好像重读记忆一样,通常都会因此娇笑连连,自己把自己逗开怀。渐渐的,小宫主连性情都转变不少,比以往安静了,也文气了,初现小家碧玉的温柔模样。当然这是正常情形下才有的事,如眼前这样“高朋满座”,她仍和往常一样喜欢凑热闹。
被问及功课,小宫主顿时有些傻眼,悄悄别一眼依莲,支支吾吾说道:“还没......你们聊这么热乎,让人静不下心。”
明显找借口。十三郎轻轻叹息,温和不失严厉的声音说道:“日子快到了,你心里要有数。”
日子就是日子,只有他们俩之间听得懂。到新年那天,小宫主变成俘虏整满十年,换言之,无论如何她都会在近几天经历一次记忆缺失,彻底忘掉以前,甚至会忘记十三郎。如此一来,日记对她、甚至对两人都极其重要,作用不容低估。
老祖宗不现身,十三郎必须考虑小宫主突然变成陌生人的话会发生什么状况,会不会野蛮,会不会发飙,会不会疯疯癫癫甚至大哭大闹?每每想到这些,八指先生总禁不住要使劲揉搓自己的眉,哪有心思参加什么仙讯大会。
“这叫什么事儿啊,当保姆连工资都没有。”
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的脸色实在谈不上好,小宫主撅嘴赌气一步三挪,眼睛里水汽迷蒙泫然欲泣,场中诸人见之好生不忍,均在心里想八指先生还是老样子,心狠如狼。
只有十三郎知道她在装样,是小宫主跟随先生学习后才掌握的新技能,结果作茧自缚,多数用在十三郎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依莲忽然站起身,笑着拉过小宫主的手,柔声说道:“什么事这么打紧?等会再弄,我帮你梳梳头吧。”
额外提一句,小宫主爱美,但不擅长自我搭理,好端端一个美人时常弄得像个小叫花;她常穿一身单色绿裙,除因这个颜色适合外,还有就是她自己根本不懂搭配,乱装的结果必然是更乱,乱到不成样子。女孩子也逃不出人靠衣装的俗套,往常都是月红等人帮她做这件事,今天情形特殊,小宫主急急忙忙赶来监督先生不可为非作歹,拉下了。
“你......你帮我梳头?”
小宫主大感诧异,因其心里隐隐把依莲当做对手一样的存在,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喜欢看到她。
“是啊,不用去别处,就在这里好了。”
依莲神情自若,大大方方拉着小宫主到一旁坐下,取出随身携带的梳妆工具这便要上手,仿佛她是自家小妹,浑没有半点生疏。
小宫主不知怎么办才好,望望十三郎发觉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再看看周围一圈老怪大眼瞪小眼的“可爱”模样,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玩,遂也安静下来。
“那个......你行不行啊,别给我弄坏了。”
“呵呵,我行不行,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论修为实力,八个依莲也比不上小宫主一根指头,论心性聪慧世故练达,十八个小宫主也不及依莲一记眼神。当年只有十四五岁的时候,林家小姐就能让一帮粗蛮汉子心服口服,在京都被人誉为贤淑小姐之典范;若非林如海家道衰落,不知多少高官大贵会来求亲。世事演变,依莲从一个文弱小姐变成冲锋陷阵的沙场猛将,当年本事可不曾落下。单单看那一身飒爽不失柔美的巾帼打扮就可以看出,她比小宫主强出太多太多,宛如元婴对筑基间的差距。
扭头看看依莲,美不美先放着,单是那份整洁便足以让人钦佩;从头到脚丝毫不乱,仿佛每一根发丝每一截飘带都被整理过一样,规规矩矩又不显得呆板,纵以存心挑毛病的目光也找不出错来。小宫主顿时明白了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谜题,为什么依莲那么招先生喜欢。
“得学会这手。”
心里暗暗下着决心,小宫主扭过脑袋撇撇嘴巴,说道:“可以,本宫......我给你这个机会,嗯,弄坏了要罚。”
“要说谢谢。”十三郎时刻不忘本职角色。
“谢她......好吧,谢谢你,但是要弄好,不然我还收回来。”小宫主严肃说道。
“本宫?”依莲不计较谢不谢,但对她的自称有些疑惑,周围人也都觉得疑惑,纷纷注目。
“呃......昨天看戏,那个皇后总这么叫自己,我觉得挺好......”
“哦......”众人恍然大悟,心想这孩子,真可怜。
依莲轻笑,一边帮她打散本就有些乱的秀发,嘴里说道:“呵呵,本宫是要有自己的宫殿的,你有么?”
“本......我当然有,宫殿而已,本......我多着啦,要多少有多少。”
“在哪儿?”依莲乐了,周围人也乐,乐哈哈一片。
“在......反正我有。地方太远,说了你们也不知道。”
“说来听听呗。”林家少爷忍不住,插了句。
“我......”小宫主面色发红,有着急发怒之兆。
“宫殿在心中。”
十三郎及时解围,指着胸口说道:“心藏万物,有容乃大。别说区区一座宫殿,便是天地也可装得。”
“说得好!先生慧口金言,此语可作为今年主训。”钟大头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连连赞叹不已。
“没错!我辈修道之人,正该有一颗容纳天地之心。”林晚荣频频颔首,神情欣慰不已。
“心藏万物,放开了想的话,便是鬼......咳咳,也可装得。”闪灵大长老修鬼,性子也鬼精鬼精,最老练,最爱讲实话。
“这个......玄机莫测高深,实为道者至理。”
土蚌大长老已死,接替的大长老修为最弱,地位也最低,不能不多说两句凸显自己,又赞叹道:“先生不愧是道院第一人,修的是正统重的是本心,非我辈所能及也。”
修道之人以成就论高低,哪怕彼此为敌,魔修对名满天下的道院也不能不表示一番敬佩。这位长老野路子出身,最懊悔的就是没有接受过正统传法,常叹之所以境界停滞不前,既非天资受限也不是不够勤奋,都是因为没有碰着好老师教。此时一番感慨,虽有溜须拍马之嫌,倒也不失一腔真情流露。
“马屁精。”小宫主嘀咕着,暗想十三郎被这么多小人包围,万一被带坏了可怎么办;于是心里愤愤补充:“一大群。”
林涛可不像她这样想,适时开口说道:“老师您看您说得多好,不如......”
“别胡扯了,仙讯是提供给年轻人的机会,我是不会去的。”
十三郎老气横秋,扫视周围神情忽为之一正,说道:“几位长老走在,和你们谈点正经事情。”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心想你啥意思,仙讯不正经?本就是你当初提出来的好不好。
疑惑中,十三郎肃容说道:“当初和你们提过,我会给各族一次机缘,准确讲便是针对在场各位前辈。血域将开,只要各位将修为提升到大修士,四人联手丝毫不输给三王中的任何一位。如此盛事,各位长老可有兴趣?”
十三郎说道:“提醒各位,血域之行凶险重重,进入的修士个个都是强者;几位若有此打算,除提升修为外,还需共同对我立下血誓,彼此绝不相负!”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几大老怪彼此相望,均不知该说什么好。
......
第七百二十二章:算算算
片刻后,林晚荣第一个打破沉默,缓声说道:“先生所言立誓对您?”
一人开口,余者目光纷纷投向十三郎,意味着他们关注的重点便是这句话:立誓是好主意,可为什么要对他。
十三郎明白他们为什么觉得奇怪,微笑开口道:“没错,我也会去。”
室内再度陷入沉寂。
事情要从头讲,乱舞之变这么多年,林家血鼎早已不再是秘密;同时在经过多方打探后,几大长老对血域也都有所了解,要说不为之动心,绝对自欺欺人。
危险便是机缘,没有人比修士更能理解这句话;飞升大道暂时不为这些人着重,但对血域内出产何种灵物有哪些凶险,哪些东西能够帮助自己成长,几位长老下了不少功夫。
别的不提,血域既然是此处与魔界之间的节点,单其环境便远非这个由灵转魔的地方所能比,足以令任何魔修为之动容。魔气越浓郁,越精纯,魔修在其中修行自然会变得容易,破境几率大大增加。此外,空间节点往往同时兼有其连接的两界特点,也就意味着血域内包含有魔界气息,是魔修的老祖宗!
谁道神仙不恋家,万年阻隔,若能嗅一嗅故乡的味道,抓一把故乡的土,此生足矣!
抛开感情算实惠,最简单的盘算,进入血域之后修士如惧怕风险,大可寻个安全地方坐关修炼,什么都不去找也能有所得。这样的好事白送上门,谁能拒绝得了?
**裸的诱惑,很容易让人忽略掉别的事;首先血域之中到底有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些地方到底能带来什么,会不会因太寻常而刺激到贪欲,进而涉足其它?血域万年,每次进入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假如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巨大收获,岂不是变成了金山银矿,见者升仙了吗。
道理是道理,真正能够清醒认识到且压住**的人却很少;这就像赌博,下场的时候想着赢一点就走,真赢了便想赢更多,之后屡屡上阵不可收拾。直至输到精光。
然而话说回来,你不去有人想去,只有有机会,大把修士排队等着。因此在获知十三郎有意亲自进入血域后,几位长老解除了心中所疑,很快联想到最关键的几件事。
关于血鼎的归属。他们不知道十三郎与三王之间存在何种纠葛,既然十三郎这么讲,理所当然认为他们已与其达成协议,眼前就是持鼎人。从内心讲,几大长老最能接受的便是这种结果,需知每个被带入的人都要融入一丝精魂在血鼎内,假如交给别人、甚至在座的任何一个。其它人都不能放心。
至于那两成护法气机,那是谁都能想的么?十三郎不要还有三王在前面守着,怎么都轮不到他们;同时大家都明白十三郎修为最低,功劳却最大;他不拿鼎,谁来?
想到此处,闪灵长老看了一眼林涛,首先开口说道:“先生为何”
十三郎淡淡挥手,回答道:“长老不必考虑这个。总之我能拿到血鼎,想去血域走一趟;我的生死你们不用想,至于你们去不去,全凭各位自择。”
话有点直接,但也算实情。林家与十三郎究竟达成什么协议,老实讲轮不到几位长老干涉。说得过一点,林家姐弟都没开口。他们操的哪门子心。至于十三郎的身份,灵魔双修是老话了,魔宫都没什么表示,他们算哪根葱。
当然还有一条。十三郎去血域会不会是为了破坏七十名魔族大修担心这个,会不会太丢脸?或许应该这样讲,假如血域毁在十三郎手里,只能说那是天意,是此界魔修的命,怨不着人。
如此这般考虑一番,几大长老彼此心中多少有点数,目光交替后纷纷开口,各自阐述打算,还有一些必须及早谋划的细节。
林晚荣目光微闪,说道:“四人之力加上先生,的确不输给任何一方,老夫以为可行。”
把十三郎纳入自己一方是几人瞬间想到的念头,好处多多;不仅体现在与持鼎人的关系,还是几个老怪对八指先生的认可。
乱舞之乱为众人亲历;回想起来,大家均认为十三郎最强处并不是那双诡异的手,而是他的脑子。诚然,探秘与人斗情形迥异,十三郎能否大放异彩谁都说不准,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讲,正因为十三郎脑子好用实力又不算强,众人最放心。
钟大头的面色有些苦,沉声说道:“林兄本就大修之境,有此豪言自然应该,我等”
听了这句话,包括十三郎在内均为之一愣,目光转向林大长老。难怪当初林晚荣没有第一个来,原来是修为比别人高深,身价才端得更足。闪灵长老与之类似,相比之下,十三郎反倒多少有点数。
林晚荣打着哈哈,说道:“先生莫要误会,之前乱舞乱局迷离,老朽想得多一些。”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幸好本官当初没有找错对象,不然的话,岂不是碰得头破血流。”
林晚荣继续打哈哈,说道:“先生言重,鬼老早在百年前便已进入大境,修为远胜老朽。”
闪灵大长老不能不出声,说道:“林兄取笑了,区区百年时光,老朽修为毫无寸进,哪及得林兄倒履神功。”
两个老家伙互相吹捧,旁边苦了大头和土蚌长老;眼看时间只余二十年,钟快撞大运的话或许还有机会,土蚌族断没有可能出现大修,岂非白白错失良机?
毫无疑问,这种时候只能由十三郎出面,诚恳开口道:“鬼老林老暂时不提,钟老两位有什么打算?”
钟快神情落寞,说道:“别说二十年,就是两百年,老朽也不敢说能够进阶大修;实在没办法便只能放弃,还能怎么着。”
他都这样讲,土蚌长老干脆闭上嘴巴,心里想还是别丢人现眼了,没份儿。
十三郎微微一笑,说道:“我倒有个办法。”
两人一愣,脸上均有惊喜中透着狐疑,目光充满期待。林晚荣两人目射奇光,宛如发现母猪的狼。
知道他们想岔了,十三郎淡淡说道:“别误会,我没本事让你们进阶,但有法子让你们得到补偿。”
钟快脸一红,沉吟说道:“可是请人代替?”
这话讲出来,其他人面色均为之一变,林晚荣甚至冷哼一声,有些不满。
大家都明白的道理,此间四人之所以能够坐到一起,在于他们相处多年,且彼此实力或势力均衡,为了同一个目标不能不联手合作。假如换个生面孔,首先人家实力肯定超出这里的任何一个,其次从未打过交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十三郎讲出补偿之法,几人不禁生出过与钟快类似的念头;假如将此次机会“出售”,会不会更适合自己。主动提出来,众人均想看看十三郎怎么答,如何处理这件看起来左右难以两全的事。
疑惑中,十三郎平静点头,说道:“没错。但有一条,两位请来的人修为我不管,但需要额外提供一丝精魂,交由我掌控。”
“嗬!”四人倒吸一口寒气。
八指先生好狠的心,好如意的算盘,偏又尚未踏破底线,恐真能吸引到人。
首先要说一下精魄,有点类似于分魂,但不完全是。其最大区别在于分魂只要拥有肉身,便能成为一个**个体;精魄不行,它只是一丝魂念,同样含有修士本源,同样彼此牵连影响深重,但无法真正**。
修士放出精魄交给别人,意味交出一部分性命。具体多大因人而异,比如林晚荣,融精魄入血鼎他不怕,因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只要本体不死,退出后精魄自动回归。但若让他将精魄交给十三郎掌管,绝无任何可能。不说对方有无歹念,十三郎若在血域死掉,他的精魄同样完蛋,注定遭到重创。
林晚荣进入大修的时间短暂,再过二十年充其量稳固修为,万一那份精魄被毁,难说能不能保持现有境界;为了血域拼命可以,但要他先顶着这么个大风险,无论如何都不行。
反之换成闪灵长老的话,因其功法特殊,假如真的期盼进入血域,献出一丝精魄交给十三郎也无不可。他的修为更稳,对魂道研究上千年,非林晚荣所能比。
可以预料,只要认真找,多半还是有人愿意付出这种代价;随之而来的结果是,十三郎等若变相提升了实力,血域之行尚未开始,便已占得上风。
只要不是性命攸关,八指先生白得两名大修帮助,加上他自己,已成队中最强!
“怎么样?”手握重器,十三郎神色悠悠,淡然说道:“几位不用担心,灵、鬼、妖不计,血鼎最多可带十人,也就意味着,晚辈可做的选择不止一种。”
几老面面相觑,心里想这是让我们不担心?更应该担心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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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零章:大家也有野鸳鸯
“出走......”
左宫鸣抚须连连摇头,心里想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这倒不是轻视,上官空空的行为确有些孩子气;离家出走,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利于解决问题,反给家族与个人都带来很大麻烦。
小门小户的话,子女出走没什么大不了,怄场气消消火,过后该怎样还怎样;但对大家族来讲,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尤其上官这种超级宗族,出走几等同于叛逆,不可饶恕的大罪。
说句公道话,似上官空空这样的核心弟子,长老干涉其个人问题实属正常,况且当下情况特殊,上官家族面临“灭族”之灾,每一个纯正弟子都很珍贵,还有保护本系血脉的禁令,凌凌既然被认为有可能带有上官血脉,理当与其分开。
事实上,族中长老留有余地,名义休掉,私下承诺两人还可在一起,只是没有名分。可就是这个没名分,凌凌固然接受不了,上官空空的反应尤其激烈,直接翻脸。
翻脸不等于打架,当然他也不敢,上官空空用一种令长老没办法下台的方式宣告决心:留书,出走!
出走就出走,还留什么书?痴情种子空空不这样想,他觉得自己情动天地,非得让天下人知道不可,于是乎走前留书一封,且以灵讯的方式传给好多人。
血脉诚可贵,
宗族价更高。
若为凌凌故。
二者皆可抛。
“噗!”
明知道无礼,十三郎还是忍不住当场笑喷。手足颤抖像是抽了羊癫疯,五官都抽成了团。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中了毒?”黄花女急忙追问。
“没事没事,咳咳......抱歉,我不是笑话你们,是这首诗写的太,哈哈......”
一边乐一边忙着道歉,多少风浪如履平地,今日十三郎语无伦次。
火焱老叟旁边看得直发愣。黄花女心里一团浆糊,暗想人家的诗写得多好啊,犯得着这样。最可怜的是那对离家出走的野鸳鸯,望着十三郎前仰后合的样子怒不能怒,气也气不得,样子别提多别扭。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好不容易收敛神情。十三郎叹息说道:“这样的话,不太好收场啊。”
这话说到点子上;宗族大家,什么事情都得讲个颜面,上官空空发泄之后一走了之,打了很多人一记耳光,气歪了一众长老的脸;等他这口怨气消了。再想回去、或者把场面圆回来,着实让人犯难。
“年少轻狂不懂事,在下......唉!”终究不知该说什么好,空空一声长叹。旁边左宫鸣一个劲儿的皱眉,心想你一句年少轻狂说出来轻松。如今想把挑子扔给更年少的人,是不是有些过分。
“这有什么呀?要我说。你们做得对,很对,非常对!”
相比之下,黄花女虽也认为空空这样做不太妥当,但也只是“不太”而已;听了看了,发觉大伙儿都觉得在不好,义愤之气顿时勃发,主动站出来为两人鸣不平。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亲,堂堂长老连这都不懂,照我看也是吃干饭不顶用的货,别理他们。”
“......”空空夫妇快愁死了,这是反驳啊还是该支持,咋就这么难。
“我说的不对吗?假如凌凌不是上官血脉,这样就是栽赃,是污蔑;假如她是,那就是一家人,这样分明就是内讧,是嫉贤妒能。不管是不是,起码也要查了再说,怎么能因为发觉天赋就下令,下的还是个糊涂令。”
黄花姑娘怒不可遏,大有找上门去与长老理论,讨个公道不可。
“什么长老,昏聩糊涂不知所谓,太过分了!”
“不能这么说。”
黄花姑娘越叫越凶,空空夫妇越来越为难,十三郎不得不先把思索放下,打断说道:“有些事情经不起查,能不查、还是不要查的好。”
“这是为何?”黄花女诧异追问,眼睛瞪得比小不点还圆。
“因为......”
没法解释。听到这里,十三郎知道上官空空一定还有话没说出来,比如黄花女叫嚷的这个追查。
查肯定查过,结果很容易推断,凌凌身上带有上官家的血,但其年代应该久远,至少不会让上官空空生出“这是"luan
lun"”的想法。可惜的是,这个结果双方都不能接受,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帮助。长老不能宣告凌凌与上官家无关,也不能说她与上官家有关,无论有关还是无关,终归分开才合适。
天底下的事情,有些不能用纯粹的黑白表示,不较真、糊涂点比较好;偏偏碰上空空,楞橛子脾气死活不肯退让,最终闹到不可开交。
“事情我大致明白了,现在的问题......”
沉吟找不出合适措辞,十三郎挑明问道:“两位想归宗?”
上官空空苦笑说道:“不敢奢求太多,在下只希望族内收下蜂浆,也算我二人为宗族尽点心意。”
“不收是他们吃亏......”黄花女又要发怒。
“别说了。”
十三郎严声喝止,回头皱眉说道:“说到底不过面子之争,仅仅为了这个,至于连对宗族有大用的东西都不收?”
上官空空迟疑说道:“先生有所不知,现今在位的首座长老是......”
半响不言,这边三人茫然不解其意,直到......
“是他爹。”凌凌忽然开口。
“呵!”
父子情深,可以成为护犊不惜一切的理由。也有可能成为阻碍亲情的栅栏,正因为首座长老是空空的爹。很多可以打折扣的事情变得麻烦,很难找到转圜余地。
人言可畏,除非真的能够一手遮天,否则就必须做出表率,尤其前面那些混账事情。
“你啊!”
十三郎连连摇头,说道:“给你爹找了很多麻烦,大麻烦。”
上官空空羞惭说道:“这些年,在下慢慢明白当年的举动多么孟浪。事到如今,只希望他老人家安好,不要因为我这个不孝子受牵连。”
十三郎摆摆手,说道:“没被弹劾,说明问题不大。”
周围人楞了一下,上官空空迟疑片刻,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十三郎问道。
“还有......”
“还有族谱。”凌凌又一次主动站出来。
“别乱说。”上官空空试图拦阻。
“没乱说。”
凌凌不管他。认真给十三郎施礼,说道:“空空的名字被他爹从族谱里抹掉,如能帮忙恢复,凌凌一辈子不忘您的大德。”
“有这么严重?”十三郎有些不敢相信,暗想那位老爷子未免太狠,亲生儿子怄气也就罢了。怎么连这个都舍得。
宗族之士,每位族人必然归录在案,即便那些叛族的人,也会记下来用以惊醒后世;上官空空又没怎么样,为何连族谱都不让入?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之前十三郎觉得,所谓归宗其实不算难。关键在于给双方寻到合适台阶,如今看来,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我上官家的族谱......不太一样。”
上官空空有心解释但语焉不详,迟疑说道:“这个事情,似乎牵涉到上古世界的使命,具体我不是太清楚;算了,先生不要管凌凌,最好不要提起。”
牵涉到机密,十三郎的确不好涉入太深,暂时放到一边。
“那么你刚才指的是?”
“是另外一件事。”
上官空空咬咬牙,说道:“不瞒先生讲,我夫妇虽然在流落在外面,族内仍有些交好的子弟时来探望,顺带传来一些消息。其实,因为之前我夫妇没怎么在外间走动,突然变成这样,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比如,采集降头蜂浆需要的特殊法器,都是朋友们送过来。”
“呵呵,这说明你们人缘好。”十三郎嘴上说着好话,心里暗想扯犊子吧你,那肯定是你爹安排好的,也就能糊弄糊弄你们两个傻货。
上官空空说道:“据我所知,近年宗族不是很太平,好像遇到什么大麻烦;除此之外,有不少弟子被派出到四面八方,所做的事情令人费解。在下估计,这些或与先生有关。”
十三郎神情不动,说道:“到底是什么?”
上官空空说道:“族内的事情不太清楚,只知道看起来很严重;倒是派出去的弟子所要寻找的东西,与先生之前提过的蛇妖遗物......有些相像。”
“什么!”左宫鸣与黄花女大吃一惊,同时发出惊呼。
“你能确认?”
“不能。”上官空空苦笑摇头,回答道:“我现在的情形......”
后面的话不用再讲,一个连族谱被抹去的名字,一个连家门都进不去的人,能知道这些已经不错了,指望他提供多少消息。
“去看了再说吧。”
沉吟中,十三郎转身朝两人示意。
“两位需不需要收拾一下,还是直接就可以出发?”
“我们也去?”凌凌有些惊讶。
“你们怎么能不去。”十三郎哭笑不得,暗想这样的儿媳妇的确不怎么样,凶蛮霸道,反应也很慢,之前还把公公直接称作“他爹”。虽然知道其心里有怨言,但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十三郎仍觉得不太高兴,只是没有当面直接说出来。
一物降一物,空空就是喜欢。
“凌凌的意思是,去了之后,我们和先生一道入宗?”空空忙着解释,智商不比他媳妇强多少。
“这个,该怎么说呢......”
十三郎无可奈何,不得不打起太极敷衍。
“看运气吧,看运气。”
“要看运气啊......”
小夫妻两个面面相觑,神情不是太乐观。
......
第八百八十六章:屋太多
“昆仑殿难入,所以没有人打搅,正适合疗伤、修心、吞丹问道。”
“林老鬼钻营七百多年,大把时间慢慢研究;能去的地方都已去过,他不能去的地方,诸位有什么把握二十年内攻破?”
“往生丹珍贵,大家看重那次感悟天地法则的机会;昆仑殿上古之地,不知曾有多少魔族先辈在此驻留修炼,静心想一想,天下还有哪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感悟?”
“区区二十年,没有明确目标的前提下用来探险,实在太短了。林老鬼一次出入二十八年,我们没有他那么多经验,每经一地都需要huā费大量时间考证研究,假如没有方向,我不认为二十年能够跑出林老鬼的涉足范围。换言之,舍弃大好机缘捡剩饭,岂非得不偿失?”
依次将众人所列的理由重复一遍,十三郎与众人的区别仅在于三个字:反着看。
“千桃在望不如一梨在口,诸位都是进阶有望的人,林老鬼收集的宝物你们也都看到了,对化神修士来讲,究竟还有多少价值?”
十三郎忽抬手指着天空,略显凝重说道:“看看那边,七星下坠成这个样子,且不说这种变故到底意味着什么,我相信所有身在血域的修士都能留意到。不妨想一想,假如你我在别处看到这种情形,会不会想过来瞧一瞧?”
两空二十八颗星辰闪烁,二十一颗仅如杯口大小,独独七颗大如巴斗,显得格外明亮醒目。身在地下的时候,众人只能看到这七颗星尚不觉有不妥;此时站在昆仑殿内,怎么看都显得诡异。
群修悚然,神情均有些尴尬。
居安思危,道理人人都懂,难就难在某些时候会因这样那样的因素将其主动抛弃1待大祸临头再后悔,一切为之晚矣。
十三郎说道:“伏波基本是废人,蓝老至少需要数年才能恢复,百huā与蒋凡旧伤从未痊愈,古鸣约法宝被毁实力有损,陆级”
枪王面色微红,说道:“陆某只有全盛时七八成。”
十三郎朝他点头,目光在几人脸上依次扫过;他看到的是不甘心,多多少少还有几分犹疑。
内心轻叹一声,十三郎说道:“对我来讲,血域之行已到了可收尾的时候,至于各位,我能感觉到这里的压制之力极小,有谁如果想离开、何时离开,请自便。”
曲未终,人将散,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十三郎转身随意选个方向行去,连一句告别的话都不肯留。
身后群魔一时楞住,亦不知是该走”
还是该留。
昆仑殿有山有水,但最多的还是房;比如十三郎等人出现的地方,大环境看去明明是一座山,登高四望时,百里内,满眼各色屋顶,十占其八之多。
满山高堂大宇,随目可见雕斗大柱,偶有亭阁等本该精致小巧处,竟也刻意安置一些粗梁剑檐,凸显几分雄阔与威严。万年风雨,昆仑殿难掩岁月沧桑,走动的话时可见到崩塌瘫倒,但只要屹立的那些建筑,无不保持着旧古风范,仍觉金碧堂皇。
华贵!
看清周围的那个瞬间,十三郎便给昆仑殿的气质定了调;他觉得别人多半与自己的感受差不多,无论喜欢不喜欢,都会被那种贵气所折服。
修家求的是大道,身外之外通常不怎么在意,但这不代表修道者都是心如止水的苦修士。即便真的心如止水,所指也不是居所舒适与否;是以,修道者如决定久居,一般都会huā点功夫改造环境,让自己过得舒服点。
毕竟舒服也是心境的一种,试想把生有洁癖的人仍到污秽之地修炼,多半事倍功半。
初入昆仑,十三郎不知道别处怎么样,仅就眼前这片区域而言,当年的主事者恐怕是一个霸道且有些俗的人。放眼四望,屋顶多半都是金黄色,建筑的摸样也很单调,非富即贵要么威严,极少看到别致典雅等其它风格。
一句话,昆仑殿华贵有点过了头,就像暴发户,少了真贵族的沉淀与深厚。
“管它,这样也挺好。”
葬魔窟待了如此多年,看够了幽暗受够了阴冷,骤见煌煌之气,十三郎心胸为之一空。如让此时的他形容一下,多半会说铜臭怎么都比屎臭好,昆仑殿给人的感觉是热而不燥,比葬魔窟强出太多。
揣着几样心思,俗点没有仪式的分别后,十三郎未着急选地闭关,提衫信步踏石登坡,径直走向视线中的最高处。
山路只有一条,且笔直向上犹如一把倒垂的剑,十三郎一路行走,双目四望同时放开神念,仔仔细细观察周围,一屋一瓦,一草一木,一角一檐,全部印入脑海。
不涉远足并不代表十三郎不贪心,昆仑殿的宝物绝对不像他刚刚讲过的那样不值钱;最简单的例子,掌天弓据说出自昆仑,怎能说化神无用。十三郎想过碰碰运气,捡漏寻几件宝物,实在不行研究一下上古魔族的封禁之法,未尝不是收获。
他最终决定不那么做。
“适可而止,进退有度,究竟什么时候该止,什么又叫有度,谁能说得清楚。”
此前炼制往生丹的时候,群修中除百huā仙子外均已自灭精魂,切断与血鼎间的联系。来到昆仑殿,一无外敌压制又小,大家极有默契地没有提起此事;尤其在讲出分手的话之后,有关血鼎的话题已不像当初那样可以随便谈及。
几大修士都没有跟来,十三郎知道他们并未离去,大约是彼此商量权衡,或许还要重新结伙搭伴,最终谁会走谁会留…
“管他,也许他们才是对的。”
心里感慨着,十三郎轻轻叹了口气,将包括枪王等人取舍在内的所有杂念抛去,专心于当前。比较遗憾的是,十三郎有心修养后就近看一看有没有宝藏余下,结果并未找到什么值得探查处。周围大多建筑空空如也,一看便能知道乃寻常地,还有不少地方有禁法波动,但都残缺不全、甚至连房屋本身都已毁坏,猜测应为林老祖所为。
想想也对,林氏老祖每次进出皆经于此,不用说研究得最细,查探得最清楚。令十三郎觉得惊异的是,七八百年下来,周围阵法虽然被破,不少地方还有魔力残余。单此一条,足以证明昆仑殿寻宝不易,正好让他解脱更干净。
山路笔直,十三郎边走边收拾心情,如箭头缓缓射向山顶。将至顶峰时,十三郎彻底平静下来,方留意到脚下道路居然不是一级级的台阶,而是纯有乱石铺就的斜坡。
沙沙之声如春蚕食桑,为这条空旷寂寥的山路增添几分“活着”的意味,登顶后,紧绷数十年的神经彻底放开,白衣书生沐浴着清而不算轻的风,不禁失笑。
“假如凡人走这条路,恐怕很难上得来。就算修士,也需运转不少法力~嗯?”
刚刚舒展开的双眉渐蹙,十三郎抬手抹额,忽似发觉什么异常,回过头看看身后。
“不对劲!”
纯粹发乎本能,头顶银云忽显,三万飞蚁蜂拥而出,构筑一条足以抵挡化神一击的防线。让人意外的是,向来灵动的飞蚁显得格外笨拙,身体上好似连着一条线,需费力才能保持平稳。十三郎对此似有所料,并未轻易将飞蚁收回,凝聚目光顺着山路回望,一寸一尺,挪动般朝向山下。
“不对劲。”
十三郎转过身,随即发现脚下为周围最高处;眺目四方,无需动用神念,百里景致尽收眼底。
“的确不对劲。”
重复一遍,十三郎深吸一口气,抬头仰望头顶星空;其眉心处,灵犀法目徐徐张开,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很不对劲。”
目前为止,十三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有三。
首先,那条山路过于费力,费力到让人无法相信。以十三郎这样强悍的肉身,登爬一座高不过万米的山峰,竟有要流汗的感觉!粗略估计一下,换成普通大修攀爬此山,恐会耗费三成法力才能成功。奇妙的是,来时十三郎行走缓慢,非但没察觉到异常,还觉得脚步甚为轻盈。
那种感觉难以形容,非要说的话,体力不像是因为发力而消耗,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第二条,山路碎石过于规则,规则到不像自然之物。十三郎仔细对比并将其计数,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八种。
万米山路,尺寸、形状、颜色、质地,找不出第二十九种不同的石头。
如果说,这座山有可能经过旧时魔修加工,将其作为考校修为之地,前两条疑问均能得到解释。但是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十三郎看过后不能不心生猜疑,进而生出从未有过的惊恐。
百里之内房屋实在太多,多到完全不讲规则;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屋瓦片片,竟无一丝杂色。
主体是金,其它颜色当然也有,不但有而且全,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金银样样皆有,唯独没有杂色,一丝都没有。
看过房屋看山川,看草木,看~十三郎忽然发现,煌煌昆仑大殿,居然看无可看。就好像一副绝美的画,独缺某种神韵气质,变得枯干而且死寂。
“死寂,级寂。”
清风不轻,重山不沉,金黄不再富贵,纯净变成孤独;一股比葬魔窟阴冷十倍的感觉浮上心头,十三郎豁然惊醒。此刻才终于意识到周围缺少了什么。
“生命,这里没有生命气息。”
山中无禽兽,空中无飞禽,水中无鱼虫,殿内无人声;昆仑大殿万里死寂,没有任何生命。
这是一处死地,连鬼都没有。
单单这些,远不足以令十三郎感觉惊恐,真正让他担心、或者说畏惧的是。
“昆仑殿会不命全部是假的!”
『未完待续
新世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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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六百一十九章:兽性,兽心。
十名,不,七名蛮战的破坏力是多大?
答案是:五十米。
壕沟加上一群仆妇投石抛枪拦下两人,发狂的蛮战被沟内倒插的铁枪扎穿身体仍然高挺着脊梁,身后战士踩着他们的头、肩越过战壕,砍翻拦桩,悍然杀入人群。
几十名强壮仆妇勇敢地冲了上去,利用斜桩的阻截再杀一人,之后便成了虎吻下的羔羊,顽强抵抗但又任人宰割。
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中,勇气只能让对手的刀光更加明艳,起不到多少效果。一名红了眼的家奴冲上去,直接被刀光剁成两半,又一名红了眼的妇人冲上去,一口咬在蛮战手腕上,结果却啃蹦了牙。
蛮战咆哮,挥拳,妇人的头像一只被重锤砸烂的西瓜,四射着血与瓤。仙人面前弱如蝼蚁的蛮战面对这些仆妇的时候,何尝不像仙人面对他们时一样,山岳般不可撼动。
仅余的两名亲卫冲上去,背剑长枪齐出,那名脸上犹带着狞笑的蛮战尚未来得及发出快意呼号,粗大的脖子便连遭重击,血泉喷涌中先被长枪彻底穿透,再由重剑贴着枪杆劈砍而入,头颅高高飞起。
这两人由疤脸亲自安排,较那些普通亲卫实力更胜;两人同攻一名蛮战,只能说他们已经失去理智,内心已恨极。
蓬蓬!
发泄仇恨无利于改善战局,两人同时得手,但也同时被撞飞到空中,鲜血狂喷。六名蛮战刚刚砍过人群,连宽刀都来不及回收,然而对这些高近三米的巨汉来讲。身体何尝不是武器。
六个人,六把刀,对此时山坡上的人们来说,无异于天神。当头一名壮汉跨步前冲,宽刀轮开如长鞭一样横扫。斩飞几把刀叉,砍断数截躯体,前进速度丝毫无碍,如入无人境。
两人紧随其后,还有三人大步流星冲向那一团红绿锦绣,仿如饿狼盯住仓惶的白兔。眼神嗜血而疯狂。
如果说,砍人是最让蛮战兴奋的事,砍女人就是让他们灵魂都要飘到空中的极乐享受,假如在砍死她们之前还能及时乐上一乐,那便是天降甘霖,是连飞升都无法相比的天眷。
蛮战发狂会失去理智。但没有失去本能;刚一冲山坡,几名蛮战的目光便被那群柔柔弱弱的身形所吸引,再也无法移开。
官家女子,果然不同凡响;看看那脸蛋,那腰身,那娇小不容一握的身材,还有那些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嫩胸!三名蛮战**着上身。胯下高高隆起如篷,浑身上下每一滴血都被火焰燃烧,急需温软才能浇灭。
需要提到的是,蛮战在雪盗中的地位并不高,以往的战斗中曾多次错过、甚至被同伙抢掠猎物,被夺走本属于自己的女奴。这一次不同,身后无论敌人还是同伙的距离都很远,足够他们用自己最最锋利的武器刺穿享用这些猎物,甚至两次
疯狂的目光更加疯狂,眼里的杀戮被淫欲所替代。三名蛮战以追赶落日的速度朝女眷方向狂奔,有一名连手里的刀都扔掉,将一名挣扎扑上来的伤员剁成三截。
“走!”
小少爷被亲卫压在身下,林家小姐按住的那名伤兵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扔出去;尚未缝合完毕的腰腹用力挺起。独脚踏地居然站起了身。在他身后,林如海的脸像他的双手一样抖个不停,发疯一样想朝前冲,却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啃满一口血泥。
他不是没有勇气,腿抽筋了。
另一边,夫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短匕横在雪白的颈子上,嫣红顺着刀沿滑落,好似一颗颗绚烂的珍珠。
“跑啊!”
独腿亲卫的肠子再次流出来,嘴里如泼妇般哭天抢地大喊着,张开双手一头朝冲过来蛮战撞去
他撞上了一堵宽大肥厚的墙,身体再也难以维持平衡,摔倒,晕倒。
耳边传来一声嘶鸣,一声咆哮,还有两声重物击中**的闷响;失去意识前,亲卫的目光依旧向前,望着那头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怪驴在蛮战破烂的胸膛上猛踩,终于闭上了眼。
“额昂!”
大灰的腰腹被宽刀砍出一条深深血口,恶狠狠一口咬在另一名蛮战的脖子上,甩头狂舞!
神驴也未完全恢复,现在的它,实力充其量只有巅峰时三成。
一颗连着筋骨的头颅被它活生生咬断不,是从身体上拔了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飞到天空,正落在夫人面前。
“嘶!”
“咣当!”夫人倒吸一口寒气,匕首跌落于地面,身体也随之软倒。
“额昂!”
大灰再吼,后蹄以不符合驴行轨迹的角度侧踢而出,将从身边经过的那名蛮战踹到空中;鲜血与内脏在空中洒落,蛮战的脸贴着脚,几乎对折在一起。
三成力量,本不足以扫断蛮战的腰,但却蹬穿了他肚子。
作为一名高贵的上古魔兽,身为一头骄傲的神驴,大灰向来认为自己有一项最最值得称道的品质:忠诚。
大灰并不喜欢忠诚这个词,他觉得自己与十三郎的关系不能用忠诚形容,应该是兄弟情义,比忠诚厉害得多,且更帅。
所谓忠诚,最基本的操守便是恪守本分,做好自己应该做好的事。比如此前十三郎曾经吩咐过,小少爷不得离开大灰十步,大灰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信任,断断不能辜负。
小少爷是会动的,大灰拦不住也不想拦,只好跟着他到处跑。蛮战冲上来的时候,大灰看到了,但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迎击。它的职责在这边。在十步内,在小少爷身上。
神驴看出蛮战的冲击方向,看出他们是朝小少爷而来;于是决定耐心等着,等他们再前进几步,再得意上那么一两息时间。然后迎头痛击,让他们见识见识夔神风采。
它看到蛮战屠戮,看到那些仆妇亡命阻击,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那些在夔神眼里一文不值的人们一个个死去,大灰心里渐渐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好生难过也好生为难。
大灰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很难受,很想冲出十步外。
当那三名蛮战从阵列中分出,当他们怀着猪都能感受到的**冲向女眷一方的时候,神驴的挣扎达到顶峰;当林家小姐被扔出。当那名亲卫跃起,林如海摔倒,夫人准备自尽的时候,骄傲的神驴终于放弃矜持与尊严,决定做一次违规、违法本心的事。
“谁没有荒唐的时候呢?本神道心坚凝,但本心嘛,一会儿再拿回来就是。”
以这样的念头安慰着自己。大灰冲过去,离开小少爷十步外,连杀三人。
然后它连忙回过头,匆匆忙忙往回赶的时候,便看到自己最最害怕、最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场景。
雪亮刀光高高举起,以劈山之势下落,当头一击。
刀下两人,一大一小。
“额昂!”
大灰也疯了。
刀光落,亲卫跃起,双臂横架。
青年侍卫的选择很不智。也又很明智;他可以翻滚躲避,但没有这样做。他的身体不足以抵挡蛮战宽刀,于是架起双臂,给对方增加两层阻碍。
刀落,两条身影侧面扑出。撞向蛮战的腰。
刀落,臂断,臂断,入体歪到一边,切开年轻人的胸口,划断了他的腰。
蛮战的身体歪到一边,正看到自青年身下滚出来的小少爷的脸。
身后又有刀落,两名重伤的亲卫变成五截。
歪倒的蛮战送给小少爷一个他认为最最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抓向他的头。
嘶吼入耳,狂风袭来,一只铁蹄重重地踏上蛮战的头。
“蓬!”
沉闷的声音中,蛮战的头颅重重撞在地面,撞入地面,仅露一只眼。
他的半边脸陷入脑袋里,下巴卡进咽喉,那只伸出去的手在小少爷的头发上碰了一下,本能地收回来,抓向头上的那只脚。
抓了个空。
狂风自身体上掠过,一只后蹄重重踏在蛮战的腰,神驴硕大的身体与两把刀、两个人同时滚翻在地,扑咬成一团。
头颅被踩的蛮战有些迷糊,尚未能弄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露出地面的眼窝猛的一疼,眼前一片漆黑。
“狗杂种!”
小少爷哭着拔出匕首,再一次插进去,再一次,再一次
“狗杂种,狗杂种,狗杂”
蛮战停了声息,远处却有惊呼嘶吼声传来,听在小少爷耳中格外熟悉,格外让他觉得惊恐。
小少爷拔出匕首,想了想又插进去,随后才站身朝远处看。
一颗长着疤的头颅飞到天空,圆睁的双眼犹自朝这边望,与小少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下面,几名亲卫将一名蛮战按在身下,手中武器亡命般起落,直到将他剁成肉泥。
小少爷茫然地看着那颗头,看着他好像朝自己笑了笑,徐徐闭上了眼。
那颗头颅被连根斩下,脖子上缠着一条被染成鲜红的纱巾,慢慢滑脱,带着眷念与不舍飞到空中,缓缓落地。
“噗通!”
一名丫鬟晕倒。
山下,两团阵列稳稳前进,天狼骑乘,角蚩驱狼,缓慢而坚决地压向坡顶。不远处,五百狂狼声声怒啸,似为主人愤怒所感染。
“退!”
十三郎挥拳击碎最后一颗头颅,举步上山。
身边,连伤带残加上赤手空拳者通通算在一起,一百一十四人。
第七百三十六章:噬侣魔蛛
感慨后,刘奶奶说道:“你是指花儿的记忆吧。”
十三郎有些难以启齿,默默点头。
“当日那场战斗,花儿身体里隐藏的诅咒之力发作,当场失去神智,记忆轮回因此提前,忘记了之前的一切。”
刘奶奶,或者说魔宫掌座,如一位寻常祖母那样,眼里带着慈和与怜惜,微笑说道:“如花这个名字不错,老身很喜欢。”
十三郎不敢道出真相,讪讪陪着她笑。
刘奶奶说道:“让老身想不透的是,花儿连我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但能一眼就把你认出来。”
十三郎神情微动,依旧不敢做声。
刘奶奶说道:“你在害怕。”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不能不怕。”
刘奶奶温和说道:“也对,有可能被做成药罐子,换成谁都害怕。”
十三郎心想咱不谈这个行不行,聊点正经事,于是问道:“妙妙死了?”
刘奶奶神情转冷,淡淡回答道:“她是山君门下二弟子,修邪法化身千万,没那么容易死。”
十三郎神情微僵,露出几分苦笑。
老祖宗亲自出手,老院长死后一击,这样都杀不死她,十三郎居然当众挑衅,岂不可笑可悲?这般人物之列山君门下第二位,那个老大得厉害到何种程度?
奇怪的是,十三郎虽期待听到妙妙被杀的好消息,对这个结果却不觉得意外。冥冥中似有预感,那个恐怖到无法形容的人面蜘蛛最终会与自己见面,面对面展开决战。
“就凭我?”感觉归感觉,十三郎不至于因感觉就认为自己天命所归;心里清楚自己距离那个程度实在太远,没有足够时间缓冲的话,最好别被对方记挂,或者想办法让她先死。
真要算起来,十三郎遇到的强者已经太多。比妙妙强大的也有好几个;然而它们与之情况不同,一则那种相互忌惮的局面为十三郎所喜,二来对方本没有杀他的念头,因此怕也有限。
妙妙不同,那道声音入脑的时候,十三郎感受到一股比杀死邪恶一万倍、也恐怖一万倍的贪婪欲念,此后老院长现世。妙妙因而明白了因果,更加不会放过他。
山君二弟子,灵妙法尊,妙妙,三种角色合为一身,必杀十三郎!
谁能不怕?哪个能不因此担忧。敢不因此而警惕。
刘奶奶说道:“你也很了不起。连我都不敢任由灵妙玄音入体,你能这么快恢复神智,绝无仅有。”
仅仅听对方说句话,魔宫掌座亲自救治,如此三年才得清醒,还叫快?十三郎不知该不该得意,内心好生酸苦。
刘奶奶叹息说道:“正因为如此。那个妖妇绝不会就此罢休,誓将你吸干施咒而后快。”
十三郎脸色更苦,说道:“吸干施咒是什么?”
刘奶奶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那一战你看到了,可知道它是什么?”
十三郎默默点头,说道:“人面蜘蛛。”
“世间最毒,莫过雌性人面蛛。”刘奶奶强调说。
以她的心性修为,提到人面蛛这个名字的时候。居然需要咬牙才能保持声音平稳,眼中恨意浓烈如同要钻出来,刻骨铭心。一如当年的老院长,恨绝千古。
十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刘奶奶气息微定,说道:“雌性人面蛛一旦成年,便会四处寻找同类与之交合;它们有个本能习性。一边交合一边啃食伴侣的身体,直到将其吃光。”
十三郎内心冰寒,越发显得沉默。
刘奶奶说道:“人面蛛若能修行,其贪婪本性与**都会更加强烈。其目标不再局限于同类;若能修至八级化形,便会把目光投向修士。”
十三郎想到了这个结果,且由此推断出,老院长与掌座都因此吃过亏,只是不知道下面不太好意思想。
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淫秽画面,男女赤身**纠缠在一起,女子发出快乐呻吟,如仙乐一样回响在耳边;嘴里却大口啃食男子的肉,吸着他的血,咬着他的骨。男人凄厉惨叫着,只剩半截的身体仍控制不了**,下身拼命耸动
激灵一个冷颤,十三郎低吼一声自迷幻中醒转,汗透重衣。
“灵妙玄音!”
“没错,这就是灵妙玄音。老身研究数百年,仍想不到彻底根除的办法;若不是你身体特异,意志足够坚韧,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刘奶奶叹息说道:“越是这样,她越是要得到你。”
十三郎内心大凛,神情却渐渐平复下来,透着深深的冷。有了前面的铺垫,他对这个结果并不吃惊,只有些担忧;心里想那些幻想是否因此而来,代表什么含义?还有自己能够醒过来,怕也不是什么身体特异,而是另有其因。
刘奶奶不知道他的想法,宽慰道:“也不用太担心,她是二弟子,修为是最强的一个。当日一战,其本体已经崩溃,只余魂魄且被老身下了咒,恢复起来很不容易。此外传闻山君大弟子并不擅长斗法,实力平平。”
十三郎唯有苦笑回应,暗想那是对您啊!换个人来,谁敢说这句话。
经过这场变故,十三郎真正认识到山君门下这四个字的含义,再不敢如之前那样轻狂。更重要的是,妙妙既然没死,自己迟早还会有与之面对的那一天,想想都让人头疼。
退一步讲,山君门下不止有老大和老二,还有足足三十几个。真要算起来,三十七子个个都不弱,唯独跟着自己的那头驴似乎不咋地,贪吃贪睡成长缓慢,典型吃货。
当初与十三娘一战,十三郎虽觉得她实力强悍,但未因此生出足够警惕。今日发现山君门下居然有站在人类最顶层,他才真正体会到名不虚传的可怕处。如按照这种层次推断,山君门下排名前十的弟子任意出来一个,恐都足以让十三郎束手,焉能不为之惶恐。
对那位最最恐怖的山君本人,十三郎反而不怎么担心。那不是他有资格考虑的对象,真要是出现并且找麻烦,只有想办法请出老鸟,让它们自个儿去闹。
想想有些不甘心,十三郎问道:“为什么您只有一个人,若是”
刘奶奶挥手打断,轻蔑说道:“你以为妙妙是什么人,谁都能瞒得过它的眼睛?假如老身携大批高手入城,它还会出现?”
十三郎争辩道:“魔域这么大,魔宫这么高,就没有一个能与您相比的”
下面的话没好意思讲,刘奶奶冷笑说道:“与我同级的人自然有,可你认为他们是谁都能支使得了的?老身又不知道妙妙一定会出现,何时出现,难道让他们陪着在这里干等?”
您是魔宫掌座啊!号令一出,天下莫敢不从。十三郎怨怒重重,可惜不敢讲出来,闷头闷脑,懒得再开口。
沉默中,刘奶奶开口问道:“那天,你是不是猜到我的身份,才开口挑衅山君?”
十三郎摇摇头,诚恳说道:“想不到是您本人,只觉得应该是您派过来的保镖,加上三王与四方长老,还有我自己咳咳,不提了吧,丢人。”
刘奶奶沉声说道:“做人当随时自省,陆老鬼不会没教过你这个。”
十三郎面色有愧,说道:“讲讲以前吧,能说吗?”
最不喜的事情便是做一个糊涂鬼,以往接触不到也就罢了,如今正式与妙妙撞了面,十三郎觉得自己有权知道因果。
刘奶奶点点头,感慨说道:“是应该告诉你,只是过得太久了,久到让人记不清。”
肯定没有那颗心飘的久。十三郎心里忽闪过这个念头,晃晃脑袋,将精力集中眼前。
刘奶奶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当年”
随着一声叹息,历史上的一幕缓缓拉开,呈现在十三郎的面前。
多年前,掌座还不是掌座,老院长也不是院长;他们是灵魔两域当之无愧的第一天才,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修至化神境,都拥有恩爱和睦的道侣。其中,老院长很快诞下麟儿,天资卓绝,可谓家业两兴旺。
春风得意,没有比这更合适的词汇;两人都听过对方的名字,彼此遥遥相望,彼此均视对方为大敌,且是唯一的对手。
世事难料,某年某月某日,老院长的家发生惨变。其子修炼至元婴后被妖物袭击,因其身上带有感应之宝,为老院长所察觉。待其赶到后,现场只余下小半截尸体,精血尽去,精元全失,分明是因采补所导致。
自看到儿子尸体的那一刻,天空塌陷,大地崩裂,整个世界失了颜色。
老院长疯了,其道侣也疯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灵域对面,有一位魔修女子正陷入与之类似的疯狂,正发疯一样满世界寻找凶手,要为自己的道侣复仇。
老院长夫妇不知道这些,也不想知道,他们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复仇!
复仇,复仇,复仇!
第三百五十八章:明珠今日不蒙尘!
假如不是无意中从三叔嘴里得知一个细节,十三郎绝不会打显灵术的念头。
“种族异能,仅为特有血脉才能拥有。”
即便不考虑这个,以十三郎的挑剔程度,也断然没有考虑掠夺一个处在垂死边缘的部落异能。
一切都因为一句话而改变,改变的不仅仅是十三郎,还有这个部落的命运。
……
……
显灵术,听起来飘渺玄奇,颇有几分仙家风采,实际运用却有着难以克服的缺陷,不为人所重。
别的地方怎么样,十三郎没有见过,然而从眼前这个咔吧族小部落的情形看,它更多被用于临死一击,仅在没有退路的时候才……显灵……
显灵之后,无论胜负生死,使用者基本算是废了,将很快走向人生的终点。
诚然,假如有大量灵药作为补充,使用者的情形会有好转;就像三叔这样,经过十三郎的救治,虽说再也经不过那样的消耗,可毕竟实力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无论对他还是对他的部落,都可算天幸。
“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有灵魂,有灵魂就必然拥有感情,只要培养出感情,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不同的人,准确说每一个咔吧族人,施展显灵术变身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三叔变出来的摸样是蛇,可能鲁卡将来会变成老虎,又或者是老鹰。甚至是头猪。
效果千奇百怪,比效果更奇怪的是。连他们自己都说不出个具体道理,唯一可供参详的是,变身妖兽通常与使用者较为亲近,有着类似与共鸣的感觉。
这种情形很常见,比如某人天生就不会被蛇咬,还有的人生下来就不会被狼吃掉,没办法解释,却可以琢磨。并加以利用。
这个小部落没有能力追索历史,为了让族群更加强大,便只能用些笨办法寻觅变通。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后不久,便会在成人的监督下与各种他们认为强大的妖兽接触,尝试用习惯来纠正根本。
对他们这样的小部落而言,每一名战士都是难得的财富,经不起浪费。更不能忍受变成阿猫阿狗那样的废物。
说起来挺有意思,还真有些用。
彼时,三叔对此言之凿凿,极为肯定地解释道:“人也好,妖兽也好,都是大地的孩子。就像兄弟一样。”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十三郎心里好生鄙视,暗想你整天和自己的兄弟厮杀,喝它们的血,吃它们的肉。
话没有说出来。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崇尚自然的汉子客气,而是因为十三郎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念头。激动得几乎要当场跳起来。
“能否告诉我,你们的族人觉醒,到底是怎么回事情?”十三郎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句话,足见其受到的震撼有多重。
三叔没有隐瞒什么,或者是不敢隐瞒,坦然回答道:“妖兽在选定后,便会与我们的族人终生相守,临死的时候会将灵魂融入到身体里,经过祭献并每日祈祷,以自身作为它的归宿,经过不同的时间便能够具备灵性,这就是觉醒。”
神情闪过一抹酸涩,他说道:“为了让族人早日觉醒,我们通常都选择快要死的妖兽与婴儿相处,有很多时候,尚未来得及培养到那种程度,妖兽就已经死去了。”
“什么是祈祷?祭献又作何解释?”十三郎又问。
“祭献只有族长才能做,我是不懂的。祭献之后,族长会传给族人一段咒语,每天都要诵念多次,这就是祈祷。”三叔羞愧说道。
“呵呵,挺神秘的。”
十三郎嘴上应付着,心里已经忍不住的惊涛骇浪,暗想着果然是烂船也有三磅钉,谁能想到在一个如此没落行将走上绝境的部落里,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功法!
什么祭献什么祈祷,分明就是一部可供普通人融合兽魂的功法!
最最关键的是,这种融合可不是像严萌那样饲养与召唤,而是彻底融入灵魂,从而让人类临时具备那种妖兽的能力!
这样的功法,落在三叔这样的人手里能有什么用?他的实力就这么点,了不起融合一只二级妖兽,算是到了顶。
如果是别人,如果是……十三郎呢?
能否成功?鬼才知道!
十三郎知道的是,哪怕是万分之一,不,哪怕只有十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希望,也绝对值得一试。
每天念几句咒语而已,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别人融魂很困难,十三郎却有一个得天独厚让人想都没办法想的便利,他看中的那只魂,本就在自己的身体里,而且跑不掉。
需要时间培养感情?
可以这样讲,只要十三郎活着,时间大把,不想要都不行。
“得好好琢磨琢磨。”
……
……
“纵然绝世名剑,在樵夫手里也只能劈材伐木,任你上古真灵,既然在我的身体里,那就得听我的!”
心里这般想着,十三郎注视着族长的眼睛,说道:“我知道显灵术对你们部落极为重要,假如你觉得不忍,我可以额外奉送一些丹药。当然,你们只能自己使用,断不可外泄或是拿它换取别的东西。”
“不管怎样,这一条不能少!”
修道至今,十三郎绝少有紧张的时候,此时此刻,他却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猎豹,仔细审视着老人的每一分表情,连眼神的轻微颤动都不肯放过。
他已经知道,无论是谁,都只能口口相传从族长这里得到祈祷的内容,可以肯定,这东西必定是成套的,纵然他狠下心将这个老人搜魂,但只要有半点错漏,都可能抱憾终身。
许是因为太过着紧,十三郎的声音有些沉重,目光微显焦灼。
“上师言重了,这算得了什么呢?”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老人感激中带点疑惑的声音说道:“当初我受伤回归,仓促间接任族长之位,若不然,我便专门带几种炼体功法供族人使用。后来遇到不少事,族内日益贫弱,没有余力做其它打算,便一直沿用至今。”
“运气啊!”
十三郎万分庆幸又不禁涌起担忧,尽量平静的语气问:“这么说,它依旧保持完整?”
“当然完整。”
老人异常肯定,说道:“唯一的麻烦是,族内规定了只能由族长口口相传,内容繁杂冗长。不过这也不要紧,回头我便为上师记录一份,保证一字不差。”
“呵……”
十三郎长吁一口气,心想与老人一样被巨大的幸福所包围,感慨而不能自已。
“长点没关系,你慢慢写。”
随手拿出几枚玉简玉盒交到老人手里,十三郎淡然的语气说道:“把你们祖辈留下的残破武器都拿出来,我替你重新炼制。”
老人毕竟是修士,接过玉盒只是略看一眼,眼里顿时浮现出激动难明的神情。不容十三郎谦让,他匍匐着身子一拜再拜,神情之虔诚态度之恭顺,仿佛面对咔吧族的神。
“上师垂怜,上师垂怜啊!”
……
……
第四百零一十八章:三千里追杀(五)
关山有渡,丝云如梭,霞公主全速疾驰。
葫芦涧的变故不能改变双方态势,也不会令敌人怯足,相反,这场变故加剧了对手追击的决心,同时也让他们无法轻易改换策略,不敢因猎物弱小而分兵回援。
其它战场未决生死之前,燕明霞必须吸引住他们,一个都不能少。
她做到了。
再上天空,黄衣青年扫目四望,很快发现前方三万米外,霞公主脚踏一只燕子尾巴摸样的法器,以不可想象的速度飞驰。
“贱人,这个贱人!”
最后的疑点消除,黄衣青年肯定了自己的预感,此次三方同现敌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阴谋。
不用问,其它方向正面临敌人伏击,假如最糟糕的情形出现,很可能有人抄上自己的老家,也就是雕巢!
明白归明白,关键是要决定怎么做。
“当然是追下去!”
对于下属与少妇的询问,黄衣青年断然给出答案,咬牙怒吼道:“偷袭之事未定,就算有,回援也未必来得及。与其两头都可能落空,不如死拼一路,无论如何,务必抓住那个贱人,方能搬回这一局!”
从任何角度讲,他的决定堪称果断且明智,十三郎谋划的时候曾经说过,换成他处在此时青年的位置,也只能做这样的选择。
“高明的阴谋并不在于隐秘,而是对方明知道如此,也不得不按照划好的路径去走。”
三名杀卫没有意见,形如厉鬼的少妇没有意见,她比任何人都想抓住燕明霞,以最恶毒的酷刑折磨对方,解心头苦恨之万一。
确定要追下去,那么,怎么追?
“媚娘,你是否……”
黄衣青年不愿意回头。强掩心头厌憎,只以言语试问少妇的想法。从内心讲,他更愿意少妇回归雕巢,因为他基本可确认此方只有燕明霞一人,至少不会有大修士随行;换言之。自己带着三卫都有些多余。更不要说少妇身体上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恶臭,平白让他增加不少淤堵。
“不行!妾身无论如何要要追下去,请少主恩准。”
左右失了恩宠,少妇干脆不再幻想。连说话都变得生硬起来。她心里萌生出一个念头,假如能够将燕明霞生擒,自己何不干脆夺舍了她,重新换一副躯体。
以她的魂配上霞公主的身体,少妇有信心。在最短的时间内重获珍宠,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那样肯定会带来许多麻烦,但对她而言,重新拥有一具青春富有活力的躯体比什么都重要,损失一点点修为,算得了什么。
“好吧,那就一起追,尽快将事情解决。”
黄衣青年知道此刻不是与她争论的时候,只要过了今日。自己干脆寻个借口将她调离身边,另外寻几名美妾也就是了。
言罢,他身形展动,速度陡然增加数倍,如流星朝前方数万米之外的身影疾扑。其它人纷纷跟上。各施手段提高遁术,紧随其左右。
身后,发过一场地震的葫芦涧慢慢沉寂下来,泥土翻动。胖胖肥硕的身躯从乱石间钻出,暗淡无神的目光四下看了看。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在其背部,三根银色细针散发着幽光,还不停颤动,如同三根吸食灵魂的利刺。以天心蛤蟆毒到不能再毒的体质,竟拿它们无可奈何,只能苦苦忍受着煎熬。
极其短促的一次战斗,受伤的不止一人。
……
……
燕子是一种轻灵的鸟,敢以燕尾为名的种族笨也笨不到哪里去;霞公主身份尊贵,所使用的法器自然差不了,假如不是修为所限,且之前与媚娘交手承受不少反噬,黄衣青年想要追上她,怕不是三五日便可奏功。
即便如此,追击与被追击者之间距离拉近的速度也相当慢,三万米变成两万米,竟然耗费近一个时辰,飞出足足千余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望着前方那条依旧疾速飞驰的身影,望着下方如一排排向身后疾驰的群山,黄衣青年再度变得焦躁,几乎要发狂。
“贱人,贱人!”
咆哮不能让双方之间的距离缩短,黄衣青年几番犹豫,眼中渐起凶芒。
“媚娘,过来!”
他抬手点向自己眉心,随着一声尖锐嘶鸣,其头顶霍然出现一只数长大的灰蝶,嘴里不停喷吐着雾气,散发出阴厉死寂的味道。
“少主……”
红衣少妇意识到什么,失声惊呼。
“咒起!”
黄衣青年不待她说下去,脸上带着一丝痛惜,指尖点向灰蝶;一个符文随之出现,闪烁中印入灰蝶身体,其气焰陡然升腾,仰天嘶鸣。
“咒承!”
青年再次怒喝,另一只手掌凌空朝红衣少妇胸口虚抓,少妇的身体陡然间颤抖,神情扭曲痛苦不堪,却不敢挣动抗拒。莫名的吸扯之力从身体中传出,下一刻,本已渐渐愈合的伤口嘭的一声炸开,爆出一股血雾。
少妇惨嚎声中,血雾弥漫在空中,内有丝丝银芒闪烁,与大片血雾一起,被灰蝶张口吞入腹中,尖鸣更甚。
“咒转!”
青年又一次怒吼,脸上条条青筋毕露,两手不停打出法决;灰蝶气焰暴增数倍,一道更加虚幻的形体自身外浮现,隐有振翅飞翔之态。
“咒合,燃魂印!”
最后一缕红芒射入灰蝶的身躯,黄衣青年眼中射着凶光,朝远方身影疾点。
“疾!”
灰蝶虚影转过身,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一样,冰冷死寂的目光盯着霞公主的背影,徐徐张开了嘴。
然后,它轻轻吐出一口气,一口灰色却带着金属色泽的气。
……
……
修道之人神通广大,大能之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有移山填海之力。然而对多数修士来讲,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有一定限制,比如时间,比如空间,都是他们永远都难以迈过的坎。
万米距离,别说元婴修士,便是大修士,甚至是化神,也绝不可能发动攻击。
然而道法神奇,在某些极端情形下,也会有例外。
比如眼下。
以霞公主击伤媚娘的剑气为引,以母蝶为载体,以媚娘的精血怨气作为媒介,配合青年自身秘法,生生让他的攻击越过万米虚空,落在目标的身体上。
吐出那口气,灰蝶的目光陡然暗淡,数丈大的身躯剧烈收缩,瞬间便缩小几圈,仅余一丈。
与此同时,媚娘再次发出惨嚎,伤势加重三分;其散发的气息忽高忽低,已有跌落境界之征兆。黄衣青年的双眼布满血丝,双手微微颤抖,负荷也不轻。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效果是,前方那条白色身影停顿了一下,片刻后,竟然再次提速。
不同的是,她的身体外隐隐有一层灰色的气流,闪烁不定朝体内流转,白玉般的鼻梁上出现一颗灰斑,唇边溢出鲜血。
“燃烧精血!”
黄衣青年一眼便看破霞公主所用的手段,惊讶后发出狂笑,状极快慰。
“好,好好好!本少倒要看一看,你还能坚持到几时!”
身形展动,他将法力催到极致,于风雷呼啸中疾驰。在其身旁,红衣少妇神情萎顿,目光望着前方划出弧形轨迹的身影,心里懊丧绝望,又一次出现不妙的感觉。
“她已燃烧精血提速,为何不尽快脱离我们的视线,反倒转着弯……”
……
……
流云飞逝,霞公主目光恍惚,精神渐趋萎靡。
在她的脸上……鼻子上,那可灰斑缓慢而坚决地朝四周蔓延,逐渐麻木失去感觉。
身后呼啸阵阵,好似勾魂之使发出的呼号,身体内有一张看不见的巨口,时刻吞噬着她的生机,因为精血流失,她心里传来阵阵虚弱的感觉,眼前的景物仿佛在晃动,难以看得清晰。
三千里追杀,她走到大半,难以为继。
不知不觉,她又有眼泪溢出,不够清澈不再透明,而是带着灰。
她的神情坚决,眼里的稚嫩逐渐消散,化作决绝与坚韧。
“毒龙潭,两道手段,三千里……”
生怕忘记什么,霞姑娘心里默默念着,用力分辨着下方的山峦与雾瘴,眼中渐有狠色。
“我正在做正确的事,对我对族人有用的事。”
“我做得到,我一定做得到!”
“我必须做到,我不能让他看不起!”
脸上流着泪,嘴里说着话,霞姑娘压低身躯,利箭般窜进丛林,钻进一个高耸入云的绝壁下方。
然后消失。
……
……
片刻后,五道流光先后抵达,黄衣青年放开神念粗粗查看后,跺脚踏碎一块青石。
“又是山洞,贱人,这个贱人!”
绝壁高有千丈,宽不过千米,杂草掩映着一处不算隐秘的洞府,不知通往何方。
他的神念再强,也无法穿透千丈高的山崖,他的神通再厉害,也断然没有轰垮整座山的可能。
就算他有,也不会那么做。
他要生擒对方,一定要把她握在手心,好好把玩折磨一番才肯罢休。
怎么办?
钻进去?
“母蝶,给我分体追击,三卫也去,媚娘与我在上方监控,以防那个贱人从别处溜走!”
黄衣青年咆哮着发出命令,心里默默地想。
“无论如何,本少不能进去。”
……
……
第四百零二十五章:有念
“你怎么知……”
因为霞姑娘身体虚弱,十三郎尚未告知她接下去的安排,闻言微楞,随即想到她应该是从媚娘那里得到消息,遂微笑说道。
“正想着和你说这事,可好些了?”
霞姑娘点点头,苍白的脸上带着些许幽怨,低声道:“为何不允我去?”
“总要有人接应,别人和燕尾族说不上话。”
十三郎挥袖将身边石台清理干净,想了想拿出一块垫子铺在上面,示意霞姑娘坐下,笑着说:“我得赶紧闪,不然等你家里来了亲人,不得揭了我的皮。”
本是玩笑话,没想到霞姑娘当了真,焦急说道:“不会的,爷爷一定不会那样。”
十三郎楞了一下,说道:“呵呵,我也有靠山,大先生……咳咳,坐下说话,有点事想托付你办。”
“哦。”
霞姑娘精神尚不是太好,走过来正要坐下,忽然道:“谁做的?”
“什么谁做的?”
“这个……垫儿。”
“它呀,老早了,十几岁时候,我身边有几个丫头,后来……”
略顿了顿,十三郎说道:“后来我远行,她们每人给我留一样小东西,这个垫子就在其中。”
霞姑娘没有再问,将那个垫子拿在手里,直接坐在石台上仔细地看着,说道:“做得真好。”
十三郎不好阻止,说道:“嗯,小蝶她们手都很巧。”
霞姑娘看了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可做不了这个。”
十三郎有些纳闷,心里想你又何须做这个,就算真想做,挥挥手便可以法力操控,针法可比凡人精准得多。
发觉她的情绪似有些不对,十三郎说道:“你要是喜欢。留下它好了。”
霞姑娘笑起来,说道:“别人送你的东西,我怎么可以拿。”
“这有什么不可以,小蝶她们的下落我知道,最多将来再讨一张。”
“那也不行。”
手里把玩着那个不值几文钱的坐垫。霞姑娘幽幽说道:“你怎么记得那么多事?”
“嗯?记得那么多事?”十三郎摸不着头脑。心里想这丫头到底怎么了,有一句没一句这是说啥呢。
霞姑娘低着头,说道:“这几天躺得多,想得也多。忽然觉得以往好像什么都没做,认识的人也好像不认识,想来想去,只能记得小时候的几件事,其它全都没了印象。你说说。我这样算不算……算不算白过了?”
“这个……”
十三郎不是愚笨木讷之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概,心里不觉涌起几分怜惜,说道:“我见过不少大家子弟,修炼上花的精力比较多,注意不到别的。”
出于安慰,他自嘲说道:“没必要多想,我这叫不务正业,成天胡闹的那种。”
“胡闹就闹成现在这样。你这不是嘲笑别人。”霞姑娘心情似乎好了些,竟有了打趣嘲讽的念头。
“呵呵,我的运气比较好,按照命理来讲,这叫多遇贵人。”
“贵人是什么?”
“顾名思义。就是命中注定会给你带来重大帮助的人。”
“你还懂命理?”
“那可不,我修习的一门功法,专门用来算命……咳咳,其实也是胡闹。没学好。”
生怕霞姑娘心血来潮逼着他开卦,十三郎遛弯说道:“就拿这次来讲。要不是你把前势营造得这么好,我们很难获胜。”
“我哪里算什么贵人……”
霞姑娘羞红了脸,心里终不禁升出几分得意几分甜意,说道:“对了,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那人在你手里一点都不挣扎,干挨打不还手的呢?”
十三郎很想说自己是真命天子,虎躯微振便有王者之气散发,各路英雄纳头而拜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可此时对着霞姑娘堪称纯净的眼神,那种话死活道不出口,只得老老实实交代实情。
“在你们还没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施法。嗯……是一种名为七情的特殊神通,可以影响别人的情绪,尤其针对心志不够坚定的人,效果比较明显。”
“还有这样的神通?”霞姑娘不觉瞪大了眼睛,追问道。
十三郎回答道:“有的,但也不是总有用,黄奎特别惧死,只要持续加重他‘马上就要死’的感觉,此人心慌便只想到逃匿,生不出多少反击念头。”
霞姑娘想了想,又问:“可你怎么知道他特别怕死,而不是别的什么……情?”
十三郎失笑,说道:“喜乐忧思悲恐惊。”
“对对,就是这些。”
霞姑娘这次没觉得羞愧,只感到比较好玩,咯咯娇笑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最怕死,而不是别的。”
十三郎不得不佩服她较真的劲头,心里想也许这就是她能被人誉为天骄的原因,嘴里说道:“他那样的人,除了怕死,也感受不到别的撒。”
“关键是你把他气得太狠,要不然,或许我会试试用喜,没准儿他更会得意忘形,至于忧愁感怀……你觉得他像那号人?”
这话听着人心里舒服,霞姑娘发现自己居功至伟,不知不觉便又高兴起来,振奋说道:“那个功法难学不,我行不行?”
“这个……难倒是不难,可……”
“我知道了。”
霞姑娘神情陡然黯淡下来,心里想到燕尾与灵修的万年仇怨,细眉纠结到一起。
十三郎心中泛起怜惜,说道:“别乱想,这门功法可以传给你,但你必须保证,十年之内,不可以随便修行。”
“这又是为什么?”霞姑娘又惊又喜,连忙追问。
按理不该这样,要么挟技自重不肯传授,要传当然是任凭别人怎么学,什么叫十年之内不能修习,听起来好迷信。
十三郎此时后悔不迭,暗想这不是找事儿么,总不能和她说。你现在心志不纯熟,胡乱修炼欲念神通,很容易迷失自我精神分裂吧。
所谓急中生智,突然一阵波动传出,十三郎顿时有了主意。说道:“因为它!”
随手轻轻一抖。睡眼惺忪的幼雕出现在怀中,霞姑娘吓了一跳,随即被惊喜抵消。
“金丝雕!好漂亮的雕儿!”
十三郎推手送到她面前,说道:“喜欢吧。送给你养着。”
“给……给我!”
霞姑娘有些难以置信,犹疑的目光望着十三郎,说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只雕的身体里有……”
“眼光这么好!”
十三郎内心感慨,到底是大家子弟。一眼便看出这只幼雕的不凡。
“媚娘告诉我,它是那只七级雕王的亲子,我没功夫伺候,送给你打小养起,将来应该能帮上手。小东西爱吃丹药,暂时没发现别的,你留着以后慢慢研究。”
他将幼雕放到霞姑娘怀里,说道:“刚才跟你说不能急于修习七情功法,是因为头十年是幼雕成长认主的关键时期。主人保持情绪稳定很重要……”
勉强把这个问题蒙混过去,十三郎好生庆幸自己的机智,正得意间,忽发觉霞姑娘默默低头,抱着那只苦命又被转卖的雕儿。在垂泪!
“怎么了?”
两世为人,十三郎比任何人都明白人女人不可捉摸,此时仍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话说回来,甭管是谁。被这样时哭时笑的反复折腾,恐也头大如斗。
“风大。沙子迷眼睛了。”
近墨者黑这句话实为名言,跟着十三郎鬼混没几天,豪莽姑娘就变成狡诈的狐狸,霞姑娘揉着发红的眼睛轻轻一笑,说道:“嫂子还好吗?”
“不太好……嗯?”
十三郎张口结舌,片刻后苦涩笑了笑,说道:“确实不太好,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形。”
霞姑娘默默转过头,望着徐徐升起的红日,说道:“嫂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十三郎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略有凝重。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静静地看着骄阳升起,由赤红变为橙黄,蓬勃中透出几许妖异,仿佛就悬在人们头顶。
每天日出的时候,通常是妖猎森林最热闹的时刻,雕崖因为少见猛兽,许多顽强生存不愿被淘汰的普通野兽反得以繁衍;金丝雕挑食,只有实在寻不到食物的时候才会捕捉这些平凡生灵,某种角度讲,它们反倒成为这一带的保护神。
“啾啾!”
幼雕不知何时醒过来,发觉自己被换了手,顿时便有些不乐意,开始奋力挣扎。霞姑娘养有一只黑狮,对如何讨取妖宠欢心颇有心得,一边耐心地哄着,从怀里拿出几颗丹丸喂给它。
妖兽是最能感受善恶意的东西,就像人类的孩童时期,本呢过告诉幼雕,眼前这两人对它均没有恶意,慢慢由抗拒变得淡漠,最后变成柔顺,重新安静下来。
“挺配的。”
十三郎随口赞美一句,说道:“和你说点事儿,我想从燕尾族手里买几把飞剑,能不能帮忙?”
霞姑娘目光微转,说道:“是不是为了剑阵?”
“就是这个事情,试来试去,我发现你们这里的飞剑与我们炼制的不同,最好是配称一套,才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出来。”
十三郎随手拿出一把得自燕氏的飞剑,说道:“品质和这个差不多就行,还缺十三把。”
“这个数字……”
“呃……还真是,命犯十三!”
不说不觉得,真说起来,十三郎发现自己还真够十三,似乎很多时候都离不开这个数字,不禁有些自嘲。
霞姑娘忽然笑了,笑容透出灿烂,还有一丝小小的狡黠,说道:“其实不是十三把,而是十四把。”
“为什么?”十三郎好奇地问。
霞姑娘略有得意,说道:“因为,想把剑阵威力发挥到最大的话,还要有一把与之类似、品质要求极高的主剑。另外,你刚才说的没错,我们燕尾族的法剑,可不是随便哪个炼器师就能做出来。”
十三郎顿时有些懊恼,说道:“那怎么搞?”
霞姑娘偷偷一笑,说道:“好办,把你那把剑换给我,我这把给你。”
“至于其它的剑,我给你配齐就是。”
……
……
第四百零二十六章:剑阁
与好剑的古剑门拥有剑塔一样,几乎全族好剑的燕尾郡也有一处藏剑之所:剑阁!
不同的是名号,一样的是地位,剑阁是燕尾族圣地,是所有剑修需仰视尊敬的所在,但他们尊敬的对象与古剑门有所不同,不是剑,而是持剑的人。
从古到今,每一个走入剑阁的修士,都是从亿万燕尾族人中经过千挑万选所得出,每一任剑阁的主人,都是燕尾族的支柱栋梁,乃至他们的天。
“剑阁不朽,燕尾永存!”
这是尊敬,也是信仰,是深植于每一个燕尾族修士心里的根;妖猎之变发展到现在,燕尾族之所以人心不乱,猎妖使之所以不敢强攻燕尾郡,正是因为他们的圣地剑阁,尚未真正出过手。
准确地说,是当代剑阁的三位奉剑长老,还没有真正出手。
……
……
剑阁地位无上,能够走入剑阁自然成了燕尾人为之向往的荣耀,不管是入阁修炼,还是有任务在身,每一个走入剑阁的人,都保持着最最恭敬、也是最最虔诚的姿态,不敢有本分差池。
事实上,剑阁罕见人出入,就连那些高处远端,修为几达仙人之境的化神修士也极少有这样的机会。
不满?没有人敢不满,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位,自持功高修为也高,因得不到入阁修行的机会心生怨怒,扬言要持剑闯破三重关,挑战剑阁的领袖地位。结果,他连剑阁的大门都没能进入,被一位其貌不扬的扫地老头扫垃圾一样扫了出去,再也不敢回头。
提到这个,燕尾族民间流传着一个笑话,说是不管哪个奇人异地,总有一个特别厉害的扫地老头,只要打败了他,通常意味着此地畅通无阻。甚至天下无敌也有可能。
说这话的人头头是道,还举出一堆例子做证据,比如某某庙,某某观,又或是某某庄子某某轩等等。莫不如是。
笑话当然只是笑话。谁都明白,剑阁内部高手如云,远不是一名扫地老头可以代表。至于说闯三关破剑阁,那更是笑话中的笑话。让人笑都笑不出来。
或者干脆懒得笑,懒得去嘲笑。
剑阁难入,对燕尾族之外的人,更加难到不可想象;不要说一般人,就连历史上发生过几次的四族联会。来到燕尾郡的诸多地位尊崇之极的异族大能,如想瞻仰一番,也不敢说一定能得到入阁的机会。
今天却是例外。
一名少女,一名老者,不但是外人,而且是燕尾族数千年的死敌,竟在一名燕尾青年的陪同下,昂然步入剑阁。
他们是谁?
……
……
“老夫出关后听闻,此次降临修士中有位大先生剑道精达。斩燕尾百剑百人,直言燕尾无剑,本想能有机会与之品茗论道,亦不枉百年感悟之功。没曾想剧变叠生,老夫终不免为凡俗之事所羁。实为憾事。”
剑阁有人而无剑,且陈设极为简陋,几张桌椅主次分列,除了特别清爽外再无奇异之处。居中一位银须皓首的老人。身材格外高大清奇,坐在那里竟与常人身高相仿。身旁一对中年夫妇恭谨站立。面容隐现忧色,目光也不如老人那样淡然,微微透出敌意。
屋内清凉有致,不处身其中,怎么也不会想到身为燕尾圣地的剑阁会是这副摸样;然而奇妙的是,不论是谁来到这里,只要看一眼周围,马上便会生出感觉,仿佛一切都浑然天成,本就应该是这副摸样。那位身着粗布麻衣的老人脚踩大地,竟好似一株千年老树,其余的人则好似强加进来,均只能在树下乘荫,夺不走半点阳光。
除了他与这座屋子,一切都显得多余!
夜莲修为底下,感受还不是特别明显,最多觉得有些说不清也道不名的异样,还有些不适。鬼道已达天人之境,且同属剑修,感应便显得格外敏锐。自打走进来,他便凭空生出一种无处落脚的感觉,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平整凝实的大地,而是森寒冷厉的剑尖。
与这些相比,那位与周围融为一体的老人反倒不显得如何出奇,既没有磅礴不可抵御的威压,也没有什么锐利寒冽,有的只有平和,与深邃。
见二人走入,老人看一眼鬼道,摇摇头,随后目光落在夜莲身上,眼神微亮。
“不错,此次降临修士,老有大先生,少有这样的女娃,足以证明燕尾族之败非偶然所致,当自警醒一二。”
这番话说出来,旁边中年男女脸现愧色,有心辩解几句,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低下头去。
老人端坐不动,和煦的声音对夜莲说道:“老夫燕山,暂管着这幢宅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连人暗暗心惊,此番来到燕尾郡,能进入剑阁不算意外,但能见到只存于传闻中的燕山老祖,着实有些出乎意料,都不禁有些忐忑。要知道,剑阁三老个个都是燕尾族绝顶人物,放在灵域的话,地位几可与仙灵殿大长老相比;鬼道夜莲虽也来历不凡,且确有大事相商,但也没有指望能够见到他。
修为达到燕山老祖这个层次,实话说世间真的没有什么事情能再让其动心,此番若不是燕尾族面临绝族之祸,怎可能劳动他的大驾。然而话说回来,既然燕山老祖肯出面,足以证明燕尾族的确感受到难以抵御的压力,四方联盟达成的可能随之加大不少。
面对燕山,夜莲神情依然能够保持宁静,微微低头便算是行了礼,说道:“久闻老祖之名,晚辈身为灵修使者,不能叩拜以示尊崇,望前辈体谅。”
话语不卑不亢,引来中年那女面色微忿,燕山老祖却只是一笑,说道:“见面就让老夫体谅,不怕折了锐气。”
夜莲温声说道:“晚辈为解燕尾之忧而来,何须什么锐气。”
“大胆!”中年男子沉声喝道:“竟敢如此狂妄!”
夜莲根本不看他,只以尊敬但又绝不卑微的目光对着燕山,目若止水。
“不错的孩子,的确很不错。”
燕山老祖阻止中年人发怒,淡漠的声音说道:“别人敢这样讲话,不是因为狂妄力强,而是因为尔等自己不争气,有何资格怪罪。”
平平淡淡的话,蕴含的意味足有万斤之重,中年男子瞬间汗流浃背,脸色苍白,再不敢出口说什么。
……
……
好吧,这个画面有趣,但是不太好整,关键是写书要扮演千万种角色,上午是个纯情妹妹,晚上就变成上位老怪,心里面胃里面都很难受。
容我仔细想想,揣摩熟了再动笔。
突然想增加一句:锻仙的路很长,老枪无比期盼每一位支持我的朋友能早点加人这个队伍,但又希望已经在队伍里的朋友不要着急,现在想一蹴而就把一本书弄火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不管你写的好还是不好。
也就是说,咱们慢慢玩,关键是要开心。
我慢慢写,尽量写好,也让自己开心;大家慢慢看,看得舒畅,自己才能够开心。
至于人气、成绩,还有收入,我当然很着急,但是着急归着急,不能因为着急就把自己的心态给毁了,您说对吧。
总之,有大伙儿陪着,我不急,您们也别催我急,每天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ok?
嗯,就这样了。
……
……
第四百零四十九章:不是个滋味儿!
“你能感应到……她?”
十三娘不认识叮当,十三郎也不知道十三娘感应到的是不是叮当,所以用了一个她来代替。然而谁都能看出来,此刻的十三郎心情极度紧张,以至于声音身体都在颤抖,生怕漏掉一个字。
“是的,我能感应到她。”
十三娘感受到十三郎的急迫,坚定说道:“假如我的猜测不错,她应该是魔修。”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为什么?”
“不是魔修就是灵修,总不可能是外域或者四大星域的人。”
十三娘感慨着说道:“如果是灵修,降临的时候三生同聚,无论我多虚弱,都一定会醒过来。”
“因为距离?”
“嗯,因为距离。如今的情形是,我感应到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一定是魔修女子。”
“她的方位……多远?”十三郎极力控制着情绪,追问道。”“小说章节更新最快
十三娘说道:“我只能感应到她在南面,距离……很远。”
“很远是多远?”十三郎又问。
十三娘犹豫了一下,不敢随便估计,回答道:“很远就是……也没个准数,总之很远。”
十三郎沉默下来,过了很长时间才低低的声音说道:“感应是双方的,对吧?”
十三娘认真地想了想,说道:“要看她有没有觉醒,与修为境界也有关联,既然她有资格降临外域,想必能够感应到我。”
听了这句话,十三郎摇头苦笑,激动的心情慢慢沉寂,面色有些泛苦。
分手的时候,叮当不过才筑基修为。也谈不上什么觉醒,时间仅过了十几年,她们一路逃遁隐匿,哪有什么心思好好修炼。从十三娘的话里可以得出,叮当多半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仍在按照既定的、十三郎所未知的方向前进。
茫茫大陆。仅凭着一句在南面,该朝哪里去找。
十三郎不出声,十三娘也随之沉默下来,许是因为心情的原故,沉寂的通道竟有些清冷,透着莫名的味道。
良久,十三郎叹息一声,坐倒在地上幽幽开口,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从未见过十三郎如此说话。十三娘微微一愣,回应道:“少爷请讲。”
十三郎抬起手,用力按着额头,好似要要逼迫自己下决心一样,许久才涩声说道:“我此来,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找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很可能就是你所讲的那个她。”
十三娘没有应声。默默等着他继续往下面讲。
“假如真的是她……”
十三郎搓了搓手,说道:“我会杀死你。”
……
……
出乎十三郎的意料。听闻这个消息,十三娘显得很平静,平静得让十三郎无法相信,没有办法理解。
她甚至连因果都没问,稍稍沉默了一下之后说道:“那样也好。”
“嗯?”
十三郎反倒难以适应,以为自己听错。反问了声。
十三娘说道:“宿命终究无法违背,其实我有很多次机会吞噬夜莲,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冥冥中我总有种感觉,一旦我那样做了。三生合体的速度便会大大加快,最终的胜利者却不是我。”
这句话真不是吹嘘,要知道数十年前十三娘便已经驰骋在仓云国,生生把冉云宗搅得乱成一团,那个时候夜莲才多点修为,只要用心经营,十三娘的确有可能成功。
“因为这种顾虑,我一直等,一直等,想尽办法谋夺他人气运,希望能从根本上改变这件事情的结局。”
十三娘的声音落寞中透着一股解脱的意味,缓缓说道:“少爷不要笑话我,山君门下重视气运,而且据我所知,气运绝非什么虚幻之物,而是存在且可以被夺取的造化。”
十三郎唯有点头,事实上,他对气运虽不像十三娘那么迷信,可也有不少了解。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许多王朝更迭都将原因归结到气运上,若说全是虚假,怎么都难以心服。
但这不代表他认可山君弟子的做法,心里认真思量了一番,他说道:“我猜,夺运之法不但难施展,且不容易持久,对不对?”
十三娘好生诧异,吃惊问道:“少爷怎么知道?你又没修习过……”
“我瞎猜的,你接着讲。”
十三郎随口回应,总不能说前世只听说毁他人气运有可能成功,可从来没听过能够真正夺取他人气运为己用的例子;但凡那些夺天下之人,总归是自身具备某种条件,比如本来就是龙气所眷之类。
真正的草根虽然有,比如明朝那个和尚、汉朝那个小史,还有最最牛逼的红朝太祖,他们靠的是逆天,而不是什么挖坟盗墓夺他人气运成事。
十三娘不知道这些,感慨说道:“少爷真乃天眷之人,妾身遇到您,正应了天命之不可违,一切早已被注定。”
十三郎唯有苦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酸涩苦闷且参着愤怒,就好像自己被限制在某个圈子里,绕过来绕过去,绕过来又绕……
对十三郎的情绪变化,没有人比十三娘更清楚,见他这副摸样,反倒温言宽慰起来,说道:“三生相融并不一定是坏事,就我觉醒后所知道的,融合之后的那个人除了一个本我,还可以自如变换之前的三种身份,也就是讲,三个人其实都还活着,变一种方式而已。”
十三郎楞了一下,急忙说道:“那样的话……会不会有后患?”
出生不同,十三郎脑子里装满了如“双重人格”“精神分裂”之类的可怕字眼儿,如果是那样,他宁可叮当不要融魂。
十三娘回答道:“这个哪里说的准,毕竟我们都没有融合过,唯一能肯定的是,只有三魂合一,才能有机会求证大道,得到长生不死的机会。”
“也只是猜测。”十三郎心里多少有些不服,反驳道。
“或许吧,这样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明白。”
十三娘叹息道:“不瞒少爷讲,明悟没有复生的机会后,我反倒有些期待三魂合一,最起码不用再经历不知道多少次轮回,经历不知道多少次觉醒后的痛苦……”
十三郎默默听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只可惜,妾身不能再与少爷相伴,这些年虽然多数在沉睡,却是妾身一生中最为安适舒心的日子,真有些舍不得少爷……”
“打住!”
越听越觉得不是味儿,十三郎顾不得再发扬怜悯之心,断然阻止了她的话。
“你先休息,飞蚁带了信儿回来,我得忙。”
……
……
第四百零五十四章:着嫁衣,掌杀戮,彪悍人生!
从霞公主嘴里得悉一切,知道了萧十三郎的所历所为,灵修与燕尾群修均都沉默下来,久久不能开口。
该说点什么呢?夸奖?赞叹?钦佩?还是仰慕?
不同的人因其不同的身份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然而无论哪一种,真的没有必要了!
霞公主拉着燕山的手臂,一张小脸上还挂着泪花儿,眼巴巴望着爷爷与周围人的眼,连声催促道:“大家既然来了,赶紧走吧?”
燕山老祖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朝大地之上不断汇集的咔吧军团上扫过,郎声道:“老夫燕山,咔吧神心可在?”
声音如雷隆隆滚过四野,数万米之内,所有妖兽匍匐于地面,竟是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而对燕山来讲,这只是他随口而发,根本没有刻意附加什么威严。周围的灵修纷纷色变,包括五雷与玄灵子等人在内,均流露出几分警意;反之燕尾群修个个高昂着头,神情傲然。
四方联盟提议的时候,最有把握成功的就是咔吧族,此时听到燕山的话,几名修为不算高的修士疾速而至,为首一名中年修士恭敬施礼,说道:“回禀老祖,神师尚在草原部落,稍后才能赶到这里。”
燕山皱眉问道:“稍后?为何?”
按照距离算,咔吧族离得最近,且因为是神师亲自组织,理应效率最高;如今灵修与燕尾都已经赶来,咔吧却迟迟未至。难免惹出非议。
中年男子回答道:“神师有谕,她老人家要凑齐九十九名背星之人。设遮天大阵,誓将妖猎森林内的猎妖使一网打尽。此外神师吩咐,我等提前赶到的人,可听从咔吧客卿长老的吩咐,一切唯其令是准。”
“遮天大阵!”不少人燕尾人惊呼出来,灵修没听过这种阵法,均有些茫然。
燕山老祖不在意什么阵法,问道:“客卿长老?没听说咔吧族有过这种职位。他是谁?来了没有?”
“长老名讳萧十三郎,在下也是头一回听说。”
中年人望着霞公主,神情有些奇怪,说道:“神师她老人家说,长老与神师三名力卫还有霞公主在一起,可如今……”
燕山老祖连连摆手,心里想闹来闹去还是他。都成什么了这是。他阻止中年人继续往下讲,没好气儿地说:“你们的长老跑了,现在打算怎么办?”
中年人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如同一只活着的蛤蟆卡在喉咙里,惊呼连连道:“跑了?什么叫跑了?”
“跑了就是跑了,还什么跑了。”
大先生不知何时上前来。说道:“萧十三郎是本座弟子,我来问你,咔吧神师还需多久才能赶到?”
中年人犹未从震撼中清醒,但也知道不可能有人在这件事情乱讲,忙回答道:“这个……难说的很。一两天吧,也许三四天?”
“太久了。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大先生断然挥手,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接应你族长老,咔吧族先到的勇士,可愿与我同往?”
“义不容辞!”几名咔吧修士齐声大喝,声势惊人。
言罢,几名修士不待吩咐便自行下去,将消息传递给陆续赶来的数千名咔吧人,当然,一些必须的整顿组织依然少不了,并非马上就能动身。
空中,燕山老祖望着忙碌的咔吧军团,回头对大先生说道:“此前老夫以为,大先生乃一心好剑之人,没想到……”
“老祖别忘了,本座才是萧十三郎的正牌师尊!”
大先生半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朝霞公主招招手,说道:“丫头过来,本座有话问你。”
霞公主微愣,本能的将目光投向爷爷,燕山老祖哈哈一笑,说道:“还不去见过尊长,需之大先生剑道灵修第一,若得其指点一二,那是你享不尽的福气。”
“我靠,真不要脸!”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心里都在大骂,鬼道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心想你个老不死的尽管得瑟,等媳妇过门儿,看老夫怎么修理她。
察觉周围人的异状,霞公主似乎意识到什么,俏脸瞬间红到耳根,连那双翘立的双眉也变得柔顺许多;碎步来到大先生身边,她恭恭敬敬地行晚辈之礼,神情略显忸怩。
大先生认真地望着她,说道:“刚才听你说起,替我那徒儿重新构筑了剑阵,可有此事?”
霞公主的脸更红了,忙再次施礼说道:“晚辈不知轻重,轻先生责罚。”
“这是好事,本座责罚你做什么。”
大先生笑了笑,说道:“妖猎森林危机重重,燕尾剑修一身修为都在剑道,你把本命剑给了他,自己用什么?”
“这个……”霞公主的脸色更红,一时难以开口。
大先生脸色微沉,说道:“灵修虽与燕尾敌对,但也不是不讲情义之人,本座赠你一剑,以馈此恩……”
“不用!”
霞公主陡然惊叫起来,急切的声音说道:“临别的时候,萧兄已经给过我一把。”
大先生表情似笑非笑,说道:“是吗?拿来我看。”
霞公主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着爷爷,神情惴惴仿佛在寻求依靠。燕山老祖见之忍不住叹息,心里想这傻丫头,怎么还是不懂事呢。
大先生说道:“本座只是看一看,若是品质不过关,岂非失了灵修颜面。”
“不会!这把剑挺好的,挺好的……”霞公主越说声音越低,连忙取出子午剑,想要交给大先生检验。
大先生没有接剑,目光略扫后点点头。
“原来是这一把。”
抬起头,大先生朝燕山微笑说道:“老祖以为。此剑如何?”
燕山老祖连连颔首,肃容回应道:“好剑。好剑!老夫奉剑一生,此剑品质可列前三,好剑,好剑!”
大先生认真问道:“既然是好剑,那就不用再更换,对吧?”
“不用换,不用换,这把就很好。”燕山认真回答道。
两人一问一答。周围不少灵修听得莫名其妙,心里想这把剑不错倒是不错,可以剑阁老祖的身份说它可列前三……看来这个剑阁,多半名不副实。
夜莲不知何时退后到一处角落,脸上神情变幻不定,默默低着头,双手却不停的颤抖。
何谓嫁衣!
……
……
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金山下的那个人还在艰苦劳作,一面与魔修军团联络,一面努力挖掘。
飞蚁又一次归来,恰好赶上十三郎围攻三十余只火怪,神情悠然自得。
矛盾的表述,但符合事实。
上千妖魂嘶鸣呼啸。将数十只“四不像”围在当中,扑咬肆虐,展开一场不见血的厮杀。十三郎稳坐于战圈外,与哑姑还有两大宠兽虎视眈眈,安心享受胜利的果实。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的身体钻入。丝丝缕缕灰气被哑姑吸入口中,火怪与妖魂消亡的速度都很快。十三郎始终没有插手的意思,只管坐享其成。
妖魂来自天母鬼环,也就是鳌丘夹带的那件礼物;十三郎收到魔晶与这件与魂幡类似的宝物后,着实惊讶了一番,看过天谕长老亲手书写的回信,他明白了事情缘由,不禁有些犹豫。
化神修士的宝物,品质不用怀疑,十三郎所担心的是,魔修到底有没有在宝环上施展手段,自己能否承受得起。尤其是当他发现,这只宝环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装有近千只实力不凡的妖魂时,疑虑也随之加深。
与之前那个魂奴不同,这些妖魂不具备灵智,实力最高相当于结丹后,有母环为禁,掌控不成问题。十三郎知道,以鳌丘的身份,其中多半有些高阶鬼物被他取出,留下的,多为看不上眼的那部分。
至于妖魂本身……除了怨气格外浓重,倒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鳌丘有没有在宝环上施展什么天谕也看不出的手段,成为十三郎的后患。
比如,烙印?
被一位化神修士惦记,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十三郎心里很清楚,一旦过了这个关卡,他绝无可能再以要挟的姿态与魔修相处,鳌丘也断没有可能忘记羞辱,就此当他是救命恩人看待。
有心将其退回,转念一想,十三郎不禁自嘲而笑,暗骂自己真实猪脑子,连废物利用都不懂。
不是送礼吗?收下就是,收下这些实力不错鳌丘却看不上眼的妖魂,然后送它们上战场;待妖魂全部死光了,将这只宝环彻底祭炼,还能有什么不妥?最最了不起的情况,此战完结之后,十三郎大可请高人替他看一看,仔细检查其中有没有猫腻,也就是了。
于是乎,就有了眼前这幕场景,千余只妖魂前仆后继与火怪搏斗,无论谁死,都成为十三郎与哑姑的补品,可说是鞠躬尽,死而后已。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真这么做了,十三郎很快发现天母鬼环的奇异处,无论妖魂受了多严重的伤,只要进入环内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其速度之快几乎到了不可想象的地步。更神奇的是,因为妖魂在火窟内受到压制,实力发挥仅及正常状况下的一半,而且一旦被火毒所侵,本应难以复原;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那些反复受伤又反复恢复的妖魂,竟出现了某种变化,对周围变得适应起来。
这种状况,原因不可能出在妖魂自身,而是这个环造成。发现此点后,十三郎让哑姑进入其中体会了一番,最终得出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推论:天母鬼环能将妖魂身体代入的气息自动炼化,变成一种可让其吸收的气息回补,反复进行,就会使妖魂逐步转变,最终无视周围的威胁。
之所以说它是推论,乃因为十三郎还没有到别的地方试验过,无法断定天母鬼环能否像万金油一样哪里都可用。他同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妖魂与哑姑本身怨气格外浓重,才导致这种看起来不可能发生的结局。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彻底打消了放弃宝环的念头,坚决将其收入囊中。
有心将妖魂留下一些,以备日后研究与对比,十三郎仔细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杀戮人生,还担心缺少魂魄!”
“我非善类,就不需冒充什么善人,慢慢收集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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