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十八年了望
蛮荒世界,单从名字想象的话,似为一片望之无尽的荒漠之地;然而事实上,这里同样有山有水,有人有兽,有孤烟大漠,也有农庄田园。
当然,还有一片连绵水乡。
现实总与想象不同,事实总与传闻相异,蛮荒世界广袤无尽,怎会如其它三族所讲的那样蛮夷无术,完全被黑暗所占据。
新月河往南三万里后,地势平阔,雨水丰富,大地仿佛被人以水笔胡乱勾勒涂抹过一样,河流川泽密布如织,颇有几分灵秀水乡意。形状上,假如身处无尽之高空往下看,这片水地就像一个巨大的葫芦,北方伸出一个硕大的头,中间被几道难得一见的高岳拦腰卡断,下方拖着更大的肚连绵几千万里。
有点像大脑袋,超大号的大脑袋。
“水土皆恶,生养刁民顽劣,罪地!罪民!罪奴!”
大脑袋的体型比以前小了不少,丑陋的面孔堆满厌憎的神情,正登高瞭空四望。
说登高,其实不过是一处面积数百米的小山坡,也可看成孤岛,坚持将头脸伸出水面的孤岛。大脑袋与叮当如今就停在这片孤岛上,似在等待着什么。
周围全是水,面积宽大但不够深,浮魔肥大的身体起伏沉荡,偶尔响起几声雷鸣般的闷响,惊飞无数虫蚊。水洼之地必生虫豸,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天择之道;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这里的妖虫毒物丝毫没有灵物应由敬畏,仿佛感受不到浮魔身上散发的恐怖威压,竟然成群结队地从四面八方蜂拥过来,意图争夺一口新鲜血食。
奇怪的是,这些不见灵xìng的小东西选择攻击对象的时候显得极其不明智,它们不攻击叮当,反倒将目标放在浮魔、甚至更凶残的大脑袋身上,势头还格外猛。就好像生来就与之怀着深仇大恨,不死不休,死了也不休。
都是些普通妖物,不说浮魔和大脑袋,便是修为最弱的叮当。敞开了怀任凭它们攻击也无法伤到分毫。问题是被那个五彩斑斓形状怪异的小东西不停袭扰。大脑袋原本就不见清爽的心情更加烦闷,皱眉呃,它没有眉,只能无奈放出一层灵光。将其隔绝在外面。
杀?杀不完的,大脑袋挥手即可杀灭千米,依旧杀不完。对生活在这里的妖虫毒物来说,它就像黑夜里的明灯一样醒目,恶域里的鲜花芬芳。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
换地方也不行,一路行来月余,它找不到任何一个比这里更“清净”的地方,只能默默忍受,默默等待。
它不得不等,四大化神不愧其名,至今不能炼化;前些rì子为了赶路摆脱追兵,浮魔已有承受不住的迹象,冥河都险些崩溃。更让大脑袋愤怒的是。明明这里是一片水泽之地,它却完全没有在泗水时候的踌自如,反倒有种身陷囹圄,被困难以脱出的感受。
时值午夜,周围黑压压一片。间或有彩光跳跃几下,不能给大脑袋带来愉悦,反增添几分焦灼。它明白,身后追兵并未完全被甩掉。很快会一路搜索而来。
望着在水里挣扎的浮魔,其情形并没有什么好转。那四个不停浮荡又平复的鼓包显得如此醒目,如此让人难以忍受,就好像卡在其喉间的一根刺,怎么都难以消除。
“死吧,快点死吧!本将忍了一万年,忍够了,不想再忍!”
好消息不是没有,连同四名化神一起被圈进来的还有几名大修士,此时他们已经抵挡不住冥河炼化,成为无意识的躁孤鬼,成为冥河的一部分。当然,浮魔因此变得强大,冥河因此变得更茁壮,对四名坚持不肯放弃的老怪压力也更强。
一句话,浮魔需要时间,大脑袋需要等待,着急没有用。
“看到什么了?”
不远处,叮当兴致莹然地在低矮草丛间走来走去,不时蹲下身看看摸摸,似在忙些什么;周围毒虫亿万,临近便会分列左右,仿佛迎接自己的王,女王。
看看叮当,再看看自己身边凶猛扑击死不罢休的虫尸,大脑袋难以再像往常那样平静。蚊子再小也是肉,毒虫再弱也是攻击,像这样无休止的攻击一样会消耗它本就不算充裕的法力,焉能不愤怒。偏偏身边跟着一名弱到可忽略不计的女孩,丝毫不受影响不说,还一直给自己脸sè看。最无奈的是,大脑袋还要费尽心力去保护她,哪怕自己受伤甚至陨落,都不能让她有丝毫差错。
叮当没有理会大脑袋的话,穿梭在草丛间望着那些如星星般点缀的花,时而皱眉思量,时而喜上眉梢,时而又闭目凝神彷如盘算天机,竟似忙得很。
这些都是表面功夫,做给大脑袋看的,自从大脑袋确认毁诺,叮当很少再与它说话。
“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大脑袋骂着,抬起瘦瘦长长的腿,跺脚。
一圈波纹蔓延开来,虫尸像下雨一样,满地都是;叮当身边骤然一空,仿佛听到千万声哭泣,微蹙轻眉。
大脑袋高兴起来,心里想这次法力消耗很值,总算看到点反应。
效果持续的时间不长,很快的,又有飞虫妖物从周围飞来,从地面爬过来,从水力钻出来,一路吞食一路前进,执着地涌向大脑袋,继续朝那个远非自己所能啃动的顽石发起冲击。
“啊!”
叮当忽然轻叫,声音惊喜到极致,目光明亮。
“一惊一乍,发现什么了?”知道这里不可能存在危险,大脑袋自不会因此而担忧;它好奇地看着叮当,看着她紧张兮兮地跑出去,喜滋滋地从地上捡起一只指头大小的妖虫。
“那是什么?”
“这是厌灵蚁,很厉害的一种妖虫。”叮当罕见地回答了它的话,捧着那只妖虫回到大脑袋身边,献宝般举到它面前,说道:“认识吗?”
说来真怪,在叮当手里乖顺无比,一见到大脑袋。厌灵蚁马上展露其凶恶一面,张牙舞爪鳌钳开合,仿佛要扑出来将它撕成碎片。
“区区妖虫,不值一提。”
许是无聊太久,大脑袋很珍惜这次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回应。强忍着捏死那只蚂蚁的冲动。说道:“神使怎么知道它的名字?”
叮当不理它的问题,犹自问:“你认识吗?”
大脑袋有些难堪,不悦说道:“时间妖虫千千万万,它又不是什么名种。本将焉能都认识。”
“怎么会呢?它很厉害的啊!”
叮当有些困惑,认真想了想才醒悟过来,雀跃欢呼道:“我知道了,你沉睡的时候,这种生物还没有诞生。难怪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至于这么高兴?大脑袋实在无法理解,无奈摇头。
“不认识就好,不认识就好啊!”叮当探出手,小心摸了摸飞蚁的脑袋,还帮它捋捋一点都不需要整理的翅膀,柔声道:“回去吧,想不到你有这么强,但是还不够啊。”
飞蚁左摇右摆。似乎在摇头。
“不走?”叮当想了想,问道:“有把握?”
飞蚁依旧左摇右摆,像是在点头。
“我相信你,加油!”叮当扬起小拳头,用力挥舞。
大脑袋呆呆地望着叮当。仿佛看一个傻子。叮当浑不理会,捧着厌灵蚁上看下看东摸西摸,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摸不完。
“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叮当嬉笑着说。
数百里外。同样一处山坡。
“不看了。”
清冷的面容没有什么波动,冷玉默默从十三郎手里抽出手。转身走向一旁。夜星烁烁,塑灵女的肩膀显得格外瘦弱,似有些颤抖。
“本公子瞧瞧,小东西真有这么神奇?”羽公子神情激动,抢着去拉十三郎的手。
美帅一把将他拽回来,喝道:“看什么看!陪本帅选战场去!”
拳头永远比嘴巴有用,自打被公子羽狠狠恶心一把,美帅就不在和他斗嘴,仗着力大动辄拳脚相向,根本不给解释。
拎鸡一样扯着羽公子,美帅问十三郎:“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十三郎的目光跟着冷玉,嗯了声挥手把一群手下通通放出来,说道:“把三卡带上。”
“嗬!”公子羽倒吸一口寒气。
“没见识,还有更厉害的。”美帅笑话他,回过头不放心说道:“不要吧?你这边”
十三郎淡淡回应,说道:“出其不意才是王道,集火才够威力。”
与美帅这样的战术大师不需要讲太多,只要是兵,他总能将其安排在最合适的地方,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本质上讲,此次作战成败的关键依然在十三郎身上,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太多,无论能力还是jīng力都应该集中眼前,半分马虎不得。
“小心点!”
美帅眼神有些复杂,想了想之后说道:“那个什么三步乾坤,加紧练!”
“一步乾坤!”公子羽怒喝着纠正。
“赝品功法,三步能走出来就不错了,还一步!”美帅跨步腾空,留下一句嘲讽与十三郎话别。
“一头愚蠢野兽,好好干,别丢本帅的脸。”
“准备酬谢吧,小爷替你解除心魔,不是打白工。”十三郎一句话顶回去,领着大灰胖胖走到冷玉身边,轻吁一口。
“不要着急,等把叮当找回来,咱一家老小就齐了。”
“那必须的!”大灰多聪明,摇头摆尾跟着他闹腾。
“呱呱,呱呱呱!”胖胖猛吸一口,百米毒虫瞬间清空。
清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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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旧事轮回惹新仇
自然之道,生生不息又生生相克。相似的环境,比胖胖强大不知多少倍的大脑袋被闹得不行,天心蛤蟆却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胖胖食量宽宏,进阶后肠胃仿佛通往另一个空间;它生来就以毒虫恶物为食,是万虫之天敌!假如把胖胖扔在这里不管,它绝对会成为又一个浮魔,是真正的王!
有它守护,乱蚊岗一样的土坡静谧而安宁,月光如绸缎一样披在人身上,清风悠悠,送来淡淡湿意,平添一份难得的闲散。
“我从没把小姐真正当成小姐。”
冷玉就着一块黑石席地而坐,仰起头任凭月霞在面孔上披散开,反shè中折出晶莹的味道。从明白事理的那天起,她就再没有以这样的语气讲话,幽幽静静,仿佛一朵只在夜里绽放的花儿。
十三郎默默坐在冷玉身边,没有开口打断,也没有询问什么,只是静静地听。
“叮当是三生族,身体里还有塑灵族的血,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所谓族灵,实际上是一种寄生培植之术,或许可以说,叮当其实是被人制造出来的土壤,其使命就是栽出一种花,养出一个魂。”
冷玉的声音很平淡,平淡到让人生不出情绪,幽幽默默说道:“我的命是他给的,如何待我都没有关系,但不能”
“这是不对的。”
十三郎首次打断她的话,说道:“赋予生命,并不意味着可以为所yù为。”
这句话不仅仅对冷玉,准确地讲,叮当才是“人造”生命。冷玉沉默下来,似在品味其中意味,又或是别的什么;停了一会儿,她将这个话题抛开,说道:“和你说说三生塑灵吧,我所知不多。也不知用不用得上,有没有机会用。”
十三郎轻轻点头。这个问题埋在他心里已经很久,不问是因为冷玉不想说,不代表十三郎不想知道。再可怕的事情,总要知晓内情才能谈得上对策。十三郎自信心脏足够大。完全容得下所谓隐秘。
“以往,魔族有五大圣族,塑灵位列第一,此外还有三生、魔行、赤目”
娓娓之声在土坡上飘荡。时而伴随几声“呱呱”鸣唱,两条人影随着月光偏移而靠近、交错、重叠,又缓缓分开,随着一幕幕往事重现,随着一幢幢隐秘被揭晓。十三郎渐觉寒意袭人,目光略显凌冽。
“传闻中,三生族与一桩天大隐秘相关联,传下来的只有八个字:三生有路,六道无门。”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知道它与天道有关,是连真仙真灵都要追逐的大道真解。其中还牵涉到一个更加神秘的种族:神族!”
“比如你遇见的夜莲,还有小姐,都具有因三生族的轮回天赋才得以活下来的神族本源。或者魂魄;她们的共有特点是神辉神术,因绝大多数世人不知道这个种族的存在,才被理解为某种神通道法。可以肯定的是,只有神族之人才有可能揭晓、或者将来某个阶段揭晓天道之秘。”
“塑灵三生凋零残落,纵有所遗。也都隐没在亿万人群中不敢露面,又或尚未、终生不能觉醒。此外,也不是所有三生族人都能变成神族,比如那个十三娘。依旧和普通修士一样。当然,也许她还没有觉醒便被你所杀。或者其它什么原因造成这种情况,非我所能知。”
自觉所讲的没有太多意义,冷玉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是我觉醒时记忆里多出片段,再多我就不知道了,你也不用问。”
十三郎依旧默默点头,不问。他知道,这些事情对冷玉来讲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如今这个负担转到他身上,只能凭自己的力量慢慢求证。
冷玉说道:“你需要力量,除掉修为神通外,最重要、最可依赖的便是塑灵天赋。想必你已经察觉到,塑灵人可以模拟任何一种法力,灵力、魔力、妖力无不如此。就我的想法而言,塑灵模拟或许还不仅如此,其它如天地五行之力,元磁之力,甚至包括原始混沌之力,通通被其所囊括。只不过我们境界不够,暂时不能摸索罢了。”
察觉十三郎似有询问的意味,冷玉说道:“叮当的灵魔体质,是因为继承我血脉时候出了些问题,不是三生族天赋,也不是真正的灵魔异体。”
十三郎点头表示明白。
冷玉认真说道:“塑灵第一重觉醒,是将所有变化融于一体,也就是我前次施展过的,燃烧全部法力于一时的能力。”
十三郎微微皱眉,问道:“听天狼圣女讲,当时你爆发的力量几可与化神修士媲美,纵燃烧法力,怎么可能这么强?”
“那是她的误解,当然没有那么厉害。”
冷玉神情有些自傲,说道:“提升一境是肯定的,但其释放的威压不太一样,天狼女自身修为有限,感受格外强烈些;如果你问的是莫老头,答案肯定会不同。”
“通常来说,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没有可能将自己的全部发力融入神通一次xìng放出。自爆可以,但那时纯粹的燃烧,没有神通之力,依旧不能算最强。塑灵千变不同,它是将以不同法力同时施展一种神通,看起来如一道,威力实际上就是你能够模拟的法力倍数。比如我,灵魔皆有涉猎,来这里后对妖力有所了解,其它多少有些附加,大概就是将我的最强攻击再提升四倍。”
“那也很厉害了。”十三郎赞叹,随后变得苦涩,说道:“代价太大。”
冷玉说道:“也不是完全不能控制风险,我的情况不一样”
她突然停顿下来,望着十三郎微微抽搐的脸,良久后才说道:“这也不能怪你,是天意,是我的命。”
命吗?十三郎不这么想。可以肯定的是,假如不是因为与十三郎有过合体,且没有像木长老所言的那样经过族典祭礼,冷玉想必不至于如此;代价虽然难免,绝不对落到连重修都不能的地步。
说来说去。这的确是他的错。
认错这种事情没意思,后悔更无从谈起,已然是事实,能做的便是去面对。十三郎不说话,冷玉接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讲。说道:“塑灵天赋。自二次时因男女不同有所区分第一重是固定的,但也需要一定的条件才能做到。你的情况老实讲我不明白为什么还不觉醒,或许还牵涉到别的。”
十三郎闻之明意,问道:“比如真灵?”
冷玉叹息说道:“塑灵遇强愈强。你被金乌灌注了一丝真灵之火,保不准会有什么影响;你是风雷两灵根,如今强塑火之本源,猜测原因的话,可能需要将它炼化为己有。之后才能真正融会贯通,方能具备融千变为一的条件。”
她说道:“这也是一种证明,塑灵天赋的确可以运用在天地五行之力,包括风雷之力。”
十三郎知道她为何而叹,笑着说道:“假设是这样,那么可以想象,基础越厚实,爆发的力量也越强大。好事!”
“那也要有机会用才行。”冷玉略略嘲讽一句,意思仍无非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担忧。假如十三郎此时掌握了塑灵千变,战胜浮魔的把握无疑会大很多。
或许应该说,活命的把握大很多。
冷玉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简,交到十三郎手里说道:“关于觉醒,主要靠机缘。非要说的话,压力与jīng神刺激多少有些效果。但也不是说绝对无法主动催生,我记录了一些体会与心得,你留着将来看看。或许会有用。”
十三郎不接,笑着说:“你拿着一样。想看的时候再给我。”
冷玉的面孔冷下来,直接将玉简塞进十三郎手里,漠然说道:“别胡闹了,我一定会死。”
心里莫名一痛,十三郎顺势捉住她的手,冷玉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便也由着他。
“我一定会死。”她又说了次,显得刚才更认真。
“我不让你死。”十三郎说了声,很奇怪自己居然不觉得肉麻。
冷玉沉默下来,许久后说道:“听说真仙可掌控轮回,你修炼到那个程度,再把我从轮回捞回来好了。”
“好!”十三郎望着她的脸,用力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冷玉的心里微微一颤,竟有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受,神情有些黯然。
“可惜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是没有轮回的人。”她在心里想。
“我还没结婴,提升一境也没用,还是等将来吧。”以为冷玉放不下,十三郎将这个话题带过,说道:“第二重呢?”
冷玉断然摇头,说道:“不能告诉你。”
十三郎诧然,问道:“为什么?”
冷玉态度异常坚决,说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将来觉醒之后,你自然会明白。”
十三郎无奈,转回目标说道:“圣山呢?也是觉醒后的记忆?”
这句话多少有些攻击xìng,冷玉自然明白他指的什么,说道:“不光是我,叮当自己也有记忆,圣山是唯一出路。”
她说道:“面对魔宫,我们总不能躲一辈子,也不可能躲得过。圣山再如何飘渺,也只能选择相信。”
“好吧”十三郎闷闷不乐,虽有前例作为铺垫,他仍对这种轮回记忆保持戒备,是的,不是怀疑,而是戒备,很浓很浓的戒备。但既然叮当自己都这样认为,别人便无权干涉,哪怕她是冷玉,哪怕他是十三郎。
思来想去,十三郎最终决定问一个关键的问题,哪怕冷玉会因此不高兴。斟酌几番言辞后,他说道:“这么多年,你们有没有想过知不知道那个人造出叮当,并且给她种下族灵,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冷玉显然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犹豫很久才回答道:“或与妙妙有关。”
“妙妙!”
“对的,就是妙妙。”冷玉沉重叹息。
“只知道这个名字,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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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二章: 再闻后起戈
“在魔域,妙妙这个名字是禁词。”
禁词是什么?和禁术一样,永远不在明面出现,永远都有可能出现。
十三郎咀嚼着这句话的味道,目光渐渐yīn冷。再回头想十遍他也无法相信,这个名字居然主动和自己扯上关系,不得不说,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句话有那么点道理,信不信由你,或许的确存在。
“关于她的传闻很多,上到千年甚至更久以前,下到今时现在,只要用心打探,随处可以听到与之有关的事。”
冷玉毫无疑问是下过功夫的,失望叹息后说道:“结果可以想象,没有一件能做准。”
十三郎只能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说与她有关?”
“感觉,只是感觉。”
冷玉的解释就像妙妙的传闻一样不靠谱。“他有过几次无意中念出妙妙名字的时候,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没有门路但又很期待。小的时候,我对它的防范没那么重,曾因好奇提过两次,言语稍有不敬便惹来一番雷霆之怒,丝毫都不许别人冒犯。这么多年里,他对我与叮当投入的关注甚至超过自身,目光我凭的就是这一点认为或许与妙妙有关,同样做不得准。”
一两百年就得到这么点信息,十三郎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但他选择相信冷玉的判断,因为那种感触他同样有过,且不止一次得到验证。
妙妙能够让院长如此仇恨偏又丝毫奈何对方不得的人物没有理由不神秘,没有理由不强大。非要说的话,现在只能后悔当初没有追问他老人家几句,想必能有些收获。
“难道是传承?”十三郎问着。
“或许吧,没有人知道。”冷玉回应道。
“只要把老家伙抓起来,一切自然明了。”十三郎心里这样想,随后不禁自嘲;冲进魔宫擒获拷问一名长老比对付浮魔难多了。
若依照原来的思路。十三郎与长老之间没有那么大的仇;他造出叮当没错,种下族灵实有其事,但其最终打算并未成为现实,也就是未定。以十三郎的思路类比,这就好比一个人准备了要犯罪,但因种种意外没能实施,就不能按照犯罪成功来处理。潜意识中。冷玉不愿提及名字,十三郎想当然地认为是担心自己会去寻仇,故意不讲出来。
原本也的确如此,十三郎并不打算充当什么正义使者,去找一名魔宫长老大谈生命尊严。然而事情就是这么怪,突然间增加一个叫“妙妙”的名字。事情变得截然不同。设想一下,假如十三郎矢志完成院长嘱托,最终寻不到与妙妙有关的准确信息,某长老就变成唯一选择。
“他叫什么?”思来想去,十三郎终于问出那个冷玉一直用“他”回避的名字。
“别问了,就算有足够能力,我也不想你找他。叮当也是如此。”
冷玉回绝了十三郎,深吸一口气,说道:“公子羽,可值得相信?”
话题回到眼前,意味着之前的一切成为过往,以冷玉的xìng子,决定了的事情不容更改,十三郎也不行。
“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可是我占便宜。”
十三郎只得收回心神,说道:“一步乾坤很厉害,那种叫幸的妖虫也很了不起,都是他的功劳。”
“大灰才厉害!”夔神可算逮到机会,忙不迭开口。
“什么一步乾坤,不过是种赝品功法。陆老怪肯定藏了私,不肯传他正品法术。”
冷玉跟着表达不屑。说道:“燃烧jīng血增加遁速,怎么感觉和传闻中的血影遁差不多。”
十三郎摇摇头,说道:“别听美帅胡说,他是嫉妒。血影遁我也听过。只是提高速度且损耗太大,后果还特别严重;一步乾坤更像瞬移,有虚空之力。之所以需要燃烧jīng血,依我看多半是修为不够。陆老怪是化神,当然与公子羽、还有我不同。”
“总好过没有吧,逃命手段多多益善,大不了不用。”十三郎总结说道:“修炼所耗费的那点jīng血不算什么,我身体好,不怕。”
“那倒也是。”虽知道十三郎故作轻松,也明白那所谓的“一点”肯定不像他所讲的那么轻松,冷玉不能不认可这门神通的巨大作用,遂关心问道:“听说不容易,你练得怎么样?”
“还好,这才个把月,刚摸到点门道。”
十三郎随意应了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公子羽这个人虽然神秘,但也不是不可理解;至少就浮魔这件事情上,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冷玉明显不服,微讽说道:“送出这么多礼,就为了搭伴离开蛮荒,能信?”
“还有护送神使之功呢。”十三郎想了想,说道:“无所谓了,别说他这样的人,就算是个普通修士,谁能没点秘密;什么都要弄个明白,我怕jīng力不够用。”
“小心无大错。”冷玉依旧叮嘱。
“好吧,我会让美帅留意。”
两人间谈话越来越带有家味儿,十三郎身心都觉得很愉快,抬头忽发觉月已中天,神情闪过一丝不舍。
“这么快啊!”他几乎下意识便说出这句话,马上生出无穷悔意。
“是很快,以前怎么没觉得。”冷玉略有些惆怅,随即猛醒过来,寒声说道:“大战在即,怎能沉浸风花雪月之中!片刻片功,你去准备吧。”
话中的语气不容置疑,十三郎虽有不舍,但不能不遵从她的意思,问道:“你呢?”
“我不在乎一时片刻,再坐一坐”冷玉从十三郎手里抽回手,说道:“让胖胖陪我吧?”
曾经孤身走过百年的冷漠女子,终于有了需要人陪的一天,十三郎既觉得高兴又觉莫名心痛,说道:“大灰也留下。”
“好咧!”军令如山,夔神立正、端姿、肃目凝眉,宛如准备冲锋陷阵的将军。
“噗嗤!”冷玉笑出了声。
冰颜终解。百年,第一次。
rì升月落,rì落月升,一瞬便是十天。
化神修士之坚韧超乎想象,除了输送法力,大脑袋帮不上浮魔的忙,唯有在咒骂声中干等。同时苦苦忍受着蚊虫“叮咬”。叮当明显比以往开心,每rì都会捧着那只飞蚁把玩,脸上的幸福与期待让大脑袋嫉妒得快要发狂,几次恨不得捏死它,但都没有出手。
不说什么大能应有的、最低限度的风度,大脑袋也不想神使有什么不好变化;就拿神术来讲。它需要叮当与其配合才能获得那种巨大增益。之前因为毁诺,大脑袋与叮当闹得很不愉快,关系降至冰点,再把她唯一的玩伴灭掉的话,万一叮当想不开,战斗时拼个鱼死网破不肯施展
后果太严重。
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忍耐,大脑袋不惜屈尊以就。以怜惜甚至讨好的姿态与那只妖虫沟通,试图挽回印象分
结果叫人失望,区区妖虫气节坚韧到难以想象,丝毫不买它的账。
“罪民之地出罪奴,连妖虫都有罪!”大脑袋愤愤不平,不止一次这样怒吼。
“它可不是来自罪民之地。”叮当给出最有力的反击。
“那它怎么来的?”大脑袋问。
“你管不着。”叮当给它一个后脑勺,心里暗暗后怕。
“她故意的,孝子心xìng而已;不要生气。千万不能生气。”大脑袋咬牙切齿,一面提醒自己,一面跺脚震死千万只毒虫,将积郁的怨气稍做舒缓。
留心的话可以注意到,大脑袋完全不像浮魔那样厌恶大地,相反带着一股天生的亲近感;但又似有所顾忌,像有什么极为恐惧的记忆干扰其思路一样。
等待虽让人焦灼。好消息也不是没有。炼化渐渐有了转机,十天过后,浮魔不像以往那样痛苦不堪,抽取法力不像以往那样激烈。几处鼓包升隆的次数与幅度也都大为降低;除最边缘封印陆老鬼之处挣扎依旧剧烈外,其余三处都已变得平复。换言之,浮魔即将大功告成,大脑袋即将达到一个全新的、新生一来最强状态,心情也因此宁和不少。
“快了,快了,只要将这些人解决,本将就能够吸收他们的能力,甚至能勉强召唤主人降临,再没有什么值得忧虑。”
大脑袋默默想着心事,抬头看向天空极远处,神情竟有些哀伤意味。
万年何等可怕的数字,何等可怕的过程与经历,与曾经的叱咤风云想比,这万年的生涯就像地狱一样难熬,不对,地狱它早就适应了,甚至亲手创造了一条冥河。
寂寞枯守,大脑袋不忘jǐng醒敌情,炼化已到最关键时刻,断不能被人轻易打扰。每过一个时辰,它都会放开神念扫视周围,四百里范围内,风吹草动皆不能逃其眼。事实上,这还是大脑袋有意收敛,一来距离越远消耗越大、效果还不像近处那样清晰,它是大能也无法例外;二来这个距离已足以保证安全,大脑袋自信,凭此界化神修士的能力,百里外断无可能识破自己,若不是因为浮魔闹出的动静难以隐藏,它根本不需要如此谨慎。
一主动一被动,假如因为自己放出神念反倒被人察觉,那才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怀着这样的念头,大脑袋又等了三天。
三天后的某一刻,大脑袋再次横扫周围,神情蓦然一变。
“果然找到这里来,与本将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回头看看浮魔,炼化虽在继续,却已有了终结的迹象;大脑袋想了想,决定暂时不予理会,小心地掩饰着周围的气息,心里祈祷着。
“还有机会躲过,再等等,再等等”
四百里,三百里,二百里,大脑袋豁然站起身,目光狰狞。
“不对,他们知道本将的位置,准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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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三章: 雷动
“此战最大的难点不是战斗,而是浮魔分体后实力判断。本帅在蛮荒小有声名,设计利用追击的修士试探不难,难在掌握尺度。不能太强,否则浮魔会落入他们之手;不能太弱,弱了不能起到试探与消耗的作用;还要考虑追兵的意愿、有没有信心将浮魔解决,及浮魔有没有可能隐藏实力,进而影响到我等。”美帅说。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开局最重要。”羽公子说。
“贪婪、自负、仇恨、虚实、强杀!与底牌。”十三郎说。
来人三名,两化神,一人仅差半步;裂沙族。
统计种族的话,蛮荒恐不比魔域少,规模大一些皆有化神修士坐镇,数量不等;能够在泗水争得一席之地的种族,通常会有两名以上,甚至更多。比如裂沙,族内四名化神,除已被浮魔吞掉的驼背老者外,几乎全军出动。
大族有大族的难处,化神修士陨落,对任何种族都是难以承受的重挫;此番事变的经过已经清楚,因为驼背老者自作主张,裂沙族处在风暴核心,rì子很不好过。
假如能将浮魔灭杀,重新夺回神使并且护送上山的话,一切都将改写。因此在获知情形后,族内除留一名大长老坐镇外,余下二人与一名即将破阶的大修士全体出动,誓要将浮魔归案。
追击浮魔的种族不少,但不会像裂沙族出动这么多人,又或根本抽不出。他们有他们的办法,如今多已结伴,三三两两甚至三五成群,纸面力量反倒更强。
没有人与裂沙结盟,包括原本交好的三族在内;经过这次变故,裂沙族的声誉降至冰点,被所有蛮荒修士孤立。可以想象。若不是浮魔尚未授首,若不是还有希望,若不是裂沙有三人同行的话,裂沙早已成为众矢之的,被众人围攻也说不定。
“他们有实力,意愿最强,别无出路。除此无他!”美帅说。
惊虹呼啸,神念如匹横扫,百里外,浮魔与山坡上的情形一目了然,再无丝毫遮掩。神使重要,但其修为不值一提且不能伤害。三人目光集中在大脑袋与浮魔身上,目光亢烈又谨慎。
浮魔在水中沉沉浮浮,似乎感受到威胁来临,靠近叶面边缘处,那个如脓包一样鼓起陡然剧烈起来,阵阵轰鸣自其体内震响;就连那三个原本已经无声无息的隆起,也有一处蠢蠢yù动。似要破体而出。
渡口之战,城内不少修士亲眼目睹,他们修为不够,无法判断清晰,被浮魔吞噬四名化神的威势所惊。然而正如十三郎等人能够推断一样,作为人界顶尖修士,这些大能怎会看不出虚实。
之前为了求证,为首高大长老甚至施展搜魂之法。从一名族人的记忆里提取到战抄面,自然明白那四名化神的真正情形。有他们四人牵制,浮魔几等于废人,连带那个不知何物的分体也必定受影响;冥河难开,修为受制,这样的战机不去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等别人帮忙?做梦么!
“速战。强攻本体,杀!”
没有任何犹豫,高大长老一息都没有多想,一秒都没有等待。传出命令的同时已释放神通,漫天黄沙。很显然,他们与美帅等人的判断有所区别,均以为大脑袋是浮魔分身,加之其释放的威压不像浮魔那样浓厚,自不会把重心放在它身上。
余下两人的动作极其默契,如两道长虹分驰左右,成合围之势。中年修士张嘴喷出一口青濛濛jīng气,双手开合挥洒,眨眼间一片十数亩大小的虫云成形,席卷周围。最奇特的攻击来自那名达到圆满的大修士,其口中念念有词,身躯好似游鱼一样在一侧来回穿梭几次,大地竟仿佛受到某种召唤一样,自本就不算深的水下徐徐升起,推破斩浪,隆起如山。
随着这个进程,周围湿意渐退,一股燥热的气息油然而生,仿佛骤然从水乡移至荒原,直至旷野沙漠;更可怕的是,连周围的风都起了变化,一股股火热的气息从地底冒出来,化成自下往上的飓风,遮蔽天rì。
有资格与化神修士并肩的大修士当然不会是普通人,以对天地之力的掌控与意境感悟论,他甚至强与其它两名化神,实为裂沙族明rì之星。
毒沙、虫云,厚土之力!
三名大能全力联手,比之渡口一战给予浮魔的压力,强了何止一倍!
事实上,驼背老者之所以连裂沙修士都绕开,与其在族内的地位不无关系。裂沙族虽大,供养四名化神也已是极限,只要这名大修士进阶成功,裂沙族要么新开领地,要么就需要重新分配资源,以驼背长老的修为实力,势必排名最末,本就无望的大道之路更加绝望。
绝望不甘,利yù熏心,进而导致丧心病狂直至覆灭,驼背老者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罪奴,你们找死!”
敌至百里外方起反应,再看几人的攻势,大脑袋心里顿时知道,便是没有浮魔行动不便这条因素干扰,它也无法摆脱追杀。唯有奋起反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几名罪奴灭除,至少是击退。
星光乍现,幻觉叠生,起手与渡口时一模一样;几乎在同时,神辉自叮当双手间挥洒,为星芒再添一分玄奇与迷离。
三生有祝,但不知道为什么,其威力不像冷玉所讲的那样仅能拔高三成,而是成倍增长。
星芒笼罩数千米,身在其中,人影闪烁不定,无法以目力辨识。黄沙虫云浪涛而来,轰鸣之声叠爆如雷,鼓荡周围。
与此同时,地面上升,浮魔很快被托离水面,庞大的身躯竟连星芒都无法完全笼罩,被黄沙虫云轰击吞噬,发出阵阵悲嘶。
这些沙虫与泗水河边的不同,肉嘟嘟的身体上披着一层钢盔铁甲,并不锋锐的嘴巴更像吸盘,蜂拥扑到浮魔的身上,喷吐着不知名的酸液,竟能溶开一个个空洞。
大千世界,奇异妖虫不胜枚举,这种变异沙虫便是其中之一;经过裂沙长老无数年培育,它们摆脱原本脆弱不堪的肉身束缚,成为一代凶虫。浮魔本质上仍属草木类,属xìng上正为沙虫所克,不妨之下上来便吃了大亏。
千万沙虫疯狂吞噬,浮魔本相显露,不为星芒覆盖的部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亡,宛如“熔化”的蜡烛。那个剧烈挣扎的鼓包外集中的沙虫最多,攻击也最为凶猛,给它的威胁也最大。裂沙三人并非一味蛮攻,而是择其重点,首先从削弱着手。
他们根本不进入星芒范围,四下游走尽情挥洒神通,抱着消耗的打算与浮魔缠斗。战事虽不可避免会拉长,给大脑带的压力反而更大。
“吼!”
身体好似被千万把利刃切割,剧烈疼痛直入心神,浮魔发疯似的挥动触须抽打;然而面对这些体型微小的妖虫,原本无往而不利的根须失去了以往的风采;沙虫固然大量死去,相对其以亩计算的总量来说,效果微乎其微。
战事刚起,大脑袋直落下风,狼狈不堪。
“雷罚!”
怒吼之声响彻天地,雷鸣如cháo,浮魔的身体不退反进,率先一头撞入虫海。顷刻间,浮魔近万米身躯光芒大放,化作一团炼狱雷池。
千万条电弧似灵蛇般穿梭,光芒直shè身外千米,远远看去,浮魔就像一个被无数电光围绕的太阳,横冲直撞,弹动不休。那些根须威势陡增,带着丝丝电芒横扫万米,沙虫溃不成军。
成片成片的青烟自空中升起,带着焦臭的味道,尚未来得及消散便化成虚无。浮魔雷霆之力虽被十三郎形容为弱,但被它以这种近乎逼迫的方式一次释放后,威能哪里是区区妖虫所能抗衡。片刻间,数亩大小的虫云变得稀稀拉拉,残余不足一半,且七零八落,难成军势。
“孽障!”辛苦培育多年的虫云转眼间变成这样,裂沙长老目赤yù裂,恨不得扑上去与浮魔肉搏,但为高大老者所阻。
“不要怜惜,哪怕虫云全灭,决不能让它得到喘息之机。”
黄沙呼啸,转眼间便将因虫云稀疏露出的空挡弥补,高大老者利喝提醒,双手朝大地一探再一抓,轰鸣顿起。
“沙地有灵,现身!”
本已快速沙化的大地豁然震动起来,声声咆哮自地下传出,一股股黄沙飓风直冲云霄,高达千丈。高大老者脸上闪过一丝不舍,随即被决然所替代,张嘴接连吐出两道流光。
流光入沙,伴随声声怒啸,千米黄沙极速化形,变身为两名百丈高黄沙巨人,大步流星冲到浮魔身边,挥拳猛砸。
轰!
四只拳头仿佛四座大山,浮魔庞大的身躯仿佛被大锤击打的楔子,骤然沉至地底,沉到看不到边际的沙坑里。
“雷罚?大地无垠,老夫看你怎么罚!”高达老者此时方松了一口气,将积累一个多月的愤懑通通发泄出来。
“以厚土之力降水,驼子的思路没有错,错的是啊!”
难以置信的惊呼中,巨变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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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四章: 动在得意时
对生自水中的妖物,绝水以土制之,对不对?
当然对,太对了!
三名裂沙修士仿佛战术演练一样,先由天赋惊人的大修士驱水成沙,再趁浮魔冲入虫云时唤醒敢于浮魔近身、且不惧雷霆之力的沙灵重拳出击,一举建功。
浮魔被两名沙土巨人夯入沙坑,激起的沙尘遮蔽视线,高大老者还是留意到,那些威胁极大的雷霆电弧瞬间便被厚土吸收,几乎消失殆尽。与此同时,浮魔光滑油腻的身体几乎被沙堆完全掩盖起来,仅余无数触手般的根须在地面上方挥动,狼狈到无法形容。
血泉喷涌,很快将沙堆浸透,绽开如四朵巨大的血莲;浮魔在沙尘中挣扎着,咆哮着,显得那般无助,那般凄凉。
这些都是明证,是浮魔遭受重创的明证;虫云再次汇集,两名沙灵正从当空跃下,准备给浮魔致命一击,高大老者有足够理由相信,这头看似强大的水中妖物已成浅水之龙,瓮中之鳖,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与可能。
他将目光从浮魔身上移开,准备将jīng力转向那头更加丑陋的人,以及会给裂沙一族带来巨大转机的神使身上;大局已定,不会再有什么变化。
便在这个时候,变化偏偏就发生了。
老者目光逡巡一周,竟没能找到大脑袋的身影,心中正在惊疑时,剧变陡生。
一股咆哮的飓风自地底升起,其势之强,足以令老者为之骇然失sè;惊的不仅仅是飓风中包含的浓厚威压,还有两股它极为熟悉的气息。
栖风族,风蛮之力;裂沙族,厚土之力!二者合一,足以翻天倒海!
黄沙骤烈,大地颤抖,更有血海无边。共同汇集而成一股肆虐天地的风。
“嗷!”
一声穷尽暴虐与痛楚的狂嗥冲天而起,掀起的沙浪激shè八方,直冲数千丈高空。刚刚聚集起来的虫云根本没有与之对抗的资格,转眼间便已七零八落,彻底淹没在沙海之中;两名百丈沙灵嘶吼连连,竟连靠近都有所不能。
一股股刀刃般的旋风混合着千万如光芒般激shè的沙粒,将沙灵的身体切削割裂。甚至击穿;三息内,百丈巨人被生生削平一半,残破不堪的身体仿佛筛子一样漏着风,似骷髅一样颤抖,直至崩溃。
嘭!的一声巨响,未等人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两条长达万米的触须自地底弹出,一条前端都有一个身影,一个只有元神。
“道友救命!”
凄厉的嘶吼自那具不chéng rén形的矮小之人口中响起,赫然就是曾经威名赫赫的陆老怪;另外那个只余元神的不用问,正是渺族老妇。
两人身后,浮魔同样狼狈的身体缓缓升出地面,四个巨大的血洞仿佛四张咧开的大嘴;大脑袋在其背后傲然而立。双眼充满嗜血,面孔因仇恨和羞恼扭曲到极致。
冥河未展,空中与飓风相伴的,居然是浮魔自己的血。
“厚土之力,尔等也配使用厚土之力,本将才是大地王者,本将才是天道之足!”
大脑袋的怒吼仿佛连天空都要震裂,声音中的怨气无可抑制。它受的伤实实在在。丝毫做不得假,更要命的是,那两个原本即将被炼化的化神居然趁机挣脱出来,让它如何能不怒,如何能忍得下。
“尔等,都要死!”
即使被三名大能狂攻,即使遭受如此重创。它仍不肯放掉自己的猎物,两只触手如吞天之蟒在空中扭动,上面密布着无数利刺绒毛,均插在两人体内。狠狠吸允。
“它能够吸收我等能力,速速将我二人解救,否则的话,决然无法与之抗衡!”
陆老怪的话点出浮魔为何突然不被厚土克制的原因,令三名裂沙修士的心沉到谷底。驼背老者不争气是没错,可他是地地道道的化神修士,对大地的了解何等深厚,拥有它的能力,再有栖风族天赋辅助,以浮魔的身体施展出来
如何对抗?
不知不觉,三人内心有些动摇,隐隐生出一种事情不妙的感觉,甚至萌生退意。
“不要走!”
陆老怪第一个看出三人所想,连忙开口狂叫:“此魔本就急速,如今吸收了栖风之力,绝不是你等所能比。若等它恢复实力,最想要的绝对是厚土之力,也就是裂沙族天赋。此时它正在磨合时,有我俩牵制,正是灭杀它的机会”
三人身形微滞。
“道友放心,老夫绝不敢争夺神使功劳;只要几位救我出去,老夫以乾坤功法吼!”
一股磅礴的吸力传来,陆老怪顾不得再向几人许诺,催动所余不多的法力双手急抓,掌控乾坤!
两只巨大的鬼爪凭空出现,抓住那条死死缠住他的触手,狠狠一扯。
鲜血飙飞,由浮魔的一条腿所化的触手竟有被撕断的迹象,引来阵阵咆哮怒嗥。
陆老怪不惜亏耗本命jīng元,疯狂催动鬼爪,同时厉喝:“死瞎子,还不睁眼!”
他知道,此时重要的是让裂沙三人看到机会,没有他们相助,这边绝然无法逃脱。
陆老怪明白的道理,渺目老妇心里自然明白,闷哼一声,强提真元,本就萎靡的元神骤然缩小一圈,艰难睁开双眼。
黑白之光大放,空中赫然出现一颗yīn阳大印,如泰山压顶徐徐而落,意镇邪魔。
与此同时,空中三人彼此对视后,终于不再犹豫,纷纷施展出最强神通。
三人双臂侧展,神情肃穆,隔着数千米如手与手相握一样,下压,再猛的抬起。三人齐齐张口,各喷出一颗比之前璀璨不知几许的流光,转瞬不见。
“本命沙灵,现身!”
咆哮声再起,三只巨大的沙灵自风沙中站起,全身不再是虚沙堆叠,而是如刀砍斧剁、充满爆炸xìng力量的jīng石。周围。延着浮魔巨大的的身体外,一圈石墙自地下升起,如围栏将其圈在当中。
栖风族最了不起的是速度,浮魔的速度同样惊人,要战胜它,就要限制它。
轰鸣声声,三名沙如今应该说石灵的巨人顶着飓风大踏步前进。巨大的拳头如山岳般朝浮魔本体上夯击。身后,施展出这两道神通后,浮魔固然压力大增,三名裂沙修士面sè也都变得惨白,负荷同样不轻。
“罪奴!本将让你们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厚土之力!”
到手猎物反戈一击。局势再度变得恶劣;尤其是那三只巨大石灵,身躯坚固力大无比,完全不受神通影响,每一击都好像一座大山砸在身上,给它的伤害实在太大。鲜血如泉水一样喷涌,浮魔的身躯不断缩小,大脑袋咆哮声声。内心却不禁生出一股恐惧的感觉,终于、也不得不露出狰狞獠牙。
“厚土有倾,翻天!”
下颌一根丝管断裂,一股难以描述的感觉自众人心内升起,仿佛头变成了脚头在下,脚在上。
“厚土无垠,撑天!”
又一根丝管断裂,一根冲天之柱冲天而起。黑白大愉然碎裂,渺目老妇惨嚎一声,元神剧烈颤抖中被触手再一次狠狠一吸,终于崩溃。
看得出,大脑袋真正擅长的还是厚土之力,吸收融合得也最快;倒是那名栖风修士虽然炼化得更早,但它对风属神通运用的却不多。且颇为生疏。
只不过,现在的它凭空多出两名化神修为,法力充足到无可想象,才能施展出这种连裂沙修士都闻所未闻的厚土法术。
付出两根丝管的代价。战果辉煌,随着渺目老妇元神崩溃,之前被炼化的血肉jīng华包括法力也都变为大脑袋所有,实力更增。
它的心头却在滴血。
这些丝管是它的本命,是万年苦熬才凝聚出来的真正本体,满共也不过八根,其中只有五根具有天赋之力,且断一根少一根,断一根失一术,极难恢复。更要命的是,虽然局势得到缓解,且破去那个威胁最大的印,周围还有四名大能在猛攻。可以说,形势依然严峻。
“神使,还不出手!”
三名石灵仍在发狂般攻击,大脑袋怒吼着再断一根丝管,双掌齐挥。
“厚土之怒,镇天!”
神辉再起,叮当一直很配合,没有拒绝大脑袋的要求。大地为天,天为大地,一股磅礴到无法形容的压力自众人脚下升起,三名裂沙修士惊呼中齐齐坠落;那条灭掉老妇的触手一分为三,分扑三方。
石灵与沙灵不同,大脑袋察觉到它们与裂沙修士神魄相连,但不知他们还能不能放出更多石灵,与其苦斗三只傀儡,倒不如直取本体。
果不其然,三名裂沙修士神通惊人,其本体却极为脆弱,之所以炼出这种石灵,实际上是为了变相提高肉身强度。假如它们未被使用,三人根本不惧那条分裂的触手;然而此时此刻,三人将石灵放出攻敌后,心中顿时被惊恐所充斥,来不及逃脱,便急忙召唤石灵回救。
“一步乾坤!”
陆老怪凄厉的嘶吼再次响起,残缺不全的肉身轰然自爆,趁浮魔接连用出大神通分袭三人稍稍松懈的瞬间,终于拼死从触手中挣脱出来,一步踏空。
他不敢再拼了,也不敢再等下去,只想抓住这个难得的空当逃脱,逃出这头恐怖到极致的魔怪掌控。
“想走?做梦!”
大脑袋擅长速度,但那不是它的本事,而是浮魔才具有的能力。因此,它从内心深处羡慕陆老怪的那种踏空之法,最最着重的也是他。
触手闪电般弹出,在陆老怪即将遁出行迹的那一刻,生生将他自虚空中拽了出来。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啊!”完全相同的遭遇令陆老怪几乎崩溃,想死的心都有了。
“尔等都要咦!这是什么?”
一股熟悉到极点的感觉自大脑袋心头升起,神情疑惑并且大变。
“神使的气息?怎会如此!”
“因为我不完整,明白?”叮当巧笑嫣然,清脆如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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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 牵机
“任何战术都有核心,此战核心就是将浮魔从激战中引出来。你确信能够引动浮魔,究竟凭的什么?”美帅问。
“凭我才是神使。”十三郎回答。
“滚!”
“你可以理解为我有办法假冒神使气息,如果这个答案让你舒服点的话。”
“是踌多了好吧,引动浮魔重在时机,太早不行,太晚不行;太早则尚未看清浮魔虚实,太晚则太巧,浮魔会生疑。引动时浮魔太强不行,太弱也不行;浮魔太强我们对付不来,太弱的话,神使摆在面前它也不敢追。太急不行”
“荏地啰嗦,不能说重点?”公子羽说。
“重创后,得意时,街中。”美帅说。
“啥意思?”公子羽愕然。
“不是要重点吗?”美帅冷笑。
“”公子羽无语。
“重创后指浮魔受到重创,得意时指它正占上风,信心最强;街中是要它行前再付出一次惨重代价,同时震慑追击修士,让他们不敢跟来。”十三郎沉吟给出解释。
“没错,最好的结果是神使能做些配合。”美帅的表情有点为难,但还是说出来。
“能不能传讯?”冷雨插嘴。
“不能。”十三郎断然回答。
“不能传讯,神使会配合吗”公子羽疑虑重重。
“当然会。”十三郎认真点头:“一定会。”
会吗?会的。
大脑袋察觉到神使气息的那一刻,三名裂沙修士与同样感觉到异常,源头赫然来自神使,来自那让人又爱又怕的神辉。
火添油,斧增辉,狂涛必有飓风相助,烈焰也许堆木积柴。三人体内同时被注入一股奇异的力量,谨慎陡振。神通威力暴增三分。
减三分变为增三分,差距便是一倍!
“神使有变,杀!”
三人都是人老成jīng的人物,怎么会猜不出因果。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神使受到浮魔胁迫,不得已才只能暗中相助,试图脱离之兆。
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神通再展,轰鸣之声惊天动地,大脑袋压力陡增。
祝尤之术,强弱看修为,至于受术之人的感受,只看神使心意所指。大脑袋因其来历可令神术增强。着实让与其对抗的人吃尽苦头,但它没有办法左右叮当意愿;也就是说,叮当可以帮它伤敌,也可帮敌伤它,还能两帮两伤,全看自己怎么想。
想当初夜莲横扫道院群修,除去自身实力出众外。神辉功不可没;那时候的她骄傲到极点,根本不屑于对普通学子施展祝尤神术,但其自身压制依旧存在,便是夜莲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后来碰到十三郎,万世之花叠番受挫后放下尊严,以全部实力与之恶战,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无往而不利的神辉在面对十三郎的时候。效果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几等同于失效。
那次经历让夜莲饱受打击,甚至对神辉生出疑心;直到后来进入内院,并降临到外域沙场与异族作战,经过无数次验证后,她才确认十三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心神始为之安。
燕山老祖。名副其实的燕尾第一人,也是因为神辉气息才推断出夜莲的身份,对其敬重有加;可以说,四方联盟之所以能够形成。燕尾族之所以放下与灵修之间的恩怨,夜莲当居首功,神辉当居首功。
神族之奇,神术之威,自此可知。
“你不完整?你居然不完整!你这个怎么可以不完整!”
三修疯狂攻击,陆老怪绝望挣扎,浮魔接连遭受重创,怒吼连连不断催促,大脑袋却好像失了魂一样,半响不予理会。
神使不完整?那还有什么用?那该怎么办!
片刻间,大脑袋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推演出无数可能的结局,无一能让他满意,不,是根本无法接受。
带一个残缺神使赶赴圣山,那怎么行!先去,修养恢复实力后再回来,寻找余下的那一半?
上哪儿找去!
此时他能感觉到,神使气息远在数百里外,且正以极快的速度远离;一旦脱出感应距离,再想找出来
神使为什么出现并被感应到,这个很好解释,神使如果不全,天生就能彼此感应并具有融合成为一体的**;当然,在察觉到此方状况后,对方选择离开也有了解释,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
仓促之间,在三修一魂的亡命攻击中,大脑袋面临艰难抉择,追不追?
追?不追?
当然要追!必须追!
决断做出的时候,恰临三大修士攻击涌到,浮魔巨大的身躯已经千疮百孔,面积从万米缩小到数百米,且持续减弱。
又一轮攻击临头,三名石灵再次扑上来,六只山岳巨拳高高扬起,似要将大地击穿。
“杀死他!”看到胜利曙光的三修齐声怒吼。
“杀死本将?你们通通该死!”怀着一腔悲愤与不甘,大脑袋凄厉狂啸。
“厚土,葬天!”
天没了。
什么是天没了?
当周围不再有上下左右,当身体感受不到任何光与热、yīn与冷,当五感不再,六识全灭,当周围不再是周围的时候,天自然就没了。
天没了,还有地,无边大地;黝黑、浓稠、坚实、拥挤,充满压迫感的大地。
这就是葬天,厚土葬天!
天都能葬,何况是人?被大地所葬的人,需要面对来自头顶脚下、四面八方乃至体内体外的无穷压力;被大地所葬的石灵石灵本就源自于大地,如何能与自己的本源相抗?
假如目力可以穿透。此时能够看到,三名巨大的石灵保持着挥拳的姿势,身体却僵在空中,徐徐卧倒、化灰、归墟。
尘归尘,土归土,从何处来回何处去,石灵连沙粒都无法维持。以缓慢而坚决的速度变成最最细微的泥埃。
返尘化墟,伴随三声悲嘶。
“啊!”
三名裂沙修士齐齐喷血,修为最弱、对大地之力却最为亲厚的大修士身体直接崩溃,元神好似被无数双手揉搓一样不停变换着形状,终至极限
嘭!
就像被外力挤爆的气球。
紧随他的脚步,另一名修士肉身崩溃。元神苦苦挣扎不灭,处在溃散边缘。修为最强的高大老者勉强维持,身体像千万利刺扎破的血袋一样,艳红似火。
陨落的恐惧弥漫心头,高大老者身不能动,唯以元神催动修为,将自己每一分潜力。每一点jīng元通通催逼出来,死也要坚持。
那几名修士的结局他看在眼中,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浮魔之手;此时的裂沙长老,骨骼尽碎,身体好似面团一样变来变去,心里不停滴血。
“何苦,这是何苦,这是何苦啊!”
殊不知。此刻的大脑袋正与裂沙长老一样,内心不断哀嚎。
“何苦,何苦,这是何苦啊!”
“该死的罪奴,通通都该死!该死的神何苦,何苦啊!”
与前次与四大化神作战不同,此番遭遇。大脑袋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出尽全力不说,损失更是惨重到无法承受,足以令他吐血三升。
吸收了三名修士的天赋是不错。可他们的血肉jīng华却在这场战斗中消耗大半,浮魔本体重伤,大脑袋本命颌须八断其四,还有三根是摆设,哪里是惨所能形容。
收获呢?是零!居然是零!
炼化与击杀不同,若不能展开冥河将修士完整包囊在内,谈何吸收其道化本源?不能炼化,大脑袋得到的便只有几人的遗产
很丰厚,可是不能用
它的神通来自身体,全身都是法器,偏偏对正品法器奈何不得,只能干看着眼馋。
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大脑袋痛心痛到骨髓里的是:神使居然是个残次品!
她居然不完整?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些让本将知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拖着浮魔残破的躯,扯着咯娇笑的叮当,大脑袋冲天而起,置余下的一人一魂与不顾,火速追击。
葬天之术,施展后连它自己都不能控制,只能干等其失效。
但它等不起。
虽然结果让人期待,虽然只要等上片刻,它就能再收获两名化神作为弥补,至少是一个魂。有了他或者他们,大脑袋才能让伤势快速好转,才能必以往更强大。
再等片刻.神使就跑了!
尘埃渐落,星光再显,一片血雾在黄沙中定型,徐徐显露出身影。
支撑了这么久,高大老者到底还是没能保住肉身,只余下元神且萎靡不振,双眼全是迷茫疑惑。
遥远处的天空上,浮魔像树如云又似风的身影快速遁去,一路洒下怨气滔天。高大老者眺目四望,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放过老夫?难道是”
身体猛的颤抖起来,裂沙长老想到最最让他惊恐的一种可能:追兵再至!
不用问,肯定是浮魔发现其它种族的修士赶到,连胜利果实都来不及收取便仓惶离去,只求脱身远走。
“想不到,老夫纵横一世,竟连妖物都不如。裂沙族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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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追!追!追!
“三万里?能不能再远点?你不是故意害我吧!”
“没办法,周围全是水,找不到更合适的战场。
“是找不到,还是没有认真找?”
“问公子,他最清楚。”
“算了小爷我铁肩担道义,慷慨赴义行,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引一头实力高出自己不知多少倍的浮魔唉!”美帅说。
“引一头飞快、愤怒、暴躁、怨气冲天的浮魔唉!”公子羽说。
“好歹给点建议,没建议就来点安慰,这算什么?”十三郎说。
“建议不要被追上。”美帅严肃地说。
“安慰追上的时候快点跑。”公子羽认真地说。
“说点别的。”十三郎认了命。
“别的么珍重!”美帅说。
“珍重!”公子羽说。
“珍重!”冷玉说。
“同命鸳鸯,用不着叮嘱。”美帅说。
“滚!”周围齐声断喝。
将一切抛在身后,就是速度。
穿破层云,越过河渠,惊飞几多妖禽,吓坏少许水怪,十三郎展开遁光,似一串惊雷划破当空。
不隐藏,不掩饰,一路向南!
引动浮魔追击,除神使本身对其具有的吸引力,还有方位的选择。向南,是浮魔原本取向,是顺带,是不得不追。如换其它方向,即便浮魔渴望补全神使,也会因顾忌追兵而迟疑,甚至放弃。
越往南行。大地被水覆盖的面积愈是宽广,大脑袋一路疾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风中透出的水意,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还不错,局面没有朝最坏的方面发展,这样的环境中追击,至少可确保浮魔的伤势不继续恶化。还能抽出一点jīng力疗伤,更好地融合此前那三名修士的能力,炼化陆老怪等等。
只当赶路,或者避敌吧。哪怕没有神使这码事,它还不是一样要跑。眼下无非是快一点,急一点。而且得不到休息,需在最短时间内把问题解决。
神使会反抗算了吧,大脑袋凭感应即可判断其实力,元婴都没到,哪有资格提到反抗这两个字。
对方速度倒是不慢,反应也很快,察觉不对马上就逃。不失为咦!又加速了。
疾驰中,大脑袋略微有xìng惊,暗想这种速度已经超越结丹极限,难道对方有什么罕见宝物?还是神使天生就与别的修士不同
管它呢,追吧!神使嘛,有点奇异也正常。
距离渐渐拉近,对方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没有极限一样。大脑袋负担越来越重。追着追着忍不住有些懊恼,暗想这家伙有病啊,明知道逃不掉还要逃
追吧,不然怎么着?
时间流逝,脚下景物渐渐连成一片,呈银芒闪烁。千里过后,双方已拉回到四百里以内;大脑袋的感应越发清晰起来。甚至已能够看出逃遁之人的身形。
“男的?”
神使分不分男女,这个问题没有人能解释,只不过叮当既然是女孩,对方是男人。将来融合
“呸!想这么多做什么?yīn阳不分才好。”
大脑袋涌起几分恶意猜想,一面加速追进,余光不忘看看叮当。神使与自己联系紧密,大脑袋看得到的人,叮当同样能看得。
叮当的神情很奇怪,担忧、期待、疑惑、惊恐,复杂到极致,大脑袋穷破思维也无法理解其究竟,悻悻然摇头。
“人类果然是最没用的生物,成天胡思乱想。比如这位神使,空有绝伦天赋却不知利用,整天抱着一条虫子玩咳咳。”
心里jǐng告自己不要向人类学习,大脑袋如疾风掠过大地,风驰电掣。
又变了,对方急速向天,往上,往上,再往上直冲天际之外。
“嗬!”
大脑袋猛吃一惊,心头生出几分意外,隐隐有些不安。不论在哪个界面哪个星球,高空之上罡风猛烈,绝非一般修士所能承受。事实上,修士所谓飞升并不是只有升仙台一条途径,假如够本事,大可直接飞上天去,穿透罡风飞出星球,进入太虚自在遨游。
死得肯定很快。
他还没结婴啊/神后期都不敢穿越的罡风层,他有胆子闯?
疑惑归疑惑,大脑袋不得不跟着对方往上,同时不能不从浮魔体内收回jīng力,进一步催快速度。罡风对感应的干扰极大,若是不小心跟丢了
一面追,大脑袋心里觉得庆幸,禁不住冷笑着想:“幸亏吸收了栖风能力,不然的话,还真是很麻烦。”
“本将倒要看看,区区小儿,能在罡风里坚持怎么可能!”
感应中,白衣青年冲入罡风,速度非但没有因此而降低,反像一个御风而行的飞燕,怡然自如。
上,再上,继续上!青年像找死一样,直上到大脑袋确认大修士必须保持敬畏的高度方才停下,极速向前。
“嘶!此人天赋,比我身边这个还强!”
大脑袋倒吸一口寒气,更增几分懊恼。内心隐约生出念头,事情正朝坏、更坏的方向发展。
它毕竟不是栖风修士,得到栖风能力时间太短,且没有空闲认真感悟过;匆忙间运用,居然比不了对方灵便。
“结丹啊!他只是结丹啊!”罡风如利刃剜割着浮魔的身体,大脑袋还不得不将速度催动到更快,内心越发觉得不妙。它下意识地觉得,对方的手段或许还没用完,还会有更大、更多的意外与惊喜,在等着自己。
果然,一个时辰、五千里后,双方距离拉近到不足两百里。惊喜来了。
一头麒麟般的怪兽出现在白衣青年脚下,速度暴增一倍。
“巨魔族!”大脑袋愤怒咆哮。
神使如何与巨魔联系在一起,又怎么会拥有一头堪比大修士的魔卫,显然是一个曲折离奇且jīng彩无比的故事;大脑袋不想听故事,没心情,没时间,更没有多余jīng力。
它很吃力。很努力,很挣扎。
罡风中飞行,浮魔伤势恢复的节奏已完全停顿,且有加重趋势;要命的是,处在这样的高度,浮魔已能够隐约感觉到蕴含在罡风内的特有的星空威压。心神不停颤抖,对大脑袋发出的指令,居然出现抗拒的征兆。
说到这个,不能不提一下两者关系,原本这种寄生与宿主之间是互利的,浮魔作为一种极难生长的草木jīng怪,之所以能够成为浮魔进而称霸泗水河。与大脑袋的作用密不可分。然而正如所有的灵xìng生物一样,当浮魔成长到一定阶段,实力提升到足以让自己“活得很舒服”的程度时,其摆脱束缚的**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当冥河展开,大脑袋与浮本体分离、不断利用浮魔战斗并提取jīng华法力的时候,浮魔就像是被压迫被欺凌到无可忍耐的奴隶一样,不可遏制地起了反叛之心。
这很正常,连自然都会因人类掠夺而反击。何况能够呼风唤雨的大妖巨魔;任何有灵之物都不能忍受付出没有回报的生命,迟早会走到“起义”的道路上。
几番作战,出力最大的其实还是浮魔,没有它庞大的身躯提供养分,大脑袋空有一腔无上神通也无法施展,更不可能连败强敌。偏偏在这个最难熬的时候,对方居然遁速翻倍。达到几可与浮魔极限相比。
感受着浮魔不断传出的、带着愤怒的请求,大脑袋已没有了为对方感慨惊叹的念头,唉声叹息,愁肠百结。
还追吗?
“还追吗?”
叮当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纯净的目光此时显得无比嘲讽,轻轻说道:“不要追了吧?你追不上的。”
“绝不!”大脑袋的声音里充满气愤、羞耻、暴怒、哀怨,不一而足;置身于这种情形下,它还不得不分出jīng力,拼死也要护卫叮当安全,为她抵挡罡风。
没办法,它是妖,一只重伤数万年都不能恢复的妖。
“法力!他没有足够法力!支持不了太久!”浮魔不满的哀鸣声伴随下,大脑袋嘶声怒嗥。
大脑袋的话没错,飞行就像战斗一样,温和与激烈两种方式间消耗截然不同;超过某种极限的时候,法力就会像泄洪一样奔流。比如陆老怪等人,在冥河内被封印无法逃出时,与炼化之力对抗了一个多月,然而在与强敌真正战斗中,就像刚才的大脑袋,满共才多长时间,一身、甚至几身法力消耗得七七八八,险些油尽灯枯。
对方毕竟只是结丹修士,天赋再好,实力再强,法力总翻不了天。大脑袋已经看出,对方依旧比自己慢一些,为了保持距离,不得不展开神通帮助巨魔前行。
凭他那点法力像现在这样做,能支持多久?一个时辰?还是半个时辰?
“本将就不信了,区区罪奴咦!噗!”
仿佛猜到大脑袋是何表情一样,白衣青年疾驰中转回头,送出一个他所能做的、最灿烂的微笑,同时伸出左手四根指头。
其右手拿着一整瓶丹药,王八吃大麦一样,通通倒进嘴里。
大脑袋当场吐出一口血,真吐。
他明白对方的意思,自追逐开始到现在,对方已服用四次丹药,换句话说,对方准备很充分,资源很充足,信心也很强。
“咯!”叮当笑了,令大脑袋觉得格外刺耳。不知道为什么,大脑袋觉得她不像是在笑,仿佛是在呼唤。
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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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接敌于断背山前
“陷阱?不,这是假象,是他心虚、畏惧、走投无路才做的假象!”
“看起来像陷阱不对,看着也不像;哪有人会这么蠢,故意显露自己准备很充足,生怕对方不防备一样!”
“此人、此子小家伙害怕了,他心虚了,一定是这样;因见到本将强大,他不得不做出这幅样子,目的就是让本将心虚不对,本将怎么会心虚?本将上承圣恩,得顾天道,怎么会害怕一个结丹小子,怎么可能会心虚!”
“追上去,抓住他,炼化他,杀死他!”罡风呼啸,参杂着大脑袋的呼喊与嚎叫,宛如一个被丈夫抛弃的黄脸婆,喋喋不休。
“本将要将他扒皮炼骨抽魂,本将要把他”
“先追上再说好不好。”叮当忍受不住,插了一句。
“本将追给你看!”大脑袋愤怒回应。
当追逐变成斗气,当事情涉及尊严,理智往往会让步;从内心讲,无论换成谁处在大脑袋的位置,都无法接受就此罢休的结果。
它是谁?它曾经是谁?哪怕身陷囚笼,哪怕数万年无法复原,也无法忍受被一名下界小修士戏弄所带来的屈辱。
退一万步讲,大脑袋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怕什么呢?一名结丹修士设下的陷阱?伏击?
“愚蠢的人类,多疑的人类!”寂寞如雪的感觉,大脑袋觉得自己肯定被人类传染了,竟能想出这等滑稽可笑的念头,会不会太无聊。
没什么好说的,继续追。
事情真如大脑袋所预料的那样,当它再次振奋jīng神,强迫浮魔将速度提高到极限之后,双方距离又一次开始拉近。白衣青年的表现也与之前不同。
简单说,他害怕了,的确是害怕了。
其姿态不再如之前那样淡然,脸上的表情趋紧,若不是为了节省法力,大脑袋真想时刻展开神念横扫其身,欣赏那种让它觉得愉快的神情。此时的它没有留意到。自己居然开始考虑节约法力,且到了连神念都不舍动用的程度。
话说回来,用不用神念也没区别,罡风层景物单调,除了风还是风,除了凌厉还是凌厉。花费偌大气力只为了欣赏对方表情似乎也很无聊。
“抓住他再说。”大脑袋愿意做这件无聊事,但需要等。
等待最容易让人烦躁,期待更叫人心焦,时间流逝,距离拉近,不知不觉间,大脑袋忘记周遭一切。神sè扭曲,一心投入追逐大业。
“该死的,这个该死的人类,这只该死的蝼蚁,他居然还能跑,他还跑,还”
它连对方神使的身份都已忘记,或者强迫自己忘记。破口大骂。
“该死的蠢货,本将一定让你后悔,本将一定让你求饶,求饶一天,不,一年!该死的,你这个该死的人嗯?”
距离两万米。这是一个浮魔全盛时期都无法攻击的距离,白衣青年又一次回头。
他回头望着不断接近的浮魔,手里拿着一张大弓,拉弦。
一弓三箭。支支如蝗。
箭如飞蝗,通常是形容箭矢凌厉,无可抵御或至少难以抵御。但对此时的大脑袋而言,这个满是凌厉意味儿的词汇有了新诠释:如蝗就是如蝗,蝗虫一样。
三只蝗虫。
不是太厉害,而是太弱,就像蝗虫咬人,一点都不严重。蝗虫咬人,肯定是因为失去理智而发疯,哪里厉害了。
不厉害,只恶心。
“罪奴,罪奴!”
大脑袋的叫声更加响亮,觉得好笑更觉得愤怒,也更加屈辱。它不能不承认,虽有风力相助,能shè这么远的弓箭已称得上极品法宝,或许还要高。假如对方抱着偷袭或阻止的念头,待双方距离再近一点发shè的话,没准儿还真能起些作用,甚至让浮魔受些伤。
浮魔毕竟不如当初,它伤痕累累,元气大伤,伤重几达不治,伤无可伤罡风之中不利躲避,硬扛几支箭矢没什么大不了,终免不了伤及皮毛。
伤及皮毛也是伤,身为结丹修士能够击伤浮荡,白衣青年足以自傲了。
正因为如此,当那三道软绵无力的箭矢再浮魔身体上擦过的时候,大脑袋感受到的不是得意,而是屈辱。
“本将居然会犹豫,本将曾因这样的蠢货而犹豫,而忌惮!本将”
追!
原本大脑袋的想法里,当双方接近到一定阶段的时候,它应该说两句好话,至少将自己的来意表明,告诉对方自己其实不是坏人,对神使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更不会因美sè而
什么都不提了,追上去再说。
闷雷再次轰鸣,浮魔的身体上有电弧跳跃,速度再增。大脑袋微微一愣,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连雷霆之力都恢复了一些。
“一失一得,本将更有把握。”疾驰中,大脑袋心里想着。
雷霆在高空掠过,罡风呼啸声息趋弱,白衣青年身形开始下降,带动浮魔先后钻出罡风范围。与大脑袋的想法不同,十三郎之所以上行九霄,为的并不是消耗其法力增大其难度,而是为了摆脱其余可能存在的追兵。
此前一战时间虽不算久,可声势惊天,极有可能被人察觉;正如十三郎对许配所讲的那样,对付一只浮魔已是极限,断不能再被其它人觊觎。这样的情形下,穿越罡风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当然,大脑袋能否想透此点,就看它对十三郎的态度。
同样行为,换个思路意义就截然不同。如果是伏击,这一路便是步步杀机;假如是为了逃命,之前一切就变成不折手段,甚至慌不择路。
一人一魔高速疾驰,前方极远处,层层叠叠一片yīn影浮现天际,在遍地银波的大地上显得格外醒目,颇有些另类。
断背山快到了。
断背山是个奇特地方。
奇特的不是名字,虽然它的名字的确让十三郎大吃一惊,打心里觉得反感甚至恶心。据说其原名叫断刀山,因其形状上就像一把被拦腰截断的长刀,但这把刀的宽度实在太过,美帅觉得不够形象,于是给改了名。
“改得好吧?贴切多了。”美帅满脸得意。
“一般般。”公子羽一个劲儿撇嘴。
美帅不屑和他生气,问道:“你懂什么,萧兄觉得如何?”
“滚!”
答案只有一个字。美帅一头雾水,死活想不通十三郎怎么会这般没有涵养。
“嫉妒,这是嫉妒!”得不到解释,美帅沉吟后给出结论,神情颇有几分自得。
“断背山,多好的名字。”
如果说这一大片水泽像个葫芦的话,断背山就是那把横拍而落的刀,将这个葫芦拦腰斩断而不得,反把自己的腰蹦断成两截。
口子就是葫芦的颈,两边各有一片连绵群山,高度相当距离接近,更像一片地势远远高阔于水面的高原。其表面被一片灰sè所充斥,灰石灰土灰sè的峭壁,漫无生机。
水泽大地,几千万里范围只有这座山可以称为山,高万米宽千里,且如大漠戈壁一样,寸草不生。
大地有山不奇怪,水泽大地居然出现一座充满死寂气息的山,不能不说是一桩怪事。然而世界这么大,奇人奇事层出不穷,哪能个个问个究竟。没有人深究,断背山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仿佛一朵带刺含毒的花,无人问津。
直到今天。
“罪奴,找死!”
彼此相距两千丈,终于达到浮魔可耿挥的范围,大脑袋迫不及待吼出早就憋不住的怒喝,触手弹出。
连连遭受重创,浮魔身体小了几号,可触及的距离已不像泗水时彷如无尽;大脑袋此举,威慑恐吓的意味多过攻击,只想看看对方惊恐害怕的摸样,慰藉自己受伤良久的心。
水蟒般的触手挥弹而出,白衣青年从累到吐血的魔卫身上转过身,动作一如之前,开弓,拉弦。
只有一支箭。
“愚蠢的人类”大脑袋咂舌,表情轻蔑,暗想这大约就是人类所讲的黔驴技穷。
触手快,箭矢更快,浮魔被shè了这么久,内心同样被撩拨得焦躁无比,哪里在乎这种只配给它挠痒的利箭,迎头便撞了上去。
“轰!”
仿佛闷雷被引爆,轰鸣声惊天动地,一片血雾升腾涣散,如一朵血sè灿烂的云,映照出大脑袋被惊呆的脸。
“嗷!”
惨嚎比轰鸣更加嘹亮,浮魔险些从空中掉下去;那条数千米的触手前端被生生炸烂百米,无力地在空中扭曲着,颤抖着
仿佛被击中七寸的蛇。
“这不可能!”
大脑袋的怒吼声在空中回荡,又有两道利芒接连飞出,十三郎脸上带着讥笑,眼里带着凌冽,箭如飞蝗。
嘴里装有獠牙、刺刀的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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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八章: 虎口夺食
箭芒明利,呼啸如流星破界。
箭锋森严,疾速下,空气来不及撕裂,前端顶出一条环形波纹,电光不停跳跃,噼啪作响。
所向处,浮魔水缸般粗大的触手就像一条不断喷涌着鲜血的破扫把,扭曲弹动着仓惶后撤,仿佛被推动。
量千丈与一瞬,箭锋破体,震弦声始闻,淹没在连续两声爆响之中。
“嗷!”
再遭重创,浮魔难以遏制剧痛与心疼,怒嗥。无论妖兽还是jīng怪,其实力本质上皆源于身体;此时的浮魔与全盛时相较,体型十不足一,虽不能按照这个计算其实力降损多少,但可肯定的是,它已失去挥霍的资格,每分每寸都应该珍惜。
如果说,之前与几名化神作战受伤在所难免,浮魔内心尚能接受的话。面对一名元婴都未至的低阶修士,非但对方毫发未伤,自己却连遭三击,活生生被砍下
一根脚趾。
一趾一蛇,为什么不用一条腿难道让浮魔用对付大能的态度队伍十三郎?
区区一根脚趾的伤势不足以让浮魔畏惧,屈辱却像山一样卡在咽喉,让它喘不过气,吼不出声,更咽不下这口气。
浮魔暴怒,大脑袋暴怒,怒从心起、冲顶门、毁灵智,再无一丝压制可能。
“雷闪,跃星!”
盛怒到极致,大脑袋与浮魔反倒变得齐心协力,主与奴再入灵识境,共同施为。
刚刚滋生出的雷光通通被逼出体外,一连串、连片电弧凭空编织出一座六芒星阵,如投影般弹出一条虚影。
三千米距离横跨,大脑袋就像一只被巨人之手抛出去的弹球,直接出现在十三郎身后,单掌如钩。凌空飞擒。大脑袋第一次出手,准确的说,是它第一次脱离浮魔后单独出手。
五指如山如牢,瞬间便会将周围空间锁死;对化神级大能来说,这是一记极为普通的神通;对一名元婴都没有达到的修士讲,这记最普通的神通无异于天威浩荡,根本不可抵御。无法躲避。
无法躲避,十三郎偏偏就躲了过去。
同样是电芒跳跃,同样是飓风呼啸,十三郎的身体上瞬间多出一层银芒,面孔红涨如血,双眼中根根血丝弹跃。仿佛即将跳出眼眶。其身体由向前突然变为静止,随即如利箭一样彪shè。
向后,迎向大脑袋。
“反攻?”大脑袋心神错愕,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对着十三郎目光的它生出一种感觉,对方非但没有丝毫惧意,还摆出一副要把自己撕碎的姿态,拉开架势反攻。
“狂妄!大胆!放肆!罪嗯?”
错了。又错了;冲出禁锢包围的十三郎哪里是要反攻,眨眼都不到的功夫,十三郎几乎擦着大脑袋的身体掠过,再扑浮魔。
那一刻,大脑袋觉得自己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甚至能听到到衣物贴过身体的沙沙声。
“你该死的!”大脑袋只觉得有人在脸上正反狂抽几个巴掌,火烧火燎,叫喊声都不如刚才那样响亮。
太丢人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就好比成年壮汉面对一个孩子,被其溜到身后不说,还顺手朝脸上shè一把水枪。
太丢人了!
“吼!”
浮魔的怒吼自身后传来,大脑袋心头微凛,反手一抓的同时连忙转过身。
目眦yù裂!
十三郎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如一道血sè闪电冲上浮魔的身体,探手轻提。
“一步乾坤。居然是一步乾坤!你这个该”
它看到了最不可能发生、自己最怕、也是一直防范的事:十三郎“捉”住了叮当。
“三生境!”十三郎大喝。
“三生祝尤,三生境,开!”叮当的声音恰与此时响起。
神辉怒放,大脑嗲身形微滞。浮魔动作微滞,jīng神恍惚,七八条触手狂魔乱舞,距离十三郎不过丈余。
“卑鄙”
直到这个时候,大脑袋极其悲哀地发现,它居然还在替神使输送法力,三生境的威力也被提升,足以影响到它自己。
叮当吐出一口血,面孔上的斑于顷刻间淡化,几乎彻底消失。两术同施,且几乎一次用尽神力,她已无法再坚持。
“大脑袋和我有神魄链接,不影响生死,但无法斩断。”没有寒暄,来不及流泪,面sè苍白jīng神瞬间委顿的叮当抢着说出最关键的话。
“杀死它,一切皆休。”十三郎冷厉的声音回应,听在叮当耳中竟那般温和,那般安全。
下一刻,叮当不见了。
理论上讲,十三郎实力再提升百倍也奈何不了浮魔与大脑袋,原因很简单,叮当在它手中。
神使一定会试图融合对方,而不是将它抛弃或者杀死;换句话说,假如大脑袋真遇到难以化解的危机,大可以叮当的命威胁十三郎,依旧能全身而退。
这个事情作不了假,不存在任何演戏欺骗的可能;退一步讲,十三郎也不可能拿叮当的命当筹码看待,更不愿与浮魔谈判。
办法只有一个,先把叮当抢回来。
要从大浮魔身上、大脑袋身边抢回叮当,这哪里是难,简直就是登天。要制造时机送死一样欺进去,还要从浮魔背后逃出去。
当大脑袋摆设,当浮魔是球场么?
老实说,十三郎并未计划在引浮魔进入战场之前考虑这件事,他更喜欢乱战,当计划完全展开,众人对浮魔展开围攻的时候,觅机而动。然而当大脑袋施展神通shè出投影,身体从浮魔背后飞出的那个瞬间,十三郎灵光乍现,立即更改计划,要在虎口里夺食。
其关键处,在于叮当的反应。
浮荡一定会猛攻,十三郎一定挡不住,也不敢花费时间去挡,只能让它停顿一下,方能争取到机会。
定字诀没有用,化神与结丹的差距绝对不是“身体结实”就可以弥补,十三郎敢用,注定会因反噬重创,魂飞魄散也有可能。
自从得知叮当神术威力大增,十三郎推衍过无数种可能,最后无不指向浮魔,或者其身后的那只恶鬼如今知道叫做大脑袋的妖物。他在内心筹谋,什么时候提醒叮当反戈一击才最合适,叮当能不能用出来,最终也只能一半对一半,并无绝对把握。
假如能提前将叮当救出来,无论是杀敌还是引怪,无疑占据到绝对先手;一半机会,够了。
事实是十三郎成功了,同时也意味着,他与大脑袋之间再无一丝转圜可能,不死不休。
死也不休!
夺回叮当,十三郎一头扎下高空,其势之急,仿佛要将大地钻个窟窿。红芒若电,身后九条触手齐齐挥动,浮魔身形随之急坠。
神使从它背后被人抢走,浮魔羞怒兼有惶恐,已将之前轻忽态度收起,全力以赴。
“雷闪,杀!”
大脑袋比浮魔怒气更盛,强行将浮魔身体里最后一丝雷霆之力压榨出来,反手一掌将力竭仍不忘阻挠它的魔卫拍出一溜血线,身躯竟然又如弹shè一样飞回,再空中划出一条大大的弧线,迎空拦截。
行前,魔卫被美帅下了死令,哪怕是死,也要保证将十三郎带回来。只可惜它空有雄心却无其力,非但修为差距如天堑,还在罡风中狂奔了几万里,怎能与大脑袋正面抗衡。
哀鸣声中,魔卫飞出百余丈,一击而伤。这还是大脑袋急于追击十三郎,否则的话,这一击便要了它的命。
叮当被抢走,大脑袋再无多余想法,要么拿下十三郎得到一个完整的神使,要么拖着残躯空手而去,干脆返回泗水重修。
此时它已看出来,十三郎所用的神通与陆老怪有区别,非但需要消耗jīng血,融空能力也不算太强;与其它燃烧jīng血提速的神通秘术相比,也就是快一些罢了。但可肯定的是,修士jīng元有限,断没有无节制使用的道理,且其效果亦有时限,同样无法长久。
没有神使也好,大脑袋再没有之前缚手缚脚的感觉,身似流星掌定乾坤,同样是全力以赴。
它听到了十三郎与定的那个的对话,那句“杀了它,一切皆休。”就像刀子一样刺在大脑袋心里不肯拔出,由不得不愤怒,不狂躁,不为之疯狂。
两名化神全力以赴对付一名结丹修士,传出去恐叫人笑掉大牙;然而事实便是如此,四方飓风雷霆呼啸涌动,天地之力四面八方朝zhōng yāng汇集,正是化神作战才有之兆。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疾驰中,十三郎俯视着下方扑面而来的灰sè大地,感受着身后如山岳临头般的压力,微微半转身躯。
五条掌线虚空而落,巨大的yīn影涵盖下,如天。
“本将倒要看看,你还往哪里逃噗!”
十拿九稳,不,十拿十稳的一击,十三郎居然又一次躲避成功。扑棱一声双翅弹出,十三郎身影消失,之前竟还有闲送出一个轻蔑的笑脸,同时抬起了手。
大脑袋握着一把空气,目光茫然,用力摇了摇头。
它看到了十三郎的表情,看清了他的动作,也看出他的决心。
抹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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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九章: 战场
“我要杀死你。”
雷光无奈消散,身形凝固足足三息,大脑袋才爆出一声雷鸣般的怒吼:“我要杀了你!”
“你”不是为了尊重,也不是重视,只是正视;“我”才是本我,不以本将自称,体现的是回归,与决心。
下方,十三郎疾速冲向大地,冲向断背山。在其身后,浮魔依旧紧追不舍,由双方速度判断,浮魔没有办法及时追上,甚至没有能力发动攻击。
可预见的是,十三郎既然不惜一切像陨石一样朝大地上撞,一定还有大脑袋所不知道的底牌没有用出来;换句话讲,他其实已可算抢回神使且逃出生天,脱离浮魔掌控了。
距离,一切都因为距离。
“呵呵,这就是你选的战场,这就是你的陷阱?”
怒到极致,大脑袋看上去反倒平静下来。
平静的是表面,是假象,此刻的它,胸中怒火仿佛连心都要融化,感觉更多的却是荒谬,还有可笑。
“以土克水,厚土之力,哈哈,哈哈哈!”
展动身形,大脑袋徐徐而落,目光冷冷注视着十三郎的身形仿佛穿透一样钻进大地,消失在视线外。
“五鬼之法,很不错的法术;只可惜你与之前那些人一样,愚蠢!”
浮魔不敢入土,此时无奈悬在地面十米处,焦躁低吼。大脑袋徐徐降落,颇有些厌憎的目光投向浮魔丑陋且伤痕累累的身体。
“不用作态,本将知道你不甘心,也知道你害怕。”
浮魔阵阵低吼,声音里的意味很复杂。大脑袋不理它,神识横扫,下探,触阵而回。
“果然如此。”
对方早有准备。当然不会干等在这里,布置阵法是最好的伏击手段。大脑袋不懂得阵法,也不需要懂;粗粗一探便将神念收回,它转过头,目光重新看向浮魔。
“打开。”大脑袋说道。
“吼!”浮魔一声低吼,似有怨愤。
“本将曾为土灵,厚土之中实力更增。你害怕什么?本将虽然落魄,本能仍在,脚触大地即可感知天地规则;此处绝无可调用天地之力的存在;换句话讲,这里连化神都没有,你在害怕什么!”
一通狂吼,与其说向浮魔解释。倒不如说是发泄愤懑,同时也给自己打气,大脑袋再次怒喝道:“打开!”
浮魔依旧没有动作,触须乱摆嘶鸣呜咽,似有所指。
“不能等的,你不懂人类,不知道他们的卑劣处。”
大脑袋多少有些无奈。摇着头,放缓声音说道:“人类最擅长掠夺,人类修士最喜欢以多欺少,他们就像蝗虫一样,所过所居寸草难留。此次时间仓促,对方或有准备不及;但若拖延下去,他们会越来越多,多到连本将也应付不来。”
“没有神使。本将就只能与你一起返回泗水,再熬万年甚至更久。难道你希望那样?难道你不想拥有自己的躯体,难道你不想真正化形,真正获得zì yóu?”
一番鼓动几多威胁,大脑袋神情渐趋不耐,第三次厉喝道:“打开!”
不知哪句话发生作用,浮魔一番犹豫后终有决断。悲鸣一声后触手两分,敞开了自己的胸怀。
也就是那颗硕大、血红、原本有雷霆跳跃如今却暗淡无光的心,或则叫瘤子。
心内有心,一颗跳动的、仅有拳头大小、丝脉纵横与周围壁囊连接的心。大脑袋望着那颗心。眼神变得极其复杂,贪婪有之,嫉妒有之,还有几分犹豫乃至畏怯,最终都抵不过胸中蓬勃的怒火,一头撞了进去。
一口吞之。
“嗷!”
浮魔发出一声凄厉道极点的惨嚎,依旧庞大的身躯骤然翻转,好似一座小山一样滚动、颤抖,最终匍匐于地面,久久不能站起。
一股股青烟从它的身体上升起,浮魔好像失去知觉一样;与此同时,一圈土褐sè的波纹自那颗瘤子上蔓延开来,渐渐覆盖全身。
青烟消散,浮魔气息大变!其形状依旧,颜sè从油绿变为黄褐,原本腻滑光洁的皮肤充满沟壑般的皱褶,邪异之气全消,代之以凝稳与厚重,趴在地上竟给人如一座钢铁铸就的城堡一样的感觉,坚不可摧。
此时从外表看去,浮魔好像不在是一头外来的妖兽,也不是什么草木jīng怪,而是一座山,一座土生土长,已经在此处停留千万年、扎根于地底的山。
理所当然,这是融合,亦是境界。
半炷香之后,浮魔九足踏地,身体摇摆几次,徐徐站起。
过程很顺利,持续的时间也不长,没受到任何打扰;但在它心里却仿佛度过一个世纪那样久远。合体并非毫无风险,不管对方有没有动作,它都不能不加以防范,不能不从已显疲弱的jīng力中分出几分留着后手;如今一切安定,浮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竟有姓落落的感觉,仿佛全力一拳砸空,又似乎jīng心准备的晚宴无人捧场,平添几分伤怀落寞。
“呵呵,居然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抓,该说你自信呢?还是太害怕?”
重新与浮魔融为一体,一股让它厌憎而又强大的感觉充斥心头,大脑袋挥挥“手”,抬抬“脚”,感受一番即将被炼化吸收的陆老怪,决定不再等下去。
“迟则生变,若再有一个jīng通五鬼之法的人隐在别处,或者总之不能再等。”
想到此,大脑袋缓缓沉了下去。
它就像一颗重而无形的石头,就这样慢慢地、坚决地、不着行迹的沉入大地,沉入无边黑暗之中。待其身体消失后,山还是山石还是石,除那些因浮魔翻滚留下的痕迹外,看不出任何异常处。
“看在你没有打扰本将合体的份上,本将决定,让你死得再慢一些。”
大地宽阔无边。大地yīn暗昏沉,大地坚硬、厚重、安静,同时又生机无限。
没有人能够与大地融合,谁都不能,便是拥有天赋神通的灵机也不能。他最多只能穿梭片刻,就不得不从地下回到空气里,至于那些普通修士。连穿行的资格都没有。
金山之战,魔族多少大能被困,平rì片刻即过的两千里路程变成天堑;若不是十三郎身负利器,生生挖出一条生之通道,魔修早已全灭。
大地无声,非无力。乃不屑与人争而已;只要是人,脚踏厚土都会觉得稳固,都会觉得安全可靠,凡人如此,修士同样如此。但若将全身掩于地下,无论是谁,都会感受到一股窒息与压迫。断不能久持。
大脑袋可以,所以它相信,那些藏身地下的人逃不出自己的掌心,抵不过厚土之力。
他们需要空间,需要洞府,或许很深,且有阵法掩饰,以至于连自己都无法探知。但一定存在。
它要做的事很简单,找到洞府,找到他们,杀光。
呃,需要留下一个,只留一个。
yīn暗与昏沉中,大脑袋的身体像水一样沉下。无声无息。
洞府的确很深,深到足以让它都为之惊叹,周围一片寂静,因极静传来无数种声音。比如蝼蚁盗穴,蚯蚓食土,地鼠交媾等等。这些弱小的生灵能够栖息在地底,自有人类所不及的强悍处,不知是不是因为大战后大悟的缘故,大脑袋此时竟生出许多沧桑感慨,心里想以前真没有留意过,这般荒芜苍凉之地,那些小东西到底是如何活下来。
这个念头在心头闪过,大脑袋忽然一愣。
对呀,这片大地明显不对劲,三面都是水地,怎么会荒芜到几近寸草不生?既然如此荒芜,又怎会存在如此多生灵?它们吃什么?吃土吗?
不对!它们不可能都吃土!既然是这样,那些声音就不是生灵发出,到底是什么?
更要紧的是,自己开始并未发现这些,直到沉入到不知多深的地底才有所察觉这怎么可能!
极深处,到底是多深?大脑袋突然意识到,身为土中至尊的它,竟连自己沉入几许深都不知晓,这怎么可以
jǐng兆突显,大脑袋心中猛的一沉。
身体也猛的一沉,沉入地底洞底。
“啊!”如人般的惨嚎,千万道。
“战耻重要,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我们想要战胜浮魔,务必要选一个最利己、不利它、限制它、压迫它、伤害它的”
“有完没完,说重点。”
“本帅怕你不懂,蠢货!”
“”
“看什么看,之前你输在哪里?为什么会被本帅看破?细节,细节知道吗?”
“你有看破本公子?”
“好了好了,说重点吧,断那里因何被看中,为什么能作为战场?”作为和事老、润滑剂、团队领导、书记、心理辅导师、jīng神领袖,十三郎适时开口。
“首先,以土克水,没错吧!”美帅说。
“俗,真俗。一般,真一般。”公子羽连连摇头。
“蠢货!那里可不是一般的土。”美帅骂着,忽然觉得自己很土,忙转身望着十三郎。
“考考你,克水克木之利器最好用什么?”
“明说不成吗?”
“蠢材啊,难道你忘记了自己最擅长什么吗?”美帅大声感慨,神情唏嘘不已。
“难道是火?”
“没错!但不是普通的火,是yīn火,yīn泉地火!”美帅意气风发,宛如财奴发现宝藏,sè鬼看到母猪般贪婪。
“也叫黄泉之火!”
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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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造绝
公子羽大吃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那是黄泉之火?黄泉之火怎么会出现在人界?你怎么能发现?”
美帅说道:“萧兄所在的世界可以有冥君,这里为什么不能出现黄泉之火?至于本帅为什么知道这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么?”
公子羽说道:“就算有,黄泉之火自塑幽冥,处阳世一定深埋无尽之地下,如何用于对敌?”
美帅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脸得意。
“你能控制它?”冷玉试探一句,神情疑惑。公子羽一脸骇然,写满惊恐与难以置信。
美帅摇摇头。
公子羽顿时想骂人,喝道:“那还说个”
美帅截断他的话,说道:“本帅可以引动它。”
公子羽表情平静下来,没好气儿说道:“那你一个人干吧!yīn阳两隔,黄泉地火来自幽冥,我等皆是阳身,接触不得。”
美帅一脸的怒其不争兼痛心疾首,说道:“蠢货,那股黄泉之火深埋地下不知多少年,时刻都被阳间气息侵腐,你当它还能与冥界时相比么?”
公子羽冷笑嘲讽道:“呵呵,说的没错,可它若连我等都奈何不了,谈什么对付浮魔?”
两个家伙杠头一样,十三郎不得不再次站出来,说道:“听美帅讲。”
公子羽悻悻收声,美帅正sè说道:“yīn阳不相容,但如果威力不够,也只能是摆设,羽丫头的话其实不算错”
公子羽瞠目结舌,半响才怒喝一声:“你你才是丫头!”
美帅得了便宜不再理他,说道:“我试探过,那股黄泉之火本质仍在,虽不敢说瞬间将浮魔击杀,重创是绝对的。问题在于此处阳界。黄泉之火本能地想要回避于地下,本帅虽能引动,但无法将它带出地面”
无需再说下去,商讨战场的时候,众人还不晓得大脑袋是何身份,也没有夺回叮当,自然不会想到它居然身怀厚土之力。由以往的表现看。要将浮魔带入地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美帅说道:“战胜浮魔,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以本帅看,地利比其它两项更重要,yīn火实在舍不得啊!”
是舍不得不用还是舍不得不收?没有人会问出来;显而易见的是。美帅此战公私两用,极可能早有图谋。
大家一时陷入沉吟,十三郎正考虑自己有没有可能凭金乌之火强行将冥火带出,忽听公子羽说道:“我本、公、子,有办法。”
许是被唤一声丫头心情不忿,羽公子将“本公子”咬得格外重,目光坚定。
“丫你有办法?”美帅险些再次犯错。
羽公子横了他一眼。说道:“先告诉本公子,yīn火既然像你所说的那样厉害,我等如何能保证安全?”
“保证你的安全?为什么要保证你安全不对,本帅的意思是,何需保证你怎么会不安全。”
颠来倒去没能表清原委,美帅懊恼说道:“引动冥火的是本帅”
公子羽挥手,说道:“本公子可以让浮魔入土,扔到yīn火里面。这样做的话。距离yīn火必然不能太远,一旦冥气入体,本公子就完蛋了。”
“冥气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怕等等,你说把浮魔怎么着?”
“把它抓到身边,扔进冥火。”
“这不可能!”美帅几乎吼出来,心想浮魔都能随便扔的话,还要我们做什么。干脆都交给你,直接捏死不就成了。
“五鬼搬运吧?”十三郎思忖说道:“能强搬?”
“构筑五行阵辅助,大五鬼搬运术。”
公子羽先是冷冷瞪了美帅一眼,这才转回目光说道:“只要给本公子足够时间布置。片刻、短途抓取,完全可以做得到。”
“大乌龟搬运嗯,听说霸下就是龟,劲儿大!”三卡憨厚不知轻重,内心嘀咕。
“嗬!”美帅倒吸一口寒气,止不住重新上下打量公子羽,仿佛重新认识他一样。
五鬼搬运,效果上看类似于传送,本已经足够神奇;公子羽居然说能够强搬那头浮魔,怎不让美帅震惊,甚至惊恐。
身为战术大师,手里有这种霸道神通可用,曾玄如不能将陷阱做死的话,哪好意思叫自己美帅。仅仅一个闪念,他便想到至少七种运用之法,一个比一个歹毒,一个比一个凶残。
最最简单的,找到一个火山口,将浮魔直接抓过来丢进去,然后不用然后,只要集中火力朝下轰就是。实在不行丢几块石头下去,也能吓人一跳啊!
“不用那么高兴,大五鬼搬运限制很多。”
羽公子对美帅的反应很满意,说道:“这些不和你讲,只管告诉我,如何保证本公子安全。”
很无礼的话,但是很在理;从运用上看,身为三军总参谋,美帅有权知道所能调用的每一种力量的详细情形,非如此不能妥当。然而换个角度,要羽公子主动交代自己得意之术的缺陷大家很熟吗?
且不说公子羽把握如何,风险可是已经担了去;强行抓取浮魔,好听点说叫冒险,不客气点讲根本是死神身边耍枪,刀尖上起舞;这样还说三道四,美帅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心窍玲珑,美帅自然晓得轻重,连声说道:“没关系,只要告诉我大致距离就行,还有需不要本帅帮忙,别客气”
不知道为什么,美帅竟似比十三郎还激动,不但不追根究底,连自称都不像适才那样狂傲。
公子羽不接他的话,盯着美帅的眼睛冷冷说道:“本公子的安全。”
“呃对对对,这个最重要。”
美帅大包大揽。说道:“放心,包在本帅身上。”
“事到如今,本帅也不瞒着你们,我修行的不是寻常鬼道,而是正宗冥界功法;”
大敌当前,诚信为先,美帅主动交代底细。说道:“具体怎样想必你们不会有兴趣;本帅可借冥门抽取冥气,化成护盾”
“本公子很有兴趣。”公子羽暗自恼怒。
挥手阻止想要开口的羽公子,美帅诚恳说道:“放心,本帅保证不让冥气泄漏一丝,且不影响你狮。”
“你最好有把握,否则的话”担心写在脸上。语气里透出威胁的味道。不用问也知道,看似孱弱的羽公子一定有底牌未曾施展,绝非善茬。
“这样的组合唉!”冷玉冷眼旁观,内心连连叹息。
冷玉了解最多的是十三郎,明白他拥有怎样可怕的底蕴,原本以为再不能找出可与之相较的同辈;然而现在看起来,天下英杰何其多也。美帅就不说了。连冥界都能沟通,公子羽更加了不起,居然能够强抓化神.
“这样三个人居然能捏合到一块儿,天机奥妙,果然深不可测。”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塑灵女忽然生出一股寒意,心里想如果这些都是注定的话,那冥冥中的天道之手,该可怕到何种程度。
不提冷玉胡思乱想。这厢十三郎听了半天,此时终于开口道:“假如是这样,或可做得再绝一些。”
“嗯?”美帅疑惑回头。
十三郎一面整理思路,问道:“冥气护盾,你能做出几面?坚持多久?”
美帅似有所悟,回答道:“数量不是问题,时间要看你想怎么用。”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就是你想的那样用。”
美帅略有犹豫,十三郎平静的目光望着他,徐徐说道:“受伤的野兽最危险,战功不全。心患难消。”
美帅眼中闪过一丝jīng芒,表情渐渐变得狰狞,挣扎良久才咬牙切齿说道:“这样的话,本帅拼了”
公子羽终究比不上两人心思剔透,反应也差了一线,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叫出来,喝道:“等等!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不公开讲出来?”
十三郎摊手回答道:“不是存心想隐瞒,要看美帅舍不舍得出血。”
“他不尽力,那怎么行!”公子羽先是大怒,回头一想自己还是没弄清缘故,忙问道:“到底什么打算?”
“我们在想,能不能一举建功!”美帅恶狠狠甩着头,说道:“不给浮魔喘息的机会,一口气干掉它!”
“不是一举建功,是一击必杀!”十三郎纠正他的话。
“没错,一击必杀!”美帅恶狠狠点头。
“一击必杀?”公子羽茫然摇头。
“一击必杀!”三卡大声鼓噪。
纯粹瞎吆喝,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漆黑之中,大脑袋身体陡然一沉,又一空,随即一阵刺痛钻心,大惊且失sè。
它的身体上突然多出几个人,几只兽,人与兽皆披着一层如墨汁般浓重的黑幕,抓住它的手,搬住它的脚,扯住它的头,踏上它的背。
一齐向下。
空中一扇门,下方一团火,黑sè的火,像风一样的火,如烟气一样的火。
“冥门?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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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天妒!
火焰,给人的感觉应该是炽热与旺盛,代表着蓬勃与生机达到极限时的暴烈。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火列其四,不醒目,如大地之厚重为基;实际上,对圈定五行为素的古人来讲,火焰所指即实且虚,如yīn阳之道。
人们常说的五行生克,所指并非金木水火土这五种具体的物之间的生克,而是泛指自然万物间的生克。如药师常知毒物生克,但凡自然所生的剧毒之物旁边常常伴随有克化解毒xìng的另一类毒物,可为自然生克之一例。
具体到实物,当火焰单指火焰,它所表达的就不再仅仅是生机旺盛,而是由毁灭通往新生的必由之路。草木因火而化灰,灰融大地孕育新的草木,这便是火焰的责任,是其恒久的使命。
简单说的话,火焰就是燃烧生命,是含有生机的死。
冥火不是这样。
地下有空,空下还有地,地上有井,如喷吐火焰的泉。
一股与漆黑中依旧可视的漆黑气流呼啸而出,直冲斜挂高空的冥门。这就是美帅的依仗,模拟冥界之门开启,冥火有灵感应到后会自动现身,想要回归本源。
视觉无视,那所谓漆黑的火焰仅存在于人们心中,魂内,仿佛那叙焰不是是在体内点燃,在灵魂之中焚烧。给人的感觉不是热,不是燃烧生机,而是冰冷、死寂,纯净与清澈。
正如美帅所讲,死就是死,不分高低贵贱,不分种族起源,死后即归轮回路上的一个标杆,一道风景。一段必由之路。
或许是在阳世留久了的原故,这些本不该带有任何杂质的火焰也被染上几分人间独有的气息,带上几分情绪。
它很急,很狂躁,很不安,似一头被关押万古的猛兽,越笼而出时害怕那只是一场梦。
就在这个时候。被众人群兽拖动砸落的浮魔凭空出现,正挡在冥火的回归之路上,牢牢封住了泉眼。
“嗷!”
惨厉又似暴怒到极致的嘶吼在人们魂内震响,分不清是浮魔惨叫还是蕴含在冥火种的灵在怒吼,浮魔凝厚坚实的身躯仿佛被投入烈火的蜡烛,融化流淌开。又迅速化灰。其背后,块块截截躯体就像被狂风吹到天空的石块一样飞扬,再被疾速吹散、割裂,没有一点血。
代表着最最纯正的冥界之力,冥火从来不像生活在冥界里的厉鬼恶魂那样嗜血,它只毁灭,无恶无善。无yù无求,无仇无怨,只有干净,只是毁灭。
它是最最公道的死神。
转瞬之间,准确说是浮魔从jǐng觉到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那个瞬间,它的身体便已消失近半,其前、左、右三侧,三卡每人抱住一条触手。将骨髓中的力气都压榨出来,竭力拉扯;在其上方,美帅神情肃穆而又凝重,眉宇间一股青黑之气隐隐若现,背后一只巨大虚影如冠盖,法力jīng神都已催送到。美帅脚下,魔卫所化的巨兽气息奄奄。身体上一团红雾弥漫,正朝冥门源源不断输送鲜血。
开启冥门不仅仅需要神通,还需要祭品,泗水一战巨魔死尽。美帅为了保险,不仅仅用出最后一次召唤,还狠心将这头魔卫也“贡献”出来;此番战后,魔卫即便能活命,怕也要元气大伤,退阶是最起码的损耗。
不远处,公子羽面sè苍白,神情萎顿若死,正紧张地望着疯狂挣扎的浮魔。虽然因为大脑袋与浮魔合体,自己主动降身沉土,大五鬼搬运术得以改换目标,但这种术法本身就已经接近禁术的范畴,又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
更远些的地方,冷玉冷漠的表情更加冰冷,冷冽目光丝毫没有如她所讲的监督美帅,连停留的意思都没有。她死死盯住浮魔,两眼一眨不眨,如刀。
三条卷如泉眼的触手瞬间消失,三条被三卡拉住,还有三条有幸存下来的触手、在浮魔遭到重创后狂抽乱打,没有任何目标。
完全是本能。
浮魔要疯了,这里居然有冥门,居然有冥火!他们居然能周围乱石迸shè,轰鸣声仿佛连天都震垮,经过众人狮加固、且有法阵维持的石壁片片开裂,大片大片剥蚀下来,仿佛千年老屋,腐朽不堪风雨受。
浮魔顾不上这些,它来不及、没能力去管,它忘记周围的一切,只想快一点脱身。
要命的攻击并非只有冥火,还有身后那两头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巨大妖兽,喷火践踏,四抓如钩,红舌闪电般穿梭,竟然毁了它的一条触手!
它只有六阶,只有六阶啊!
虽被突袭,虽然瞬间重伤,浮魔还是一眼便看出那两头妖兽的来历。若不是身怀上古血脉且多由奇遇,区区六阶妖兽,怎么能以舌头毁掉它的脚趾!
至于那头变身后显得狰狞猛恶的怪驴,反倒没有什么可让浮魔忌惮之处。大灰的天赋与众不同,在泗水河威力无边,到了这儿丝毫排不上用场,只能凭体重与一身怪力硬踩。
那也不好过。
变身后的大会体型庞大如蛮荒猛犸,一面扬天长啸不停,四蹄如飞撒着欢在浮魔“肥厚的”叶子上狂踏,不说伤害几何,那种滋味就好像
这些都不算什么,甚至连冥火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大恐怖来自于一个人,来自那个让浮魔痛恨到灵魂深处、此时却禁不住怕到骨子里白衣青年。
三万里追逐到此地,浮魔看到了他的狡诈,看到了他的yīn险,看到了他的狠,他的绝,他的毒,唯独没有看到利。
此时看到了,但它宁可没看到。浮魔怎么都想不到,区区一名结丹修士。一名修为法力如此有限的后辈身上,居然藏着如此凌厉、刚烈、狂放的
剑意!
天亮了。
当那道剑光,确切说是剑意出现的时候,天就亮了起来。
黑暗的空间里闪过一点光,狭长如剑匣般的修罗狱开启,点出一点星。
伸长、变宽、增烈,星光化作一道剑芒。向下,却撕破了天,也照亮了天。
偌大的空间亮如白昼,亮如明月,不知是否感应到本源衰落的气息,剑芒豪放中散发着一股寂寞幽冷的味道。骤然嘶鸣。
剑鸣响起的那一刻,每个听到剑鸣声的人们心里生出的不是锐利,不是激烈,而是一股悲戚的味道,仿佛古树失其根,鲜花去其土,流水断去了源头。
祭炼这么久。十三郎的感触最为清晰,心中骤然生出一股不详之感,面sè大变!
剑者,利器也,为穿透而生,为割裂而锐;剑主之气融于意,便是剑灵。剑灵有感,可横跨星河。难为苍穹所阻。
剑意悲声只有一瞬,既而转为亢烈,似涅槃之凤,终尽之阳,那般炽烈,那般桀骜,那般不羁且洒脱。
剑意只有一道。释放即为此生终结,既然如此,何不肆意狂放一回,理当燃尽芳华。唱出最jīng彩的绝响
雷鸣声起,轰轰荡荡,似悲,又似嫉。
天道有情,天道亦有妒,当人间的美丽过于放纵,便会引来天妒。
剑芒向下,割碎虚空,撕裂大地,伴随一声痛到极致、恨破苍天的悲嗥。
“杀!”
遥远的燕尾郡,神通滔天,战事正酣。一袭白衣轻挂轮椅,包裹着一具如枯骨的躯体。
大先生静静望着天空,望着不知多远的远方,清瘦的脸依旧俊朗,没有什么表情。袁朝年跪伏在旁边,头颅深深埋进臂弯,泪水长流。
远处轰鸣声声,两人全然无觉,一坐一跪,谁都没有出声。
良久,大先生突有所感,神情流露出一丝激动,如瘫软的身躯陡然挺得笔直。
“遭遇强敌了么?可惜只有一剑,可能应付得了。”
袁朝年愕然抬头,叫道:“师尊!”
大先生没有理会,静静感受了一会儿,jīng力渐感不济,摆手道:“本座空顶个师尊的名头,从未传授你任何神通,不叫也罢。”
袁朝年不知之前发生何事,低头默默说道:“一rì为师,终身为父,弟子不敢有违。”
“不敢有违,好一个不敢有违。”
大先生脸上冷厉重现,寒声说道:“你的资质、心xìng、恒志都不差,之所以不能踏出哪一步,就是因为这四个字:不敢有违!”
袁朝年唯有沉默。
“罢了,这也不能怪你。”
大先生叹息一声,声音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慈和,说道:“若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被老师看重,兼任三方,更不能爬到如此位置。算起来,反倒是老师与本尊亏欠你不少”
袁朝年顿首悲泣,说道:“师尊不要再说,弟子不敢听。”
大先生摇摇头,不知是失望还是感慨,停了一会儿说道:“本尊交代的事情,可记下了?”
袁朝年用力点头。
大先生说道:“托付给你,是因为鬼道xìng子烈,修为虽强,却容易办错事;至于道院学子不提也罢。”
袁朝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只能静静等着。
大先生又说道:“道院不是宗门,本无道统之说,本尊一直回避院长之位,原因正在于此;然而老师他算了,不提也罢。”
连续两个不提,大先生有些疲惫,休息片刻后说道:“返回后,把我的话带给小梅,再有就是萧十三郎本尊知道,那个孩子一定不肯干休,谁都阻止不了。”
“仇恨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意思;本尊活得还算踌,如今死便死了,虽有些许不甘,但不会像别人那样怨气冲天然而话说回来,世间若有一人可为本尊报仇,非此子莫属。”
略顿了顿。大先生低头望着袁朝年,认真说道:“假如还有遇到的一天,只管把告诉他实情至于他会怎么做,如何做,不用去管。”
不复仇,又不愿阻止别人复仇,这样算不算真洒脱?袁朝年不知道。他只能茫然点着头,牢牢记在心里。
自忖没有更多的话要交代,大先生重新抬起头,淡淡地神情望着天空,目光渐渐宁静。
“本尊似乎闻到了冥界的气息”
此时此刻,遥远的蛮荒大地之中。正想起一声惊慌到极致的嘶吼。
“冥河倒挂!”
天妒的由来
(此段收费,不是因为想收那两分钱,而是因为我有删单张的习惯,但又不希望这段文字消失
大先生落幕略显突兀?相信有人有这种感觉,说两句。
锻仙写到现在,老枪不止一次说过,除偶尔出彩章节外。论整卷jīng彩,当属第一卷。说原因的话,配角塑造无疑是最最有力的一项。
奈何
写人就要写事,写事就要文字,就需要篇幅,寥寥数语勾勒出一个人那种神来之笔靠的是灵感和机缘,不是我所能达到的真实功力。
大先生和老院长,是我觉得比较遗憾的两个人物;老院长还好些。除了关于道院理念的那部分,本来就没有为他设计什么正戏;大先生不一样,我给他设计了落幕尾章,大约四万字左右。
但是,没写
一个字都没写,因为只要动了笔,我就肯定会不管不顾地下出来发上去。然后承担后果
还是太懦弱啊!
当初,因为第一卷的暗sè调和悲剧sè彩略浓,直接导致锻仙上架时扑街,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略有起sè。再来一次的话,老枪扛不住了
所以,无论老院长还是大先生都要收着写,与主角有关的可以,那些为他们单独设置的画面通通砍掉。
老枪不是老猫,没有他的文采也没有他底气,或许是骨气。
挺不甘的,真心话。
这儿加两句吧,作为弥补,作为祭文。
老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在我的设计里,他是一个有智慧但保守、有远见、有能力,但受到制约比较多,不愿也不敢去破矩的人。这样一个人物,毫无疑问犯不了什么大错,也不会什么丰功伟绩,守成又有些浪费可惜。
变化还是有的,临近晚年,老院长终于放肆了一把,具体表现就是在主角问题及须弥问题上的处理。别问我为啥这么写,谁叫小说有主角呢?主角不受青睐,那还叫主角吗?人人都看不惯主角,个个都和他为难,谁瞧着都冷笑不屑轻蔑那是猪头,绝不是我要写的主角。
所以,我给了老院长一个最安逸、但带有遗憾的结局:老死!
大先生不一样,他狂放但不能完全不羁,潇洒但不做秋风,骄傲但不桀骜最终只能以一句:“活便活得痛快,死便死了,不需要怨念不休。”作为结果。
换句话说,在我的心里,大先生这样傲骨不知圆融,聪明但不能yīn险,潇洒但不洒脱的人,注定只有一个结果。
不得好死!
是的,我的书里面,不只有“坏人”不得好死,一些“好人”也是。
大先生应该算好人吧,但他不得好死。
我没有让他壮烈,因为大先生战场无敌,我不想让这个形象崩溃,只有选择另一面:死于背后。
挺遗憾的,写了结果没有过程,自然薄了味道
所以赠了他两个字:天妒!
愿先生安息。
您想做但又不能做的那些事,交给主角,交给十三爷吧。
他更狠,更毒,更狡,更绝。
愿先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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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魔虐
“冥河倒挂!”
爆鸣声声,血气漫卷,段段块块身躯碎散成河,横挂当空。
威势依旧,仅形体小了点。
剑意临头,美帅双手急颤,目光陡缩,冥门险些当场崩溃。公子羽一头栽倒,双手伏地,久久不能站起身。
旁观者如此,可想而知浮魔感受如何,没有犹豫,不敢耽搁,碎体成河以迎敌。
与当初渡口的那一战相比,这种自爆式的发作不是分裂,不可逆转,几乎再没有恢复之机;然而大脑袋没有犹豫,浮魔没有拒绝,齐心协力将全身的力量通通爆发出来,只为接下那一剑。
血幔横空,银练直劈,如烧红的烙铁在清水中疾速画出一条线,雾气蒸腾。又像银鱼钻出血海,爆发欢腾一呼。
利刺不休,锋芒不挫,直取幽冥,依旧向魔。
大脑袋依旧是大脑袋,之前连番摈皆被浮魔所承受,它虽应合体受到波及,但还不足以致命。
远远不足!
战场没有问题,设计没有缺陷,绝杀也够狠够激烈,唯一的问题在于浮魔实力不像十三郎等人估计的那样,尤其是合体后的变化更是天壤之别,非计算猜估所能料。
非要说的话,十三郎引敌归阵的时候倒是看透了底细,但那时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除加大突袭力度,再没有转圜调整的可能。
正因为这个原因,大先生所赠剑意才得施展,毫不犹豫。
一击必杀,杀的是浮魔,或许还不全。
剑意亦未决,大先生最后一剑,哪里是这条接连受伤的残躯所能抵消,哪怕它自爆,哪怕它化身冥河。撕开血帘的剑光更加光耀。如一把yù饮敌血、誓斩酋首的圣光之剑,破势当空。
破势当头。
“嗷!”
悲惨凄厉的尖锐嚎叫声伴随下,大脑袋不惜一切地闪、展、腾、挪,探手朝下颌狠狠一抓,扯断四根须。
神辉乍现!与叮当无关。
神辉如波涛喷涌,圣洁中透着高贵,与周围的气息格格不入;三根光柱冲天而起。转瞬间融为一体,如一把刺破苍穹的白枪。与之对应的,银芒如电,一尺尺一寸寸穿透,其势终渐消解。
一声龙鸣唱响天地,银芒横空掠闪。在大脑袋腰间按出最后一笔。
绝唱尾音缭绕,久久不绝。
那一刻,美帅茫然似不知身处何方;公子羽伏地顿首,磅礴泪雨;三卡手里各抓着一截挣扎扭动的触手,神情痴痴傻傻如失了魂;大灰身体猛的一顿,神情微楞又一呆,随即如被夫家赶出家门的婆娘、洞府被占的穴狼一样。嚎啕大哭。
哭声撕心裂肺,哭声响彻周围,震颤得石壁扑簌倾倒。
哭声如雷鸣般回荡,久久不绝。
冷玉和胖胖表现得最为平静,只有平静;似听似看又似回味,沉浸在那一剑的芳华中不能醒。
十三郎没有哭,没有迷茫;他没有因大脑袋放出神辉而惊,没有因那一道光柱而痴。甚至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剑光尤在神辉中闪烁,十三郎已自黑云自空中扑下,双翅齐挥。
身形在闪烁中前进,身后黑云呼啸如悲泣似怒嚎,仿佛在埋怨自己的主人,为什么不等自己一道。
跃而不飞,因为那样太慢。
轰!
最先发作的不是浮魔也不是十三郎。黑光自泉井中冲霄而上,如生死仇敌一样将神辉穿透,穿过十三郎来不及躲避也不想躲避的身体,穿过光柱。直shè冥门。
“噗!”
冥门裂纹如重叠般滋生,美帅一口喷出鲜血,身后虚影怒而狂吼,咆哮着扑向前,双手如车轮般环抱。
“吼!”
吼声中虚影身躯陡变,于冥门之前再竖一道门,又像一只饕餮阔口,用力猛吸。
“啊!”
被吸进去的不止冥火,还有一条踏步而走但来不及逃避的身影,矮忻似侏儒。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老夫”
血河尤在,神辉凋零,银柱破空,更有黑光冲天,冥火肆虐,但都掩不住那条闪烁的身影,遮不住那股向前、向前,再向前的彪悍与狰狞。龙吟声落下尾音的那一刻,大脑袋的鲜血自腰间彪出的那个瞬间,十三郎的双手已如利刃般跟进,毫不迟疑探指如腹,分持两端后恶狠狠一撕。
冥火如涛,穿透美帅所胜盾,渗入十三郎体内;一时间,神辉、圣光、红芒与黑焰一起在十三郎的身上渲染,但都阻止不了他的脚步,更无法隔绝那声痛苦暴虐如哀嚎般的怒吼。
“杀!”
此时的十三郎已不能称之为人,形状上,他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五颜六sè,狼狈不堪;jīng神上,他已没有哪怕一丁点理智,从骨髓到灵魂都被杀意弥漫,被煞气所充盈。
尺余后的煞气彻底沸腾,如一层厚厚包裹而不散的云,疯狂着自己,震慑着对手,吓坏周围的花花草草如果有的话。
没有多余的念头,只有杀戮与宣泄,此时若有人看透他的身体,会发现其丹田内,胸腹上,两团晶莹之光在不停跳跃,弹动如心,试图彼此靠近。撕裂般的剧痛从每一分血肉中传来,灵魂好似被小刀一点点割离,骨缝里刺入千万只针,并且搅动。
但他不管,不能管,不想管,也没有办法去管。十三郎面孔扭曲,攻势暴烈但没有任何章法,只余深埋在灵魂内的本能,还有**。
只有杀!
霹雳般厉喝唤醒众人,血雨漫空,那个奇形怪状似人又不似人的身体被活生生撕成两截。大脑袋的闷哼尚未来得及出口,三人一鬼两只兽,连同那万余飞蚁从四面八方跟进,攻击,攻击。再攻击。
无休止,无停顿,不顾一切地攻击
打它一拳,踢它一脚,挠它一爪,咬它一口,哪怕撕破一片肉。扯断一根发,烧灭一块肤,喝下一口血,皆为攻击。
什么是绝杀,这才是;什么是集火,这便是!
大脑袋觉得自己要疯了。不,是要死了,真正的死亡,没有复生机会的死。
这是战斗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战斗,怎么可以这样战斗?
此战从爆发到现在,充其量不过二十息,大脑袋甚至没弄明白它的对手究竟是哪些人。甚至没有施展出一记像样的神通。
这话不公道,冥河倒挂,神辉大放,圣光冲天,都是大脑袋主动释放,只不过目的有点尴尬都是为了不死,而不是杀敌。
二十息,浮魔没了。自己的身体变成两截,正在变成无数截;尤其让它愤怒苦涩的是,原来敌人早就告诉它自己来过,那万多只飞蚁它们要吃掉自己!
不光它们,连那些人,那两头兽,那只恶鬼也都是如此。他们不但要杀死它,还要把它撕碎,把它吃到肚子里。
数万年生命,大脑袋经历了太多太多。很多感觉都已迟钝,甚至忘记。比如,它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因为它不是人,是灵,是魔,更是夺天地造化始能生的本源生命;这样的生命只应该庄严高贵,只应以骄傲的目光俯瞰大地与世人,怎么会害怕?
现在它怕了,怕无可怕,怕而怒吼,怕而拼命挣扎。
为了求生。
“吼!”
血光与黄芒交错,大脑袋的身体轰然碎裂,再爆!
天空血河重聚,其中一片绿点沉浮,因其太过渺小,更像是一颗绿油油的点。周围的血浪纷纷朝绿点所在汇合,成为真正的一片。若仔细看,还有部分神辉参杂其中,如渗入大地的水一样,为渐渐成为绿叶的那个点所吸收。
对应的,冥火冲击之势渐缓,冥门上的裂纹徐徐弥合,又与前方之门相融合,渐渐融合为一体。美帅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探手轻召。
就在这个时候,大脑袋的怒嚎响彻天地,那道圣光之柱气势陡盛,穿破不知多厚的石壁,直破九霄。
就在这个时候,下方血云轰然四方,一颗雷光跳跃的球自血云中shè出,没入十三郎的身体。瞬息之间,十三郎身体里仿佛有千万道雷霆轰击,又似有千万头恶兽要冲出来,皮开血炸,羽翅凋零。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冲击扩散四周,人影四shè,兽身倒卷,鬼影撕裂成碎片又重新聚合,黯淡模糊似可消散。
就在这个时候,无尽只高空上,不可见的虚无中隐隐有雷声炸裂,隐隐传来一声惊咦,与一声怒叱。
“大胆!”
就在这个时候,黑云崩溃,无数颗黑点化灰而去;一条褐黄如土的身影自血云中彪shè,嘶声长啸。
“你们都要死”
就在这个时候,旁侧再响一声清叱,冷冽如风,决然如剑,明丽婉转如萧瑟合鸣。
“塑灵变,夺万法为造!”
与清叱声同时响起的,是一声自灵魂中发出,绝望悲愤的哭号。
“不要!”
清影飘荡,清影出现,叮当没有哭,清澈如水又如镜的目光望着空中,神情庄穆。
十三郎满足了叮当的意愿,让她看到那一幕。
即不能留,便看一看。
送一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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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不哭
何为造?
制造,造化,说的都是造。
前者以现有为材,造出本不存在之物;后者略显空大,泛指机缘。
塑灵族二重觉醒后的天赋之力,因男女或有所不同,冷玉的天赋便是造。
夺万法,夺可见万法以为造化,可赠于人。
至于有没有三重觉醒,觉醒后的天赋之力是什么,冷玉现在不知,以后也不会知。
失与得的交换才是永恒,天赋之力不是神通,冷玉境界有限,夺万法为造,需要付出的便已不是法力,而是她的xìng命与生机,还有轮回的资格。
以自身一切为代价,施一术。
燃烧的画面,但没有火。
塑灵女徐徐升到空中,秀发飘舞,白裙如帘,神情淡漠而平静。她的身体放着光,星辉飘飘点点,似千万朵羽欢歌流淌;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一缕缕红、黑、白、绿、黄等sè气团凌空冉渡,如千万朵彩sè的羽花儿聚于一手。
一只光洁清瘦、不留半点污垢的手。
星辉渐盛,冷玉像回到了从前,身体慢慢变得虚幻透明,好似一座纯玉镶琢的雕像。整个空间被一股莫名之力包围,被一股圣洁的气息所充盈,宁静,祥和,仿佛
天女在沐浴。
没有人动得了,也不想动;人们望着空中那条人影,脑海被庄严填满,心神因神圣而平和,仿佛远离尘嚣之外,只有平静。
唯两人例外,大脑袋,还有十三郎。
彼时,大脑袋自爆小半截身躯,狂卞击席卷八方。围攻的一家老小首当其冲,顿遭重创。三卡肢体皆残生死不知,大灰天心重伤不起,哑姑身体崩溃数次,几乎无法维其形;投入近半的飞蚁通通死绝,瞬间失去战斗的力量与资格。
十三郎情形略好,但他多受一重攻击。那颗来自浮魔的心
那不是粮食,不是谁想吃就可以吃,在没有把它降服前,十三郎除了将叮当唤出来,再没有一丝多余能力。若非浮魔与大脑袋均已油尽灯枯,若不是有近万飞蚁亡命吞噬且冲前。一家人注定会团灭,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周围,公子羽或有余力,jīng神却已临近崩溃,疲落于地而不能起。论阅历,羽公子不输给场内任何一个,但他从未经历过真正大战。机敏聪慧或许有余,狠辣坚毅还差得太远。此前渡口一战,公子羽险些被吓到失去心志,遑论眼前。
与他所经历、或见过的战斗相比,这场厮杀就好像野兽之间争食,凶猛、迅疾、狠毒、没有规则,远远超出羽公子应变所能及。
美帅?他正在收取冥界之火,先不说意愿如何。冥火若不能安置妥当,何尝不是心腹大患?从这个角度讲,美帅的举动无可厚非,急攻或许有义,但从整个战局的角度看,未必是明智之举。
还能靠谁?
只有冷玉,只有塑灵女。
她早就准备着这一刻。监督美帅只是托辞,是欺骗;冷玉的真正目标从来都是浮魔,是那头从她手里讲叮当夺走的大脑袋!
与十三郎相比,冷玉更纯粹。更简单,只想阻止浮魔,挡住大脑袋,杀死它们!
虽万死而不惜。
大脑袋感受不到神圣,它只觉得恐惧,重伤垂死、将死的绝望与惊恐。
十三郎感觉不到神圣,他与大脑袋一样惊恐而绝望;放出叮当后,十三郎竭力想要凝聚法力,想要喝出那一声带着神通施展的怒吼。
“定!”
没有声音发出来,十三郎的双唇无意识地抖动着,胸腹鼓胀起伏如雷鸣,身体里好似存在一层膜,一道墙,一团火,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将心神催动到极致,皆不能达。
“嗷!”
发出吼声的是大脑袋。它只剩下元神,残破不堪,虚弱难以禁风,却不得不奋起余力咆哮嘶鸣,狂冲向前
冲向那条神圣不可触犯的、正不断从它身体里抽取jīng华与本源的身影。
大脑袋冲得艰难,每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那些飘落的星花如此美丽,带给大脑袋的感受像一根根吸管,冷漠坚决地从它的魂魄中抽取记忆,再与其它飞絮融为一处,化作一个小小的、璀璨的光团。
冷玉没有理会大脑袋,她平静地飘在空中,平静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凝聚目光,平平向前。
她来到叮当面前,望着这个被自己看成另一个自己的女孩,抬起左手抚了抚了她的头,将她散与额前的一络头发拢到脑后。
“叮当不哭,好好活着。”
“嗯。”
叮当抬手抹一把脸,随后捧着冷玉的手,用力点着头。
冷玉的手不像实体,叮当觉得自己的手似可穿透一样,感受不到一点温暖气息,神情微微有些黯然。
冷玉唇角微动,似乎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蹲下身,正对着半躺半卧的十三郎。
十三郎的两条臂膀跳动着,身体在赤芒内抽搐,一股股雷霆、火焰、飓风狂冲乱突,似有千军万马再体内奔腾。流出的鲜血早干,焦臭的气息四溢而出,十三郎的目光难以聚焦,望着冷玉,又像看着她背后的世界。
冷玉望着十三郎的脸,看得认真,认真得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良久才歉疚说道:“别在意了,你早该知道的。”
十三郎回望着她的脸,她的眼,黑褐焦痕遍布的脸上肌肉不停弹动,愤怒的表情却渐渐平静下来,艰难说道:“我不会让你死。”
冷玉微笑,回答道:“我等着。”
冷玉说道:“本该再修炼一段时间,积累更多力量,此术所能凝聚的本源也更强;可惜其实也不算可惜,现在出现在这里的神通,包括我的、浮魔的、还有那个怪物的能力,都会因此术埋进去。”
十三郎想说话。但是开不了口;身体里的冲击一道接着一道四处狂突,令他动不了身,开不了口,甚至眨不了眼。
“答应我,你会好好修炼它们,好不好?”
望着十三郎不停抽搐的面孔,冷玉眼中首次流露出温柔与怜惜。说道:“罢了,这些都是废话,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忽然想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个世界;等这件事情结束,带我到处走走。看一看,好不好?”
言罢,也不等十三郎的答案,冷玉抬起右手按在他额头上,启唇轻喝:“塑灵!”
一股小小的七彩漩涡自指尖倾泻而出,灌入十三郎的额头,如清风为旅人拂去疲惫。似万流归宗。
冷玉身后,大脑袋的元神迅速缩小,目光时而清明时而迷茫,时而痛苦时而解脱,一股连它都无法理解的力量充斥周围,冲入它的身体席卷而过,带走的是jīng魄,留下的是
“嗷!”
一股狂暴气息自十三郎身体上冲天而起。伴随着大脑袋凄厉绝望的嘶嚎,身形像被狂风吹荡的青烟一样飘散。
山峰垮塌,壁垒撕裂,洪涛翻涌,风、雷、火乃至被打入的一切一切统统汇聚在一处,仿佛千万条思索凝聚成绳,凝聚成一条无坚不摧的洪流。浩荡向前。
飓风鼓荡,电弧外包裹着火海在飓风内流动,安静到让人心碎。十三郎与冷玉的身体同时飘起,飘荡在飓风内。在空中疾转。
身体内,金灿灿的一圈波纹起自丹田,回荡席卷横扫八方;每一条经脉都被波及,每一份血肉均为覆盖,经脉仿佛根根玻璃做的管子,容不下过于狂暴的法力,碎裂又快速重铸。血肉也在覆灭与重生间往复不定,还有筋骨,发肤,一切的一切。
他就像一个不断被敲碎又重新粘合的泥偶,剧痛与煎熬中苦苦挣扎,气息也随之向着越来越高的高峰攀登。飓风如涛,涛生万浪,一次次将堤坝冲开;雷霆若剑,千万把利剑钻心刺骨,刮开斩碎一重重枷锁,再重新铸就一条条钢筋铁骨。
砰!的一声脆响,那颗肆虐不休的浮魔之心也承受不了这种冲击,脆声中溃散于无形。一股股细若发丝电欢呼跳跃起来,加入到仿佛无尽的雷霆漩涡之中。那是浮魔祭练万年才得以凝合的雷道源头,是寻常修士夺走也无法运用的真正核心。
细丝电流的加入,令十三郎身体内的雷霆之力达到极致,肉眼望去,赤红sè的闪电渐渐朝另一种颜sè过渡:紫!
紫电若兰,妖异的颜sè炫人心神,此时若有人看透十三郎的摸样,可以发现他的左眼瞳孔内渐渐蕴化出一道紫电发丝,其中蕴含的狂暴与灭绝之力,足以让打修士为之震撼,大能也因其缩目。
变化不止这些,随着修为持续攀升,一股仿佛可灭世的火焰轰然升起,来自金乌所赐的、经碧落狮所余的一点真火轰然散开,化成千千万万朵火花融入十三郎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远远超出之前数倍的狂猛冲击。
“啊!”
坚韧如十三郎,此时也不禁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嚎;不等他有所意识,之前的飓风、雷霆,以及被冷玉灌入体内的厚土之力、冥火之气、浮魔血毒、甚至连美帅的冥门上都飘出一丝气息,通通钻入十三郎的身体,融入到那团火焰之中。
灭世之火,灭既是生,也就是融。这么多斑驳杂乱的力量,哪怕冷玉燃烧千世轮回也无法全部降服,然而此时在真灵之火的祭炼下,它们就像一条条看似狂傲的溪流,汇入那一片浩荡无尽的海洋中,渐渐变得柔顺,蕴含的力量却更强。
海之静,可容纳千溪万水而不动,海之怒,可摧山毁岳与一cháo,这是质的变化,是层次的飞跃。
“砰!”又是一声脆响,别人看不到,十三郎能够清晰感受到,他的金丹碎了。
还有胸口上的那颗星,四角都已平滑如弧,顶角尖尖,恰似一颗心,一粒桃,zhōng yāng出现一条弧线,如yīn阳。
yīn阳两分,便是造化!
咔嚓一声雷鸣爆响,延着圣光冲开的通道朝天上看,层云叠动,飓风如海,整整万米雷云。雷云之外,苍天仿佛睁开了眼,大地似乎咧开了嘴,天地之力如可视之物一样浪涌cháo翻,鼓荡而来。
“劫!”
半声惊呼,无数里外的虚空中,一条裂缝凭空出现,一团万米漩涡自虚空中钻出,略显吃惊犹疑。未及它思悟明彻,劫声再震,团团红云八方齐聚,烧遍三百里。
风雷火,如三条被激怒的狂龙自九霄垂挂,翻腾交错,累计堆叠向下。
天空不能承受其怒,浩瀚不足以形容其威,飓风吹旋着火焰,火焰焚烧着雷霆,雷霆劈开风cháo,轰轰荡荡,如天道之眼。
“造劫,真的是造劫!既然是这样,本尊不妨”
漩涡内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呼,一只庞大无边的火爪从其核心内探出,蠢蠢yù动。
便在这个时候
山腹内,那团已分不清人影的风柱内,十三郎抱着软倒在怀内的冷玉身体,终于吼出那一声、谁都无法预料、也根本不可能去猜的怒吼。
“定!”
整个世界为之一顿,天地间似有一声惊“咦!”,下一刻,天空雷霆徐落,火云消散,飓风停息,圣光更被摧垮,点点散落于无形。
一切都被停顿下来,待那令人窒息的一刻过去、时间再度流淌的时候
“不!”
漩涡内一声愤怒的咆哮,毫不犹豫疾晃而过,转眼间便冲到雷云内,火爪挥扬。
“回来,给本尊回来!”
随着吼声,三百里劫云消散的势头竟然慢了下来,云层内风雷火之力倾泻在火爪上,非但没有给它带去伤害,还似乎很享受的摸样。
“蠢货!你这个蠢货!”
那道声音如此愤怒,如此不甘心,如此地难以置信;声音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与镇定,仿佛一条被撕烂了皮的蛤蟆,怒吼如雷:“破婴之机,造劫之道,就为了让她多活几天,你居然不把握!本尊连土灵都不拿回来,就是为了成全你,本尊要”
“四足前辈,好久不见。”山腹内传出十三郎清朗的声音,略有疲惫,微带讥讽。
“可还记得真灵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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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执于行,勿伤悲!
世间有些人,无论遇到何种惨绝事,都没有悲伤的时间。
世间有些人,需要攀那一山一山,渡那一河一河,看那一景一景,没有停顿、和放弃的权利。
抱着冷玉微凉的身体,十三郎抬头望天,说道:“晚辈不介意chéng rén之美,前辈容我带叮当离去,一切皆无不可。”
天劫,十三郎不是头回遇到,曾经历过天将甘霖,他自然明白劫后必有造化。施展“定”字诀的目的与结婴无关,但在看到四目的举动后,他若再不明白,就不是十三郎了。然而谁都不明白的是,十三郎为何一开口便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请求。
漩涡骤然停顿了下来,四目不再理会劫云消散,沉默良久才说道:“是那只鸟泄露天机?”
十三郎摇头,回答道:“晚辈什么都不知道。”
四足恍然说道:“原来是试探。”
十三郎再次摇头,说道:“前辈尊贵不容亵渎,只是一个请求。”
两句话,片刻间,四足已自暴怒中回复平静,说道:“是请求,也是试探;本尊好奇的是,你因何得知?”
“猜的,我猜的。”十三郎应了一句,说道:“前辈若不嫌弃晚辈聒噪,晚辈可将由来一一详表。”
四足沉默片刻,说道:“不必了,本尊只想问你,现在打算如何?”
十三郎恭敬施礼,说道:“晚辈的提议,前辈意思如何?”
“不行。”四足断然拒绝。
“三生有路,本尊既已得到这个机会,断断不容失去!”
“真灵之誓本尊不会违反,也不需要。本尊不为难你,但不代表不可以反击;不要做任何尝试,本尊面前。谁都死不了。”
谁都死不了,听起来充满悲悯意味的话,透出的是掌控一切的强大力量。连死都死不了,还能拿什么反抗?
四足温和而坚决地说道:“本尊不会伤她xìng命,本尊还会帮她消除隐患,助其提升修为;但她要留在圣山,不可离开半步。”
“你体内还有一道三生气息。本尊知道你有力量毁灭它;若把它交出来,本尊依旧可以赐予神使之赏,哪怕你没有护送神使上山。”
转向美帅与公子羽,四足说道:“尔等毁我土灵,本该受罚,念在尔等祖上与本尊有旧死罪可免。但不得再于此界逗留。”
话音平平淡淡,四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众人的路安排好,不容置疑。
绝对的力量下,一切智谋都是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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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帅与公子羽呆呆站在远处,不敢稍动;他们都能够感觉到一股气,圈在身体周围,不浓不厚。刚刚好可以将自己碾碎。十三郎默默低下头,对着冷玉骤然绝望的脸。
“轮回记忆,是假的?”冷玉的声音像风一样捉摸不定,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出。
“不是,是真的。”
十三郎轻轻揉着她的脸,似想让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活过来,说道:“是真的。”
冷玉茫然说道:“假的,都是假的。轮回记忆是假的。圣山也是假的,圣君就是四足;你告诉我就是想让我明白,妖灵大陆内,除了四足,谁能让巨魔一族降服。”
十三郎想开口,但不知从何说起。
冷玉望着他说道:“你想到了,你早想到了对不对?”
十三郎神情苦涩。回答道:“那个怪物与裂沙修士一战的时候,施展厚土之力比裂沙修士还要高出不少;之前碧落讲过,四足强纳五行而不得,导致分裂并有反噬;基本能推断它是四足很早就安排在泗水河。以寄生之法躲在最不能与大地接触的浮魔体内修养。”
事有两面,物有所极,躲在最不能与大地接触的浮魔身体内,土灵才得以隔绝厚土反噬;不得不说,四足的法子独辟蹊径,结果依旧两手空空,只能说是天意。冷玉回忆了一下,思及十三郎在与自己讲述经历时,的确对金山之战格外详尽;彼世只认为他震撼于真灵之威,哪里想到其中竟带有提醒?
然而话说回来,那个时候叮当已落入浮魔之手,明白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才费尽心思要把叮当夺回来我真是蠢,竟以为你想拿那个悬赏,竟以为你”
冷玉大口喘着气,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挣扎说道:“你打算把叮当夺回来再告诉我?你是怕我会你你好狠的心啊!”
心狠吗?的确是。打破梦境是心狠,然而不将其打破,直到最后仍落一场空,何尝不是另一种绝狠。冷玉的话很对,如论心xìng之狠,世间很少能找出与十三郎相较者;可问题是,依旧没有用。
十三郎不知如何回答冷玉的话,十指无意识地搅在一起,神情略有歉疚。
咔嚓!两根尾指齐根而断,白生生的骨茬就像冷玉的脸,没有一滴血。
叮当不知何时走过来,拿出一方锦帕蹲下,抓起十三郎如绞索般扭在一起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用锦帕仔细包好。
十三郎清醒过来,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仿佛时光倒流,不禁笑了笑。
“萧八指?”
“是呵!”叮当也笑,笑容灿烂,笑容明媚,嘲讽说道:“哥哥那时候很弱,未必打得过叮当。”
“有道理。”
十三郎大笑,笑得干净,笑得开朗,反击道:“可是没过多久,哥哥就打败了她!”
这一次他没有故意占冷玉的便宜,塑灵女的脸sè却染上一抹红,羞怒叹息一声。
叮当眨眨眼,小脸上露出几分捉狭意味儿,说道:“姐姐恨死你了。”
十三郎严肃回答道:“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叮当诚恳说道:“哥哥是最厉害的,比姐姐还厉害。”
若放在以前,这句话必会招来轩然大波;此时此刻。冷玉再没有了争强斗胜念头,羞涩过后便是迷惘,目光茫然。
十三郎低下头望着她,温和而坚定地说:“重要的是,不能失了希望。”
叮当点头,纯净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的意味,用力说道:“哥哥说的对。希望!”
“希望吗?”
冷玉又一次叹息,不知有没有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幽幽说道:“和我讲讲吧,我的脑子有些乱,理不清头绪。”
脑子乱,不是因为冷玉承受不了重挫。而是因为千世轮回叠加,塑灵女的神智记忆都已混淆,难以再分得明白。
十三郎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略一思索,说道:“疑点其实很多,圣山之上有不少护身尊者,圣君若将他们出动。何须闹出这么多风波?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根本离不开圣山,至少不能离开太远。之前四足苦寻自己的头颅而不得,三足隐匿固然是一条原因,更大的可能是他距离太远,本尊经不起频繁撕破虚空的消耗,属下又去不了。将这几条整合起来,四足与圣君,实在太像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十三郎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说道:“最关键的一条还是你说的,妖灵大陆居然存在两个可与真灵媲美的存在,说什么都难以让人信服。”
“至于轮回记忆,以真灵的能力,打下能够历轮回而不散的印记不难;所以说,轮回记忆是真的。但它是人造的真,是为了让觉醒的神使自己送上门;再加上三生族特殊天赋,还有你所说那八字牵扯到的、足以让真仙动容的隐秘,一切就有了解释。”
“我不能断定圣君、四足的目的。但只要把叮当夺回来,验证不难做到。前提是把浮魔杀死,且不能让圣山知道。”
验证的确很容易,十三郎只问了一句话便得到结果;四足不是为了挽救三生族于危难,更不是什么救世圣君。
十三郎说道:“浮魔没有完全恢复,不能与四足直接联络,刚才的事情证明,它不是不能,而是代价太大不愿意施展。就我的想法而言,即便是四足,撕裂虚空怕也不是太容易,或许还有别的忌讳,所以才不肯亲自出手。不管怎么说,浮魔需要速战,可惜我力量不够”
冷玉痴痴说道:“你不告诉我,是怕我提前施展造化之术,你早就知道我”
假如冷玉舍弃生命提前施展,浮魔之战能否一举建功?能不能让十三郎凝结元婴?能否让浮魔发不出信,进而真正夺回叮当?
假设只是假设,没有答案。
十三郎说道:“我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放你出来了。不过我的确很好奇我不该好奇”
他回过头,对叮当说道:“哥哥今天带不走你,留在圣山,怕不怕?”
叮当摇头,伏低身子趴在冷玉怀里,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迷茫的眼,神情依恋仍旧不忘摇头。
冷玉睁着眼,回望着叮当,时而目光转向十三郎,再转回来,转回去
她们知道,今rì一别不同往时,不再是万水千山,而是千世万代,是相遇而不相识,还可能是永远。
永远,多么可怕的词汇呵!
冷玉目光渐渐模糊,失去神采的模糊,呼吸均匀而微弱,如沉睡。叮当目光渐渐模糊,晶莹剔透的模糊,呼吸紧张而急促,似喘息。
“在我看来,永远就是个屁!一个狗杂种才能放出来的屁!”十三郎恶狠狠骂着,目光狠厉而明亮,如即将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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