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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锻仙txt下载     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六二十九章:初探,新法,定策,取祸

    “好,个,屁!”

    终于得偿所愿,图奇的两张面孔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欣喜,暗中咬牙切齿。△,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暗中指使。”

    如果能用嘴巴说出来,图奇定会好好表现义愤填膺,教训一番十三郎不该藏头露尾,至少让他明白,自己曾经多么真诚地想提供帮助,如今可能因为这种恶劣的表现而泡汤。这样做的好处是,不管和什么人谈论什么事,对方若有愧疚之心,商量起来都能容易些。

    群鬼环伺,变数太多,图奇决定谨慎为先,在某些东西没得到确认之前,他连传音都不肯、不敢,仅用表情告诉对方:我很愤怒,我很委屈。

    两张脸,图奇在情感传递上还是很有优势的,表达的也算充分,只不过......仅仅维持一瞬,便被刚刚压下去、此刻又如洪水泛滥的震惊所取代。

    “真不是。”十三郎的声音直接响,不,是直接出现在图奇心里,听起来比他还无辜:“我在闭关,不闻身外事。”

    “还在装,啊......”

    图奇嘴巴大张但说不出话,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尝试在心里想:“你,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嗯。”

    “嘶!”图奇倒吸一口寒气,嘴唇开始哆嗦。

    这还了得!

    这他娘的还了得!

    本座是涅修!将达真境的涅级大能!

    萧十三郎是什么人?他他他他......不管他是什么人都只有不到六百岁,他竟然能直接劈开壁障,在一一点都没被察觉的情况读我的心!

    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还有大律吗?

    还有公道可言吗!!!

    “你,你你你你......”

    “别激动,会被人发现的。”

    “......”图奇咬牙,不。是干脆咬住嘴唇。

    “精神连递,刚学会,尚不太精通。”十三郎的声音再度“响”在图奇心内,带有少许歉疚。

    “无......耻......”图奇不知该说什么好,拿眼睛使劲儿瞪他。

    “是这样的,每个人都有精神。精神不可见、但又真实存在,并且伴随着每一种、每一次行为。”

    “这、些、我、懂。”堂堂大能,竟然被一名后辈当面指导最基本的精神属性,奇耻大辱。

    “君子相交贵乎诚,初次见面,我觉得把事情说开、说透比较好。”

    “好吧,你继续。”图奇无力争辩,只想骂人。

    十三郎嗯了声,继续留言:“精神与情感一样。有亲近与仇视,厌恶与喜欢,一般很难掩饰得住;当我捕捉到你的精神波动之后,很容易看出来,之前与眼下,阁下虽然多有疑虑,善意不容置疑。关于这一点,之前美帅的确判断错了。多有得罪。”

    “呃......本座早就说过,金花大判有眼无珠。”

    “不能这么讲。非要说我与美帅之差别。在于身在危局的时候,他会防范周围一切,我会争取可以争取的人,至少先试试。”

    “这才是智者所为。”图奇频频点头,脸上写着:本座就是这样的人。

    “话说回来,当时那种状况。换成我也会朝阁下出手,多半还要早、更狠一些。”

    “你......”明知对方为了开解,为表达诚恳将可以不说的事情说出来,图奇依然觉得不舒服,暗想这人咋这样。骗骗人也是好的嘛。

    “幸好大家都没事。”十三郎笑着安慰:“掌命使者,名不虚传。”

    骗人的东西这就来了,按照十三郎的说法,刚才他都还不知道图奇是谁,掌命更是代号而已,哪里来的“名不虚传”。

    “哼!”

    “暂无敌意,而且你心里有和我交谈的**,精神壁垒自然打开,我只要找到它,追上来,走进去,留下意念便可。”十三郎最后解释道。

    “哦......”图奇暗想我怎么找不到,更别提追上走进。

    这个念头又被察觉,十三郎耐心说道:“当年我第一次收宠,体会到心心相通的感觉,觉得这门法术当真神奇,大有可为......”

    图奇一口打断:“收宠怎么能与这相提并论,再说那不是法术!”

    以精神方式互通信息,初听起来并不可怕,比如修士能够轻易地将想说的话灌入凡人脑海,与之类似,修为高的修家面的低阶,同样能够以强悍灵识碾压过去,甚至可以取获自己想要的内容。

    但要注意,灵识的确随精神而动,但它毕竟不是精神;灵识传讯,若为单方则好比敲门送货,接受者探手可取。若凭修为强行取得信息,则类似破门而入、甚至接近搜魂。真正的精神传讯就是像主人与妖宠之间进行的那样,完全不需要付出法力、灵识,双向且不会给彼此带来伤害。

    那需要契约才能实现。

    十三郎修为远逊于图奇,没有放出一丁点儿灵识,却能轻易看透其所想,这是纯粹的精神运用,是术法!

    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之间图奇不禁要怀疑,难不成什么时候中了招,变成他的妖宠不成。

    “姑且一比罢了。”十三郎继续说道:“试过很多法子,请教不少老师,都只能把它归结到精神上,找不出具体门路。后来妞妞出世,一出生就和我建有精神连接,她见既我见,我想即为她想,比收宠更神奇。”

    十三郎说道:“那是我就想,既然不通过契约能够实现,是否可以通过修炼的方式将其强化,若能强话,是否意味着可以创造,若能创造,是否与双方天赋、关系相关。你应该知道,薇薇生来精神强大,长于空间,我这边也有一点点不寻常......总之考虑的线索很多。”

    听到这里图奇来了兴致,偷偷看一眼周围,发觉鬼王等此刻也在争论什么。顾不上理会,赶紧抓住时机追问。

    “后来呢?”

    “后来一直琢磨这个东西,已有数百年。”

    “然后?”

    “然后会了呀。”

    “......”

    图奇再无话说,心里默默叹息命运不公,忍不住又想君子相交贵乎诚......还是算了吧。

    想一想,初次见面,敌我尚未真正明朗,十三郎能够如实透露这么多机密,任谁都不能不说一句“这人不错”。没法要求更多。当然站在图奇的角度,巴不得将那门神术据为己有,一下子把对方看成透明。

    怎么可能呢。

    沉默时,十三郎说道:“闭关的时候,只要妞妞愿意,其所见所想所遇皆入我心,只待有了空闲、看过便知一切。”

    稍顿,他说道:“白宜也能做到。但只能等待醒转后一点点传递给我,妞妞所做的不一样、而且好的多。就好比......读盘。嗯,差不多意思。”

    这是解释之前的事了,为什么十三郎现身不与任何人交流即明白一切,或许还包括雨薇留在外面的意图,关键时刻可用某种方式发出警告之类。

    不过,读盘是什么法术?

    图奇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待追问忽然想到什么,内心微凛。

    同一时间,对面十三郎神情微动。

    “有敌意与防范之心,就进不......”

    讯息越来越模糊,感觉就好像杂音中辨声。浑水中观画,越来越暗直到彻底消失,对面,十三郎的表情慢慢变得无奈,摊开手用肢体语言传达意思。

    这样就进不去了。

    “还好还好......他娘的!”

    所思所想无从遁形......很难形容那种恐惧多么剧烈而难以忍受,片刻时间,图奇被这种感觉折磨的死去活来,如今知道可以防范,稍稍安心。

    有没有可能假装,对方能够进入、或强行进入,因为需要付出某种代价,才故意装作不能、以骗取信任?

    心神稳定下来之后,图奇知道这种可能性的确太小,二来他十分确信,若担忧窥心之术无法破解,用不了多久自己便会发疯。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但凡秘密,时不时都会在心里绕几圈,当阴谋某种原因,这些秘密连想都不能想......图奇无法想象那种日子该怎么过。

    纵然真那样,也只好装做没有。必须相信事情就是现在这样:保持警戒,萧十三郎就无法看透自己内心。

    “这也很难过啊......他娘的!”

    保持警戒容易,问题在于、如果不能当面畅谈,图奇就必须打开闸门放对方进来,掌命什么的放一边,眼前这个局面,拖延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处境越来越难,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图奇都必须知道对方如何打算,心里有点数才可以。

    揣着一肚子机密放对方到自己心里来,就好像财主打开宝库任人观赏一样,想想都觉得后果严重。

    “不这样不行啊。”

    盯着十三郎看得久了,图奇又发现一点让人困惑的事情,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一层金属才会有的光,就像一个烧到通红的铁人,刺得眼睛生疼。

    找到,看到,震撼,疑惑,所以焦灼,此时此刻,图奇只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果断离开,现在再想上去,不说人家能否答应,局面上......真的不太方便。

    这样想着,图奇内心有些愤怒,拧眉瞪眼,发出无声询问。

    “告诉本座,现在的你到底什么境界!”

    “大逍遥仙人。”

    “......不吹会死!”

    “呵呵。”十三郎不和他争,平和言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掌命使者可否告知,我是否就是你要找到人?为什么找我?”

    “这个......”投桃报李的时候到了,对着十三郎的眼睛,图奇很轻易地看出来,如果向对付美帅那样对付这个人,结果会很糟糕。

    可是,什么都还没确认呢!

    之前所谈,围绕的核心是十三郎新学会的读心法术,假如图奇足够聪明、机缘也好的话,没准儿数百年后有所成就。

    眼下呢?

    到这儿图奇忽然发现,所谓的见、仅仅就是见了面,除了一番看似丰富、实则无用的东拉西扯,自己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为难的时候有人解围,冷哼传出,周围鬼阵忽有骚动,杀机暗起。

    没有丝毫犹豫,图奇赶紧抓住机会。“事有轻重缓急,其它不妨留到以后谈,当下之计是脱困。”

    机敏举动,换来十三郎微微一笑,与一道了然于心的眼神。

    “事有轻重缓急,有道理。”

    “那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被十三郎这样看着,图奇心里发虚,明明对方连反驳的话都没说一句,他却觉得不单单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还上了当,再次落入陷阱。

    “真是见鬼了!”

    图奇啊,你可是大能来着,有点出息,不要总是疑神疑鬼。

    暗骂一声自己,图奇回头摆出请教姿态。

    “这种局面,有什么办法破解?”

    “别人要杀我们,我们只好先杀了他,除此能有什么办法。”

    “......你打算怎么杀?”图奇暗想吹吧吹吧不犯罪,真以为自己是逍遥仙。

    十三郎好像理解错了意思,严肃回答道:“一下子杀光不现实,我打算一批一批地杀。”

    “呃?”图奇有些发愣,暗想这货玩真的,难不成让大伙儿排队送上人头?

    “先解决他们。”

    随手一指军阵右侧,此刻十三郎没空读心,神情慢慢转淡,变冷。

    “还挺配合,当真活够了么。”

    ***********

    “我等只为挑战而来,不需要明白谁是谁非,也不会参与。”

    发出冷哼者来自右侧,到现在,陆续赶来、准备向生修挑战的凶物鬼豪已达百多名,眼看几方对峙没有实质举动,渐生不耐。

    “不管是人还是鬼,为人为妖,最终所求皆为大道;在下相信,各位、还有人修同样认可这点。”

    一番话引来诸多响应,百多名强者蠢蠢欲动,周围鬼王、包括靠山王在内神情漠然,极为默契的保持沉默。

    “各位王驾慢慢讨论,在下先向人家道友讨教,生死不计。”

    说话的是通体漆黑、连形状都看不出来的横沼凶物,发觉周围并无反对的声音,姿态越发骄傲,神情更加慷慨。

    “除非,来自人间的同道不敢接。”

    “打上门了呵,不接也得接。”

    没等一众鬼王开口,美帅那边接过话头,目光对着凶物,随手在人群中一指。

    谁都看得出来,美帅没有具体目标,根本是在乱指。

    “挑头就从你开始,他行不行?”

    “生修......敢轻视本座!”瞧一眼那名被点到的中年剑修,凶物因羞辱而怒吼。

    “那就是可以。”

    美帅摆手示意剑修出战,看都懒得多看那头凶物一眼。

    “时间珍贵,快点砍了它。”

    ......

    ......u

第一六三十章:站高望远,心属上方

    接到命令后没有迟疑,中年剑修径直出列,走过狂灵地边缘时,他伸出手,从处处可见的枝条采了一截。

    此刻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看到这个举动稍稍有些诧异,随即了然。

    “这样补充实力,很巧妙。”

    生修为生,罗桑古木含无限纯净生机,当年十三郎得到一截枝条救好殇女,今日剑修采其本体,不用说潜力、耐力甚至实力都会增强。

    “算不算作弊?”

    “不算吧......应该不算。”有鬼王如此回应,似在替那名人修说话。

    在冥界,如此大规模的阳修入界是万年难遇的稀罕事,当截杀被放到一边、阴阳比斗真的进行的时候,各方鬼物不由自主地代入其中,希望看到一场公平、公正的竞技。

    此前那头凶物的话很有道理,大家都是修行,终极目标只有一个:得道!阴阳斗法,从反面验证道法,说不定就能带来感悟,何尝不是一场难得的机缘?反之一旦群杀展开,混乱当中想的是如何在保全自己的同时杀死对手,哪有功夫做那件事。抛开这点,能有机会亲眼看到、甚至参与到注定名传千古的盛事,本身就很难得。

    无论赢还是输,生修反正跑不掉,放大了想,在冥界、横沼这样的大环境下,他们就像一群闯进猛虎领地的猴子,无论跳的多高爬的多快,哪怕渡过今日之劫,最终难逃覆灭结局。想通这点,周围鬼王的心态发生很大转变,对这场比斗不止默许,还有点小小期待。

    希望生修坚持久一点。才能看得更清楚。

    “战法得当的话,未必一点机会都没有。”

    “大境天堑,没什么意义。”

    “拖延一时或许可以,取胜......难。”

    “关键在于对手,又不是看不懂。”

    “也对,看魔变怎么选了。”

    “魔变”就是那名挑头凶物。不是真的魔,而是指其功法特点;此时此刻,魔变望着中年剑修径直行来,眼中怒火慢慢褪去,脸上浮现出残忍的表情。

    “想拖延?得有那个本事,还要本座给你机会。”

    黑气动荡,凝集,凶物随意抖了几抖,将身体连同黑气一道。变成一把十丈墨剑。

    剑修当然擅剑,中年剑修背背长剑,过来时一路凝聚气息,剑气纵横;魔变并不精通剑法,但他能变,变出任何想要的剑。

    黑气暴虐,剑身厚重,不识魔修真面目。乍看就是魔剑。

    看到这一幕,周围熟悉其特点的鬼物纷纷摇头。知道这场比斗将无悬念。

    化剑之后仍能开口,魔变态度讥讽。

    “你是剑修,本座便用剑道破剑,出剑吧......嗯?”

    视线中,那名剑修一句话都没说,也未拔出背在身后的本命法剑。而是拿着那截刚刚摘下来的树枝,向前轻轻一划。

    没有什么玄妙招式,没有宝像之光,剑修出剑剑芒遂出,细细长长透着象征生意的青绿。毫无花哨地斩向自己的对手:那把漆黑厚重的鬼剑,那个凶煞四溢的凶徒。

    “啊......”四周一张张发楞的脸。

    这就是剑。

    这就是他的剑。

    这就是生修用来对付鬼物的剑。

    “你找死!”

    屡遭羞辱,漆黑巨剑难以遏制心中怒火,咆哮中声威再度狂涨,同样毫不犹豫地切向正前。

    他不但要破掉那把剑,还要劈开那个不知死活的人,连其元神也一道锁死,绝无逃遁之可能。

    唉!

    两剑相遇,叹息声随之响起,至此人人都知道,神仙亦难改变结局。

    嗤!

    青色剑芒如油鱼戏水,闪几闪,跳两跳,嘶嘶啦啦一阵乱响,将那把墨剑斩成两片。

    “嗯,哎!啊......啊!”

    乱七八糟的呼喊声中,浓墨崩塌,两片生鳞带毛的残躯跌落,程中被雾气所蚀,皮肉鳞毛骨都如春阳下的雪一样消融、消散;中年剑修半声闷哼,身体倒飞,一路嫣红。

    两败俱伤。

    一心把对手切成两片的凶物被切成两半,以轻慢姿态入阵的剑修喷血而退,看样子伤的不轻。

    退有退的好处,剑修飞退接近狂灵大地,踉跄中稳住身形,抱拳宣告。

    “承让。”

    言罢转身,在无数双目光的应送中回归本阵,正式宣告这场比斗的结束。

    没有人回应他的话。

    一番本能尖叫后,周围再没有一丝声音,只剩下无数双呆滞的眼睛。

    “好!”

    沉寂中,美帅松了口气,第一个做出反应。

    “好......好好治伤、调理。”

    能看出来、这一战虽然是他安排,内里并无确切把握,当胜利来临,身为主帅的他本该故作云淡风轻,如今却遏制不住意气风发,讲话都有些失声。

    “下一个!”

    嘴里叫着,美帅并未看着那些挑战者,而是投向天神般的靠山王。

    *******************

    “这......这不对啊!”

    直到这个时候,周围才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惊呼声发出,顷刻间连成一片,一群,波及整个战场。

    “是啊,这这这,这不对啊!”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叫声有惊无怒,有疑无愤,人们把阵营之争抛在脑后,心里的念头都是一样的。

    这到底是到底怎么一回事?

    狂灵地上,中年剑修的身影被桑木掩盖,只看到他的那些同伴,人们没办法由此寻找线索,彼此茫然地看着,找着,问着。叫着,希望有人就刚才的事情给出解答。

    没有答案,没有人有答案。

    喧嚣声持续了一会儿之后慢慢沉寂,众多视线回到美帅身上,望着他以挑衅的目光望着靠山王,满满都是挑衅意味儿。

    身为三军统帅。这种神情举止轻浮有**份,然而在眼下这种“肉在桌上任人宰割”的环境里,尤其经历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后,轻浮不再轻浮,反而斗志昂扬,显得极为锐利。

    事不关己,靠山王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好看,但只维持一瞬便又恢复,微微一笑。

    “小人得志。”

    “你输了。我们赢了。”美帅也在笑,简单陈述事实如铁。

    靠山王轻洒说道:“一场胜负罢了,大判何至于激动。”

    美帅指指快要消散的魔变尸体,再指指靠山王,重复刚才的话:“魔变是你的人,你输了,我们赢了。”

    言行似有深意,周围有人看出异常。心内开始思量。

    之前挑战来得突兀,实则打破尴尬僵局。结果看似寻常,实则不太正常。

    所谓强者、问道、尚武之心,那是在没有利害冲突时才可冠冕堂皇讲出来的话。放在平时,鬼王联手绞杀人修,为的是从其身上获取利益,区区几名勇莽妄图在这种事情上插手。等于作死。

    眼下情况不太一样,挑战先行不止可以维护颜面,还能进一步强大己方军容,可以试探人修深浅,可以借此打压图奇。甚至还可以......只不过,稍稍有点示弱的味道。

    与最终输赢相比,那算得了什么呢?

    听了美帅的那番话,靠山王有些不喜,决定打击他一下。

    “看看周围,大判便知自己该不该这么高兴。”

    剑修一剑斩杀魔变,与此同时,另一重事实也在发生,短短片刻,又有两拨鬼王率麾下前来,挑战者的队伍也增加四名。

    杀一个,来一群,如此交换哪方更划得来,一眼可知。

    “本判一直知道。”

    美帅望着靠山王,感慨说道:“你啊,象身鼠胆......”

    “口舌之争。”

    意识到争论无便宜可占,靠山王轻轻摆手,侧顾右边。

    “人修狡诈,障眼伎俩,区区一场胜负便敢欺我鬼道无能,尔等自负此间勇者,对此可有说法?”

    一番话听得美帅连连摇头,暗想这货不开神坛真是可惜了,天生擅长蛊惑人心。

    果不其然,靠山王的话刚刚讲完,视线中,那群本有些颓然的挑战者纷纷愤然,争先恐后出列。

    “求道者何为先?无畏、无惑之心也。本王身负统御之责,如背枷锁不能快意沙场,空怀怅然。”

    美帅与人修鄙夷的目光注视下,靠山王神情遗憾,感慨万千。

    “下一个。”

    *******************

    “本座认识他,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绝对用不出这样的剑!”

    挑战继续进行,周围目光全被吸引到战斗双方,这边图奇早已按捺不住,冒着被看破一切的巨大风险,在心里向十三郎声讨。

    “是你,又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

    作为除人修外唯一参加过两次战斗、至今活着的冥界大能,图奇的这番话有根有据。登岸一年,他曾怀疑过自己要找的人隐藏在八百修士中,挨个探察。以他的能力,美帅等防得了大概防不住偷窥,这种事情无能为力;毫不夸张的说,除美帅等寥寥几人外,图奇对这里每个都知根知底,一言中的。

    “问题出在那截树枝上,肯定。”

    不怕十三郎否认,图奇信誓旦旦说道:“那一剑有古怪,里面有不属于他的剑意,本座......又来!”

    视线中,第二名横沼抢先跳出来,这边美帅照例随手叫出一名剑修,那名剑修与之前中年的举动完全一样,随手摘下一截树枝,然后出战。

    “糟了!”图奇一声惊叫。

    “别叫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看出来。”

    图奇的态度让十三郎不太高兴,阻止后淡淡说道:“糟什么糟,你到底站哪一边?”

    图奇楞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放缓声音说道:“罗桑枝条内藏剑意,可惜没办法让大家慢慢祭炼、将其真正化为己有。如今它们大多为一次性使用。与用剑修士本体剑性不通,伤人伤己......效果其实不好。”

    声音透出惋惜,十三郎说道:“时间仓促,只能这样了。”

    图奇敏锐地捕捉到其中要点,犹豫问道:“你说大多......是指剑意有很多?”

    “三千剑杀,皆为我用。”

    “......不吹能死!”

    “那就看呗。前提是打够三千场。”

    “呃......”图奇意识此题无解,又问道:“这种剑意是现成的,不是你的东西?”

    十三郎有些无奈,反问道:“先不说我有没有那个本事,如果是我的,要树枝做什么,何不直接藏与剑中。”

    这个解释很在理,借用枝条藏剑,明摆着容易引发猜想。

    图奇意识到自己犯傻。愤愤说道:“刚刚吹牛说自己大逍遥......对了,为何不提前摘下来藏着,虽说古怪,总比这样现摘好。”

    十三郎回答道:“藏剑之法初成,很多难题尚未解决,你可以理解为,一次只能藏一剑。”

    这句话应该反过来理解,也就是说。事实并非如此。

    图奇这样嘀咕着,又问道:“剑意是现成的。威力又这么大,像是随手即可施展......出自谁之手?”

    心里发问的时候,图奇忍不住左看右看,结果没能找到“那位隐藏起来的剑道大能”,反目睹第二名凶物被一剑斩杀,结局与魔变完全一样。

    这一次。美帅不问靠山王的意思,放声宣告。

    “下一个。”

    “我来!”

    不得不说冥界凶物与人修不同,犯了性子之后、明知道有鬼也往前冲,美帅话音刚落,第三名鬼物又站出来。惹得图奇频频摇头,内心愤慨。

    “靠山王也正是,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注意立场。”十三郎时刻不忘提醒,仿佛真拿图奇当自己人。

    图奇争辩道:“就事论事而已。这样下去,人虽越来越多,军心不稳啊!”

    “轮到你替他操心。”

    十三郎讥讽说道:“换成你是他,在没有弄清剑意为一次性使用、具体数量与最大威力之前,能怎么样?”

    图奇陷入沉默,半响才说道:“难道只能人命去堆?这样的剑意......问你,既然藏着这样的三千人,何不干脆亮开来,大杀四方。”

    “三千人?”十三郎啼笑皆非,说道:“三千名一剑斩杀劫境的修士,你觉得可能吗?”

    “我也觉得不能,可是......”

    “而且你弄错了,真有那么多人,也应该先把对方强者阴死几个,免得大军乱杀的时候受损。”

    “......卑鄙,阴险,狡诈,无耻......”

    “别闹。”

    不愿与之胡扯,十三郎回应道:“告诉你好了,这些剑意的主人早已不在,最近的也已死掉六十年。”

    “啥意思?”图奇神情微惘。

    “人陨落,剑意长存于天地,只有真正痴于剑的人才能留下剑意。

    “死后一道剑意击杀劫境,随手拿出几千名这样的人留下的剑意,你们生修真是神仙......个个大逍遥。”图奇根本无法相信。

    十三郎摇头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留下剑意的剑修当中,绝大多数与眼前这批人修为相仿,若不然,他们根本承受不住。”

    道理上很说的通,从结果看荒谬到没法讨论,图奇愤怒说道:“你当我是傻子,修为生境,死后剑意反能斩杀劫境......”

    “你还是不懂。”十三郎说道:“剑修身亡时留下的剑意并不见得强大,但却是他们一身精华所在,最最精纯无垢。剑中王者召唤它们,以绝世之剑纳之,再以天地烘炉、金乌真火淬炼六十年;期间不知多少次生死关卡,因有罗桑古木补充生机、狂灵意志巩固剑魂,方得存留。”

    “几条中随便拿出一条,谁能做到?这样的剑意,用来杀这些土鸡瓦狗,老实讲我都觉得可惜。”

    声音透出感慨,十三郎幽幽说道:“君子为剑,天生傲骨,只有剑中王者才能驱使它们,重上沙场。”

    “剑中王者,在哪儿?”图奇再次捕捉到要害,顾不得震撼赶紧追问。

    “你管呢。”与之前上次一样,关键时刻,十三郎以闭门羹伺候。

    “我说你这人......”图奇有些无语,悻悻说道:“我说你这人很奇怪啊,莫名其妙把这些都说出来,就不怕......”

    公平讲图奇这番话很难得,算不上提点,起码用心是好的;当然,也可能是他故意如此,以无代价换取好感,可惜结果事与愿违,仅换来十三郎一声冷笑。

    “会什么,反水?”

    十三郎嗤的一声笑,声音淡淡,说不出的骄傲与不屑:“图奇啊,和我打交道,你得先要搞明白一个事实。”

    图奇声音微沉,反问道:“是什么?”

    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话多半石破天惊,而且不大好听。

    果不其然,十三郎的话何止难听,简直让人没法听。

    “让我担心的对手根本没露面,至于眼前这些挑战者、六鳌、鬼王、靠山王什么的,还有这位掌命使者......”

    想想没什么好说的,十三郎扬起面孔望天,默默摇了摇头。

    “算了吧。”

    ......

    ......u

第一六三十一章:连败

    第三场挑战依旧进行的很快,之后是第四场,第五场......

    “下一个。︾︾,”

    美帅的声音越发响亮,战场安静下来。

    连续五人被一剑斩杀,群情激愤的感觉慢慢消退,消亡的恐惧感占据上风,不仅挑战者们迟疑不决,周围观战鬼王均意识到情况不妙,面有忧色。

    鬼物不是幽魂,不是真的全无畏惧,纵然无畏,面对这种一边倒的结果也会丧气,对战志造成很大影响。此时大家不得不考虑一点,任由情形持续下去,今天这场围剿到底还能不能打,打不打得过。

    之前没有人考虑这个问题,事实上,众人真正担心不是人修,而是能够对局势产生根本影响的图奇。长期与横沼为邻,周边鬼王不会很清楚那些半生半死的怪物整体多么强大,不会像人修那样产生误解。具体将来,一旦图奇决心捣乱、与靠山王抵消的话,局面将演变成四方鬼王围剿生修,导致灾难。

    事先都知道金花大判用兵如神,乱战尤其厉害,若不能在实力上取得压倒性优势,结果是注定的。

    两败俱伤,在场不少鬼王会因此战除名。

    如今这个年头,还能在大势力狭缝中求得一块安居之地,草头鬼王没有傻子,最清楚实力、军容多么重要;他们都知道,人妖两大阵营对抗明显,九大鬼王之所以没有将这些草头王强行收编,一方面因为它们在态度上偏向妖族,二来担心众怒难犯,忌惮的是整体。

    单个拧出来放到九王面前,地位不比人家一名普通鬼将高。

    某种角度讲,这些实力更强的鬼王的处境甚至还不如那些挑战者。一旦属下、自己损伤过于惨重,出路便只有投靠人妖两族中的一方,将来大战起时、做一名十之**会光荣的炮灰。

    不考虑远景,眼下身处横沼险境,鬼王也不敢把横沼当成真正伙伴,此次入界。靠山王看的是六鳌、准确讲是河间王的面子,等到事情结束,谁知他们会否落井下石,借机将这些到场势力荡平。

    总结起来一句话:封息传讯,来是都要来的,不管是为了面子、杀人夺宝、还是图个封赏,这场热闹不能不赶,来之后具体怎么做,得依情形而定。

    说到情形。有一点不能不被提及,连续五轮比斗,鬼物虽然一败涂地,也非全无收获。首先大能多已经看出,那些获胜生修并非实力陡然拔高,依仗的是藏在树枝内的剑;其次他们看到,运用那些剑意需要代价,五人当中、两名生修的伤势主要不在对方反击。而是自己被剑气反噬所造成,换言之。他们刚刚得到那些剑意,尚未来得及消化。

    第三条很关键,此刻不少人心里生出怀疑:藏在枝条内的剑气为一次性的消耗品,用掉就没。

    大能众多,眼光个个不差,这些结论很有根据。再经彼此参考、完全可以相信。事先意识这点,十三郎也没想过隐瞒,只给对方留下最后一惑。

    剑气究竟有多少,战前领取是扰乱视线的烟幕,还是故意为之。

    对各方而言。这是决定战场走势的题目,非解开不可。

    ****************

    “我来试试。”

    一段稍显尴尬的沉寂后,第六名挑战者终于登场,不等美帅开口便把手指向生修中的一人,神情轻蔑。

    “原以为魑魅魍魉为冥界独有,今日才知道,阳世人修更加卑劣。”

    值得一提的是,这名鬼物来自横沼以外,登场前一直观察着狂灵地上的修士,而非那些被美帅点名参战的人。经过认真思量,这名化为人形、一身儒装的鬼物心中有了结论,决定不接受美帅指派,自己选择对手。

    “本座滦平,平生不喜诡诈之道,不欺后辈。”

    这番话很有意思,一来挑明生修胜在阴险,自己并不是害怕,而是不屑......原因是,他选的对手是劫境。

    “我选她。”

    “我?”

    被点名的凤阳夫人笑起来,原因人人皆知,她在生修当中最晚冲境、前些日子才刚刚破的劫关。

    新破劫关,道心初变,境界未稳,好比一个人、原本只有五十斤力气突然能举起一百,原本只能跳两米高、如今一跃腾空过丈,能力大了,但会带来诸多不适。不用想也知道,战斗当中,这些变化极有可能致命。

    那也是劫。

    既然是劫境,大家处在同一层次,鬼儒说的那番话就显得在理——虽然他是劫上。

    仅仅如此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此前那番观察让鬼物认定,这个女人不精于剑道,或根本不会用剑。

    好兵终需良将统,神剑也得经人手,匠师打造神兵利器,比武却是外行;罗桑枝条内藏凌厉剑意,落在不擅剑道的修士手中,威力不过自我发挥、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如虎添翼,考虑到凤阳夫人刚刚破劫,情形或许更糟。

    那样的话,鬼儒自忖有绝对把握,顶多小伤。

    “聪明之举。”

    话一说出,周围便有鬼王频频点头,暗想横沼凶物强则强矣,终究是些不动脑子的蠢货,哪比得上纯正鬼修。

    “呃?”

    相比鬼物一方略显振奋,美帅稍稍愕然,神情又似比斗刚刚开始时候微忧。

    稍稍迟疑,他对凤阳夫人说道:“此獠攻于心术,或擅毒。”

    这是真作弊。鬼物参战从无一人主动提点,鬼身判官公然这么干,立即引来群鬼愤怒。

    休拿神仙不当人,只要有了立场、利益,矜持随时可以丢在脚下。

    奇妙的是,与之切身相关的鬼儒并不在意,脸上甚至流露出释然,越发骄傲。

    “大判可随意指点。不用那么小声。”

    这番话引发阵阵喝彩,因此前连败的鬼阵气势见涨,一些机灵的鬼将在鬼王示意下借题发挥,把之前几战归结到人修狡诈,口口声声藏剑不公。

    这是试探了,换来信息最好。换不来无非浪费口水,不吃亏。

    “阁下心胸宽广,多谢了。”

    周围喧嚣,美帅懒得理会,凤阳夫人更不在乎,既然对手放话,她索性止步、又向美帅讨教几句,直到周围嘲讽、甚至谩骂声一片,方才缓步出列。

    随着这个举动。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针落可闻。

    大家都在期待着一件事......但非期待其出现,而是希望不要发生。

    接下来的一幕将气氛推向高峰,人人可见,凤阳夫人没有摘取罗桑枝条。

    “好!”

    “干的漂亮!”

    顷刻间鼓噪声响成一片,直冲霄汉;乍一看定会生出误解,认为大家在为凤阳夫人加油打气。压抑太久,包括靠山王等人在内。均期待、需要一场胜利提振士气,如今看来。似已唾手可及了。

    对那些推衍大势的人来说,凤阳夫人不取枝条这件事意味着更多,比如:剑气告罄?

    鬼物当中也有擅剑者,此前有见,生修每个人用的剑意都有不同,桀骜、凌厉、沉朴......用剑者知道剑随人走。那些剑气明显属于不同的人。既然这样,数量有限合乎情理,只是需要证据。

    喧嚣惊天动地,声浪中凤阳夫人清瘦的身形越发显得单薄,其身后。美帅不顾周围鄙夷目光,送出最后叮嘱。

    “抢攻为上,不敌速归,勿争一时长短。”

    嘘声四起。

    ************

    “装!又在装!”

    作为冥界的一员,图奇毫无疑问是此刻最知根知底的那个人,望着凤阳夫人出场,心里又对十三郎啰嗦。

    “老实交代,你在凤阳身上藏了什么?”

    “我不是百宝囊,再说凤阳自己能行。”十三郎望天思考着什么,随口敷衍。

    “别扯了,明摆着有差距。”图奇相信自己的判断,根本不信十三郎的话。“你要是没搞鬼,凤阳能这么镇定?这么有风范?判官能这么安心演戏?瞧那脸崩的......跟真的似的。”

    “那叫修养不叫镇定,你不了解凤阳。”

    “我不了解?哈哈,狂灵修士总共那么几个女修,本座都曾特别关注,会不了解?”

    “你了解的是修为,凤阳逆境中修出来的心性,看是看不破的。”

    “是吗......别想糊弄本座!”

    “那我和你解释清楚,说服了的话......把关于掌命的事情全都告诉我。”

    “这......算了算了,我自己会看!”图奇愤懑挥手,样子有些恼火。

    “呵呵,和你说着玩的。”

    对图奇,十三郎内心其实很重视,之前恐吓自有目的,真牵涉到关系,行事说话始终拿捏分寸,不至于让其翻脸成狂。

    “凤阳和我出自同个地方,刚飞升的时候,仙灵殿寻找久孕不生之女,凤阳身怀妖胎被迫寄人篱下,根本没有奢望今日成就,只想有个安稳地方保全性命。你是大能应该明白,修幻者最易迷失心境,彼时凤阳颓丧失志,本质犹如行尸走肉......”

    挑重要的地方简述始终,十三郎说道:“前后四百年,凤阳从不奢望生境到堪破生死,一举破劫,修为上的成就算不上什么,关键在于心修有成。以我看来,这与涅槃重生没什么两样,修行下去,除非遇到难关死劫,破涅是顺理成章的事。”

    “修养高下,主在一个‘真’字。你说凤阳临战装样,请问她装什么了?面对强敌,谨慎难道是错?力有不及请教高贤,有什么不对?”

    自天上收回目光,十三郎示意图奇看那名鬼儒,不屑说道:“再看看他,先是察言观色,明明怕的要死,偏又遏制不住贪念想出战,之后故做骄横姿态,试图麻痹对手;这种货色,表面豪勇无畏、本质上不得台面,鸡鸣狗盗之徒尔。”

    一番话说的图奇直愣神,虽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又忍不住抓狂,暗想这不对啊,凭什么你耍阴谋就是好的,别人苦心寻找破绽就成了......鸡鸣狗盗之徒尔?

    “你是说,这么多大能都走了眼,凤阳真能打得过滦平?”

    “修为差距实实在在,打不过就打不过,有美帅指点在先,逃跑总没问题。”

    “你这种人,会眼看着她吃亏?”

    “什么叫我这种人......算了。”十三郎笑笑不再争执,凝目关注战局走势。

    “不放心了吧,是不是没把握?”好不容易占到上风,图奇不依不饶。

    “嗯。”十三郎老实点头,承认被他道破心意。

    “到底有没有藏手段?”图奇不忘根本,赶紧追问。

    “防备总有一点。”十三郎摆摆手:“别说了,自己看。”

    周围喧嚣,这边争论的功夫,凤阳与鬼儒之间的战斗早已展开,但与此前五场不同,此次交手,双方都显得极其谨慎,战局随也被拉长。

    遵循美帅的吩咐,凤阳夫人上来即展开抢攻,几种法器交替打出,转眼间即在周围布置出一座简易阵法。玄光几番交替,阵内不见凤阳身影,重器玄法轮流打出,追着滦平一通乱打。

    是攻也是守,鬼儒要做的是接招、防范、攻阵、找出凤阳身在何处,之后才能谈得上反击求胜。

    “拖延?假象。”

    滦平一眼看破凤阳用意,微微冷笑。

    阵法坚固,那些攻击手段看似凶猛,实则对劫修而言并不强悍,真正杀招暗藏其中,是凤阳夫人其原本所擅长的东西:幻!

    幻藏阵中,每一次攻击都会侵蚀心神,对手若出于谨慎相互试探,迟早因此慢慢入局,束手就擒。对付这种对手,最好的法子是速战速决,以实力快速碾压。

    鬼儒滦平没有那么做,而是如对手期待的那样稳扎稳打,转瞬间化身为数亩大的毒云,稳步推进。

    鬼物本虚,如今更连气机都被毒云遮蔽,凤阳夫人凭阵法隐藏行迹,鬼儒同样有能力消失。

    “宁闯千难,不涉一杀,不管有没有藏剑,都让你没有用武之地!”

    接下来的战斗看上去比之前几场激烈十倍,过程却显得漫长而且无聊,法术毒云、双方对轰不止,鬼儒催动修为步步为营,逐步将阵法、连同凤阳夫人一道,通通包裹其中。期间凤阳屡次示弱、或展开拼命不惜一切的架势,鬼儒均以沉稳应对,保证不让对手冲出包围的同时,半点不肯冒进。

    强弱分明是事实,如此对抗,鬼儒越打越能感受到对方虚弱,知道距离胜利更近,行法时非但不肯加重,反而越发谨慎。

    “这个滦平打的不错......情况不妙啊”

    观望良久,图奇终于忍不住嘀咕,侧目去看十三郎时想到立场,改口说道:“这样下去有牌都没得打......你干吗呢?”

    “要结束了。”十三郎已经不再关注,淡淡说道。

    “结束?!”

    图奇微愣,回头再看时目光凝固,难以相信所见一切。

    “不会吧!”

    ......

    ......u

第一六三十二章:防到死,九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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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场奇怪的比斗,战斗双方绝大部分精力没用于进攻,而是从头到尾都在防守。…≦,www

    攻防转换,战斗节奏,比防守最可能导致的结果是平局,然而事实截然相反当时无人可以看懂,只有当整个战局结束,人们回想时才慢慢明白,鬼儒滦平从头至尾没犯一点错,依然输了个彻彻底底。

    后来是后来,当时眼下,鬼儒滦平大占上风,汹涌毒云逐步将阵法玄光压制,紧缩、绷乱,直到临近溃散,凤阳夫人不能如之前那样隐藏形迹,真身暴露在滦平与所有人的视野内。

    凤阳夫人咬牙苦撑,偶尔还能发动反击,她的身体因修为催动到极限而颤抖,脸孔染上一层不正常的酡红,还有双手,挥弹道法屡屡失灵,顾此失彼,破绽百出。

    此时的她没办法做到周全,只好舍长取短将法力集中,此前暗含扰神乱意的幻法尽数停止,一心一意专注于防守。

    修为不足,根本没办法作假,又过片刻,被用做壁垒的阵法咔咔作响,蛛网般的裂纹随处可见,重压随毒意侵入内里,凤阳夫人的最后屏障、护身玄光如潮水忽涨忽落,透出几分血色。

    斗虚者用幻者被迫显露真身,通常战斗到这里已经可以宣告结束;即便到这种程度,滦平仍未放松警惕,反比之前更加谨慎,封锁更严,逼迫更紧。

    身形淹没在毒云,在场这么多大能,仅少数几个能够看到滦平真身,看到其眼里浮现的那一抹凶光,脸上杀意。仅此一条便可看出,滦平实力比表面看着的要高的多。有足够本钱把自己视为转折。

    “要结束了。”

    十三郎这样说的时候,周围不少鬼王也都在说着同样的话,内心大感安慰,之前叫好的鬼物声音更大,喧哗、喝彩声四起。

    战斗结果已经确定,大家在等着一件事情发生:美帅插手、或者凤阳夫人认输。

    战场比斗毕竟不同于登台比试。约定俗成,观者不可以作为裁判宣告胜负,如此便意味着,假如凤阳夫人没有能力把声音传出来,美帅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战斗将一直进行到死。

    滦平就是这么想的。

    心里知道胜券在握,他开始一步步转变战法,由开始攻七留三到攻防各半,再到四六。直到现在,滦平把三分实力用于压迫,七分修为用于防范!

    防范不是纯粹防御,滦平不止防着对手有没有诸如“藏剑”类似的绝杀手段,还要让对方冲不开阵,破不得牢,连声音都别想发出。

    他不止要获胜,还要杀人。还要一举奠定声名,为将来铺路!

    “噗!”

    又一次重击。闷响标志阵法崩溃,毒云如潮水入关冲刷,眨眼间将凤阳夫人的身形包裹起来。

    “停”

    “哼!”

    “结束了!”

    美帅做势将起,周围几大鬼王闻声而动,同时滦平低吼。

    “杀咦?嗯?啊!”

    毒云化枪直破中军,滦平忽然一愣。一呆,顷刻间转为凄厉长嚎。

    就像荒原狂奔的野马掉入陷阱,周围瞬间变得漆黑,头脑也在发蒙;没来得及清醒,灵台剧痛。昏黑暗夜乌云忽散,无数颗星光一下子跳出来,放射出明亮冰冷的光。

    每一个星都像眼睛,滦平觉得自己再次坠落,仿佛掉进蛇窟被无数条毒蛇环绕,那些眼睛带着无可比拟的凶煞与残毒,毫不留情地将夜空撕碎,把滦平的记忆切割成无数碎片,飘荡到天上。

    “不!”

    说不出的恐惧充斥在每一道心神,被割裂的记忆全都在哀嚎,本能告诉滦平那些碎片对自己很重要,想要追上去抓住,然而随着记忆破碎,他的身躯变得无比沉重,只好眼睁睁地望着星光远离,自己却在无尽深渊中不停跌落、跌落、直到踩到实处。

    脚触地,滦平忘记了一切,魂体无伤,内里如常,唯独没有了神智、与记忆。

    这才是真相。

    大地是假的,光是虚的,记忆与神智是真的,如今全部离开滦平的身体,不知去了哪里。失去记忆的滦平茫然飘荡,变成一块没有神智的石头。

    “啊”

    变生仓促,外人不明缘由只见结果,滦平发愣、发呆、大叫,之后就像抽了气的皮囊,紧接着,凤阳夫人奋起余力,随手将滦平的身躯、连同毒云一道卷入玄光。

    没有主人意志,汹涌毒云好似没头苍蝇,再到一片无心毒雾,纵有杀伤、也与当初判若云泥。

    “结束了。”

    吁声吐出一口长气,凤阳夫人摇摇欲坠,勉强收拢玄光、连那几件法器都来不及收拾,翻身即走。

    “呱!”

    前方早有数十人迎上,关关为首眼笑眉开,与群修展开如扇将凤阳护在当中,疾速返回狂灵地。

    保障之举有些多余,周围人根本不知怎么回事,万里军卒、鬼王瞠目,一片死寂。

    “不会吧!”

    看呆了的人们不知所措,有所准备的图奇何尝不是浑浑噩噩,心里不停大叫。

    “入幻?不是。幽魂?也不是。傀儡?难道是傀儡怎么可能这样变成傀儡”

    “不是傀儡。”十三郎也在思索,沉吟说道:“应该是驱散。”

    “驱散?驱散什么?”

    “驱散记忆与神智,这样比较合理。嗯,到底是不是,等查过栾平的身体才能断定”

    “等等,先等等!”满满不可思议让图奇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杨,忍不住尖叫起来:“你的意思是事先不知道会这样?难道不是你下暗手,凤阳夫人自己把栾平变成这副模样?”

    十三郎说道:“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有可能瞒住所有人出手?”

    “这倒没有”图奇小小有点理屈。

    “暗招也是有的。”

    “我操!”

    “但我不知道会这样。那东西我只是把它交给凤阳,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那东西?什么东西?”

    “一切鬼物之克星。”

    “昊阳真火!不对”图奇先是吓一跳。很快清醒后无奈说道:“别自我吹嘘了行不行,本座知道你拜金乌真灵为老,然而老师是老师徒弟是徒弟,不说你有没有修炼成功,昊阳真火根本不可能是这种效果。”

    “谁说昊阳真火了?”十三郎奇怪反问。

    图奇愣住,愤怒大叫道:“是你自己说。一切鬼物之克星!”

    “鬼物克星只有昊阳?哪个老师这样教你?”

    “我操!”图奇不想再争了,有气无力说道:“到底是什么?”

    “九阴灯火的一部分。”

    “?”图奇神色迷茫,一个劲儿眨眼。

    十三郎说道:“烛九阴,上古四大奇兽之一。它的阴眼睁开一次就能摄人魂魄,自成一界。机缘巧合,我在那个世界里停留七十年,所见魂体个个混沌,和滦平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和之前一样,凡认为可以对图奇说出来的事情。十三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仔细解释道:“我抓到一条烛九阴,挖了它的眼睛,原来是盏魂火才能点亮的灯。这个东西很厉害,我自己实在没功夫认真研究如何运用,就从灯上取下一点灯芯,交给那些合适研究的人,然后告诉他们”

    “慢点慢点。让我先想想。”

    生平头一次,图奇觉得脑子不够用。来不及细想、只顾把这些话强行记住,再凭本能将其中关键挑出来,做进一步询问。

    “九阴,灯芯,好吧好吧,你从九阴身上得了一件宝物。觉得它对魂体有奇效,所以交给这些生修使用。”

    十三郎很好说话,耐心等待图奇整理完毕,回答道:“是的。”

    图奇问道:“你把这种东西交给他们,怎么确定哪些人合适?”

    十三郎老实回答道:“没法事先确定。由功法所长方面入手,精于迷幻、阵法、魂道的人相对比较牢靠。”

    “听起来很危险啊!”抛开立场由专业角度考虑,图奇严肃说道:“这些是活人,修为也都很低,包括你也不太靠谱,不如”

    “不如交给你保管?”

    “这样本座岂是贪图之人。”

    “呃?”

    视线在图奇两张脸上扫过,在那张如铁板般冷漠的眼睛里,十三郎捕捉到一丝此前从未有过的局促,就像孩子看到心爱之物,不敢开口的样子。

    “不是开玩笑,想要可以分一点给你。当然,你得告诉我具体用法、用途、用度,如此等等。”

    “一点怎么能够”图奇及时醒悟,怒目圆睁说道:“你在羞辱本座。”

    “哪有。”十三郎随意笑了笑,瞥开话题说道:“提到危险,岂是不算太危险,九阴一战,这些修士基本都有参加,亲身体会过那种感觉;那时九阴是活的,实力鼎盛无法对抗,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九狱界早就毁了,灯芯只取丁点,炼化研究取其摄魂之力,小心一点,能有多危险。”

    这番话很有道理,图奇无法反驳,神情有些着急。

    十三郎说道:“当然不能说有点危险都没有,话说回来,修行本就步步危机,炼宝危险,总不比眼前这一仗更难。”

    “是啊是啊,道理是这样讲。”图奇心不在焉,随口说道:“没看出来凤阳如何运用,滦平怎么中的招?”

    十三郎摇了摇头,说道:“凤阳尚未将其炼化,谈不上主动运用,她所做的仅仅是将灯芯点亮,滦平自会主动上门。”

    “什么意思?”

    “幻修作战,寻找真身是要点!换成你与凤阳战斗,会不会极力找出其真身,一直盯住不放?”

    “当然不会!”图奇愤愤说道:“本座会一拳把她打趴下。”

    “这个战法不错。”十三郎表示赞同,说道:“凤阳力弱,担忧灯芯威力不敢完全放开,滦平如果不是报着稳扎稳打的念头,而是上来便以强力突袭的话”

    “结果怎样?”图奇好奇问着。

    “死的更快。”

    “啊!不是说强力突袭的话就”

    “有就吗?就什么?”

    “拜托你认真想想,此战发生之前,我有没有可能料到凤阳会遇到滦平?有没有可能算到滦平会这么打?”

    “能的。”图奇毫不犹豫说道:“肯定能。”

    “能个屁!”十三郎失笑说道:“九阴魂灯为大凶之物,我把它分开交给大家,是希望集中群力解开玄机,不是让他们拿它当保命底牌。”

    “还有别的?”

    “废话。”

    “卑鄙!无耻!下流!”

    “有病吧你,这是打仗。”

    稍顿,十三郎感慨说道:“凤阳完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自己也被波及,接下来战斗是没指望了,闭关疗伤感悟炼化。嗯,相信她一定能度过此关,而且会第一个解开魂灯谜团。”

    “切”图奇明显不服,想想没自己什么事儿觉得丧气,随口问道:“魂灯不是底牌,剑意又不擅长,保命究竟靠啥?”

    “呵呵,真好意思问。”掌命使者脸皮这么厚,十三郎有些吃惊。

    “算了算了”

    好好一场阴阳交锋,因一个人的出现变成这样,感觉就像双方出题,一方事先知道答案,另一方懵懵懂懂黑暗中摸瞎;想想之前冤死的六位“同胞”,看看周围一张张脸,图奇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而且无聊,变得没精打采。

    “难怪阳间会有游戏人生这句话,唉接下来如何,这会儿又在谋划什么诡计?”

    “谋划再多也算不住你呵,掌命使者。”

    “别说我,就说你。”

    “我想的事情与你有关。”十三郎若有所思:“凡事需从根本着手,似你这样的存在,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我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你绑上战车,弃暗投明。”

    图奇哈哈一笑,眨着眼睛说道:“别恭维我,也不要看贬我;本座淡泊名利,心无所求,早已脱离尘俗。”

    “脱俗?托生吧你!不扯了,问你点事。”

    随口调笑,这次十三郎心里有事,没能留意到图奇神情微变,目光猛地一凝。

    “你是土著,和我说说那个刚来的刀客是谁?”

    “怎么了?”

    “这货挺厉害,而且像是发现什么,连着盯我几眼。”

    “呃,咦?还真来了呀!这下有好戏看了。”图奇高兴起来,两双眼睛四道目光在十三郎身上转来转去,谁都能够轻易看出,他在幸灾乐祸。

    “谁?什么好戏,和我有关?”十三郎觉得莫名其妙,轻轻挑眉。

    “横山不二,嘿嘿,说到这家伙话可长了,不过”

    仔细看过刀客的样子,图奇似也遇到不解的事情,微微皱眉。

    “奇怪,他怎么受了伤?”

    未完待续。。)r527

第一六三十三章:横山,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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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山不二是一位奇人,狠人,浪人,怪人,牛人,谜人,与鸟人。≧,”

    “横沼内外,他称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诸多人厌,诸多人敬,诸多人畏,诸多人喜欢。”

    如此夸张的形容作为开头,图奇在心里讲述着这位新来的强者,十三郎静静听着、一面自己观察,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与此同时,第七、八、九场比斗连续发生,人鬼双方捉对厮杀,节奏明显比刚才要快。

    鬼儒滦平死了,过程结局完全相反,可以说除了十三郎等少数几个,没有谁能够真正看懂;这对鬼物而言是一种刺激,不需再有人动员,冥界强者接连站出来,寻找各自认为合适的对手。

    “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

    耳边图奇声音不断,十三郎对那个远远观战、偶尔朝自己这边瞥一眼的青年的了解逐渐增多,心里问着。

    “会不会与横山不二到来有关?”

    “可能吧凡事与横山不二沾边,总会变得不同寻常。”图奇不是太肯定,犹豫中说道:“确定他在看你?”

    “嗯?”十三郎未作直接回应,反问图奇为什么这么问。

    图奇不太情愿说道:“这么多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不会这么快留意到你。”

    十三郎轻轻一笑,说道:“这是嫉妒人家有本事,还是恭维我和不二都太厉害?”

    “一边儿去!”

    两个选项都不好,图奇将此话题终止,继续之前的内容讲。

    “横山不二,不二是别人所加,指其一诺千金。出口的话从无更改这人其实不太喜欢说话,成名这么多年,挑战那么多对手,流传出来的都没几句。”

    重诺之人,话总会显得特别少,浪人横山言行如一。凭此点得到所有人敬重。

    “听起来不错啊。”十三郎客观评价着,一边认真打量。

    外形上看,横山不二面目普通神色随和,既不酷也不冷,并不会让人生出沉默寡言的印象,其身体四肢与纯正人族一模一样,没有横沼生灵中常见的畸形——除了那双翅膀。

    无需介绍,十三郎知道这是其鸟人称号的由来,或带有某种禽类血统。

    除了翅膀。可供标示横山身份的是其背后的那把刀,刀柄奇长刀身带鞘,远比背刀的人醒目。

    望着那把刀,十三郎总觉得是在看一座山。

    名人就是名人,虽然来的晚,横山不二始一出现即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骚动,以其所足下为中心,距离稍近的鬼物纷纷远离。以示尊重。

    十三郎留意到,当它们这样做的时候大多显得小心翼翼。像是刻意避免被发现。

    所有人都看看到,此前横山不二受过伤,衣襟带血,气息至今仍显不宁;难免有人因此议论,但都刻意压低声音,点到即止。

    一股不安的气息缓缓滋生。横山不二视如不见,脸上既无得意也没有懊恼,自始至终与刚来的时候一样,默默寻找感兴趣的东西。

    刀客,与禽类有关。这是关于横山不二身份的两大线索,通常名气大到这种地步,其前身后世早就应该被人揪出来,然而奇妙的是,横沼内外,没有人知道横山不二的真正来历,就像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突然展现在大家面前,是一个谜。

    “不错个屁,比起敬重,畏之厌之的人数多十倍。”

    “好战之人,让人畏惧好理解,让人厌是为什么?”十三郎有些好奇。

    “因为他挑战的时候该说什么好。”

    冥界,那些不喜欢依靠势力、四处流浪、将挑战视为修行途径的鬼物一样被称为武修,横山不二是其中之一,出道三百年,干最多的就是挑战,总计千余次。

    仅逢三败!

    以战为修,听上去颇具浪漫色彩,由文人骚客写出来、定能沸腾无数热血,征服无数少女的心,只有真正经历厮杀的人才知道,战场胜负关乎生死,只有残酷、与运气。

    平均一年数次挑战,横山走遍横沼内外所有地方,绝大多数时间花在赶路上,由此不能不让人疑惑,他难道不会受伤,难道不需要恢复、治疗,从来都不需要打坐修行?此外还应考虑到,任何强者都不能永远在钢丝行走不出事,与千战三败的恐怖战绩相比,千战不死才是更值得炫耀的伟业。

    关于这个,很多人把它与横山让人厌恶的原因归结到一起,认为还与其古怪习惯有关。

    选择挑战对象的时候,横山从来不看对方身份,与修为。

    前者简单,既然把自己看成武者,便不能因为别人的势力而怯足,想战便应打上门去;必须承认冥界强者在这方面相当大度,对待这些挑战者,很少出现以势压人、以众击寡那种不要脸的事。

    注意这里有个前提,敢于像“有组织”的人挑战,挑战者通常境界稍弱,或可看成是无畏的一项标志若相反,则被视为欺凌,会被所有人不齿。

    横山不二不管这些,寻找对手全无规律,不管对方是鬼卒鬼将还是鬼王,不管化神、生境、劫关乃至涅修,甚至某地出现强大幽魂也会去看看,与之厮杀一番。即便今天,当初一文不名的横山不二变成无人不知的名人,这个习惯依旧不改,想找谁便找谁。

    挑战可以拒绝,不打行不行?

    答案是可以,横山说既然不敢打,麻烦你把全部家当交出来如果连这都不肯,横山不二翻身就走,接下去很快有消息传出,拒绝挑战又不愿被打劫的人就此销声匿迹,再无影踪。

    横沼凶灵从无善类,真以为横山不二好说话。

    听到这儿。十三郎也觉得无语,揉着鼻子心里想这货真是唉!

    江湖总有江湖规矩,别人这样做是找死,唯独横山不二例外,因为他在挑战的时候,总把自己的境界压制到比对手稍低或持平。以此封人口。

    即便如此,很多人依旧因此不忿,一些大佬看不下去,出面教训横山说你小子别这么不地道,何苦变着法子欺负后辈。对此,横山不二开始不理,后来闹大了终于开口,说出一句曾让许多人动心的话。

    “余之道,根本在于公道二字。降阶逼迫确有不平,然不能不为;为证道,余以自身为誓,有迫我越境、落败者,愿奉残生随侍。”

    打个比方今日横山挑战化神,会把修为压制到顶多与对方相当,若对手能够击败、或逼迫他动用上境修为,则认对方为主。

    换个说法。他相信自己同境无敌!

    根本上讲,这样并不能改变降阶挑战不公的事实。毕竟法术存在运用,经验、见识都会对结果造成影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降阶之人都占几分便宜。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个誓言立的确实有些大了,引发诸多风浪。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横山不再四处挑战,因为很多人上门来找他,散修浪人不去说,有些鬼王存了收服横山的念头,专门栽培一些符合条件的人。这里的符合条件。并非指修为越高越好,相反,鬼王用各种法子帮助压制修为,赐予重宝,挑出上境强者与之对战,为的是让横山无法越级。

    那段时间,横山不二遇到的所有对手,个个有能力越阶,对此,横山不二来者不拒,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唯一不被其允许的是,若有大佬若以秘法藏杀招于其内,则誓言不被承认。

    其实这条有点多余,横山不二本身太强,话说的再漂亮,有资格、有胆量算计他的人也没几个,真有那种人,多半也会珍惜羽毛;比如九大鬼王、两相之流,肯定能够碾压横山,但不会为了得到一个人干出这种事丢不起那个人。

    总之那段时间横山很忙,非重伤绝不罢手歇养,最高峰曾有七天连战十八雄,被无数人传扬。

    各路、各个层次的强者接连上门,结果全部死光!

    “厉害!”听到这里,十三郎终于动容。

    “更厉害的在后面。”图奇感慨说道。

    终于有一天,所有抱此念头的人放弃梦想,此后再没有人挑战横山,他又回到以前的样子,四处找人、如今已到了快要找不到合适的人的地步。

    与此同时有人留意到,横山主动降阶向别人挑战的时候,百战百胜,从未杀死一人!不止如此,战后他会把战斗过程解析给对手听,甚至会指点对方一番。正因为如此,横山才被许多人喜欢,才能在横沼这样的环境存活至今,否则以他那种做派,便是个真灵也早就被剁成肉泥。

    “不是吧”

    在此之前,无论图奇如何感慨、怎样唏嘘,十三郎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到此终于有所改变,神情稍显凝重。

    人人知道杀人不易,其实有些时候,不杀人比杀人更加艰难,横山不二战无不胜也就算了,能够不杀死对手、证明其始终富有余力。

    感慨其强,十三郎不能不生出疑问。“千战三败,那几场怎么回事?”

    图奇回答道:“三场失败,其中两场为人所知,一为武修,对手是獠牙独;獠牙独的事情没来得及说,曾挑战数名鬼王获胜,据称摸到真境门槛,公认为武修第一人。”

    有资格被图奇提起的鬼王,最差也是涅修,当然具体需要具体对待,并非什么都以境界说话;无疑问的是那位武修第一实力强悍,横山不二虽败犹荣。

    稍顿,图奇补充说道:“其实那场战斗,很多人觉得不公平,当时横山不二连战疲惫,又不肯更改挑战时间。而且,战后横山不二很快重整旗鼓,獠牙独却很长时间没露面,有人因此猜测他遭到重创,被迫闭关疗伤。”

    同样是败,怎么个败法很关键,兔子与狗都都打不过老虎,不能因此把兔子看成狼,反之也一样。

    十三郎心里想着别的,问道:“临近真修没看到啊!獠牙独来了没?”

    图奇回答道:“他不会来的。”

    “嗯?”

    “只要某地有横山不二出现,獠牙独罕闻露面。”

    “担心再被挑战?”

    “是有人这么说是不是只有本人知道。”

    “呃横山既然挑战獠牙独,难道还不知道其真实修为?”

    “没人亲眼看到啊,又不是打擂台”图奇解释道:“落败是横山自己说的,獠牙独反不太愿意提。”

    十三郎想了想,说道:“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横山为了炫耀,獠牙独反而比较谦虚。”

    “哈哈”图奇听着好笑,敷衍道:“随便怎么想吧,人家不在乎。”

    “那倒也是。”十三郎也笑起来,接着问第二场。

    图奇回答道:“第二次失败是对洗红浪,武修中最最神秘的一个,而且名声不大好。”

    “嗯?”

    图奇犹豫说道:“怎么说呢,洗红浪这个人吧,很神秘好像他什么都干什么都肯干,毫无原则可言,周围很多脏事恶心事都和他扯上关系,偏有找不着证据。慢慢地,这个名字变成禁忌,其人更是无迹可寻,没地方找,纵来多半也认不出。”

    “哦”那就是没什么好谈的了,十三郎再想了想,问道:“第三场”

    图奇摆手,说道:“只知道有这回事。有人猜猜横山胆大包天,直接挑战九大鬼王之一这不胡扯么?”

    “嗯,是不太靠谱”眼见问不出什么了,十三郎试探说道:“这么有个性的家伙,今天到这儿来,你觉得他准备找谁麻烦?”

    “当然是你们!”图奇毫不犹豫回应,说道:“横山不二没见过生修,不择修为,一下子出现八百个大活人,焉能错过。”

    “他还没见过判官呢,金花大判。”十三郎悻悻反驳,试图把美帅推上前台。

    “判官以后有的是机会,此前就有消息,横山打算到更远的地方闯荡。”这样说着,图奇脸上再次浮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别人不知道,你没得跑。我看见了,这会儿瞅你好几眼。”

    “凑巧吧,我还不相信他能看出什么。”

    听多了,重视了,十三郎自己也觉得丧气,凭空多出一个看不出深浅的牛人,本就艰难的局势更加难以把握。

    “大麻烦啊吗的!”

    诅咒声中,连续多场比斗完结,场面再次陷入沉寂的时候,那个早被人关注的青年、横山不二似乎觉得看够了,缓步走上前台。

    “我先来吧。”

    根本不用说话,哗的一声,挑战者、包括鬼阵都纷纷后撤,腾出好大一块空间。

    没有人留意到那个“先”,纵留意到也不知其意;大家只看到横山不二的眼神,视线在一群生修脸上流过,平淡开口。

    “谁先来?”

    这一次,四方鬼物皆留意到那个“先”字,也都明白意思,喝彩之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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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十四章:不二有二,闻狼识机

    横山不二出场的时候,正值冥界一方士气二次衰落的紧要关头。し

    第七场开始连续十次挑战,鬼物仅获一胜一平,获胜的那场不太像胜利,人修主动宣告认输后撤离,输掉的八场却有六人当场溃亡,余下两个勉强逃生,早已远去。人修唯一出现伤亡是第八场,一名自称别石的鬼物选择两败俱伤的打法,与对战人修同归于尽。

    他成功了,由此可以看出,冥界强者并不缺乏勇气。

    勇气总能换来成果,只是这成果未免太少而且太小,失望不可避免的开始反扑,随着一场又一场失利,耐心与奋勇被一点点消磨,斗志最终被打灭。

    总结十六场比斗,冥界十六名劫上强者就这么没了,换来人修参战修士脱力无法再战,形成兑子。对各大鬼王而言,比斗过后理应还有大军厮杀,期间冥界一方得到补充的强者比失去的多,结果完全可以接受,甚至可以说,形势在朝对鬼王有利的方向发展。

    若考虑军心无法准确估计其影响,人修由此入手是无奈之举,真要说个子丑寅卯,根本不可能。

    大局如此,十三郎也没辙,挑战者再度沉寂,想要的震慑效果已经得到,一两场胜负、生死不像开始那么重要。站在高处考虑全局,他望着周围不断增厚的鬼卒大军,心里埋怨冥界土地肥沃,怎么能长出这么多强者、这么多鬼王与大军。

    “这能叫多?”

    图奇讥讽说道:“没见识。想想横沼有多大,周围更大这么和你讲,假如由我主持召唤,数得着的鬼王三十七名,劫上武修,拿出两三百个不成问题。”

    “这么多!”十三郎有些不信同时有些疑惑。“还有一多半没来?”

    “是有点奇怪呢”横山之后很久没有新人赶到。从那时起冥界一方持续增兵的势头停顿下来,杀一个、则少一头。

    “不会出什么事吧。”十三郎胡乱猜着:“会不会不二兄仗义持言,看不惯以多欺少。沿路截杀?”

    “想的真美。”图奇差点笑翻,暗想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横山是活的。凭什么不能站在我们这边。”十三郎放飞想象的翅膀:“不然你来说说,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受伤。”

    “我怎么知道。”

    图奇准备嘲笑几句时,横山不二登场亮相,一眼囊括全部生修。

    谁先来。

    这句话的意思很直白,我一个,挑战你们所有。

    欢呼四起。

    可以想象周围鬼物因此多么振奋,呼号欢叫喝彩声四起,如大浪翻涌冲霄席卷。连靠山王的声音都被淹没,不得不等了很久才重新开口。

    “大判不要误会,容本座说两句。”

    劫境也就罢了,横山不二是涅上大能,挑战生境人修难免说不过去。考虑到横山不二的古怪脾气,大军作战极有可能袖手旁观,为了让这场注定会人修造成巨大伤害的挑战得以进行,靠山王不等美帅提出质疑,主动出声。

    他把与横山不二有关的规矩、事迹粗略介绍。

    “横山道友为冥界豪雄,从不以修为欺凌”

    看得出。靠山王很乐意充当这个角色,脸上居然带着微笑,谈及横山多为褒颂。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止他一个,周围鬼王、武修个个如此,每每靠山王讲到得意处,总会引发阵阵欢呼。

    对这些事情,横山不二表现的很平静,即未拒绝也不感激,只默默听着。他也知道生修不了解自己,有些话必须说在前头,有人代劳、总比自己浪费唇舌省心。

    “这家伙。估计一辈子都没这么受欢迎。”

    望着周围欢腾模样,十三郎乱发无聊感慨。随手弹出道道飞星。此刻周围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横山不二身上,没有人留意到他的举动。

    “呵呵。可不是么”

    图奇留意到了,出于本能马上问道:“干吗呢?”

    “做陷阱。”十三郎老实回答道。

    图奇莫名生出寒意,赶紧说道:“别胡来,这时候对横山下阴招,绝非明智之举。”

    十三郎手上动作不停,反问道:“你在替我们着想?”

    “你说是就是咯。”

    “替我们着想何不过这边来,方便商量事情。”

    “呃算了吧,这样挺好。”

    “死乞白赖要上来见我,真见着了又这样,是不是我让你失望了,不符合要求?”

    “那也不是算了不说这个。”

    图奇楞了一下,支吾两声瞥开话题:“到底在干吗?”

    说话时,图奇一边仔细察看十三郎放出去的那些“东西”,认出它们就是曾让自己吃过大亏的飞蚁,越发疑惑。

    “它们能做什么?”

    “你觉得呢?”十三郎一直忙,用禁法圈冥气再把厌灵蚁包卷起来放出去,如此一来,非仔细搜索难以察觉其存在,加上厌灵蚁的庞大数量,称得上防不胜防。

    比较奇妙的是,被冥气禁法包围的厌灵蚁仍能自由飞行,图奇心里估量了一下,不禁有些佩服。

    “气息模仿这么逼真手段不错,可是,这能有什么用呢?”

    数万里鬼卒,别说这么点飞蚁,便是清空白宜家底儿、整体仍不过杯水车薪,看着看着有些好笑,图奇开始怀疑十三郎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技穷之举。

    “制造隐患准备大战,运气好的话,或许改变力量对比。”十三郎简单回应。

    “不是吧!”

    初听吓一跳,细想觉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图奇认定自己被戏耍,有些恼火。

    “又吹牛。”

    “你说是就是咯。”

    报应来的如此之快,图奇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想起刚才的事儿。又在问:“替我想想,横山到底因为什么受的伤?”

    “反正你得上场,不会自己问”

    “我为什么要上场?”

    “横山肯定会找你。”

    “他为什么非得找我?”

    “自己去问他!”

    “说说而已。干吗生气。”

    “我没生气。”

    “你这样子,明明就是在生气。”

    “你看错了。本座一点不生气!”

    “真的?”

    “好吧好吧,我自己想办法。”十三郎点点头:“总之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

    “降阶”

    这边图奇心里低吼,那边靠山王讲解结束,美帅以审慎目光打量横山。

    “比斗算你挑战生修,还是生修挑战你?”

    “嗯?”横山不二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周围鬼物同样如此,心里想这能有什么区别。

    “请回答我的问题。”美帅坚持要一个答案,神情相当严肃。

    横山不二说道:“我向来自远方的客人讨教,当然是挑战者。”

    美帅认真说道:“武者以战为修,不为阴阳、敌我所牵绊,横山道友说一不二,也就是说,挑战时、你会严格遵循旧例。”

    横山不二有些迷惑,准备点头,远端靠山王脸上变色。突然开口说道:“大判也是冥界一员,生修的事情,请由生修自己做主。”

    仅少数几个人看出这几句交谈暗藏机锋。人们只看到美帅的反应,似乎并不怎么为难,反而松了口气。

    他把雨薇叫到身边,低声叮嘱几次。

    “好的。”

    雨薇频频点头。

    靠山王暗暗皱眉。

    精神妙用无法用言语形容,自打那个身着碎花裙子的少女站出来,周围一下子沉寂,亿万鬼卒、众多豪雄,皆被那个像山泉般清澈的女孩所吸引、被慑服,半响说不出话;横沼凶灵。包括那几头时刻需要安抚的倒山巨兽都安静下来,目光变得温和。

    美帅并未说太多话。听完,少女手提衣裙走到狂灵修士队伍之前。朝横山不二行后辈礼节。

    “阳界生修萧雨薇,见过横山前辈。”

    “哦。”

    某种角度讲,横山不二是个很纯粹的人,从不掩饰心中好恶厌,很明显他喜欢这个阳间世界的女孩,举止竟然有些局促。

    “有什么事吗?”

    这种口吻,哪里像打仗!

    反而雨薇一本正经,客气、但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说道:“前辈声名,我等来自来异界无法获知,适才靠山王所言,前辈秉持修者恒信,千战千修,守戒如一。今日生修远道而来,事先绝无冒犯之心,然前辈以大能之身屈尊垂训,生修后辈敬服前辈德行修养,不敢不遵。只不过,今日生修处境恶劣,情形与之相当,前辈既为切磋而来,当以技艺为先,胜负其次”

    语气轻转,雨薇接下去说道:“降阶挑战,前辈百胜不杀一人,请前辈持守本心,勿施杀手。”

    人好,声好,貌好,形好,冥界最多鬼哭神嚎,何曾见过这样的人儿这样的声音,加上那种刻意用精神力量催送出来的善意与柔婉,仿如春风抚过心头,直到碎花少女的话说完,四周鬼物仍沉浸在那种无法言表的舒适感觉中,不忍离去。

    片刻安静,忽然响起一声尖叫,之后是第二声,接着就是一群。

    “啊!”

    “那怎么行!”

    “人修狡诈,小小丫头都居心叵测!”

    怒喝声响成一片,千万双眼睛望着雨薇,其形容样貌还是那么可爱,感受却已完全颠倒,分明是个小恶魔。

    “不能答应她!”

    “束手束脚,仗该怎么打。”

    “简直荒唐,造这么说,横山道友如果败了。岂不是,岂不是要”

    “胡说!横山怎么会败。”

    “万一呢?”

    “万一所以不能有那些规矩。”

    “是的,阴阳对战。此前规矩一律作废!”

    声浪喧嚣,视线中横山不二平静如初。等到周围稍稍安静下来,才温和说道:“斗战之事,生死难以预料,之前那些例子,不能作为规矩。”

    雨薇再度施礼说道:“不敢强求前辈保证,只要心里记得,后辈便当感念厚德。”

    周围再起喧嚣,无数聪明人提醒横山。这样做等于自缚手脚。

    横山不理会周围人如何,朝一种生修看了看,回应雨薇道:“这些人身上个个藏剑、还有别的东西,本身就不符合规矩。”

    雨薇立即说道:“回禀前辈,那些剑意为逝者所留,当看做机缘、宝物之类,非为有人刻意藏法;前辈若觉得此项不妥,后辈可以保证,全都不再使用。”

    听了这番话,四方鬼王面面相觑。靠山王忍不住站出来,冷哼开口。

    “照这么说还打什么?不如”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横山不二一点不给面子。冷面相向:“想用我的刀,就闭上你的嘴。”

    “放肆!”

    被人一口道破心意,这样驳斥,靠山王脸色铁青。

    旁边有人断喝:“横山,别忘了你也是横沼一员!”

    横山不二只看靠山王,平静说道:“我是武修,王驾如果有意赐教,随时奉陪。”

    啊!

    周围一阵整齐惊叫,人人茫然。

    三言两语。局面斗转,四面八方亿万双眼睛变得呆滞。搞不懂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用说也知道,此刻人修心内小有期待。巴不得两大巨头压不住火气,赶紧打。

    可惜剧本没按照那种进程发展,靠山王神色变幻几次,冷笑开口:“大事当前,本王身负重责,你要战,只需错过今日今时,无有不可。”

    言罢拂袖,靠山王不再理会横山如何,开始调兵遣将,一点都不在乎人修是否。看得出他已做好准备,只待横山不二挑战结束,便会发动总攻。

    “横山不二其实很二。”

    狂灵地末尾,十三郎内心连连叹息,感慨万千。

    “这样会死的。”

    图奇冷哼作为回应,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里明白,以往横山对鬼物玩原则叫个性,如今这叫立场,等下若有机会,靠山王会毫不犹豫地朝横山不二下手,甚早于生修。

    不过,怎么也轮不到十三郎操心。

    “心疼他,考虑自己吧。”

    “不操心不行呢。”十三郎表情无辜说道:“横山愿意舍身为道,我不肯;他不介意被人利用,我得考虑不被人当枪使,尤其不能被靠山王使唤。”

    图奇听出几分意思,好奇问道:“不打不行的呀,你想怎么对付横山?”

    十三郎回答道:“这货很厉害,放在平时倒也好办,找个法子把他弄死算逑,现在不行,得变通。”

    这番话听着真别扭,图奇想了半天没弄明白,愤而言道:“说的好像很有把握似的有什么计划?”

    十三郎笑而不答。

    “又装逼!”图奇愤而大骂,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暗想到底什么法子呢,是什么呢

    那边,横山不二像是什么都没意识到,扭头继续对雨薇说道:“那些剑意道道不同,还有别的也都很有意思,舍不得不看叫他们随便用,我会尽力。”

    “尽力”可以有多重理解,尽力而战,尽力不杀?雨薇心里选择后者,施礼感谢后说道:“前辈厚德,晚辈还有一事相询。”

    “哦?”横山不二暗暗皱眉,心里想这个小姑娘事情有点多。

    “前辈似已经历恶战,带伤碍不碍事?”

    “无妨。”横山不二随意摆手。

    “人间精通炼丹采药,晚辈随身带有不少”

    “说过了,无妨。”

    本性不喜多言,加上之前的事情,横山意识这样与生修“唠嗑”确实不妥,有些不耐。

    “几条狼而已开始吧。”

    坏了。

    虽然只有半句,虽只轻描淡写,虽然开口便又收回,然而当那个“狼”字从横山口中说出来,入人耳,恰似平地一声惊雷。

    轰的一声,其实没有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波动。亿万鬼卒、鬼王心神震撼,汇合到一起,效果竟如万人齐吼。

    “狼!”

    “狼?”

    十三郎瞬间读懂源头,不解、同时目光连闪。

    小不点雨薇识心明意,不懂、但却及时宣告。

    “开始!”

第一六三十五章:不甘而悲,奋举成殇

    走向战场的时候,陈灿觉得自己在做梦,既兴奋又紧张,身体微微颤抖,手心满是汗水、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双手把罗桑枝条与自己的剑握到一起,像是怕它们长出翅膀跑掉一样。…,

    出身一般,资质寻常,修行道路坎坷不平,性格踏实不爱弄险,正常来讲,陈灿这样的修士难有多大成就,然而他的运气不错,磕磕绊绊,始终吊在第一梯队的末尾。

    这里的梯队指同一境界,比如刚开始修行的时候,宗门师长将同批入门的弟子大致分档,预判应有八人首先筑基成功,当时陈灿不在这份内部名单内,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刚好第八个。

    筑基之后继续修行,慢慢腾腾抵达后期,那年几大宗门大比,决出一次秘境试炼的资格;内部选拔时陈灿本该落选,后因一名参赛师兄功法反噬不得不退出,替补登位。选上之后正式比斗,用来充数的他无人看好,然而一路打下去,总有这样那样的奇怪事情发生,最终陈灿获得第七名,而参加试炼的资格,刚好是七个。

    需要提到的是,最后一场比斗陈灿原本必输,可他的对手头天打坐时忽然感受到破境之兆,心神动荡外魔入侵,道崩而亡。

    于是陈灿得到机会......秘境试炼有助于结丹,然过程险恶,各方面都不出众的他被认为生还的机会不大。

    结果也如所料,秘境开启直到关闭,生还弟子先后归来,陈灿迟迟不见踪影;眼见大门即将封闭,正当大家以为这个走狗屎运的家伙终到尽头时,他却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询问缘由时获知,陈灿本被凶物追杀,不曾想那头凶物遇到天敌,彼此恶斗被他找到机会,逃出生天。

    该说什么好呢。

    到此,“好运陈”的名头渐渐叫响。无论谁看到他,目光总会显得复杂。

    好的方面讲,这样的经历让人很容易生出诸如“天命所归”“上苍眷顾”等等幻想,然而陈灿不是笨蛋,知道这个名号并非夸耀,天性稳固的他继续修行,踏实本分、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事实上,陈灿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聪明,他知道别人说的对。自己的确因为运气好才走到这一步,如此便意味着,若有一天运气不再,他的修行之路亦将终止,泯然众人矣。

    就这样,陈灿勤奋而踏实努力着,一路吊着别人的屁股走过结丹、元婴、化神,始终保持着极的好运气。

    突然有一天。陈灿发现自己站上人间巅峰,即将在千万同道敬畏羡慕的目光下飞升!

    依旧是吊着大家的屁股。依旧是好运气,陈灿的心情迥然不同。他知道自己即将去往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走上全新起点,与更多优异出众的同道竞争。

    恍然如梦啊!

    回首往事,五大境界,陈灿不知遇到多少杰出之士。竟然个个止步半途,阴阳两隔。他们当中很多人比陈灿优秀,很多比他刻苦,很多比他遇到更多机缘,甚至有些人。陈灿觉得他们一生都没有犯过什么错,结果依然悲惨。

    未来怎样呢?

    还靠运气吗?

    不能啊!

    陈灿相信没有用不完的运气,坚信这才是正确的修行态度,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一直踏实勤奋,在别人议论、羡慕其好运的时候平静修行。如今情况不同了,他将离开熟知的世界,运气随时可能、或许已经终止。

    心境这个东西就是奇怪,人的变化也是如此,有时潜移默化,有时耳濡目染,有时则因为偶然,一个临时想法可以彻底改变人生,一次邂逅可以打造全新之路,自此与以往大相径庭。

    陈灿就是如此,踏上飞升盘的那一刻,陈灿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日后,要摘掉“好运”这两个字。

    他要求变,要奋发,要冒险,要搏斗,要......总之他要做很多事,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他知道自己将会经历很多困苦,同时相信自己足够坚韧,他做好了迎接挫折与失败的准备,甚至不畏惧生死。他即将要做的,不再只是修行,而是对自我的一次挑战,他不想再被人唤着“好运陈”,轰轰烈烈活上一回。

    带着这种想法,陈灿飞升脱离人界,一头撞入混乱漩涡。

    未来果真无限精彩,现实依然那么残酷。自从踏上狂灵大地,陈灿未能如其想象的那样舞动风云,反而失去了主宰命运的能力,没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身不由己。

    仙灵洗练,狂灵之石,兽潮余生,四族追杀。

    仙灵殿,六宗族,狂灵地,十六苏,银龙现,太岁来。

    三百年时光,陈灿经历的比过去千多年丰富十倍,剧烈百倍,精彩万倍,但没有一样属于他。

    根本来不及思索,无力反抗,陈灿只能随波逐流,像一枚卷入飓风的落叶,看到以往做梦都看不到的场面,见到那么多非人的人,经历了那么多必死的局。

    接下来的事情更离谱,等到狂灵大地入世,两域战争爆发,轰轰然一通天翻地覆,现在居然到了冥界,与金花大判并肩!

    无比精彩,然而对陈灿而言,这个过程更像一场梦,他像野马从头到尾都在狂奔,挣扎,从头到尾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比如先前,十三郎确定携界入冥,狂灵修士可以自主选择来与不来,如果说别人是综合判断后做出抉择,陈灿的脑海一片空白,完全是跟着走。

    相比人间修行经历,这种感觉让陈灿几度险些崩溃,完全接受不了,为何自己付出比以往多十倍的心力,结果却是这样。

    是因为得到的不多吗?

    不是的。

    陈灿心里知道,无论谁如自己这样经历,能够活下来就该觉得万幸,而他不但活着,修为也比以往快得多的速度提高。达生修上境。

    这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成就,哪怕当初励志的时候,陈灿给自己制定的最高目标也远远低于现实。值得一提的是,按境界,如今这批狂灵修士当中,陈灿不能再如过去那样吊着第一梯队的尾巴。而是第二梯队的头;按实力的话,他的位置更低一些,不上不下,八百人居中。

    应该满足、或者高兴吗?

    当然不。

    他还是过去那个好运陈,当初别人这么叫的时候,要么羡慕要么敬畏,总之必定包含一重意思:希望做他这样的人。

    如今情况完全改变,当有熟悉的人这么叫他,只是为了无聊时逗乐。开开玩笑。

    玩笑而已啊!

    陈灿觉得无力,感到愤怒,觉得生不如死;这种愤怒与别人无关,只恨自己不争气,没能做到更好。

    结果相似,区别在于过程与心态,陈灿当然有过思考,而且找到原因。

    以往的他。目光紧盯身前一位,安然自乐。

    现在的他不甘平淡。视线离不开头列前排。

    他希望自己像家成、燕山、欧阳、十三郎......

    有些同时起步,有些同修剑道,自己比过去更加努力,好运仍在,豁出生死,甚至都没犯过错。为什么距离越拉越大?!

    善于总结的陈兰问过自己,这种想法难道错了吗?

    当然不。

    亿万众生,每个人都曾有过类似经历、念想、愤懑与不甘,每个人都有过艰辛跋涉,最终不满于现状、但又不得不安身于现状的时候。

    你。我,他,莫不如是,绝无例外。

    ************

    “一定要做到,一定!”

    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大多数没有办法改变现状,甚至没有机会去改变。

    陈灿等来了机会。

    宣布开战之后,雨薇马上传令,面对那名不可一世的刀客,他代表人修首个出战。

    与那些不明就里的鬼物不同,陈灿知道这是十三郎的意思,他甚至猜到其目的:其一不让鬼王变招,将这场本不该拖延、如今应该拖延的比斗拖下去;其二让横山对人修更感兴趣,唯如此,才能加大这个一根筋的家伙与鬼王之间的隔阂,进而生出诸多变化。

    他不确定十三郎有没有考虑过第三点:好运陈,有好运。

    对陈灿而言,这场比斗异常重要,其重要不在于胜负,连生死也可放到一边,而是他需要机会向自己证明,可以做到那些超绝之士才能做到的事。

    要知道,他的对手是横山!

    道者,修心也,心若不坚、不定、不安,身无落处,修来修去、终不过是一坨会说会走的肉。

    要实现这个目标很难,陈灿一面提聚法力,一面在内心暗暗发誓。

    “一定要做到。”

    揣着心意来到横山面前,陈灿脑海无法宁静,握剑的手却慢慢变稳。到底是剑修,千锤百炼已成本能,当战斗即将到来,哪怕心境尚有波动,身体与手仍按照习惯步入轨迹。

    持剑施礼,拔剑备战,陈灿走足后辈礼数;做完这些他抬起头,正对着横山不二的眼睛,看到对手没有拔刀,表情也无特别。

    他就这么站着,看着,静静等着对手出剑。

    涅级大能,纵横无敌,横山不二有这样的表现很正常,别说对手是陈灿,便是靠山王站在当面,也难令其动容。

    陈灿仍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占有一项绝大优势,同样修为,狂灵力运剑比普通修士威力强出三分,对方不止需要压制境界,还要面对意外。

    他清咳一声,努力将紧张的情绪压制下去,左手握住枝条,右手持剑向前。

    “请赐教。”

    “慢着。”

    剑未出,叫喊自身后传来,略显急促。

    “横山挑战八百生修,然其身有伤病,不利久战;他想见识人间剑意,不妨直接施展出来,让他多看几次。”

    这番话的内在意思很多,愿意想的话,各个角度都能理解出深味,也有可能说话的人纯粹为了扰乱视线,让那些爱想的人胡思乱想,但其直接意图明显,是要陈灿莫为缠斗,直接劈出剑芒完事。

    叫声来的突兀,结果更加出乎意料,没等那人把话说完,陈灿忽然低吼开声,细剑脱手如画笔纵横,转瞬间画出一副春风细雨图。

    不知道的人看到这一幕,定会认为有人与陈灿合伙演双簧,意图在最后关头给横山制造障碍,令其不备。因此当陈灿出剑的时候,周围喝叱之声不绝于耳,群鬼有些紧张地望着横山,担心其会不会落入生修算计,真的上了当。

    除了发出声音的十三郎、陈灿、或者还有横山,没有人知道真正原委。听到一半,陈灿已经明白意思,内心似有一垛浇油干柴遇到火星,陡然间被羞愤填满。他知道自己状态并非最佳,战时心术不正,或许就因为这个,十三郎才会仓促开口,让他及时抽身。

    仅仅这样,陈灿不至于抗令不遵,但他看到自己的对手,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横山似有所动,神情稍显讥讽。

    不多,一点点,足够了。

    “吼!”

    春风化雨,陈灿一生修行、从未改换的剑道功法,他的剑很细,点点画画的速度奇快,出剑时起至话落时止,三千银丝已随微风扑面而来,无从躲藏。

    或许愤怒真能够带来额外力量,出剑瞬间陈灿就知道,这是发挥最好的一次,虽说与事先制订的拖延念头有所违背,但他还是很满意。

    最好最美的一副图,最好、最强的一剑。

    出剑、最好、最强、力竭,这几个过程通常紧挨着,陈灿也不例外,他立即催动修为、运息三周握紧罗桑枝条,准备放出剑芒。

    就在这个时候,陈灿看到对面,横山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如刀锋明亮,让人不能逼视。

    横山发怒了吗?还是被这一剑所惊,被迫用出杀招?

    他会防守、抢攻、如何运刀,自己能否接下,会不会死?

    陈灿不怕死,他已下定决心,今日定要放射光华。

    几重念头瞬间闪过,陈灿以最快速度调好气息,举枝催力......内心忽然剧痛,双手突然一轻。

    剑没了。

    罗桑枝条与细剑一道,莫名其妙脱离控制,飞到对方手中。

    刀来了。

    三千刀意自眼中出,横山一眼看透春风化雨,看清所有、全部雨丝,三千剑。

    陈灿一剑做图,千万剑丝仍为一剑,横山则目光为刀,一刀破一剑,看完了,破干净。

    破干净,刀锋隐没,力道不轻不重,次数不多不少,刚刚好。

    痛传来。

    三千剧痛瞬间传来,又好像只有一次;每破一剑,陈灿遭到一次重创,三千次累加血喷三升,连退三千丈。

    伤身,伤志,伤魂,伤意,最沉重的还是伤心,血虹成桥,末尾陈灿神情哀伤而绝望,发出凄厉哀嚎。

    “啊......”

    他知道,自己这次不再有好运。

    ......

    ......u

第一六三十六章:难决时,将心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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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场比斗结束的太快,以至于周围来不及马上做出反应;片刻寂静,欢呼声再度响起,暴风一样席卷八方。鬼卒鬼将士气大振,连不少鬼王都假如到为横山喝彩的队伍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人修那方死寂一片,气息愤怒而压抑。

    眼刀破剑,赤手夺杀,人修赖以持仗的剑意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同阶作战有如此表现,岂止惊艳所能形容;反观人修,不止输掉一场比斗、损失一名战力,还首次出现不和谐的一面。

    横山不二修为精深,你多强他便有多强,包括美帅在内都不能以境界碾压,望着那名安静的刀客,生修脸色苍白,心内念头大致相当。这样的对手,谁能打得过?

    十三郎行不行?

    事先,若有人说有谁能以同境修为战胜十三郎,所有狂灵修士都会嗤之以鼻,横山不二仅用一战便把这种“如信仰般的信念”出现动摇,可见其给人修带来的震撼之强。至此,无论哪个被指派出场,心里都会存在念头:我会输。

    未战先怯为大忌,横山不二如一座大山压在心头,让人无法喘息。

    相比这些,鬼王还有更大收获,当四周欢呼渐至高点的时候,几名大佬纷纷扭头,很快从人群中找出十三郎。

    敢在刚才那种场合、时机发出声音,其在人修中的地位不会低,至于他表现出来的修为,当然是伪装。

    看不到的对手最危险,找到提前预防,无论其多么强大,总有办法对付;十三郎的现身让诸多大佬心里松了口气,此先因一个“狼”字引发的忧虑消退不少。心情大好。

    毕竟横山人在这里,且在斗战当中,假如有狼群追着屁股。怎可能如此?反之狼群如果不大、或者方向无碍,自也不用为之担忧。

    十数名大佬。仅三两人神色稍显凝重,他们留意到,那名白衣青年隐藏时如砂砾难寻,现身后立即成为核心,数百生修、金花大判、十三苏、甚至连那颗树都包括在内,全部成为旁点。

    没有众星捧月,没有阵型烘托,甚至刻意表现什么。纯粹是一种感觉,一股气息上的流转。

    有此感觉的人不多,靠山王是第一位,暗暗皱眉。

    “他是谁呢?”

    “弄巧成拙,偷鸡不成。”

    那边鬼嚎喧嚣不断,这边图奇幸灾乐祸,似安慰又似嘲笑说道:“别难过,起码人活着。”

    陈灿没死,看上去比死了更严重,内创严重尚在其次。他的剑胆、信念、乃至道基都遭到重创,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连旁人主动为其疗伤都不太配合。几个有威望的人修把他捞回来。无奈说些“不争胜负”“青山长存”之类的话,没什么用。

    他的心死了,纵能恢复,修为也将大踏步后退。

    “王八蛋!”

    雨薇狠狠骂着,因气愤放下矜持、有些变回当初小不点的样子;此前一番好话不止白废,横山不二似用这种方式羞辱生修:我不杀人,你可满意?

    “唉!”

    周围一片黯然伤怀,图奇慢慢收敛起来,有些不解问道:“话说回来。为什么要喊那一嗓子,徒劳无功。”

    “就像你说的。人没死,算不上徒劳。”

    随口回应图奇。十三郎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横山,脸色平静,并未显露如失望、暴怒之类等情绪。对面,大获全胜的横山不二安静依旧,正旁若无人地研究那截树枝、与藏在其中的剑意,其神情专注的样子看着格外让人生气。

    图奇不知他是不是装出来的平静,说道:“打仗难免死人,此前不是没有过。况且,你怎么知道不喊怎么样?也许比现在好。”

    十三郎摇了摇头,回答道:“陈灿有意拖延时间,横山不可能让他如愿,定要立威。”

    “横山出这么大风头,有必要借后辈立威?”

    “不仅有,而且非做不可。”

    “怎么讲?”

    “提高声望啊!此前的他有名但不受人待见,今天这种局面,他要借挑战竖立“救主”地位,让靠山王、与早想对他动手的人多出不少顾忌。”

    话中带有几丝讥讽,十三郎说道:“横山不二早就在考虑退路,想的不止今天。”

    横山不二是这样的人?老实讲图奇不太相信,情感上不太愿意接受,暗暗嘀咕着就你心眼多。

    “你觉得他会杀人?”

    “嗯。”

    “我看未必。”

    “哦。”

    “也许你错了,而且由暗转明,亏大了。”

    “呃。”

    “不在乎?”

    “嗯。”

    “大家都在看你,靠山王也留意到了,再想藏起来搞事儿,怕是不容易。”

    “喔。”

    “不在乎?”

    “嗯。”

    “这还打不打?是派别人、还是准备亲自登场?”

    “先看看。”

    “看什么?”

    “看他用多少时间参透那道剑意。”

    “这样不是等于帮他?给自己找麻烦?”

    “未必。”

    “呃好吧。陈灿按你说的做又如何?既然横山有此打算,照样可以下重手。”

    “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十三郎微嘲一句,随后叹了口气,说道:“三千剑意也有强弱,给陈灿的这道内劲连绵,陈灿的春风化雨剑也是这个路子,彼此相合,威力更增一筹。不管横山事先看不看得破,总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如,他想立威、又要摆谱,多半不好意思用第二刀。”

    算谋称得上很周全,策略也妥当,换来如今这种结果;

    图奇听后也觉无奈。说道:“所托非人,都怪陈灿这小子不争气。”

    十三郎说道:“陈灿败于心魔执念,不存在什么争不争气;另外横山确实很强。即使陈灿那样做了,结果仍不见得好。”

    图奇不太赞同。说道:“肯定比现在好,起码能看看横山能做到什么程度;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既然你暴露了,不去和陈灿、大家说两句?”

    “说什么?”

    “人修现在状态不好,告诫,劝说,安慰,鼓舞看着说呗。”

    “状态?你小看我们了。”

    “嗯?”

    “而且那是心魔。需要自己克服,说说能有啥用。”

    “我看他们蛮信任你,或许有用。”

    “那就是没用。”十三郎说道:“你让我去吹牛?”

    图奇心想这正是你擅长的事情,说道:“打又不打,横山这边”

    就在这个时候,视线中横山不二突然做出一个令所有人意外的举动,挥手把缴获来的罗桑枝条与那把品质相当不错的剑分别扔给远处的两名鬼修挑战者。

    “接住。”

    “呃!”

    不用说也接住了,突获重宝的两人望活横山,一头雾水。

    “离开这里。”横山对他们说道:“这两件宝物各有长短,价值都不低。”

    啊?!

    没有一个能想到横山不二会这么做。人们本能地认为那两名鬼修与横山不二之间存在某种关联,然而看着他们俩个迷茫的眼神,纵有恐也茫然不知。

    那就更让人奇怪了。

    冥气生修是毒也是宝。阳间几乎不可能得到;反之亦然,对鬼物而言,生修的每一件东西、包括他们的血肉都带有阳间气息,用好都能发挥奇效。罗桑枝中藏剑、等于多一件保命底牌,法剑则胜在长久,两件辛苦缴获来的宝物,横山不二仅仅看几眼就送人只为让他们离开?

    莫非因为狼?

    联想此处,不少人脸上二度变色,但又很快因为横山的举动摇头。

    “不肯走?”看着两名得宝的挑战者迟疑。横山不二淡淡说道:“不走还出来,送给肯离开的人。”

    听了这番话。周围人意识到,横山不二并非觉得他们特殊。而是以宝物消除其贪婪,心甘情愿离开此地;与此同时,不少挑战者目光热切,巴不得那两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拒绝。

    结果叫人失望,其中一名得剑鬼修首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我走”,晃身化作遁光而去。相比之下,另外那个来自横沼的凶物更有骨气,神情似还有些因羞辱而感到愤怒的意味。

    但也没能坚持太久。

    有横山在,挑战已经没自己什么事,再留在这里,众人只能期待横山被人修击败、此后人修与众王大战,战斗当中自己找到机会趁火打劫,还要想法子活下来。只要不是傻子,应能看出这几种状况连续发生的可能性才多大,平平白白、平平安安得到重宝一件,不走?

    理智很快占据上风,凶物叹息一声收好枝条,远远朝横山不二鞠礼后,掉头朝别的方向而去。

    两名幸运儿先后离开,引来一阵小小喧哗,有人蠢蠢欲动。

    “不要追。”

    横山不二不看任何人,声音不容置疑。

    “谁要追,接我一刀。”

    周围安静下来,气息极其诡异。

    鬼物茫然,人修同样觉得莫名其妙,横山赠宝、对人修而言是极大屈辱,然而不可否认,他的这番作为帮了人修的忙,减少两名强悍对手。

    “这家伙,比图奇还古怪啊。”美帅心里有些感慨,有些庆幸,暗想得亏十三郎跳出来,这些破事烂人由他去想,本帅自此不再劳心,专心一意考虑用兵。

    “图奇,你到底想干什么?”靠山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沉声说道。

    这一次,横山不二连回应都懒得做,只把目光重新投向人修。

    “下一位。”

    “是啊,这货到底想干吗?”图奇在问与靠山王同样的问题。

    “拿活人当怪打,做任务刷声望啊这是”十三郎的表情不太好形容,感慨万千。

    “什么?”

    “没什么好吧,配合一下看看。”

    十三郎轻轻挥手,正式接过指挥棒。

    “你去,教训他。”

    第二名出场还是剑修,实力与陈灿相当,因此比斗依然结束的很快。

    前车之鉴,兼有自知之明,那名修士无需十三郎叮嘱,上来便把藏剑放出,转身就跑。

    人跑了,剑被留下。横山不二清喝一声,刀自口中出,手自身边起,破剑、同时抢走枝条。

    “吼!”

    心有不甘的剑修竭力反抗,本意留存的法剑被夺,自身受创也不轻。

    感受过剑意,横山不二毫不留恋,又把枝条、法剑仍给两名凶物。这次大家明白意思,两个幸运的家伙模仿前人,返身便走。

    “你上。”一人败退,十三郎毫不迟疑,点名让下一位剑修登场。

    这次结果稍好,出场剑修认清现实,只弄丢了藏剑枝条,内息因斗剑受挫难免,吐了血,但比之前两人的伤势轻的多。另外需要提到的是,此番横山不二未动口眼,而是打个响指。

    啪的一声,战斗即告结束。

    看似轻佻的举动蕴藏深意,在场大佬看出横山并非刻意卖弄,其眼、口、指刀看似都那么凌厉无匹,实则刀意截然不同。

    他在试验,也在学习,每一次人修剑意有别,横山的刀也不同;难得见到这么多生修、恰好遇到如此多剑意,横山拿他们当成磨刀石,时刻修行。

    咱们就这么陪他一直练,顺便充当送宝童子?

    不少生修看出问题,内心疑惑,纷纷把目光投向十三郎。

    十三郎置若罔闻。

    “你上。”

    古怪比斗一场接一场,千万里外,别样战斗也在发生。

    “回去,或者死。”

    黑云纵横,云内伸出无数触须,强烈的精神波动传入脑海,意思明朗,意志清晰。

    前方鬼卒大军浩荡难以看到尽头,阵前三兄弟彼此看了看,神情均有些古怪。

    看不出所以然,大哥抬头问道:“阁下何人?哪位王驾麾下?与我兄弟有何恩怨?”

    “回去,或者死。”黑云内的怪物回复依旧,起伏未变。

    “有病。”二哥三弟有些不耐烦,四周看看并无异状,先后对大哥谏言:“别理它,或干脆杀了它?”

    “那就死吧。”

    回应来自云端深处,天边尽头,不再是精神波动,而是女声清晰响在耳边,冰冷犹胜万古玄潭。

    “谁!”大哥沉声断喝。

    “嗬!”二哥神情大变。

    “啊狼!”三弟厉声尖叫。

    几乎没有征兆,亿万万头狼,亿万万双凶狠残暴的眼睛,凭空出现在大军周围,狂啸风云。

    “嗷呜!”

    未完待续)r580

第一六三十七章:狼威,暗怒

    狼是极其可怕的存在,阴阳两界,无人不知。△↗頂頂點說,..然而知道是一回事,面对是另外一回事,当真面对万狼咆哮,四周被那种恐怖气息所充满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现,此前对狼的估计那样苍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一狼嘶吼,声音入耳拨动心弦;三狼成群,身心再无安全感觉;七八头恶狼觊觎,猎物便会觉得无处可逃,如果它们的数量再多一,任何人都会魂魄生寒,活人汗毛倒竖,鬼魂也将胆裂。

    眼下扑过来的狼群无法计数,只能用这样的词汇形容:浩如烟海,无穷无尽。

    利齿獠牙,赤目星火,感觉就像被星空合围,整个世界与己为敌。狼潮卷动飓风扑面,刹那间将恐怖填满心房,原本整齐肃杀的鬼卒大军像被无数陨石砸中一样,瞬间崩垮。

    “稳住,稳住!”

    老三拼命想要挽回,一面安抚鬼卒,一面与身后鬼将联手释放威压,试图与那股洪流对抗。

    有用,但效果短暂,随着两军正面发生碰撞,局面再度倾倒。

    无处不在的暗雾被撕裂,第一头凶狼扑入军阵,一口咬住、用力甩头,两名同伴齐头并肩,一含头,一奔尾,三狼合力、刹那间将猎物撕成碎片。被攻击的鬼卒哀嚎凄厉,身后战友亡命反扑,几道凌厉法术同时打中那头最先扑上来的狼,将其轰成碎片。

    接下来的一幕让鬼卒无法理解,被撕碎的狼尸尚未消散,内里突然跳出第二条,一模一样的样子一模一样的动作,转眼又将一人撕烂。

    是错觉。

    狼群奔跑太快,头接尾尾连头。前一只气息尚未消散,后一头已经补上位置,攻击毫不停顿。整体看,狼群好似没有变化,如利斧硬生生凿进鬼卒大阵,再如墙壁一样生碾过去。相比之下。鬼卒的反击仅在初始有成效,杀伤一排、数排后很快大乱,节节败退。

    不考虑意志,战法是造成这种结果的主要因素,人间有三狼成虎的法,不管狼群多么庞大,对单个对手的层次攻击永远为三头。比如阳间,面对个体实力强于自己的对手时,三狼中的一头正面咆哮。一头侧翼待机,真正的攻击来自身后,当目标由空的那一侧转身防范,三狼顺势调整角色,尾变头头为腹,原本侧翼的那头再度出击。

    围三缺一,狼群以远逊于人的智慧找到并继承最优战法,凶猛攻击永不停歇。连贯无缝;需要提到的是,狼群多寡、对手多寡都不会影响到战术根本。无非做一些微调。如此打下去,除非目标真的具有压倒性的实力优势,很快会被这种流水般的攻势拖垮,变成一堆鲜美的肉。

    这不是由谁教导出来,也教导不出那种默契,即便经过最严格训练的军队。也很难做到;狼群世代进化出来的本能使得它们能够熬过无数超强生命熬不过的灾难,成为最古老的生物之一。

    反观鬼卒,反击错乱无序,有一个攻击一只,有七八人扑向一头。有胆怯者后退、有勇猛者前冲,冲的不齐退的散乱,除最开始对狼群造成一定杀伤,很快变成一盘散沙。此时的它们面对狼群,无异于待宰羔羊。

    恐惧如潮水将心防冲毁,战斗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一边倒,平原,荒野,河流,山岳,沟壑,高崖,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狼群,甚连迟滞一下都难,视野中只见狼群奔跑,利口开合甩头向前,竟似不需要调整步伐。

    那是怎样的烈,怎样的狂,怎么样的凶恶与残暴!

    几名实力强悍的鬼将奋力厮杀,周围厚实的军阵却像旋飞的水流,飞溅、粉碎、变薄,恍惚中仅仅喊叫几次,放出几个法术,就已只剩下自己。接下来,无休止的攻势接踵而来,任凭前方法术滔滔,大力无尽,总有恶狼寻找到机会,给鬼将一击。

    聚沙成塔,硅步千里,忙与战斗的鬼将视野渐空,不知怎么地飞到空中,刹那空隙意识突然清醒,吃啊发现自己只剩下头颅。下一刻,几张巨口凌空而至,照例是咬合、甩动、争夺,嚎叫,眼前随之一片漆黑。

    “啊!”

    兵败如山倒,身为纵横一方的鬼王,三兄弟听过无数关于狼群的可怕传,然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辛苦千年组建起来鬼卒大军如此不堪一击,甚至都没弄清事情如何发生,战斗便已走向尾声。

    “这么多狼从哪里来,事先怎会一察觉都没有,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与我们为敌......”

    “闭嘴!”现在考虑那些有什么用,老二一边施法轰击,一面朝大哥嘶喊:“大哥,哪边!”

    是啊,现在考虑那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不是追究因果,不是害怕,甚至不是战斗,而是要赶紧决定方位,朝哪个方向逃。

    不用喊,老大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片刻犹豫,最终咬牙发布军令。

    “冲!”

    向前,只能向前!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面对恶狼、心里再害怕也不能转身,否则必将面对更加凶猛追击与攻杀,死路一条。

    “冲!给我冲!”

    令出伐战,三兄弟知道败势难免,索性不再理会后军如何,各催直属最强的那支队伍前杀,凭借远超凶狼的强横实力,一口气冲出千里之遥。

    有什么用呢?

    “嗷呜!”

    第二声狼啸传来,浩浩荡荡竟如实质升上天空,无数道意志凝聚在一起,再以某种难以明喻的法子成形,化作一颗硕大无朋的狼头。

    那是一头年轻的狼,全身雪一样白,不考虑其凶猛毒恶,简直漂亮到不像话。此时此刻,看到那头雪狼现身,谁有心情考虑它好看还是难看,只知道灾祸又一次加剧。魂飞胆裂。

    狼王,那一定是狼王!其身或在千万里之外,其眼已经亲临战场,督杀荒野。

    与别的狼不同,雪狼王强壮不失飘逸,凶猛但是更加威严。望着它的眼睛,除去令人胆寒的冷漠、有心者能够读出一丝稚嫩,看出其年龄不大,登位的时间也不长。但这不影响其森威赫赫,狼王满头直发比狮鬃更健,比利矛更锐,此刻双眼如灯俯瞰四方,朝这群顽强的猎物吹出一口气,与此同时。此前负责交涉的黑云内怪物突发嘶吼,强烈到无法形容的精神波动参入狼王吐出的气息,同步跟进。

    不是法术,没有杀伤,无法阻止,热意腾腾的气流席卷八方,狼威更盛,敌势愈衰。刚刚有所好转的鬼阵再度大乱,根本无法逆转。

    杀恐!

    狼王自身强弱不知。继承历代狼王祝福,受群狼拥戴,天生能够汇聚意志,其效果、竟与当初古帝降临有几分类似;云中鬼母是玩弄精神的好手,配合狼王将那股浩荡无尽的洪流催入识海,瞬间将鬼物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肃杀之气冲毁。一时间。群鬼呜咽,万灵哀嚎,潮南三兄弟纷纷厉啸,身形在大潮的冲击下渐渐远离,各成孤军。

    大局已定。

    吹出那口气息。狼王明显有些疲惫,精神萎靡不振;但他心情不错,望着下方群狼攻击变得顺利,损伤大大减少,脸孔上振奋神情尚未完全展开,心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胡闹!”

    “......”

    狼王明显楞了一下,神情错愕,显得有些委屈。

    “人间谚语,坐吃山空,这般挥霍祖宗遗惠,便是金山亦不能持久。”冷厉女声再度开口,直接响在雪狼心底。

    “呜呜......”狼王哼哼着,像在反驳什么。

    女子声音越发严厉,喝道:“打仗难免生死,狼之一族胜在坚韧,这伤害都承受不起,如何引领大局!你才刚刚登位,威仪未建,需要祖嗣之气统领全族,关键时更要靠它翻盘护族,岂能乱用!”

    雪狼王渐渐明白了什么,摇头甩尾,形容讨好,如犯了错孩子。

    正如女子所言,如今的它还年轻,虽也经历不少厮杀,整体而言在呵护中成长;他还没见过真正残酷的灭族惨斗,没意识到狼族无数代声名累计靠的不是一两个强**术与个体,而是群狼奋烈、至死不休的无畏。加上新登大位,热血激昂,见不得族人死葬连连,急切放出大招。

    若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倒也罢了,了不起损伤几分元气,然而狼王过于年幼,杀恐靠的是历代祖先,一旦耗尽,不止未来之路变得艰险,其狼王地位也将变得不那么稳固,会被族内强者挑战。

    “呜呜......”

    “做也做了,扮这副样子做什么。”女子严厉到不近人情,丝毫不肯假以颜色。

    “呜呜......”

    “还不散功!”

    “呜呜......”

    下方激斗方酣,上方训诫终止,狼王悻悻然呜咽几声,样貌在空中消散。

    杀戮仍在继续,残酷每时都在上演,闯当一生、创下莫大声名的潮南三兄弟奋力厮杀,一步步迈向生命尽头。

    连观众都没有。

    **************

    类似战场不止一处,东面蛮荒,浩荡洪流被一只巨大鹏鸟拦截,数言不合展开厮杀。

    这支队伍来自河间王麾下,是距离最近、来得及赶到的队伍;与潮南三兄弟相比,他们更加齐整,但其领头鬼将实力稍弱,且只有一个。战斗进行得惨烈、同时显得有条不紊,狼群一步步逼迫将鬼阵冲散,终将获得胜利。

    北面,此前那条被老狼阻止的黑龙不知为何变了角色,引领群狼拦住一支特殊的队伍:秃嘴隼。

    六百里隼鸟护卫鸟王,冷冷拒绝了黑龙的“提议”。

    “别人怕狼,我族例外。”

    秃嘴隼天生疾速锐目,兼有对危机的敏锐感觉,早已察觉到狼的气息;鸟王化形骄傲开口,神情略显讥讽:“只要我一声令下,想打便打要走便走,除了你,谁能跟得上。”

    “吼!”轻蔑的话语令黑龙暴怒,咆哮声龙威尽展,黑气漫天。

    “魔气!”作为灵界的一员,鸟王明显不肯与黑龙正面碰撞,闪电般后撤准备绕行,同时发出冷笑。

    “狼族残暴,我族不如其凶狠,犯不着和它们死磕。有本事你追来,我要你这条异类尸骨无存!”

    “白痴。”

    龙声有变,突然变成女子的声音,淡淡开口:“敢前进一步,本王挖空绝壁,趟平六百里窝巢,之后再做全界追杀,灭尔全族。”

    严厉警告,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波动,就像的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鸟王闻听初始一愣,猛地发出尖叫。

    “你是何人?敢这样威胁我!”

    女子没有回应它的话,借黑龙之眼冷冷抬爪,凌空划出一道黑线。

    “要么过界宣战,要么滚回你的鸡窝。”言罢转身,黑龙干脆不再理会这一族,径直朝别的方向而去。

    他知道鸟王的话没错,秃嘴隼是个很麻烦的对手,高飞迅猛来去自如,狼群很难应付得了。但若到了地面,战斗变成以毁窝为目标的话,又是另外一码事。

    身后,黑压压数百里鸟云叽喳一片,为有人把自己的家唤成鸡窝而愤慨,鸟王脸上神色变幻,内心经历几番思考与争斗,最终没敢压上全族性命,望远方叹息一声,掉头远走。

    *************

    南方,密林边缘,一片凌乱战场。

    狼尸遍地,一头如山峦般巨大的玄龟趴在地上,重甲碎裂,气息凌乱。其背后,一条巨大豁口贯穿身体,厚厚背甲被硬生生斩破,内里黑气不停涌动,时由厉锋闪烁。

    很难想象谁能对这种天生重甲的巨兽造成如此伤害,看样子,如果不是它的身躯太过庞大,甲胄确实坚硬,怕是要被生生劈成两半!四方周围,到处可见与之类似的沟壑,条条凌厉,有些长达数里,有些深及百尺。

    每一条沟壑两旁都有大亮狼尸,如今正被同伴舔嗅,呜咽声声,再难回复。更远些的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鬼物斗战残留的痕迹,碎尸不多,个个实力不凡。

    体内残留刀意肆掠不休,玄甲巨龟气息奄奄,头颅轻颤将地面砸出巨大的坑,不时发出沉闷低嚎;它的声音听起来很怪,似牛似虎又像鲸鱼,显得极其痛苦。

    其视线始终对着某个方向,等待至今终有所变,波纹动荡几次后,凭空走出一名女子身影。

    女子脸色冰冷,头脑后黑发成鞭扎着丝带,此时此刻,丝带被愤怒燃,升腾跳跃,如高举的火焰。

    现身后,女子脚步毫无停顿,径直来到玄龟身旁,抬手按在头上静静感受片刻,默默开声。

    “横、山,不、二!”

    ......

    ......

    ps:不赖,来几张月票犒赏。

第一六三十八章:万里揣测,最后问题

    弄清原委,查看过伤势,女子很快从愤怒的状态中摆脱出来,神情恢复淡漠。≥≥,

    抬手按住创口一端,她说道:“忍着点。”

    玄龟是最能忍耐的生物,女子仍在事先发出警告,可见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同寻常。她以双手贴在刀口一侧,指间疾速弹动,双臂均有一层流光浮现,慢慢变成一道道圆环;此后,随着女子运力催法,圆环顺手臂而下离开身体,女子双掌的掌缘名毫夺目,出现一颗颗冰花。

    始一出现,极寒极冷的气息随之释放,玄龟庞大的身躯周围温度陡然降低,彷如炎夏进入寒冬。

    冰花以看得见的速度延伸开,视伤口为通道,与此同时,玄龟极力压制住想要吼叫的冲动,皱褶弥补的脸孔抽搐起来,显得极为痛苦。

    玄龟本质为异火妖兽,化魂难改,如今用这种法子“缝合”伤口,冰火煎熬,无异与凌迟。

    挂在臂膀上的圆环一道接一道向下,徐徐进入玄龟体内,前进到某个阶段时,耳边忽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冰层像是被砍了一刀,裂开、前进的势头也为之一挫。

    “合!”

    女子冷哼,连续几道圆环送出,寒冰威势大涨,四面合围,围住一道残留刀意。

    不甘心受制,刀意如活物一样四方纵横,斩裂冰层撕开血肉,玄龟的身体随之剧烈颤抖,四只巨大的爪子狂拍。

    “嗷!”

    嘶吼中,大地震颤,尘土飞扬,昏黑与血红交织的世界内,冰层与刀意几度交锋,终于凭借源源不断的后力将其锁死。

    “嗬......”

    封死一重刀意。女子脸色有些苍白,望着那条刚刚开始封闭的创口,沉默难言。

    数百尺创口,残余刀意足足数十道,可以想象出当初那一刀多么惊人。由此或许能够解释,用刀之人之所以不对玄龟继续追杀。一来因狼群围攻不便久战,二来断定这头巨龟必死,与其浪费更多力气,不如丢下、让它承受更多痛苦。

    对巨龟施救,首先需要解决那些刀意,先做一场另类交锋,还要考虑玄龟重创,能否承受得起这样的折磨;事实上,此刻玄龟奄奄一息。很难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想多一点,即便救治成功,这样做需要很大精力、时间、修为,玄龟仍需长时间修养闭关才能回复,对用刀者而言也算一得。

    诸多弊端,女子似乎没能想通透,又或考虑到、但不在意,稍做歇息后。她起步登上玄龟身体,至冰层前沿按压双手。继续之前的事。

    过程艰难、整体看还算顺利,冰层延伸,一重重刀意被封锁,女子脸色越发苍白,气息变得不宁,至于那条玄龟。冰层过半时已经不会动了,死气沉沉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周围狼群渐密,在几头格外强健的巨狼率领下休憩;与此相比,警卫倒显的无甚必要。相信没有不开眼的对手闯入狼群中央。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当女子终于完全所有,心神松懈下来的时候,疲惫虚弱也如潮水般反扑过来,身形晃了几晃,颓然跌坐。

    “横山不二......”

    再次念起这个名字,声音除了愤怒,多出一抹凝重意味。适才这番经历,让她对用刀之人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对其强悍程度有了更直观的体会,不能不考虑得多一些。

    身旁响起几声呜呜的鸣叫声,一条雪狼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并靠到女子身边,伸出鲜红的舌头有些讨好的舔了舔她的手。

    它就是狼王,一声呼号便可指引亿万狼群,山河变色的狼王。

    四周群狼肃穆,一片寂静,以虔诚姿态表达对王的尊崇,这般场合,狼王本该显露威仪,释放声威,然而狼王此刻并不太在意这些,依恋在女子身边,与之分享、分担着怒与忧。

    感受到狼王心意,女子侧身抱住它的头,轻轻拍了两下。

    人间狼身仅与狗相仿,纵为妖兽、体型也不至于太过;冥界凶狼普遍与之不同,最常见的也比人间大上一圈,雄壮者与狮虎相仿,周围那几只领头巨狼的体型尤其恐怖,比之健牛亦不遑多让。与它们相比,这条身负众望的雪狼显得有些娇小,像个孩子。

    “呜呜。”

    得到抚慰的雪狼叫唤两声,用头在女子身上蹭了蹭,之后把视线投向远方,眼中凶光渐显。四周群狼立生感应,顷刻间阵型容颜为之大变,个个涌出肃杀的气息。

    “不行。”

    女子断然阻止雪狼,说道:“玄龟重创,我送它到其闭关之所,你留在这里,但不要追击太过深入,只需像现在这样四方游走,内外截杀。”

    黑龙、玄武、鲲鹏与鬼母都是魔物,并非死后经轮回入冥,来到这里固然能得到纯正的阴气滋养,但要找到一处合适的修行之地却很不容易;当初女子之所以出走,一部分原因便在于此;其后,她与四尊走遍各个角落,好不容易找到各自所在,长年闭关。如今玄龟受伤命难保存,最好的法子便是送回到那里,借厚土之力慢慢疗伤。

    听了女子的话,雪狼明显楞住,神情疑惑。片刻后,它用前爪在巨龟盔甲上抓了几把,跺上几跺,再次把目光投远。

    女子明白它的意思,淡淡说道:“横山不二实力太强,想留住他很难,杀之更难,纵能杀死,代价也非现在的你所能承受。”

    雪狼不愿听这个,摇头摆尾毛发竖立,神情焦躁。

    “不要急,姑姑和你解释。”

    女子平素不喜欢多说话,此刻却不得耐着性子,温和说道:“当年少爷刚刚出道,思虑不周导致极大恶果,自那以后,他自己、也告诉我们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且不可因为着急而妄动。你是狼王,身负亿万条性命与传承,尤其要注意这点。”

    “这里的三思不是犹豫,而是局面紧迫的时候保持清醒,把事情想透、细致、全面些;比如今天这件事,疑点重重。风险太大,绝对不可率性而为。”

    “若在往常,美判入阳间带领人修返回,姑姑断言其中必有少爷,如今不一样,燃梅大典即将进行,判官入世不是为了叙旧访友,而是寻找五行灵体;据我所知,少爷灵根为风雷两项。五行之中顶多因为外修成火,其余根本不沾边。另外,人间八百生修入界,不但没看到少爷本人,大灰并未现身,那只蛤蟆与天心差异巨大,,与厌灵蚁的区别太大。均不足为证。满共只有数百年,如果说它们个个化形为人,小不点长到那么大......姑姑不太相信。”

    “反过来想,假设少爷来了,情况又是如何?”

    先提问题,女子接下去说道:“狼族素来凶名在外。如今这般作为说正常也可,不正常也没什么大不了,纵有人疑惑,还要考虑值与不值;如现在亮明立场,在这片地方等若站在整个世界对面。一个横山不二便造成这么大杀伤,横沼周边大能众多,鬼卒无尽,还有堪比冥都的九大鬼王,狼族怎么打的赢,如何杀的干净?”

    “少爷没来,我们只做道义援手,不必死战。少爷若来,现如今已和判官一起成为鬼王公敌,我们是唯一外援,不能轻易陷进去,而是想法分担压力的同时尽量保持距离,维持一时是一时。”

    稍顿,女子最后说道:“消息我已想办法送出去,等着看看,阴司会怎么做。”

    一番解释合情合理,雪狼有些茫然,神情极其复杂。

    人人皆知狼性狡诈,换言之就是聪明,然而聪明只是聪明,涉及到如此复杂局面分析,利益纠葛,进退之道,它们无法与人类相比。本能上,狼王认为女子很有道理,虽失望也松了口气,然而内心深处某种悸动一直存在,让它无法断言女子正确,相反越发担忧。

    “你的担忧,姑姑都知道。你判断少爷入界的依据是感应,狼族感应......姑姑不是说它不准,但应分开来想。”

    女子继续说道:“这是少爷没来的情况,假如彻底颠倒,之前所言全都不成立,天心、小不点、蚁后也得到无可想象的机缘,化形的化形长大的长大,实力必然强到不可思议,少爷本人更不用提,五行灵体是基本条件,境界不知达到何种程度。”

    “入界八百修,金花大判万里鬼卒,据说还有怪树、烘炉什么的......如此算下来,少爷握有不少筹码,完全可以周旋,即便出现最极端情形,相信也能与大判联手冲出重围,届时真相大白,狼群也好放手施为。”

    “外围截杀,等于为生修减轻压力,少爷在于不在效果都一样。至于横山不二,眼下不是着急的时候,既然他去了那边,难说会不会因为战斗加剧伤势,待其离开再向外围,才是杀他的最佳时机。”

    低头再想了一会儿,女子幽幽说道:“眼下只能收集线索,力争尽早弄清因果......姑姑知道有风险......可惜当初美判出关、入界都太匆忙,未能提前与我通气;况且我实在不明白,判官回归当有指引,怎会出现在这里?”

    “呜呜......”

    狼王慢慢领会,虽有些不甘心、目光却已经平静下来,那边女子气息调理大概,起身轻轻拍了拍雪狼的头,脚下轻跺顿起祥云,如巨大冰花将玄龟的身体拖浮起来。

    “玄龟危在旦夕,姑姑不能耽搁,我把三尊留下帮忙,回归之前,主要做好截杀与打探这两件事,余者伺机而动。”

    言罢,女子怜惜地看了雪狼一眼,道一声叮嘱,转身催动云驾腾空,在雪狼的目送下远离。

    “你是狼王,三思而后行,切记,切记。”

    “呜呜......”

    身后雪狼呼号,神情慢慢由温顺转为严肃,再到桀骜不可一世。这样的神情,女子当面时几乎没有可能出现,待其身形完全消失,啸身已被肃杀之气充满,周围群狼心血随动,纷纷呼应。

    “嗷呜!”

    转瞬之间。万狼奔腾,杀戮的气息弥漫空间,风传千万里。

    *****************

    三十七连败,横山甚至没有出刀。

    高手低手,剑修别修,人鬼妖魔轮番上阵,挨个败北,且绝大多数只能出一式。横山不二全身是刀,刀刀不同。彪悍到让人没有言语。

    人修内心彷徨无措,十三郎也很无语,传令时声音不像开头那么响亮。

    “燕山老祖上......小心些。”

    首次叮嘱麾下安危,明明神情气急败坏,十三郎不忘维持形象,为心虚寻找借口:“他很累了,难说会不会狗急跳墙。”

    周围一片哄笑声,冥界强者纷纷调侃。均言这位登场即给人修带来厄运的家伙不知廉耻,至于那个被他奉以尊称的老头儿。嗯,看气度应该不错,但与横山相比,无异与云泥。

    总是叫喊很累的,而且单调,比斗进行到这份上。大伙儿因横山连续获胜感觉有些麻木,喝彩没什么精神,讥讽嘲骂个个来劲儿。

    眼见事情朝着无限重复的方向而去,鬼物一方慢慢觉得这样也挺好,最好莫过于横山不二一战到底。那些被击败的生修都活着。但已失去战力,如此便意味着,稍后鬼王们收拾残局减少很多阻力,功劳却一分不会减少。

    时间方面是个问题,不过横山取胜迅猛,倒也耽误不了什么。此外需要提到的是,横山言“狼”给大家带来不少震惊,然而过了这么久不见变化,至少说明其与狼群发生战斗的地方距此遥远,多半已经别顾他方,不值得为之担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横山不二每胜一场,武修挑战者便会减少一到两人,三十七场连胜,走掉多达五十六人,本为一方军阵、如今显得稀稀拉拉,且都没有什么战意,难堪大用。有鉴于此,靠山王悄悄调集兵将,缓缓靠拢将那方缺口补充严实,不给生修留下空当。

    简而言之,鬼物一方形势大好,心神放松下来的鬼物纷纷开口,不少人尝试代替横山邀战十三郎,希望看一场好戏。

    这是人修最后的秘密,横山若能连他一同搞定,再无忧矣——鬼王心里都这么想。

    “这样不行啊!”

    图奇都觉得不忍,提醒说道:“燕山不错,应留做后用。”

    这句话的意思明摆着,与其以弱战强空落一败,不如让他领队军杀,比现在这样效果好的多。

    十三郎不以为然,说道:“你确定燕山打不过?”

    图奇心想这还用说吗。

    “要不要打赌。”十三郎提出建议。

    “好啊。”图奇精神为之一振,抢着说道:“我压横山,赢的话只要你......”

    “谁和你赌这个。”

    “......”图奇怒目而视,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三郎说道:“我赌横山不和燕山打,会主动约战,找我的麻烦。”

    “嗯?”图奇本想说这有什么好赌的,转念想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改口:“你是说他后力不济,不能再这样打下去?啊我明白了,车轮战消耗其精力斗志,卑鄙!”

    “当然不是,这家伙越斗越狠,精神着啦。”

    “那是为什么......”

    话未落音,对面横山不二的目光越过燕山,径直落在十三郎身上。

    “八百人太多,本座不能再等,你给我出来。”

    听了这句话,图奇生平首次体会到类似“自卑”的感觉,无奈叹息。

    “还真是啊......为什么?”

    ****************

    “为什么?”

    别人、尤其鬼物一方有同样疑问,思索后、找到的理由与图奇一致,横山不二已然后劲不足,外强中干。

    想到这一重,大家既失望又担忧,同时觉得欣慰欣喜,复杂难明。担心横山强势难续。失望再无宝物可得,欣慰于局面终将明朗,欣喜因为横山及时找上十三郎,替鬼物一方挑出最大的那根刺。

    万千目光集中到十三郎身上,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横山说道:“才一小半不到,这么快不行了?”

    这货真不要脸。

    不单鬼物鄙视。一些人修都觉得羞愧,人家劳碌奔波而来,负伤在先,连斗三十七场,这边以逸待劳,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大能也是人,也会累会伤会消耗,横山不二或者强大,可他......需要降阶!尤其十三郎修为不明。横山若不能看清真实,便只能在其出招时瞬间判断,方算得上不违背约定。考虑极端情形,假如十三郎与之境界相当,岂不是可以骤施绝杀?

    当然那种情况不大可能,十三郎毕竟太年轻。

    诸般猜忌,横山不二倒显得平静,回应十三郎说道:“我来。主要是为了你。”

    一番话引来喧哗阵阵,十三郎体贴心意。说出所有人都想问的话:“想不到我的名声这么响,浩瀚冥界,你这样的小鬼都曾听过。”

    有了这番话,人修无耻的名声算是落到实处,周围鬼物也不闹了,心内好奇。金花大判一方雄才,从哪找来这么位活宝。

    横山不二依然平静,老实回答道:“我没听说过你,你叫什么?”

    老实人有老实人的好处,比如这个回答很妙。有人为之喝彩。

    十三郎只当没听见,问道:“没听过我,为何非要与我为敌?不如到我们这边来,大家好好聊聊增进一下了解再说?”

    还有没有点廉耻?!

    鬼物喧哗,美帅都看不下去,朝十三郎怒目而视,心里想横山如果这么容易说动,本帅也一起聊。

    胡搅蛮缠,不能说一点效果没有,对面横山多少有些不适应,大概在想这样的人怎么配为强者,本座会不会弄错了。

    听完十三郎的话,他把后半段扔到脚下,依旧老老实实回应道:“我是武修,对胜负强弱有常人难及的直觉。看到你的时候,我感觉到一股常胜之气,似比我本人还要浓郁;再有我留意到图奇和你眉来眼去,说明你多半是个关键人物。”

    “我靠!”

    周围鬼物大吃一惊,图奇勃然大怒,心想横山不二欺人太甚,什么叫眉来眼去,纵有......也该把十三郎放到前面,是他先主动。

    相比之下,十三郎更多觉得惊奇,神情古怪问道:“常胜之气......是什么气?感觉得到?”

    “别人不行。”连胜三十七场不变色,此刻横山不二却流露出骄傲的神情,看的出来,他不在乎一两场比斗是否能赢,更在意这门独到本事,凭借它,能够准确找到各个层次的真正强者,不会被虚名所欺骗。

    “不是天赋,是我从战斗中感悟得来。”

    “感悟你个头!”

    十三郎毫无征兆变了脸色,指燕山说道:“人间自古多俊杰,燕山老祖百战百胜,生平未逢一败。有那个什么气的话,他老人家才是最最厉害的一个,你咋没感觉到?”

    念头微转,十三郎恍然大悟,冷笑讥讽道:“啊我明白了,你不敢和他打。”

    不用说燕山多么尴尬,不便拆十三郎的台,只好生忍着万千惊疑目光,如坐针毡。

    劈头盖脸一通胡扯,横山觉得莫名其妙,楞了一会儿才摇头说道:“他是不错,但有过被人折服的时候,且多半在其所长领域,也就是剑道。”

    一番话说到燕山神情大变,垂在身侧的双手忽然握成拳头。

    “那叫谦虚懂不懂!人间美德,凉你这种鬼物不会理解。”嘴上反驳,十三郎内心凛然,暗想横山连这都能看出来,真是......他娘的见了鬼。

    当年外域沙场鏖战,燕山老祖以高一阶的修为敬服剑尊,虽说确有谦逊成分在内,但其内心未尝没有“战或许会败”的想法;假如横山所言为实,便意味着那个经历对燕山而言是一重阴影,至今没有彻底消除。

    横山不二一眼看破,还能说什么呢......非人。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和燕山打。”左右不要脸的印象成型,十三郎大肆叫嚣,管它又用无用。

    “不是的。”

    横山摇头回应道:“原因你应该能看出来,和他打,我必须出刀。”

    十三郎又是一惊。三十七场连败铺路,他对横山的刀路、强弱确有估计,的确想过横山唯有出刀才有可能战胜燕山;但他想不到,横山战斗当中竟能留意到自己这边,连他看出什么都能看破。

    这还是人吗!难不成他有四只眼?

    “出刀怎么了?”心里有些乱,十三郎随口问着。

    “出刀,燕山必死。”横山淡淡说道:“此前我答应那个小姑娘尽力不杀人,出刀则没有办法,若你坚持让他出战......”

    “不用了。”十三郎断然否决。

    武者修士中的确有这类人,兵器、法器出手不留余地,非沾血不归,不杀人誓不回头;曾经那位血刀族陆默,枪王,差不多都是这类人。

    挥手示意燕山归位,十三郎身形几晃,径直来到横山对面,神情异常严肃。

    “最后一个问题,认真想好、考虑清楚了再回答。”

    “呃?”横山微楞,随之郑重回答道:“好......你!”

    好什么好呵!

    “好”字刚刚出口,视线中一只拳头急速放大,撕裂空间,音爆如惊雷声声。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制造机会突袭,十三郎出拳时不忘完成约定,义正词严大吼。

    “你爹是谁?回答、我!”

    ......

    ......

    ps:六千字大章,祝大家端午节愉快。u

一六四十九章:砍脚,吞地

    黑潮无尽,挡者披靡。△¢頂點說,..

    铁足的队伍一旦冲锋,除了阵法核心传来指令,没有任何事能够让它们停下;以秘法祭炼的它们无知无觉,前仆后继、看去如黑海搬到地面,其浩瀚,其凶猛,真的不是人力可以阻挡。

    冲在前面的遇到对手,钢铁打造的身躯带着快意涂满鲜血,符文波动间扫灭一个个灵魂,直到所有法力耗尽、身躯因连续撞击彻底击垮,方才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叹息颓然倒地。奇妙的是,身后铁足好像能够提前感知撞击结果,要么埋头冲杀速度不减,要么高高跃起避开因遇阻迟缓的前方同伴,等到它们倒地,身后赶到的铁足紧跟着进行下一次撞击。

    下一次,再下一次......直到将对手撞翻,击碎,踩烂。

    冲撞与翻腾交替进行,犹如巨浪一重接着一重向前拍打,偶尔遇到强悍凶物,奋力击溃一只铁足、马上发现自己被汪洋淹没,没等感受到恐惧什么味道,一重接一重打击迎头而来,永无休止。

    空袭是很容易想到的选择,铁足毕竟不算修士,也不算法器,它们不能长飞,只会跳;然而它们的那般高,防御那么的强,寻常手段根本奈何不了,当真遇到强大对手时会成群结队腾空拦截,别忘了他们的头颅是法阵核心,空中手段打它们的头、等于将一座火山燃。

    任何强弱都是一个相对概念,假如打击来自劫上、甚至涅级大能,铁足必然无能为力,然而这里是战场,是宽长以千里、乃至万里计算的整体,除非出现类似“昊阳杀伤千里”等极端情形。一两个人改变不了大局。

    强横冷酷的攻击一直持续着,战斗中的铁足连吼声都没有,千万双脚踏,大地都因它们而颤动,钢铁撞击血肉的闷响与对手的哀嚎混合到一起,远远超出战场壮烈所能形容。

    这是真正的地狱。万鬼嘶鸣不能相比的冥界呐喊。

    五千里血路,黑色狂潮几乎没有停顿过,无论虚质无形的鬼卒还是强蛮的横沼凶灵,都不能遏制其攻势。连番血战,少有因强敌怯足的横沼凶灵出现被摧垮的趋势,除个别发疯顽抗外,大部分开始依照本能逃窜。

    所向披靡!

    “宜将奋勇追穷寇。”

    铁足肯定没听过这句话,但它们的确是这样做的,空中俯瞰。黑色浪潮绵延千里,冲势比之前越发狂野。

    直到现在。

    ************

    前方一头庞大的倒山犀尸体挡住视线,即便以铁足的冲击力,也不能奢望将这种巨兽撞开、或在短时间内摧毁。

    冲在最前面的铁足毫不停顿,高高跃起试图“飞过”,然而它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严重,力量也在不断撞击中消耗,被染红的身躯略显笨重。无奈只好放缓速度,攀爬而上;如之前一样。后方铁足跃过其头,一**梯队跃向“山”。

    对铁足而言,前方如果是山反倒好了,它们越山川如平地,没有不能过去的坎儿。

    然而那不是山,而是一头堪比山岳的巨兽。背对着铁足竖起一面厚实无比的墙;当铁足拿它当山一样翻越的时候,灾难随之发生。

    体型上看,倒山犀真的太大,便是铁足也不能一跃而过。跳不过去,起到极限的铁足蹬脚。试图借力攀爬继续前行,于是它们碰到另外一个问题:倒山犀倒地后形成的截面太陡,坡度不是朝前,而是偏向铁足一方。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倒山犀的皮太厚了,需以丈计算!强横坚韧的皮肤让不少铁足攀登时失算,要么力量不足跌回原地,要么用力太猛把腿陷进去,借力不能完整......还有些铁足用力刚刚好,整条腿被卡在皮肤里,竟然拔不出来。

    妖兽的皮不是石头,坚韧、紧密,没那么容易一蹬就碎。

    想想其实很正常,铁足的作用是冲阵撞墙,倒山犀的对手是山!若它的皮不够厚、不够坚韧,怎么承受得了反挫?

    对付这种怪物,连靠山王都觉得麻烦,最合适的法子就是像十三郎那样,需要的是巨大而且锋利的兵器,再以无匹大力挥舞。

    铁足若都能与十三郎相比,再持一把千丈巨剑......河间王早已纵横冥界,踏平阴司。

    这个时候,铁足无手、灵智低的缺陷终于显露出来,仅靠蹬踏、无法控力的它们仍不怯步,但是速度不得不慢下来,节奏也被打破。

    远远看去,倒山犀尸体一侧挂满一只只铁甲怪物,上不去的铁足纷纷掉落,身后同伴继续腾空,终于引发冲撞。

    隆隆巨响声不停,强横连绵的冲击力如此庞大,倒山犀那般沉重的身躯竟然开始移动,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铁足倒在另一侧,慢慢堆起一座尸山!

    尸山血海,通常这个词汇只用来形容,今日成为现实。

    换成人类、或者妖兽军团遇到类似情形,解决的办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只要稍稍改个方向,两侧队伍让一下就可以。然而它们是铁足......生来,不,炼制出来就是为了前进的刀!它们不想、不会停下,随着一次次撞击接连发生,由尸体与身体构成的阻碍也越来越强,高度随之增加。

    这样下去,铁足完全可以用尸体堆出道路,甚至能把倒山犀的尸体撞碎,然而......它们的敌人已经变了,不会干等着那种事情发生。

    众多之内必有幸运儿,就像修行之路一样,成千上万铁足冲锋向前,总有些能够“爬”到山,第一只铁足冒出头,准备展望风景的时候,却发现迎面而来的是一支经过重新整合,严阵以待的大军。

    “杀!”

    一声令下,无数道法术轰击。直接把它打飞起来,掉下、回去。

    铁足从来不惧伤亡,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只、一群群铁足攀爬而上,对手火力理所当然因此分散......正常发展的话,铁足大军只要付出一些伤害,冲锋仍可继续。

    局势没朝那个方向发展。早有准备的凶灵们三五成群,集中火力攻击对手......落足的那条腿。

    铁足到底不是食心钢铁,重击难免出现缺口,放在平时,这伤势根本无法影响到它们,然而此刻,战场不知何时用来一团烟云,每当有铁足躯体残破,烟云便会分出一股。内里无数鬼卒面孔,一头扎入。

    很少有人知道,铁足实由捕获的横沼凶物、加上幽魂,以秘法禁术炼制而成,这也是它们数量受到限制的一大根由。很多人知道,鬼物最能发威的战场不是冲杀,而是深入血肉内里,以鬼魂特有的方式实施......应称之为“破坏”的事。

    鬼物入体。铁足身上的创随即变成大患,颓势立显。

    因判官与藩王联手。今日战场首次横沼凶灵与鬼物参杂作战,效果奇佳。

    孤掌难鸣,这个词有了伴儿,独腿难行。

    “不管有多少,统统给本王打下去!”

    因绝大多数高阶鬼将被杀,加上这是新战术运用之首战。靠山王亲临前线督军,身形纵横于三头倒山犀之间,呼喝连连。

    以他的能力,纵横万里游刃有余,然而这是军令。美帅给出的要求很简单,利用七具倒山犀的尸体将铁足队伍分割开,除了不能失守,余者一概不管。

    一只只铁足登岸,一群群铁足跌回,一条腿的铁足仍能前进,但其势头不比断腿大象更强,这样都能冲开军阵的话,横沼凶灵哪有资格独立于冥朝。

    整体战术早已确定,撕开铁足的队伍,等它们从身边冲过去,再掉过头去追。

    “太简单了。”

    内心而言,靠山王从未认可美帅的指挥权,也曾担忧过铁足绕过来包围该怎么办,但他不得不承认一,面对看似无敌的铁足,这种看起来简单到极致的战法真的很好,打起来也很爽。

    “两侧袭扰,这帮铁疙瘩......居然这么蠢。”

    许是打的太高兴,靠山王主动将责任加码,命令多出来的麾下攻击两侧,照旧只取其一条腿。

    接下来的事实再度证明,铁足向前强横无匹,照顾侧面的能力则出奇地弱,瘸腿之后的它们踉踉跄跄,乱不成军。

    失去冲击力的铁足犹如被摘掉毒牙的蛇,何止威力大减,简直不像一支队伍。

    “这种蠢物,刚刚居然把本王精锐打成那样......”

    一强掩百短,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么简单。觉得不可思议的靠山王凭生感慨,忽见铁足队伍内拔起三条身形,气势冲霄,嘶吼声惊天,铁足队伍随之而动,似有改变。

    大军冲锋,不是想停就停、想改就改,铁足这种队伍尤其严重,贸然急转,然而当局面发展到非改变不可,也只能冒这个险。

    “果然来了!”

    异变发生,靠山王不惊反喜,神威赫赫,一人冲前。

    这正是美帅所担忧的,铁足不可能真的个个憨傻,当中必也隐藏着强者管控局势,正因为如此,需得靠山王这种级别的人亲自照应。为保完全,他要求靠山王、图奇各管一方,每人只负责三头。

    倒山犀体型巨大,彼此间缝隙更大,然而对靠山王这种级别的人而言,千里空间转瞬即过,身边还有鬼卒相助,若连这阵线都照顾不了,他觉得自己别混了,不如回家卖红薯。

    “杀!”

    会拍马屁的属下死光了,靠山王自己喊着给自己状威,拳打脚踢几番挥洒,一人将三名强者圈在当中,大占上风。

    正在得意时,忽听远方大笑连连,忍不住转头一瞥。

    视线中,图奇卷起十多只铁足、将它们头朝下如箭矢抛射,直接砸进铁足堆里。

    轰轰轰!几声巨响之后,快要堆到与倒山犀平齐的铁足垮塌大半,一切需要冲头再来。

    怎么来呵!

    扎堆密集,更严重的灾难随之发生,残尸遍地,一颗颗头颅接连自爆,铁足被认为最大的杀招成了灾难,只要冲锋继续,等于拿性命去填自己炸出来的坑,无限死循环。

    “卑鄙,阴险......跟人类混了几天,不要脸的东西越发无耻。”

    远远望着图奇得意的样子,靠山王愤懑咒骂着,有样学样。

    ************

    “怎么会这样?”

    双王逞威的时候,两侧灰白二獒都在考虑一个问题:要不要转向支援,或干脆将图奇、靠山王、美帅三人围杀。

    战场上,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能够改变胜负,事先谁能想到,几头无害尸体能够扭转战局?

    靠山王倒戈为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想不到他会与人族联手,不管怎样,打到这份上,趋势已经改不掉了,除非铁足当中有与靠山王、图奇匹敌的强者,或由双獒分兵支援,铁足被分割的命运已定;极端些考虑,假如倒山犀是活的,情形反而不会如此糟糕。

    事实已成,追究因果毫无意义,必须考虑该怎么办。

    “不行,而且不用。”

    没用多少时间,双獒心中得出结论。

    原因显而易见,首先尊上有令,目标是此刻正率领生修一道逃窜的那只金乌;其次围剿三军容易,要杀死美帅等三名强者却很难,不把他们围死困牢且有大能坐镇,很难实现,而若不能杀死他们,仅拿那些残兵败卒出气有什么意义。

    最后一条是利好,人族分兵,意味着守卫金乌的实力大大减弱,只要追上去,战斗会在极短时间内终结。届时美帅等人跑了便罢,不跑......也就不用跑了。

    从这个角度讲,铁足受挫其实不算坏事,毕竟它们拖住对方最强的三支队伍、三名最强的人,使得这次追杀再无悬念。

    那还等什么!

    “加速,追!”

    不约而同传出命令,本就快出一截鬼卒大军呼啸而前,很快超越那些被驱赶的杂牌队伍,眼看与人修首尾相接。到这时候,双獒已经懒得理会那些出工不出力的草头王,愿出力者自会跟上,跟不上、不想跟的人,日后慢慢算账。

    “围......啊!”

    目标就在眼前,刚刚发布围剿命令,两大头獒神情突然一呆,为眼前的景象瞠目结舌。

    没了?

    没了!

    七八百里大的狂灵地,数百名修士,一颗冠盖千里的大树,那么多东西突然间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一样,全都没了踪影。速度成倍暴增!

    “这怎么可能!”

    大军没了,远方只能看到杂鱼两三只,视线中一闪一跳,一隐一没,相互扶持,纯以遁法疾行。

    ......

一六五零章:生路多思

    “你跑不掉。”

    前方生修施展遁法后速度暴增,双獒有些吃惊,内心却没有真正担忧。

    逃跑最好的法子是传送,此外数遁法,然在某些情况下,遁空逃跑不是什么好法子,甚有可能适得其反。比如现在,生修个个疲惫劳顿,施展遁空之术危险且耗力极大,注定难以持久,更要紧处在于天上有封息阵法运转,无论他们跑到哪里,总能锁死方位。

    换言之,生修是在饮鸩止渴,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真正让双獒不放心的是前者,那块可称之为世界的陆地跑到哪去了,不把这件事情弄明白,寝食难安。

    “空间宝物?”

    这是最容易想到的,也是很容易被否决的选项。能够容纳数百里狂灵地的空间宝物堪称神器,不能说绝对没有,但的确过于惊世骇俗了。

    一个简单例子可以说明这点,金花大判身怀藏兵令牌,万里鬼卒收放随心,如让他以令牌收藏活生生的人修、地方,结果迥然不同。再比如双獒,河间王手下位列前十的要员,手握重兵仍无堪比藏兵令牌的宝物可用;也即是说,生修如果用的是宝物,其威能、价值远超美帅,能与之“拼富”者,怕只有河间王本人。

    “不太可能。”

    封息之术起因六獒,无论相距多远,阵法存在便能彼此连通,灰獒沉吟中说道:“修家内藏化形空间?如仙府秘境?”

    “胡说什么!”雪獒马上反驳,声音满满冰冷与轻蔑,实则透出一丝极难察觉的悸意。

    体内修成千里化境,双獒知道的人当中,九大鬼王肯定可以。余者都需打上问号。对方若具备那种能力,意味着此前一切与金乌有关的推断统统失效,此番追击根本不是追击,而是自己朝陷阱里跳!

    “那样的话他还逃什么,挥挥手将我等抹平绝无可能!”

    无论出于情理、还是自身安危考虑,这种可能必须剔除。雪獒不屑说着。内心不禁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赶紧抛弃杂念,郑重对同伴发出警告:“人吓人会死,鬼吓鬼会疯,两者都不及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

    六鳌之间心意相通,灰獒思忖中说道:“那就还是宝物”

    思来想去,还是宝物的可能性更大,双獒目光慢慢炽烈。

    贪婪在蔓延。

    ***********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没被抓之前,人人可以说自己是忠贞义士,未做官之前,人人当自己清廉为公,没有伸手便有大把钱财可拿之前人人总之诱惑这种东西,非得亲眼见到方知其威力,不是吹嘘几句便能当圣人。

    人间有另外一句话:任何东西都可以交易,只看用来交易的筹码是否足够。

    诚然它被许多自持操守的人所鄙夷。然而实际上,所以反驳者都忘了一点。要正确理解这句话的含义,需把“交易筹码”放大到与“任何东西”一样大小,比如情感、大义、决断、选择等,都要看成交易的一部分。

    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重宝离自己而去,那种煎熬与痛惜,非亲自感受不知其伤。

    灰獒犹豫说道:“早点使用的话。岂不是可以安然无恙?”

    生修入冥,尤其跑到一个陌生地方,怎么看都应该保持低调;灰獒的话道出一个无法解释的问题,生修为何早先不用此宝,配合大判掩护。及金乌那种极其高明的隐匿手段,不让鬼王察觉。

    “阴阳两隔,也许宝物入冥需要适应,也许遇到乞儿导致变化,也许早先有安排,后来”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故意的?那岂不是发觉自己又开始走上歪路,雪獒赶紧摇头。

    “可能太多,无需多想,想也无用。”

    “然而现在怎么办,这么追的话咦!”

    一番商谈中,不知不觉三万里路甩在身后,因为速度较快,遁空逃窜的几条人影脱离视线,但从封息阵法中传来的情形看,他们当中多出一个、朝另一个方向远离。

    “糟了!”

    获知反馈,双獒心里一跳,均意识到麻烦上身。

    宝物由谁带着都可以,如此一来,除了修为太低的那些人、生修当中劫境以上皆成为目标,只要拉开一些距离,再以“人携宝,宝带人”的方式四散而逃,从何追起。

    舍弃宝物,只追一人?

    说说简单呵!

    “此宝如存在,应在金乌身边。”雪獒首先给出意见。

    灰獒给出不同意见,说道:“收取世界与抓人不同,需要不少法力,金乌伤成那样,很难做到。”

    “那会很麻烦。”雪獒紧皱眉头。

    灰獒随之叹息。“是啊,很麻烦。”

    人人可为宝物之主,意味着对方分兵自己同样需要分头去追,现在要分的只有一个,接下来可能是七个八个,也能数十假如生修豁出去,七百多人分头出动,岂止麻烦所能形容。

    “走投无路之举!”

    局面由不得太多耽搁,灰獒捉住某些要害,表情漠然说道:“总体强、分开同样具备优势,你我统帅两万里阴卒,劫境鬼将超百人,再怎么分也比人修强的多。”

    雪獒想了想,说道:“任由这等重宝流失,王驾怕也因此震怒。”

    灰獒说道:“还有那些生修,虽不像金乌那么重要,但也同属人间,谁知道跑掉会发生何事。”

    雪獒说道:“还有一种顾虑,金乌表面重伤,谁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假象;万一他弄个类似‘分形’‘分身’之类作为假象,自己却藏在空间内被人带走,追悔莫及。”

    这番话很有道理,分量也很重。将双獒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打消。

    灰獒恍然说道:“有道理,所谓重伤正好可以拿来当成借口,避免施法泄露气息。”

    “既如此,不能再犹豫了。”

    灰獒断然说道:“宝物不容错过,金乌仍为主流。未能确认之前,你我需要紧盯着他。不得偏移方向。所幸生修多数实力不强且有伤兵,横沼世界处处险恶,除有限几名强者,其余人走不快。你我紧随金乌与几名强者,分兵马左右散开,扩大范围,力争不要遗漏。”

    “好!”

    上令不容违背,雪獒当即力断:“传讯给那些废物,让他们殿后。与铁足一道阻击判官。”

    废物指那些被甩在身后的草头王溃兵,既然它们不肯出力厮杀,索性留下发挥余热,至不济也能拖延一下;当然双獒还有别的考虑,休看那些败兵打仗不行,劫掠个顶个都是行家,万一被他们捞着某个落单生修,且刚好宝物就在其身边。岂不荒唐。

    雪獒很快领会了意思,挥手做出决断:“眼下生修尚有幻想。正好提前布置。”

    说话之间,两万里阴兵如巨蛛吐丝,一路洒出无数条触手;双獒同时加快速度,根据封息所指的方向,加速紧追。

    “这才是真正的空间法术啊王驾真真了不起。”

    身形被阿古王带入虚空,不用出力、也无力可出的十三郎神情悠闲。顺口拍阿古王马屁,

    “是有那么两下子。”苏老板嘀咕着,看似贬低,实则暗暗叹服。

    寻常修士、纵为专精于空间的修士,施展遁空之术也如火中取栗。哪个不是谨小慎微;包括小不点,生来就是空间异兽,也需借助发肤、施展法决才能做到。回头看看人家,进进出出如履平地,常人畏惧的空间之门好像真的是一扇门只有边框的那种。

    别忘了,阿古王还带着两个负担。

    “小道而已。”阿古王谦逊的很,将衬心的话奉还:“薇薇天赋不输本王当年,机遇尤有过之。”

    “看上我家闺女了?”十三郎笑了笑,随口说道:“正式拜师行不行?”

    “好啊。”阿古王随口回应,出界入关,瞬间千里。

    “说真的啊!”十三郎有些吃惊。

    阿古王笑着说道:“怕你不肯,本王才没有主动提起。”

    “好事啊!我干吗不肯。”十三郎罕见犹豫,说道:“有道是师徒如父女,你们那边啥规矩咱不管,如今王驾人在这里,谓入乡随俗,这个这个纲理伦常大道如天”

    终究心里有事,难以说得下去。

    当年还在人间的时候,十三郎常与阿古王较量拳脚,小不点趁机偷师学艺,多多少少有点逼迫的意味。如今提起来,十三郎仍未当成正经事,以至于得到应承,反而有些患得患失。

    有些事情真的不好说,即便到了现在,十三郎对这位来自异界的修罗也非完全信任。对他而言,偷师与交情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凭本事赚到,反之若真的拜师,则意味着两家变成一家,可不是说说玩笑那么简单。

    “还在担心我啊。”阿古王什么人,闻言知意,似嘲笑、兼有无奈说道:“就像你说的,到了这里就是这边的人,破涅望真,本王几乎注定了与本尊并肩等立,怎会对这个世界不利。”

    “那就这么说定了。”被说破心事,纵以十三郎之心性也觉得脸红,咬牙跺脚,暗想左右阿古王还不是太强,人家大能不少,自己成长也不慢。

    这就是问题所在。换成一般魔头,说什么与世界为敌只能是笑话,换成阿古王这种级别,事情顿时变得不太一样。比如他说本尊难渡大界律法,实力不如古帝血魂等等,谁知道是真是假。

    十三郎虽非大义凛然,但不能不考虑到假如对方心怀鬼胎,自己的立场决定了与之成敌,交往无碍、保持距离才是最佳选择。

    “找个机会把事情办掉,隆重点,正式一点。”

    “好啊。”阿古王神情并无变化,显得理所当然。

    “嗯,等过了这关再说。”

    将其看成收获,十三郎放下一桩心事,回头与周围探讨时局。

    “你们猜,双獒会不会胡思乱想,能不能想到?”

    “换成我,肯定不会上你的当。”苏老板抢先回应,神情骄傲的不行。

    “想是肯定要想的,思考不等于上当,至于结果不好说。”把自己代入双獒角色,阿古王最终摇头。

    “提醒一下,封息大阵破解不了,意味着比拼长久法力,本王耗不过他们。”

    关于狂灵地如何消失,双獒没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因为那实在太荒谬了,根本不值得为之操心。

    七百里狂灵地是一件宝物,并与七百生修气息相接,这种事情说出去,非被人笑掉大牙不可。双獒不朝这方面想不是因为蠢,而是一些被所有修士熟知坚信的依据共同作用,形成难以逾越的思维障碍。

    任何材料都只是材料,要变成“宝”,需得每条每块每个部分、乃至每个分子都与修士气息相关、共鸣,如身体外延出一部分效果相仿。修真世界常见一事,炼制好的法器转手他人,需得炼制者首先抹去印记,再经得到者长久祭炼,一步步烙上自己的痕迹才可使用,其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狂灵地为狂灵身躯演变,集中了狂灵全部精华,换成别人,纵为真灵以上、想把它完整炼化也如痴人说梦,纵能成功,也需成百上千年、乃至万年。十三郎能够做到,原因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清,其中首要一点,狂灵地自身意志与之相融,兼有百年传功之缘。

    如今十三郎体内,最多的就是狂灵法力,比他吸收金乌三足、及之前数百年自我修炼而来的总和还多!换句话说,十三郎的身体本就可以看成狂灵外延,被视为其手足。

    这是最重要的,但非全部。

    所谓炼化,说狂灵成宝固然可以,但其真正准确地说法是,狂灵地接纳十三郎,允许其以小载大。

    即便这么多便利,十三郎花费六十年时光、仍不能说完全成功就在刚才,十三郎与横山斗法之前,“炼化”之事犹未完成,直到逍遥自在一战,承载狂灵荣光的球球因此免遭被碾破意志,最后一重障碍方得以消除。

    这种事情能“想”么?

    相比之下,点石成金反而是小道,金也好,铁也好,终归只是一件没有灵性的东西,而不是可以通灵收入体内的“法器”。

    “不怕思考,只怕不想,想的越多、越透彻,效果越好。”

    看不到后方情形如何,十三郎只能按照理想状况出牌,说道:“距离差不多了,麻烦老板,再放一具分身。”

    “又是我!”苏老板勃然大怒。

    “能者多劳咦!”

    突然留意到什么,十三郎先是吃惊,赶紧大喊。

    “等等,截住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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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二章:难问当年兄弟仇

    “讲不通。±,”

    十三郎第一感觉是荒唐,直言不讳提出疑义:“夺刀只需杀死你就好。假设你们实力相差不多,杀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可他还能找帮手、设陷阱什么的。像这样四处给你惹麻烦......若你死在更强的人、比如鬼王之手,他如何得到你的刀?”

    横山不二稍稍沉默,片刻后回答道:“迟早的事情。”

    十三郎惊讶问道:“为什么?”

    横山不二回答道:“两断刀落在别人手里,非但发挥不出威力,反而会给主人来去灾厄。”

    关于刀之争端,此前横山从来没透露给任何人,对、且只可能对十三郎一人坦白。对他们两个而言,这把刀已经没有秘密,只剩下一把品质不凡的刀。

    比较奇妙的是,洗红浪也未对人提到此事,只在暗中谋划,默默做事。

    十三郎渐渐明白了什么,试探说道:“你们俩,这把刀......”

    “与你一战之前,连我都不确定两断刀内有什么。”

    横山不二低头沉默很长时间,黯然说道。“洗红浪是我的孪生兄弟,都是这把刀的主人。”

    一句话让三人彻底安静,瞠目结舌。

    *************

    横山不二以刀闻名,即便不考虑自在魔意,那把刀也是极难得的珍品,难免引人觊觎。然而,作为有着“以人为本”思想的修道者,绝大多数人关注的是横山本身,至于他的刀,别人要么不屑于抢夺,要么有心无力。

    洗红浪有实力。有意愿,还有一些深层次的原由、让他拥有别人不具备的执着,毫无疑问,夺刀执念让已经扭曲了他的心性,为实现目标不惜自甘堕落,冒充横山四处竖敌。

    世间惨事无数。兄弟阋墙有资格列入最严重的那一级,横山不二有这种对手、这样的兄弟,内心之苦闷可想而知;常人见他提及提及洗红浪时的愤怒,必定理解为生死仇敌,焉知内里有这么深的根源,更不会理解其无奈与愁懑。

    或许就因为这个,横山才会愿意与十三郎接触,吐露心事。

    “这......唉!”虽一向看横山不顺眼,此刻苏老板仍不禁为之感慨万千。罕见没有出言讥讽。

    十三郎想的多一点,思忖说道:“传闻你挑战洗红浪落败,怎么回事?”

    “那次是我赢了,但也输了。”已经说到这一步,横山不二未在隐瞒,闷声解释到:“每隔百年,我俩都会约斗夺刀,然自从我首次成功。再未输过。”

    “为什么都说是你输?”苏老板抢着提问。

    “照顾颜面,结果适得其反。”十三郎代为解释。心里忍不住想多少人因好意转为仇怨,横山不二兄弟绝不孤单。

    “呃?”苏老板一个劲儿挠头:“适得其反,什么意思......”

    横山不二沉默了一会儿,黯然说道:“自打那次,洗红浪再不与我决斗。”

    某次决战后,连胜已久的横山发觉自己的兄弟失意落寞。担心其因此颓废下去,于后择机宣告自己有三败。结果这事儿传到洗红浪耳中,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视为奇耻大辱,从此发了疯。

    具体细节不重要,大概应该这么回事。

    沉默中十三郎留意到。横山不二对他那位兄弟始终以名字相称,神情虽有黯然、然而更多的却是痛恨与无奈,可想这些年洗红浪做过太多过分、过火的事,横山不二纵有愧疚,怕也早已消磨干净。

    有念及此,十三郎不再探究当年,就眼下说道:“刀中真魔气意已去,你的兄弟不知道,但他料定你会赶过来挑战生修,事先准备好了伏击,之后他发现你受了很重的伤,决心趁机夺刀。”

    横山不二说道:“我们与两断刀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洗红浪能由此判断我的大概方位,而且,他能感觉到发生在刀身上的事。”

    两断?首次听见刀名,十三郎感觉像被猛兽狠盯一眼,微微愣神。

    “那还抢?”苏老板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事情古怪。

    “夺刀初始为刀,慢慢就不是了。”横山不二无奈说道:“哪怕变成一块废铁,洗红浪也要拿到,如今这样,他或许会比之前更想要。”

    “那就给他。”苏老板仍不理解,断然回应道:“既然兄弟情深,何必在乎一把没了灵性的刀。”

    “给......洗红浪不会要的。”望着横山不二沉默的样子,十三郎默默叹息,觉得他很可怜。

    苏老板慢慢明白了,冷笑说道:“刀名两断,兄弟因此两断,不死不休;这把破刀分明就是灾星,亏你们还拿他当宝贝,换成我,直接砸烂当烧火棍。”

    听过苏老板慷慨陈词,横山不二欲言又止,头颅埋得更深。

    “这种事情,不能怪到刀身上。”十三郎说道。

    “为什么?”

    “挑战不是只有比武,定性也在其中。强者总会挑战更强,不撞南墙不回头。”

    十三郎代替横山解释,内心想的是,当年这俩人好着的时候,哪会担心什么兄弟反目,没准儿还会说笑,看咱们哥俩儿会不会闹翻。对他而言,这种事情前世看的太多,那些入场股民明知风险,依旧只看到金光灿烂,却不去想亏空后自己会怎样捶胸顿足,破口大骂,甚至跳楼。

    “可是......”

    “别可是了,没什么好谈的。”

    摆手示意苏老板别再伤口撒盐,十三郎认真说道:“不二啊,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口吻过于亲昵随意,横山不二听后楞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回应。

    十三郎自顾讲下去:“苏老板的话不好听,但也道出一些问题。两断刀或由魔器演变,持有者难免要被魔气侵蚀心神。日积月累......”

    “你呢?”不等说完,横山不二打断说道:“我亲眼看到你被真魔气入体,为何没有丧心病狂。”

    “怎么说话的!”刚刚才有点同情,苏老板又为之愤慨,暗想这孙子活该倒霉,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我的事情比较复杂......”

    感觉一时无从说起。十三郎干脆摆手,说道:“说实际的,你打算怎么办?”

    横山不二神情茫然,摇摇头,再摇摇头,又摇头......不亲眼见到,绝无人相信名噪四方的刀客会有这种表情。

    “跟我混吧。”

    到此没必要再兜圈子,十三郎伸手邀约,诚恳说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思想开明又比较能扯,兴许帮得上忙。”

    “不能白帮。”苏老板赶紧强调。

    “呵呵。”横山不二摇头苦笑,说道:“你还不知道洗红浪刚刚做过什么,靠扯嘴皮子就能化解的话......”

    “谁说只靠嘴皮子?”

    “......那你还说?”

    “听清我的话,前面为思想开明。”

    “......什么意思?”横山不二望着十三郎的眼睛,努力分辨这是不是又一次阴谋的开始。

    “我能想到你想不到的方面。”十三郎的眼睛清透平静,正色说道:“我有一剂猛药,成则彻底解决你们俩之间的问题。败则更糟,敢不敢试一下?”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横山不二眨巴眨巴眼睛。明显不信。

    十三郎叹息说道:“傻孩子,世间最愚蠢的事情就说‘最’字,这都不懂,难怪受苦万年。”

    横山不二听不懂这句话,心里想十三郎岂不是在自我嘲讽,骂他自己蠢。心神大乱的他忘了反驳。坦然接受那个轻蔑而且极度不雅的称号。

    “说的好。”反击的时候,十三的话总是那么有劲儿而且过瘾,苏老板总想学可就是学不来,只为为之大声喝彩。

    十三郎说道:“洗红浪不和你打,原因是他潜意识中认为自己赢不了。打赢也会想‘你是不是让着他’,进退不能,唯不打才可避开心结。就其作为看,过去一段时间让你狼狈不堪,明显占据上风。”

    发觉横山不二依旧茫然,十三郎冷笑说道:“还不明白吗?他已将此当成战斗、且能战胜你的方式,足以抵消甚至盖过‘用谋’带来的羞耻感。”

    横山不二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良久问道:“然后?”

    十三郎说道:“既如此,何妨将其潜意识激活,让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认识到,他就是比不上你,再不甘心也要接受现实;只是这样一来,结果比较难以预料,也许他因此幡然醒悟,也许变本加厉,心性彻底扭曲成魔。”

    这一次,横山沉默的时间更久,内心波涛翻滚不停,终于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问道:“如何才能让洗红浪......让他有那种想法?”

    “破真。”十三郎断然说道:“突破真境,越快越好。”

    “破......”

    横山不二目瞪口呆,默默苦笑,默默摇头。

    “好吧我服了,你的确很能扯。”

    “对着小溪喊大海,知道什么呀你......”十三郎肆意嘲讽,忽脸色一变。“风紧,扯乎。”

    远方追兵可见,旌旗万里,凶煞气息铺天盖地,几令人窒息。无需多说,阿古王一把卷住十三郎加速逃跑,苏老板紧随其后,临走狠狠瞪一眼横山,怒其不争。

    “蠢货,还不跑?”

    于是横山不二跟着跑。

    ****************

    再度上路,气氛比之前紧张。

    遁空穿梭耗力巨大,阿古王不能一个带三个,横山不二也敢就这样把性命交到别人之手,反之追兵不想给这边喘息的机会,发力愈猛,彼此间距离逐步缩短。所幸之前优势不小,一时片刻尚不至于被追上,趁这段功夫,十三郎向横山询问有关狼群的信息,思索能否加以利用。

    到这地步,横山不二上不上车都已引发怀疑,足以让双獒视其为敌,为公为私、都把信息和盘托出。据他所言,首先狼群范围太大,大到足以让横山不二没有信心杀出重围,其次之前闯阵的时候,狼群之凶猛比横山来的时候更胜,明显带有仇怨之心。

    遇到这种情形,横山不二未朝深处想,直到洗红浪出现暴施突袭,险些要了横山的命。后因两断刀在手,搏命时、刀内自在魔残留气意尽数释放,震慑群狼也令他那位兄弟措手不及,横山才有机会逃出生天,带伤远遁。

    此次遭遇,横山不二从洗红浪的言行、及狼群的反应中意识到一件此前被忽略的细节,似乎他那个兄弟做了什么让狼群极为痛恨的事情,却留了他的名号......不知道狼群能否记得名字,但能肯定的是,狼群记住了这两个气息面容几乎一模一样人,不再拿他们当成猎物那么简单,而是生死大仇。

    比较倒霉的是,自当年绝交后,洗红浪不再视刀法为主流,转而精修各种藏匿秘术,以他们兄弟俩的资质,只要下狠心、学什么都能有所成就,时至今日,洗红浪于此道远远超出横山一截,假如两人在狼堆里作战,横山必败。

    因为洗红浪,横山不二打打不过,藏也藏不住,冲杀时候还担心被偷袭,无可奈何只得拖着身子绕圈,试图找到狼群相对薄弱之所在,一路行来,他数次尝试闯关,结果均以失败告终。

    由此倒也解释了一件事情,之所以遇到十三郎一行,实为偶然中必然。

    “我觉得,狼群已从四面合围,再无缝隙。”

    倒霉的时候遇到同样落魄的“同伴”,横山不二犹豫再三,忽然说道:“我把命卖给你,如何?”

    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后杀声已可听闻,横山不二神情冰冷,活像一只嗅到死亡气息的狼。

    十三郎正在思索什么,随口说道:“什么?”

    “你们跑,我去截杀双獒,运气好的话兴许能......”

    “想这么做尽管去,别跟我提条件。”十三郎一口说道:“要什么我都不答应。”

    “说的好。”苏老板想想有必要补充,说道:“要死的人就别贪财了,把刀留下。”

    这都什么人啊!

    横山不二闷闷无言,那边十三郎目光闪烁,沉思中嘴里嘀咕着“狼群为何围而不攻”“遭遇的话其目标针对谁”“有没有可能拖追兵下水”,等等诸如此类。

    都是些很寻常的想法,可他想就想吧,非得念出来,横山不二越听越烦,忍不住叫道:“别做梦了。”

    “做梦?”十三郎莫名其妙,问道:“你在说什么?”

    “狼群绝不会放过我,但我告诉你......”横山不二表情凶狠,实则为了掩饰惊恐:“宁可自灭,我也不会替你引狼。”

    “狼群绝不会放过......”

    听到这句话,十三郎眉稍忽的一跳,跟着重复念了几次,目光渐渐明亮。

    “这样呵!”

    ......

一六五三章:你有发现,我有决心

    思维有了方向,就好比黑暗中行走看到曙光,十三郎心念电转,连发数断。

    “我了解狼的秉性,它们纪律森严,组织严密,配合默契,意志坚定;最最要紧的一条,它们不管做什么,事先总有明确目的。”

    “喔。”横山不二随口应着,其实是想说你这个蠢货连说两个“最”。

    十三郎接着说道:“此前我忽略了这点。狼群不会放过你但它们不是为你而来。”

    “嗯?”

    “不是为了靠山王和图奇,也不是为了那些草头王。”

    “呃?”

    “更不可能为了双獒。”

    “嗯。”

    “狼族此行,原因在于判官。”

    “哦?”

    “敌友难辨友的成分居多。”

    “为什么?”

    “最近的狼群在哪里,带我们去。”

    “啊!”

    几重判断,横山不二仅听懂一个半。狼群不可能预先知道双獒加入,因而没可能提前布置好这么大的局,剩下半个是他自己,横山断定自己此前不曾与狼群结仇,且其早先来的时候、郎群已然成型,足以说明它们最开始的目标不是横山。

    一番思索,靠山王、图奇、草头王三方与狼族是否存在关联很难讲,不可能的原因有不少,可能的理由也能找到;相比之下,金花大判出现在此纯属偶然,十三郎为何那么肯定。

    当然大家更关心的是,十三郎急着去找狼,将置横山于何地。

    不止横山,苏老板、阿古王同样满腹疑惑。没等开口询问,十三郎忽又改了主意。

    “再等等,有些地方不对。”

    “什么啊!”横山不二很是恼火。

    追兵如火,事关决策,十三郎不忙解释,急问道:“你这一路上。可曾遇到过此前离开的那些武修,可能碰到别的鬼王,可曾见过还有谁从外围闯入?”

    横山不二茫然摇头,忽反应过来这种状况不大正常,外面的人进不来倒也罢了,内里数十人先于自己离开,竟然一个都没碰着。

    杀出去的可能无限接近零,明知闯不过,那些人理应返回、或与自己一样绕圈寻找别的途径。很明显他们不如自己快,怎会一个都见不到?

    “怎么回事?”

    这样问的时候,横山不二没留意到,他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一种观想:这个很能扯的家伙确有所长,总能看到别人忽略的东西,最后扯出一些看似荒唐实则很有道理、极有可能就是事实的结论。

    “到底怎么回事?”苏老板跟着问。与横山不同,他早已习惯这样的事,只想知道结果。

    十三郎尚有疑题未解。继续问道:“你估计,这里距离狼群还有多远?”

    “不算太远。怎么了?”

    “那你仔细想想,此前你数次闯阵冲关、失败后撤回的过程中,除了实力远超其他人,有没有可能狼群放纵,没有拼死追杀?”

    横山楞了下,脸上慢慢浮现出羞怒神情。

    “狼群没有、也不可能、而且不敢轻视我”

    深吸一口气息。他最终压制住怒其,按照十三郎要求的那样认真思索后给出答复。

    “摆脱时,它们没有死追不放。”

    “嗯。”十三郎默默沉吟片刻,朝苏老板传音一句,再以吩咐的语气说道:“这就对了。准备战斗吧。”

    “啊!?”苏老板目瞪口呆。

    “什么对了?到底什么对了!”

    最后一丝耐性被消磨干净,横山不二愤怒大喊道:“不要故弄玄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叫喊声中,计划已在执行,苏老板将余下分身全部放出,除留下一名吃苏与本尊外,其余分三个方向加速远离。与此同时,阿古王的动作应声而出,轻洒光辉裹住十三郎与苏老板本尊,一头扎向虚空。

    “萧十三郎,你敢出卖我!”横山不二怒发长啸。

    “狼群有事需要确认,我也是。暂时不肯定是什么,但我告诉你两条,第一,这样做是为了解决问题,而非出卖谁;第二,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顶多让我为难,我不帮你,你就完了。”

    十三郎的回答冷漠而平静,最后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与两个愣头愣脑的人。

    “苏老板和你一道,想破真境、想解决你们兄弟俩之间的问题,给我护好他。”

    “我”

    望着身边傻头傻脑的胖子,横山不二一忍再忍,险险遏制不住要出刀。

    “哥们儿,走吧。”吃苏至今懵懵懂懂,模样也很可怜。

    ************

    “横山不二?他怎么和金乌搞在一起?”

    这边商谈分兵的时候,追逐中双獒疑窦丛丛,不禁要为之担忧。

    横山之强大毋庸多言,若与金乌联手、必然导致追铺大生变故,双獒随即联想到那些先行离开的武修,暗想他们刚刚得到过横山恩惠,会不会因此助拳?

    武修相当于人间散修,行事乖张,个性自由,谁都难以把握其动向。常理而言,纵然他们胆大妄为,但与河间王作对的可能性依然不太大然而这里是横沼,那些人中绝大多数并非纯正鬼物,了不起事后不再涉足鬼王领地。

    比如,那场比斗到底是真还是假,生修在化形金乌的主持连败数十场,等于白送给武修一道甚至几道保命底牌,其后金乌亲自登场,厮杀看似激烈、实则结束的莫名其妙,让人不能不怀疑这些都是故意安排,事先安排好的戏码。

    生修事先与横山有过联系?

    这种设想实在荒唐,但若其中藏着一名金花大判,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传闻中横山不二早有外出之意,得到人族大判关照。能够带来多少好处、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

    “也许他早就出去过。”

    凡事需想又怕想,想的多了,双獒从中嗅到一丝阴谋的意味,目光变得警惕。

    “加快速度,追!”

    遇乱当斩,横山不二的出现让双獒生出时不我待的感觉。传出军令的同时、忽又为之一惊。

    苏老板一人变成七八个,其中一个留下来与横山同行,金乌则按照先前的法子遁入虚空,暴射千里之遥。

    “宝物在横山不二这边。”

    纯粹下意识的反应,雪獒瞬间得出结论。

    “金乌为要。”灰獒试图取舍,艰难说道:“横山不二非寻常人可比,除非你我出马,其余皆难有把握。”

    “但他伤了,很重!”雪獒道出谁都看得到的事实。言辞切切:“最多一漏,我就可以追上、并将他们两个拿下。”

    冥界没有日月星辰,所谓天、月、年不过是生修的习惯叫法,冥界之物计时用漏,一漏约相当于半个时辰。

    空间与时间从来相伴,对修士动辄片刻千里万里而言,这点时间真的不多。

    “不行!”

    灰獒严词拒绝道:“横山受伤没错,正因为其受伤。意味着还有别的强者;变数太多了,金乌之事再这么拖下去。你我谁都承担不其后果。”

    眼睁睁看着横山与吃苏朝别的方向远离,雪獒心有不甘说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

    “有,而且非做不可。”

    说话间,灰獒探手到后颈处,忍痛拔出一根格外粗壮的发毛。

    之所以说忍痛,是因为真的痛。拔出这根毛发让灰獒神情因剧痛扭曲,口中发出低吼;非但如此,其身上气息骤然暴烈,强横猛增、同时多出几分凌乱意味。

    “嗬!”

    看到灰獒的举动,雪獒目光猛地收缩到极致。失声惊呼道:“何至于此?”

    “非如此不可。”痛苦过后,灰獒缓缓压制住气息,面无表情说道:“你我联手,携少量精锐以封息之术二次降临,只要一人够得上出手,便可保证那只恶鬼无法遁空,完成使命。”

    同为六獒之一,雪獒自看到灰獒举动便知其计划,呛声反驳道:“两千年寿元,封息极有可能被毁,三獒也会因此被连累还有你说的阻止,是不是指魂祭!”

    除了追踪监视,封息大阵类似传送,威力还强出无数倍。然而它到底不是传送,有其长必有其短,一方需要有人主持,可降临、但是回去需要用跑的。出于对极端情形时的考虑,打造封息大阵的时候,河间王亲自主持,倾獒族全族之力为六大头獒各凝练出一根本命毛发,勉强实现逆向传送之力。运用的时候,使用者需奉献两千年寿元、激活六大头獒之力,并会对封息阵法产生本质影响。

    这很正常,或者应该说这样才合理。假如封息真如传送那样无所限制,河间王能够随时把全部兵力投送到任何地方,收放自如。那样的话,他早已成为九大鬼王之首、独霸天下也有可能。

    粗略看,这根毛发与寻常阵盘相仿,当然强大了太多倍;当初铁包金比较倒霉,上来便被识破身份,且被封锁起来一口气打到死,楞是连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今日灰獒提出这种法子,一出一进,非得雪獒相助不可。

    铁包金已死,连同一道丧身的还有三大副将,封息受损在先,此秘法风险不问可知。另外关于代价,这种事情不好事先测试,雪獒说的两千年寿元其实只是事先河间王给出的估计数字,没准儿现在需要更多、甚至完全失败也有可能。

    除此外,因为封息在运用时多处于运动状态,降临也非绝对精确。比如现在,十三郎与阿古王遁空而走,一出一没动辄千里,封息大阵跟上节奏已经很难,遑论直接降临到其头顶。这牵扯到最后一重顾虑,假如追兵降临散的比较开,两大头獒运气不好距离稍远,够得着出手者只是他们能的去的鬼将,并无把握破得了对方的遁空之法。如此便需双獒断腕,以秘法将事先埋在那些精锐体内的咒术激活,以所有人性命换来沉重一击。

    也即是说,无论哪个人够得着出手,都能把对方留下。

    威力绝对足够,考虑也很全面,只是这代价实在太沉重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

    既已下了决心,灰獒不再急于追那只金乌,说话时随口几道军令,身边大军呼啦一下散开,分成几股四方追击,朝苏老板的那些分身而去;其中最大一股由多名鬼将主持,所率也为鬼卒强者,负责追击横山。

    不用说也能看出来,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截杀,而是不让对方喘息或者消失,最好打起来死死咬住,留待双獒完成使命后掉头,抓人、夺宝,两不耽误。

    仅仅过了片刻,双獒身边空旷起来,仅留下最精锐的不足二十名亲卫,个个强劫。

    “封息阵法早有破损,非得重新祭炼不可,等王驾知道此事,还不定会怎么责罚。寿元方面,只要我们完成使命,事后必得法坛资格,如得王驾亲手相助,真境可期。至于魂祭,当初既然做此准备,就是为了防备今日局面。”

    一口气说完,灰獒将那根毛发咬在口中,内里徐徐提聚法力,面无表情说道:“该你了。”

    分兵已成既定事实,雪獒默默想了一会儿,无奈叹息。

    “记住这是你的主意。”

    言罢伸手,拔毛入口,雪獒挥袖卷住在场精锐,灰獒随即催动法力,璀璨光华骤然升空,直射千万里。

    几乎同一时间,极远处、空间波纹动荡,阿古王带着十三郎与苏老板刚刚探出头,立即感受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威慑直逼神魂,神色陡变。

    “要糟”

    话未落音,原本被甩在身后的封息大阵骤放强音,如疯了一样直窜过来。也就两个呼吸的功夫,构成封息的五大獒首先后破裂,红、黑、铜三獒形容黯淡,灰、白两个更是惨淡,仅剩一点影子。

    雷鸣般的震动接连不停,但都压不住其中传来的怒吼与狂涛,并有侥幸之后的狂喜与呐喊。

    “本座倒要看看,尔等还能跑到哪里!”

    此次降临,因为缺少一大头獒,双獒、不,应该说整个獒族都付出了极大代价,远远超出事先估计;然而,正所谓福祸相依,他们降临后的运气也是真的好,不仅双獒直接当头,连他们带过来的精锐也都很集中,刚刚好围成一个圈。

    这样若还被他们跑掉,双獒哪有颜面活在冥朝,不如打开壁垒穿界入阳,把自己晒死在毒阳之下。

    索性也这样了,事情绝不能再出一点差错,内心知道封息惨状,双獒怒吼过后彼此对视,不约而同化身本相,指天踏地。

    “封息,绝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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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五章:燃梅之前,与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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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海的天空,四层一百零八座法坛静静悬浮,共同围绕着一朵巨大梅花。

    梅花五瓣,玄光隐动释放五种不同颜色,分表五行;金以银白华贵,木以青绿生机勃勃,黑水如漆沉静幽远,赤火灼灼跳跃不休,最后一瓣为厚土之昏黄,格外厚重沉实。

    周围一百零八坛,上九次二十七下面两层各三十六,每座皆有一人盘膝;留意看、看久了的话,脑海会生出奇怪念想,那些法坛不像悬浮在空中,而是如树根深深扎入地下,刺入这个世界的心。

    它们在吸取力量,来自世界的本源之力!

    法坛之上有人,那些法坛吸取来的本源分成两股,一部分汇入五色梅花,一部分进入坛上人的身体,奇妙的是,五色梅花即为受益者,同时也是平衡保证,每当有法坛因本源力量冲击动荡的时候,花中便会释放出一股柔和的力量,内含五行如世界包裹,安抚法坛使其重新平静。

    真上必修本源力,这是金乌曾经对十三郎讲过的话,即便金乌、或比它更加强大的人,恐也想象不出这种情形!

    先不说如何做到,只谈现状,一百零八座法坛共同吸收本源之力,如此多的修家同时冲关,这是多大的手笔,多么壮观而又恐怖的景象!

    《修士当中最无知的人也能想象出,该过程一旦出现差错,结果绝非“灾难”两字所能形容,而是朝着“毁天、灭地”靠拢。

    四层一百零八坛,总计一百零八人,每个都有着极为惊人的修为,下层最弱者亦不输于头獒,且都透着威慑天地的气息。身边空间微微扭曲,似已容纳不下。

    破真之兆!

    无论冥界还是人间,不管真灵还是真修,对世界而言已然独立,涅境破真的过程中,天地世界会生出“被威胁”的感觉。进而排挤。

    真境都会经历此过程,被排挤的方式多种多样,通常讲,每个人情况皆有不同。排挤不是考验,但从效果看,与低阶修家应劫后破境之考验相仿,其区别同样因人而异。知道这些、再看此处法坛状况,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他们非但同时冲关。面临的排挤方式也完全相同,差别只在各人的反应与进度。

    有人神情痛苦,有人沉浸迷茫,有人面孔扭曲狰狞,还有人忍耐不住心中躁动,起身手舞足蹈大叫大喊,状若疯癫。

    扭曲的空间并未破碎,看上去、还不及化神修士全力一击。然而实际上,那种来自世界的排挤力量根本无法想象。只有身在其中的他们才知道自己承受何种煎熬,此刻多么危险。所幸的是,每当有人承受不住的时候,最上层九人之中便会有人发声,要么直接出手,将其安定下来。

    如果说。第四层三十六人刚刚开始冲击真境,三层那批人的一只脚已经踏入门槛,面临的危险也更大。

    想象一下,万里飓风压缩到三尺方圆,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三十六人中绝大多数处在这个阶段。身边三尺光圈稳固,内里风暴猛烈,视线根本无法穿透。他们的情形比第四层更惨,有人衣衫褴褛如乞丐,有人鲜血淋漓可见森森白骨,偶尔有人发出嘶吼,声音出口、瞬间被割裂成千万份。

    破真即为世界,哪怕只有魂体,破真之后也会自动凝练出血肉身躯,就像世界一样趋于完整;这些都是鬼物,因而其进度直接体现在身体上,当然凝练出身躯与天生之后一路修行的身躯不同,真境身躯之宝贵、只要看看金乌如何费尽周折找回便能了解。

    到这时候,上层九人反而不再出手相帮,最终能否成功,全看他们自己。

    二层人数二十七,原本就有真境修为,此刻在本源力量的滋养下默默打坐,气息稳步攀升。用目光去看的话,会发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一根若有若无的线,三三两两与梅花相接,当中并有气息流转,往复来回。

    这是又一重保险,集二十七名真境之力稳固梅花,进而稳固这座由梅花与法坛组成的惊天大阵!

    最上一层,九大鬼王赫然在列,人人神情肃穆而沉静,但却没有一丝气息泄露,如枯木顽石。当有修为者认真去看,会生出“他们根本不在”的错觉;只有当四层有人承受不住、出现这样那样问题的时候,九大鬼王才从沉寂中醒来,开口、或以别的法子给予帮助。

    最后把目光回到那朵梅花,一百零八座法坛吸收来的本源之力汇聚在此,花内世界正在演化,大地初成,气息混乱,处处皆有五色风暴,其狂烈程度难以形容。

    那是一种“有攻必定引动世界”的感觉,任何人若被风暴攻击、其面对的不是一丝一缕风暴,而是整个花内世界的碾压。这种方式的结果,把一只弱小的蚂蚁与一名强大的修士放到里面,结果完全一样,都被撕成碎片。更极端点说,即便把外面那些真灵、甚至九大鬼王放到里面,恐也不见得能活。

    绝死之地,竟有十八名活物在其中!

    梅内十八名阳间生命,他们或人形或妖形,或行走或躲避,神情或有惊恐绝望,也有淡然与亢奋;他们的修为并不如何强大,最强亦不过临近涅关,多数为劫境中、上,另外,他们大多数人手中持有法器,身上闪烁着五色光环。奇妙的是,当那些撕碎一切的风暴遇到他们,遇到那层五色光华的时候,往往都会出现一丝犹豫,就好像猛兽遇到让它疑惑的事物,敌我难决。

    五色是这个世界的标签,每个角落每寸土地都如此,区别仅在于深浅厚密不同,风暴亦如此。当风暴遇到活物身上的五色光,似把他看成如自己一样、但又不是太确定。

    把五色梅花看成生命的话,风暴是它认知事物的唯一方式。因而虽然觉得疑惑、攻击依然存在,只不过、相比对待别的东西轻柔的多,且都局限于一地。即便如此,那些从阳间世界而来的生灵依然觉得难以承受,除极个别光环特殊的人,其余都需要借助法器才能支撑。

    他们的法器很有特点。不管其形、力、质如何,释放出来的神通也都带有五色之光,仔细观察后可以知道,正是因为那些法器的补充,他们才能保持住身体外的五色光环、并使之趋向完美。

    即便五行完整的人,内里也不会均衡。十八人到此已经超过十年,每个人都已明白,那些无处不再的风暴正在寻求平衡,唯有将其实现、这个世界才会沉淀下来。朝繁育生命的方向演化。

    事先便有这种认知,十八人每个都知道该干什么,他们一面抵抗风暴,一面从风暴中吸收自己需要的东西,以种种办法将其融合

    这是修行!

    他们来自阳间,每个人都有绝世天资,每个人都具有三种以上归属五行的灵根。

    他们被九大鬼王找到、找来,准备参加燃梅大典的妖族代表。如今都被送到这里。

    他们在风暴中修行,抵抗、研究那些风暴。从中领悟、吸收,慢慢变成与之一样。他们知道,只要自己能把五行融合完美,那些风暴非但不会伤害自己,还会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东西保护起来,进而向自己学习。

    那个目标太遥远了。如今的他们,每个人都比这个世界的风差很多。

    他们还有两百三十九年,来完成这件事,前提是能够一直活着。

    强大压力的确能够激发潜能,他们的进度很快。从一开始的原地不敢稍动,到如今有人开始行走,寻找与此处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风。

    他们的修为进步也很快,十年时光,已有人摸到涅境的边。

    他们面临着极大危险,外部而言,梅花由一百零八座法坛拱护,任何一座出现问题都可能影响到梅花安危;而在内部,在没有摸清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每一股风之前,他们不敢说自己安全。九大鬼王能提供的五行法器是有限的,威力也是有限的,当有一天法器耗尽、或被摧毁,他们尚未达到完美的话,便会被风暴识破,毫不犹豫撕成粉碎。

    而这必然意味着另外一件事,法器可以从别人手里抢夺!

    入关之前他们就被告知,在这里不存在鬼王同盟,谁都可以杀死别的人,得到其一切。因为在理论上讲,九大鬼王只需要一名达到完美的人便足够,人多固然更好,但也会带来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

    对这十八人来说,这些是他们事先就已经知道的,他们不知道的是,关于燃梅,还有许多背后、或已经展现出来的事。

    他们不知道,这里集中了九大鬼王全部精锐,或者可以说,这里集中了半个冥界的高端力量。

    他们不知道,九大鬼王并未把希望全部放在他们身上,相反倾向于法坛之上的九十九名嫡系。

    培养五行完美之体,这种事情太难了,比破真更难与此相比,九大鬼王宁愿期待三四层七十二名属下全部突破真境,原本真境的实力飙升,自己也能有所提高,距离逍遥更近。

    只要目标实现一半,不,哪怕三分之一,九大鬼王也有信心踏破冥都。

    那样的话,燃不燃梅、或者燃梅的结果如何,还有什么意义呢?

    十八勇士不知道这些,纵知道也无能为力,或干脆不在乎。

    但有一件事情是他们必然要在乎的,而且,正在因为他们的举动而激化。

    随着十八人纷纷取得进展,五色梅花内风暴也在“战斗交流”中得到好处,变得更加强大而稳固;于是乎,它对本源之力的需求更加旺盛,吸力越来越大。

    法坛之上,一百零八人气息都在增长,中央五色梅花越来越艳丽,然而外面的世界,如黑海,如冥河,如大地,正因此而枯萎。

    “还算顺利。”

    上层一侧法坛之上,河间王默默想着心事,微微叹息。

    “代价太大了。”

    事关千秋万代与自己,由不得九大鬼王不为之担忧,这里所谓代价来自多个方面,如今好比行道半途、成与不成都已押注,自也没什么好说。令人欣慰的是,此番九大鬼王集中有潜质的属下破真,河间王所占人头比例不高,进展却很不错。更要紧的是,梅花内属于他的两位人选精进神速,已从各自藏身处走出。

    大家都清楚,这些结果牵扯到日后九大鬼王之间的地位排序,由不得谁敢不上心。

    梅内事情无法干扰,河间王将心思放在外围,两项三英六头獒,这是其手下为人所知高端力量,但非全部。此次集中突破真境、及提升,一方面需要兼顾领地安危,河间王千挑万选,最终从六獒中选出红、黑、铜头三人,加上两相三英中的四个,总计七人参与。

    九王九十九个位置,河间王位列上游却没占到平均数,不是其手下真的找不出人参加,而是想的比别人多。

    破真啊!

    这么大而严重的事,谁知道成功几率如何,虽说九王位置精心准备数百年,但说把握鬼晓得。

    河间王处事以稳为主,对外以和闻名,思来想去,他觉得保留后备被孤注一掷好,于是仅拿出明面力量。

    好在都很争气,尤其三獒给他很多惊喜,堪堪即将迈入真境门槛。相比之下,其余鬼王送来人数虽多,但其多数没这么好运,十年间不断有人出现变故,屡屡遇险以河间王的眼光看得出,其中过半已经没了希望,葬灭是迟早的事。

    他能看到的事,其余鬼王也都看得到,然而破真有进无退,最后结果显现之前,大家只能装作胸有成竹的样子,将嫉妒埋在心里。

    “自己投入的人数最少、保留的根骨最多,此番却已经走在前头,这便意味着,将来”

    刚刚想到将来,河间王的心平白无故一阵狂跳,警兆忽生。

    “怎么回事”

    几乎在河间王感受到不妙的瞬间,情形就已演变到无可挽回,下方三声惨呼入耳,原本进展顺利的三獒皆生变故,眨眼间走到崩溃边缘,与此同时,有一根藏在身内的弦为之崩断,暗痛随生。

    剧变来的如此突然,愤怒如野火瞬间冲头,河间王厉声咆哮,几乎从法坛上跳起来,

    “封息阵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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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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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介绍:
魂失异界,本应灰飞烟灭之人,却为一颗奇异之心所引,附灵身踏上修道业途。
斩峰峦,劈叠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该如何求解证道,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补天之路!锻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