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章:三拳
一拳打出一片天。
三子挥拳,打开了黄沙,打出整三丈的一片天空。
沙天自含阵法之力,三子一拳不仅打穿了天空,同时将那股无形之力消解。天空降下沙雨,随即变成一圈围绕众人的火,火光之中群修色变,神情无比凝重。
每个人都不能不思考一个问题:假如这一拳的目标是我,结果会怎样?
三子破天不忘解释,娓娓说道:“我有三魂,一魂一丈,不多不少,讲的是均衡。”
话讲得轻巧,带给人的感受是窒息,不仅因为那一圈的力量有多大、多远,更在于其精。
拳力拳力,白了说就是一种力量,与法术神通一样,讲的就是操纵与境界。修为相当的修士,同一种神通境界也相当,然因操纵不同,实力才有千差万别。比如十三郎施展飓风术,肯定比普通修士以同样的法力施展的飓风术更强悍、更细腻、更精确,威力自然更足。再比如他如以天绝剑释放剑气,威力远超枪王的那杆枪,但如离了宝物,十三郎以剑气对上枪王的枪意,一模一样的法力,恐连给人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这就是精,精准,精纯。
三子一拳打破黄天,大家随之清晰地看到了天的高度:千丈!扣除海面间的距离,还有足足两千米有余。不说黄沙威力如何,不说拳劲如何精准精纯,单说其远。在场大修用自己最得意的神通对着空气打,。谁能达得到?
枪王的枪可以,其枪意却要差一些;血舞的惊吼或许也可以,但其距离拉远威力必然降低。除了他们俩,其它人都不行。
厮杀方式千万种,道理亘古不变;一寸长一寸强,拳头由肉搏利器变成一箭之地,三子已臻化境武尊、也就是化神。
十三郎法体双修,当然明白三子这一拳意味着什么。诚恳赞叹道:“厉害,佩服。”
三子笑了笑,说道:“再看这个。”
言罢他挥手,还是轻轻一拳,打向远方空荡荡的大海。周围的人不禁生出疑惑,暗想你打破天空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想打穿海?那样的话还谈个屁。一拳可以打死这里所有人。
带着疑惑,众人望着三子一拳打出,海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休说将海打穿,连一片波纹都没掀起来。伏波修士第一个忍不住,骂道:“刘三头你个畜生......啊!”
听着像骂。实则为震撼,惊恐,还有绝望。耳边只闻轰的一声,所视所听骤差太大,群修双眼一睁一闭再睁开。再也合不到一处。
海面陡然升起两条扛天大柱,赤甲长须。身姿扭摆中白雾升腾,赫然是两条苍龙!
这是神通,这是神通啊!
法体双休的修士打出神通不稀奇,三子之间就曾施展过苍龙之术,生生抵消了半箭威力。问题是,法力波动呢?口诀法咒呢?这些都没有,那就是......瞬发?!
随手一拳打出一道堪比掌天半箭的神通,哪个化神能做到?
“假的吧?”蒋凡痴痴咧着嘴,竟探出神识查看苍龙真伪。旁边伏波修士跟着起哄,双唇惨白哆嗦着念叨,或干脆说是祈祷。
“假的,一定是假的,假......”
怎么可能假的,这里是战场,又不是变戏法哄孩子的舞台。两人会有这种表现,只能说他们的惊惧超过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事情:傀相!
宁死不能做傀儡,千万年不得解脱的命运最悲惨;最懦弱的人都有这样的勇气,遑论修行上千年的狠辣修士。不知不觉,包括血舞等人在内的七大修士彼此交换目光,神情渐露决然。
“居然是火龙。”
十三郎目光同样凝重,表情还算平静,细心问道:“你怎么会是火?”
三子哈哈一笑,说道:“羊为火,牛也是火,你连这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羊肉牛肉吃多了容易上火,十三郎也笑,说道:“火焰玩得这么好,大海之中很难适应吧?”
群修瞠目,均在想十三郎莫非瞎掉了,人家的龙从水里钻出来,难适应?
三子不回话,抬手轻轻一点;两条赤龙得到指令,咆哮着一头扎进水里,瞬间掀起大浪兼大雾,如有太阳正从水底升起。
十三郎恍然大悟,说道:“明白了,你故意的,示威给我看。”
三子莞尔,笑容竟有几分慈祥,与其精赤半身肌肉纠结的凶悍摸样实在不相配,挥挥手将赤龙消散,他笑着说:“也给他们看。不过你说的对,本座主要看重的是你。”
十三郎挑眉说道:“吓唬我?”
三子目光“和蔼”,说道:“言重了,只想你把形势看得清楚些。”
十三郎笑,牛头习惯性地将小不点的身子扳已扳,嘴里说道:“我女儿,化神。”
三子洒笑,说道:“威力强大,潜力惊人,掌握差了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座知道她已经有了伤,本座如初全力,其伤势必然加重,甚至会......”
后面的话不用讲,或可理解为三子不想激怒对方,刻意留些颜面;十三郎默然,稍后指指头顶,说道:“还有两万飞蚁没动用,相加不弱于化神。”
三子微微色变,蒋凡跟着色变,忽然转过头去。旁边伏波修士面带喜色,拉着蒋凡追问:“真的?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多?真......”
“闭嘴!”
蒋凡气死了,心想怎么有这么不懂眼色的蠢货,没见本座都不敢看吗。
三子没留意那边情形,微顿之后恢复正常。坦然说道:“相当于化神不等于化神,本座形体已化。坚韧提高十倍,反之这些小东西一次最多投入十分之一,或许更少。”
十三郎不能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之前三子体型庞大,三万飞蚁完全可以同时发动攻击。此刻他如常人一般大,且身体远比刚才更强悍,飞蚁效果大打折扣。当然,所谓十倍提高肯定是吹牛。就好像十三郎宣称还有两万飞蚁,真打起来,上哪儿找去。
不知是不是被“还有两万”所惊,三子神情不像刚才那样狂傲,说道:“五大修士......姑且算你的手下,他们即便能动手,剩下的力量还有多少。一成?两成?”
假如没有之前那两拳,十三郎、还有血舞等人多半会反驳,宣称五人合一仍抵得上一名强悍大修。此时三子法体双合之后,放鸽子都能挨个将他们击杀且不受损伤,嘴硬都没低气。
“至于他们两个......”
三子看了蒋凡一眼,微笑说道:“蒋凡的本事本座知道。可惜啊......本源大亏,血域静养三十年,或许能够恢复实力。”
没什么好辩,实话。
三子目光在伏波修士身上扫过,望着哑姑时神情转正。说道:“她厉害......”
“我靠,还有我呢!”输人不输阵。挨个点评居然没有自己,大灰愤怒挺起胸膛,四条腿趔趄站都站不稳,显得有些滑稽。
伏波修士紧跟着大灰叫道:“还有我,刘三头你个畜生王八龟儿子龟孙子......不说了。”
十三郎挥手喝止一人一驴,示意三子继续。
三子无奈摇头,说道:“道友觉得,这种神憎鬼厌的人,本座将其炼成傀相,算不算替天行道?”
“刘三头......”
“闭嘴吧。”十三郎淡淡说道。
“呃......”
伏波修士突兀打个寒噤,缩回脖子再不敢吭声。不知怎地,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被十三郎看一眼,满肚子的话突然被砸回去,舌头仿佛打了结。
“萧兄厉害!这种孽障,大约只有先生才能制服得了。”
先道友,再萧兄,又先生,三子的态度越来越客气,赞叹之后诚恳说道:“贵仆收下四大妖魂......”
“她叫哑姑。”十三郎纠正,说道:“可理解为我姐姐。”
三子愕然,片刻后说道:“先生好心胸,好气魄......好福气。”
认鬼为姐,世间绝无仅有。尤其是修士,某些方面比凡人忌讳更多,绝对不可能如此。当然,假如那只鬼的确是得到冥界司衙认定的鬼王,又不知多少修士抢着要攀亲。
十三郎懒得辩懒得解释,说道:“讲重点。”
三子点头,说道:“四大妖魂强横,本座相信百年之内她......先生一定有办法将它们折服。但你必须承认,眼下而言,它们更像隐患。”
这话轻了,四大妖魂何止是隐患,根本就是四颗定时炸弹。它们虽与哑姑立誓,但非绝对不可以违背。比如哑姑相助十三郎与三子激战,一旦重伤或不像现在这样强大,结果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违誓需要承受反噬,这个没什么话好讲,然它们能够在血域涅祖的眼皮底下留住魂体,本身就代表了很多。
退一步讲,百年之后呢?四大妖魂的结局不见得能比现在好。
句句扣心,三子继续说道:“假设它们旁观,萧兄以为余下这些鬼王鬼物,能够威胁到我?”
“不知死活!”
哑姑忽然冷哼,身躯不动,眼中红芒略闪;周围瞬间吹起阴风,十万鬼奴呼啸凄嚎,蜂拥将三子团团围住,只待它们的王一声令下,杀阵便将展开。
十三郎再度挥手,叫停哑姑朝三子说道:“这你也有办法?”
周围鬼势滔天,三子神情不变,闻言轻轻一笑,说道:“萧兄请看。”
再朝哑姑抱拳,三子说道:“得罪。”
态度客气,声音温和,此时的三子彬彬有礼,挑都挑不出错来。打过招呼,三子再度抬起手,朝身后轻轻打出第三拳。
氤氲紫气忽显,依旧是瞬发。紫雾升腾的地方正处鬼雾当中,无声无息,毫无踪迹可寻。剧变随之骤起,被紫雾笼罩的鬼物妖魂破浪般翻涌,掉头扑向周围的同伴......
如见生死大敌。
......
......
别忘了投票,老枪。
......
......9
第八百四十一章:乱思有辱
人会疯,鬼有狂,三子打出紫气缭绕,妖魂侵染即失神智,周围一切皆成敌。片刻时光,百米之内鬼物自相残杀,很快因互斗消亡。
漫漫鬼雾出现一片洞穴般的空洞,周围群鬼嘶鸣,咆哮但畏避不前。围攻之势不功自破,哑姑脸上厉色陡显,扬天一声凄厉长啸。
“吼!”
群鬼呼喝,数十鬼王神色狰狞,四面八方将三子重新圈在当中;浓云翻,阴风惨,浩荡攻势即将展开,终因一声有停。
“慢着!”
子民被杀,鬼王震怒,若非十三郎喝止,哑姑绝对倾尽所有号令复仇,哪怕拼尽十万鬼奴甚至自己,誓将三子诛杀。
叫住哑姑,十三郎神情不再像刚才那样平淡,微微挑眉寒声问:“这是什么神通?”
这是什么神通?众人同问,或者说,这是什么气?
以效果论,看上去与夔神吼类似,实则完全不同。春雷为生,群鬼彼此吞噬但也会因此成长,说到底趋势会变强并且集中;三子神通显然不一样,发疯的妖鬼与周围厮杀最终完全消亡,什么都留不下来。
十三郎动问,三子非但坦然相告,还详细解释道:“血域生灵不入轮回,死后只可化作残念,没有做鬼的资格。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有些妖兽因这样那样的原因保留残魂,但其阴阳并不分明。本座已得涅祖意志,配合羊身天赋癫意。令其归化本源。”
羊身天赋,羊癫疯?病也能变为神通!十三郎沉默下来。不甘亦不愿相信,但又不能不信。
周围轰鸣大起,十万鬼奴悲愤嘶鸣,声音好似在黑暗中飘荡了上万年,悲怨无可形容。三子神情不变,目光横扫淡淡道:“这是血域的规则,是尔等的命,有什么好抱怨。”
鬼啸更悲。鬼嘶更怒,身为鬼王的哑姑反倒沉寂下来,目光冰冷轻轻挥手,将除数十只鬼王之外的十万鬼奴通通收起。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哑姑未向十三郎请示,十三郎默默沉思着什么,没过问。也未责备其自作主张。
三子将一切收入眼中,目光微闪说道:“萧兄......”
十三郎蓦地抬起头,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
孤岛突然变得安静,不是因为少了十万只鬼,而是因为十三郎开了口。因为那句简短的话。七名大修面色沉黯,目光均流露出不甘与愤怒,但又都觉得无奈;蒋凡与伏波修士神情惨淡,尤其那名刚刚恢复神智的魔修,此刻已然面无人色。嘴里“三头三头”嘀咕不停,但其毒舌之上似乎缠上两截麻绳。吭哧半天仍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枪王血舞较为平静,唇角微挑似嘲讽又像自嘲,哪种都有理;蓝山等三人表情相对丰富,但都谈不上好,彼此交换目光也都是触碰后马上分开,似被烫着一样。
“会不会?他会不会?会不会......”古鸣约眼中戾色闪烁,时不时朝伏波魔修的方向看,又瞬间收回。他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逃亡的那一天,身后追兵紧随,身前希望渺茫,或者说不受自己掌控。在其身边,蓝山的唇须都在抖动,想开口最终仍只是叹口气,认命般等待。
很有意思的事情,假如三子适才没有说过的“尔等都不能死”,假如没有三拳演示,七大修士最多决死一战,怕不怕都没什么好再怕。然而当对方已经表明过意图,当十三郎表达出谈判的意愿,他们不能不考虑一种可能:现在能够凑出来修士,刚刚好还是七人!
于是众人......尤其古鸣约等忍不住要想:十三郎何苦费这么多力气救那个伏波修士?还有蒋凡?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大家都肯定一点,哪怕十三郎真的被逼到走投无路,他也绝对不可能将小不点、哑姑等人当筹码交换出去。
性格强悍是好事,可此时大家不能不考虑一下,其它人呢?
假如真的事不可为,其它人有没有这样的分量?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另外一件事,假如伏波修士突然死掉呢?会不会让十三郎改回本来有可能改变的心意?
古鸣约心里这样想着,目光朝那边的次数越来越多,内心竟有些紧张。百花不知何时留意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坚决摇了摇头,至于能有多大作用,或者反作用,谁也说不准。
说到不可为,众人都不禁有些愤怒自嘲。就在刚才,大家振奋高昂,一句接一句一声接一声,“你觉得自己强”问得底气十足,话音铿锵有力,着实宣泄不少愤懑。老实讲,三子对其它人的描述基本准确,对五大修士的判断却有些偏差。血舞等身负重没有错,但如认为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未免言之过甚。尤其枪王,他还有最后大招没有使用,只不过那需要时间激发,且众人都不晓得。反过来讲枪王既可以有底牌,其它人未必没藏着最后的手段,若能通通施展出来并且击中,三子还不定会怎么样。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三子想到了这一重,内心早有防范同时故意贬低说给十三郎听,同时仍带有攻心的味道。既然是底牌,注定了不能随便说出来,因为那只会带来误解与更多猜忌,对扭转形势没有任何帮助。
不管怎么讲,形势因三子三拳逆转已成定局。对其它人、尤其是鏖战至今的五修而言,就好像辛苦攀爬的旅人,费九牛二虎之力后眼看就要达到山顶,结果发现自己看错,那所谓的顶只是掩在浓雾中的一角屋檐;身已无力,前方还有更高更陡的绝峰等着自己,谁能不为之绝望。
不是吗?
那三拳当着众人的面打出来,做不得假,骗不来人。三子明明没有迈过化神那道坎,但不知为何其实力分明比化神修士还要超出,程度还不轻。
这还怎么打?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完好,十万鬼奴被人家克制的死死的,先不说打起来会怎样,首先要十三郎、还有哑姑舍得牺牲。说到牺牲,神情到了这一步,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十三郎都已做了他该做、能做的事,谁也不好意思要求更多。
正如三子所讲,十三郎的身份都未定,凭什么为了这些气息奄奄大钱儿不值几个的魔修拼命?众人盘算着,既而发觉事情正如所想象那样,十三郎意识到局势不妙,开始与对方谈判。
三子强大且有大智慧,三拳或许也耗费不少法力,但从效果看,比与十三郎等人打死打活好太多。七名大修心里想着这些事,各自按照自己的标准猜测十三郎的底线,进而猜测自己的结局,再进一步推演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无一个人开口说话。
谈判呵,其实很多时候意味着服软。同样的道理,谈判中发声需要实力做铺垫,七大修如今已成为七小卒,或干脆是七块筹码,自然也无需开口。
死一般的沉默,独大灰怡然仍在自乐,趴回到地面放松蹄子与筋骨,稳如泰山。
“自讨苦吃的蠢货,傻逼!”
......
“本座......”
估计是十三郎变得太快,三子一时有些突然,似有些话没有讲完;十三郎不愿再听演讲,接下去微讽说道:“化这么多力气费这么多唇舌,说到底还不是不想打,不想打就只能谈,谈不谈得成无所谓,听听总没坏处。”
听了这句话,三子开怀同时不禁自嘲,坦然欣然说道:“本座的确是想多了,萧兄是聪明人,早就有了与本座联手之意......”
十三郎挥手打断,说道:“谁说过我要与你联手?”
三子愕然,说道:“萧兄难道不明白,你我联手,足以纵横血域,成就前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十三郎摇头说道:“没有你,我一样能成就前人做不出的大事。”
这话太难听,三子面色微沉,说道:“看来,萧兄至今还看不清形势。”
十三郎淡淡说道:“我看清了形势,但与你想的看清不一样。”
三子微讽说道:“自信是好事情,可如果太自信,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十三郎平静说道:“目前而言,我想要的目标都已达成。献祭没办法继续,天灾就不会降临;你也看到了,我在乱生海穿梭自如,残念什么的根本不怕。至于死不死......”
回头扫了几名修士一眼,十三郎转过身,淡淡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血鼎融合之后,我以持鼎人的身份,基本可操纵他们的生死;换言之,最坏的情形是他们全死光,我怎么会死?”
或许是实情,也可能是假话;可肯定的是,假如事实的确如十三郎所讲,有七名大修舍命加上他的恐怖速度,战与逃皆可自如,绝不会轻易死去。与此同时,十三郎的将事情拉回到核心,也就是那只合拢到一半的血鼎。
三子知道这是试探,但没有话可以反驳,涩声说道:“萧兄这么讲的话,你我还能谈什么?”
“谈生意!”
十三郎毫不犹豫回答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这边坐地起价,你那里落地还钱。还是那句话,谈成谈不成,听听总也无妨。”
抬手指着血鼎,十三郎表情多少有些戏谑,说道:“人我比你多,鼎也是群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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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谁比谁傻,千刀万剐
“二打一,血鼎融合之后,持鼎人大有可能还是我。我知道你想、也必须拿到血鼎,所以只有两条路。”
十三郎收回手但伸出手指,说道:“第一是快点动手,把我们全部制服、或干脆杀光。”
血鼎融合的过程中,队员会暂时失去感应,持鼎人也会变得若有若无,没有操纵其行为的能力。这意味着难以判断其归属,然而无论从常理讲还是用目光去看,十三郎带来的那只鼎气势显得更足,符文闪烁如赤阳当空;反之下方那一只虽也光华夺目,其姿态总让人联想到臣服二字,明显落于下风。
由鼎思人,十三郎的话谈不上多有道理,但是很可能成为现实。
总不能两个持鼎人吧?假如非要决个胜负,可不就是双鼎的主人机会更大!
三子估计也这么想,冷哼未做回应。
十三郎所讲的或许是实话,但也都是废话。假如这些人真有那么好杀,假如三子真的具有碾压对手的优势,何苦费力炫耀。
十三郎继续说道:“第二就是和我谈,谈出一个让我满意、你也能够接受的条件,我会主动放弃血鼎。联手结盟这种建议不要再说了,什么飞升大道传承未来,提都不要去提。我这个人最重实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摸不着看不见,就算涅祖复活,亲自对我许诺都不行。”
“一句话,只有生意,没有其它。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大家开打,生死各安天命。”
听了这番话,三子沉默下来,良久没有再说话。
星台之争发展到现在,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五大修士乘和平号攻岛,先胜后败落入绝境;后十三郎抵达,又一次重复这个过程,先胜后败,处境颇有些尴尬。而在叫破三子心意后,双方似又回到均势,一切重头开始。
先礼后兵,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双方忌惮多多,谈判成为最自然的开端。
......
谈判这种事情,通常要看谁的底牌更多,仅极少特殊情况时,一张王牌便可拍死对方。对十三郎来说,血鼎无疑就是他的那张王牌。
三子强横毋庸置疑,十三郎这边人多势众,虽状态不佳但也不能说不能与之相拼,乐观一点讲,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然而事分两面,此行十三郎的主要意图已然达到,若能就此全身而退,实在没必要非得与三子拼得你死我活。尤其就现在的状况看,结果多半是对方不死,这一方损兵折将是注定的,就连自己都未必能活。
目光放远些,假如今日能够平安脱身,时间每过一天,这支队伍都会变得更强大。三子没有星台布阵,一人成长如何能与八人恢复相比?这个角度讲,十三先生完全有理由退让,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无妨。只要能够休养生息,五大修士恢复实力后,大可慢慢寻找机会复仇。
十三郎不这么看也不愿这么干,等了一会儿,摆明态度说道:“是谈还是打,你决定。”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子纵有不甘也只能骂他死脑筋,认命按照十三郎的思路走。扯谈也要有点样,总不能说自己的承诺比涅祖更有说服力。此时他不禁后悔,何苦费力气做那些表演,浪费法力不说,万一谈不成打起来,也失了突袭的效果。
这是他想岔了,没有那三拳,十三郎哪里会这般客气,早已率众对其狂殴。
沉思片刻,三子开口说道:“血鼎为轮回之宝,三鼎合一,其珍贵超越灵宝,或许从此都不会有遗失之滤。这样的宝物,本座怎么知道你是真心商谈。”
很实在的顾虑。两人真真假假这番商量,七名大修虽谈不上借机恢复多少实力,起码可以吃些丹药稳固一下伤势,实在不行将法力调理得均衡些,好歹都是长进。换言之,假如十三郎借机拖延时间,谈他个三天五夜没玩没了,三子该怎么做?
面对质疑,十三郎毫不犹豫回答道:“你且看好。”
言罢一道红线飞往高空,周围风波顿起,无尽残念顺着融入火线,再顺着火线追过来,投火扑身涌入十三郎的身体中。
众人都已熟悉的画面,三子面色大变,厉声断喝:“渡化!你已得到玉蝶真法?”
十三郎心念电转,回应道:“怎么,嫉妒了?”
三子张口结舌,一忍,再忍......到底还是忍住不再开口。
十三郎有些失望,说道:“看到了?我不怕残念,不缺轮回之宝,所以不在乎血鼎。”
实情?还是试探?三子咬牙摁住追问欲望,说道:“还有么?”
十三郎点头,说道:“血鼎有护持之力,可你也看到了,我的战斗与别人不同,除了法宝就是肉身,神通几乎没有,所以同样不在乎。”
压制修为压不了肉身,否则就不是规则,而是实实在在的神通法术。哪个能将神通施展到整个界面?休说真灵级,神佛都不行。
三子嘲讽说道:“那是你无能,没有利害神通可以用。”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血鼎融合,假若被我得到它,就算操纵不了你的生死,至少可以隔绝护持之力。到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向现在这么强大,能否这般嚣张?”
听了这番话,三子忍不住抬头,看看那只仍在融合过程中的鼎。
还不错,血鼎融合的速度相当慢,谈几句话的时间足够。此时他没有留意到,十三郎同样在暗中观察血鼎,脑子里不停转着念头,惊诧于二次融合似比第一次快了不少,且蕴含着某种风暴。那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危险,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好似天劫之后甘霖即落,又似山峰倾斜,随时有可能轰塌成乱石。
不知为何,十三郎内心略有不安,压下好奇决定加紧解决这件事,说道:“总而言之,我不在乎血鼎归属,但知道你在乎,所以别指望轻易就能拿走,准备好出血。”
血鼎融合自古从未有过,若不亲眼目睹,谁都没办法做比较。三子不知道一二次融合谁快谁慢,只觉时间尚有余地,遂说道:“本座亦精通肉搏之法,适才若不是因为身躯庞大,你休想讨到便宜。”
这算什么?没钱?舍不得钱?拖延?目的何在?
哪种都不合理,十三郎皱眉之后挑眉,说道:“有信心最好了;不如我提个建议,我们两个单挑一场,输的那个自断精魂,谁赢血鼎就归谁。”
石破天惊!
......
休言周围修士如何惊诧惊慌,三子都觉得惊奇不可思议,骂道:“说什么疯话,认真点。”
十三郎平静说道:“不是疯话。”
三子仍愕然说道:“你不是不在乎血鼎?”
十三郎说道:“我不在乎不等于它没有价值,不能拿来卖吗?血鼎融合成功,信不信涅祖会亲自找我买?”
完全是胡说八道,三子气乐了也气疯了,反问:“不是说反正是你的,干吗要和我打?”
十三郎振振有词,回应道:“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万一归你呢?”
三子连连点头,严肃说道:“本座授天命,此事大有可能发生。”
十三郎啼笑皆非,骂道:“说胖你就喘上了,要脸不?”
三子没空在意他如何嘲讽,说道:“空有血鼎,若不能布置七星阵法......”
言罢其目光瞥向十三郎身后......
“真不要脸啊!顾忌点身份好不好!”
十三郎恨不得揭开其脸皮看一看,笑骂道:“凭你的本事,抓几个人能以后多难,非得这样丢人?退一步讲,小爷到这里来,目的就是为了破坏祭献以便离开乱生海,若真的愿意把他们交出去,何不干脆号召大伙儿跟你玩命?”
这是真心话,且绝对有可能发生。三子晃晃脑袋,估计是感慨人生里的意外实在太多,以至于让自己神智不清,嘴里道:“好吧不谈这个,本座觉得奇怪,难道就因为那点不确定,你就主动送......肯这样冒险?”
他挺客气,没说十三郎送死。
十三郎不客气,豪情满怀解释道:“人为财死嘛!再则,谁说我在冒险?”
三子好奇说道:“不是冒险......你一人与本座比斗,还不是冒险?”
十三郎认真点头,说道:“你年纪大,修为高,神通强,经验足,得让着我点。”
轮到三子啼笑皆非,说道:“怎么个让法?”
十三郎毫不犹豫,一口开出底价道:“自封修为,你不许使用神通,我什么招都能上。”
千古奇谈!
......
......
“呵,哈!”大灰险些笑岔气,挣扎着站起身准备看好戏;七大修士不敢、也不好意思大声笑,憋的肩膀一个劲儿的耸。哑姑与小不点都没笑,区别是哑姑为十三郎担忧,小不点纯粹是觉得爹爹的话有道理,对方不答应都不行。
更有意思的在后面,三子左思右想沉默半天,说道:“不公平。”
废话!大家觉得这货真傻,这么简单的问题要想这么久。万没想到三子接下来的话,绝对称得上慈骨柔肠。
“本座总觉得不放心,好像有什么不妥。”
“你有得选?”十三郎似已等不下去,仿佛与三子单挑占了老大便宜一样,急急忙忙想要抓在手里。“要么真刀真枪玩命打一场,要么一拍两散。”
“本座指的不是这个。”
三子有些委屈,唏嘘说道:“先生本来就没剩下多少法力,这么点时间恢复不了多少,纵使神通又能如何?除此之外,本座自封修为,随时都可自我化解,难道你不怕本座违约?想来想去,这样对你太不公平。”
群修面面相觑,目光茫然在两人之间来回反复地看,分不出谁比谁更蠢。
“你会吗?”十三郎像个傻子一样反问。
“本座一言九鼎,当然不会。”
三子言罢捏决作势,一本正经说道:“要不要本座立个誓,比如天打雷劈不如轮回之类?”
“别信,他本来就没有轮回!”伏波修士大叫着提醒。
“好啊,开始吧。”十三郎嘴里应着,身体已从原地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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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忍不能忍之忍
虽千万人吾往矣,冲向三子的时候,十三郎脑子里不知有没有浮现出这句话;但可肯定,此时他干的就是这样的事。
虽千万大敌,吾一人往矣!
三子只是一个人,但比千万普通人加起来更强,身陷这样的局面,十三郎几经盘谋,最终得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群殴与自己一个人上,区别仅在于风险由谁承担,而不是战斗的结果如何。
简单推演一下,一队人打对方一个,神通强大且能瞬发、又能随手破开鬼奴封锁的三子不可能傻到被围困狂轰;换言之,十三郎一方看似人多势众,多数只能与之法术对轰,很难攻击到其本体。
小不点可以,枪王血舞或许也可以,哑姑可驱使鬼奴干扰,但也只是干扰罢了。可以想象,他们势必成为三子首选要击杀的对象,不折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同样道理,十三郎所能做的依旧是如现在这样贴身紧逼,与三子展开肉搏。
占便宜还是吃亏?单以实力的角度考虑,十三郎毫无疑问吃了亏。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以言语拿主对方,“逼”其接受这场赌约。
无论从哪个角度,与十三郎一人相斗总好过面对一群亡命之修;可以想象,在没有把握一举将十三郎拿下之前,三子不会轻易背誓,虽然它足够荒诞。除此之外,目睹十三郎如斗牛一样扑上来的时候,三子心里忽生出一丝念想。
“这样进行下去。自己如能生擒十三郎,岂非还有机会重聚七星。甚至能多出一个化神傀相,与一只真正的鬼王奴仆?”
贪婪在蔓延。
三鼎合一,小不点,哑姑,七大修士......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三子忽然觉得,之前那些都只是考验与波折,此番才是自己真正应该珍惜的机缘。
“机会啊!谨慎啊!”
想到这些。三子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几乎控制不住要狂笑三声的**。与此相比,十三郎是犯傻还是抽筋、是计谋还是陷阱重要吗?不管怎么说自己只需要面对他一个,若连这都不敢赌,不如早点滚蛋拉倒。
“切记一举成功!千万不能把他逼得太紧,要让他觉得有希望,要让其它人觉得有希望......”
望着十三郎扑过来的身影。三子将疑虑通通抛在脑后,提醒自己不要出太大力,尤其不要冒失施展神通。
“先生如此豪情,本座焉能不奉陪。”
心里转着念头,三子豪迈大笑,左手迎击。右手真的捏出几道封印法决点向自己。
自封修为!
咔擦连爆,两只拳头快速接近,鼓荡风雷吹裂了周围的风;没有神通绚烂,没有花哨技巧,没有躲避退让。如两头狂奔野牛撞在一起。视线中,天地猛的一暗又一次闪亮。两条人影如弹丸般反向弹开,随即如被弹筋连着一样呼啸相临,再次发生碰撞。
轰!
直到这个时候,耳中方才传来第一次撞击的声音,如雷鸣似沉木,身形为之不稳。
“不怎么样呵!”空中,十三郎的声音略有得意,身形暴退又快速拉回,再次挥拳。
一如既往的直接,一往无前的粗暴;没有身法,没有神通,没有躲避没有退让;给人的感觉是前方有座山,也要一拳拳打开。
“别藏着,拿点真本事出来。”
“如你所愿。”
三子目光微闪,得意的同时不禁有些羞恼,挥拳增加两分力度。
轰鸣再起,一圈看得见的波纹回荡八方,双拳交击的正下方,烟尘不起反齐齐沉将三尺,碾压为平整光洁的石面。
优劣终于体现出来,三子后退仅三步,十三郎倒飞百余丈,唇边潮红隐隐,似有小恙畏怯自内心起。
“糟了!他要跑!”
三子心里咯噔一下,几番咬牙方忍住借机解封施法的**,扬声嘲讽。
“怕了么?”
“怕你师尊!”十三郎大喝,返身再上。
三子愕然,心想这是骂我么?不像,可......
“呵呵,不怕就好......嗯,你要违誓!”
“违什么誓?你以为小爷是山君门下,不要脸?”
“你......”
近万飞蚁汇成数十道洪流,四面八方将三子圈在当中猛扑;正前方十三郎一如既往地凶猛,双拳交错连击,不像刚才那样集全力与一击,但需要拦截更多次。
突然增加这么多对手,又不能使用神通,还要控制力度避免对方逃跑,三子好一阵手忙脚乱;即便如此,他仍压制着释放法力的念头,怒喝道:“是你自己说单人独斗,为何叫帮手!”
一条人影两道拳风,瞬间变成四道、八道......百余道,十三郎寸步寸行挥拳如风,回应道:“我叫人了吗?人呢?”
“你......无耻之徒!”三子一个愣神,顿时被几只飞蚁扑入近圈叮咬几口......真疼!
“哪里无耻了?单人独斗,就是一个人对一个人;出尽手段,用几只蚂蚁都不行?想违誓你就说,反正山君弟子不要脸,小爷习惯了。”
“我靠!”三子怒爆粗口。
“我靠!”大灰一个翻身跳站起来,想了想又无力趴下去,心里默默念叨。
“本神是人,是人啊!”
......
都疯了吗?
场外群修相顾茫然,彼此均从对方眼里看到猜想:莫非这不是生死厮杀,而是一场演至**、但可重来的戏?
“到底咋回事?”伏波修士东看细看,心里想你们的气节呢?节操呢?尊严呢?
“岂有此理!”古鸣约闷哼后看看蓝山。
“到底咋回事?”
“仙子觉得呢?”蓝山看向百花。
“妾身觉得......先生必有其道理。”百花看向血舞。血舞连连摇头。目光看着枪王;枪王跟着他摇头,忽叹息一声坐下去。好生感慨,好生唏嘘。
“这世道......咳咳,真真是,岂有此理!”
大家没有留意到,自从十三郎提出建议,随其一道赶来的蒋凡就再没有出过声,偶尔抬头,被大灰、哑姑还有小不点的凶狠的目光一瞪。忙又蹲下身去数蚂蚁。
“这真是......岂有此理!”
......
轰鸣声声,噼啪连串,激烈,凌乱,不似之前那样狂暴;三子在狼狈中坚持,所坚持的不是本事不够用,而是要不要全部用出来。
面对着四面八方扑上来的敌人。三子好似化身百脚,身形扭曲变幻成无数残影,与更快、也更狡诈的对手厮杀在一起。虽有蚁后精准操控,虽然三子未出全力,飞蚁仍在不停减少,速度很快。越来越快。
每死一只,十三郎都觉得自己好像被叮了一口,死一片好似被砍了一刀,痛彻心扉。
十三郎也在坚持,理由与三子一摸一样;不是因为本事不够用。而是要不要全部用出来。
十三郎在忍,三子也在忍。忍到将对方消耗到足够弱,方便一击绝杀。
战斗有点搞笑,但是足够惨烈。
力量飞快流逝,飞蚁迅速减少,三子有了伤患,伤患渐渐加重,一点一点逼向临界的那个点,心却随之变得激动。战斗中的他留意到,十三郎的伤势更重,气息正在衰退,速度比自己更快;至于飞蚁,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近万蚁群不足一半,且多数残缺凋零。
飞蚁啃咬能力出色、称得上变态,但其身躯还不够强悍;三子每出一拳,蚁群便像炸了锅一样四散飞逃,逃也很难逃得掉,纷纷震成粉碎。三子惊诧于此景,想不出这些蚂蚁怎会有这般敏锐的反应,足足让他多耗一倍的力量。
打出几百上千拳,踢出数十成百脚,三子感觉到疲累,禁不住再次动起念头,思忖该不该把握时机,一举将面露疲色的对手生擒。
拿下十三郎,控制小不点与哑姑或不成问题,但恐不足以挟持七名大修。三子认定自己至少要保持一半实力,如今已越来越近。
“可以了,可以了,此时解开禁法,他多半也逃不了。”
“不对,他没有动用过法力,他会瞬移,跑的太快!再等等,再等一等......”
三子不断催促自己,同时又不断提醒自己;此时的他,全部精力都用来观察十三郎的状态,将那些疲弱飞蚁的攻击忽视,甚至完全忽略。
战斗局限在百丈之内,三子控制力量并开始节省力量,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反应不像开始那么快,身体神智有些轻微麻痹。
他没有留意到血鼎融合即将完成,孤岛地下传来躁动,仿佛有凶兽挣扎欲出。
三子没留意到十三郎眼里的凶芒,没留意到对手多少次恶狠狠咬牙,似在辛苦忍受着什么。他没有留意到其余人的动作,没注意到七大修士散开。
三子没有留意到小不点的眼泪,大灰的咒骂,与哑姑越来越冷厉的脸。
三子兴奋又觉得吃惊,吃惊于十三郎堪与武尊相比;但他不知道,十三郎何尝只能与武尊相比,而是货真价实。正因为如此,十三郎之前的举动变得更合理;三子此时不禁要想,难怪这家伙不懂神通,原来是把精力都放在炼体上。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直到现在三子都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控制全局,轻松便可夺来血鼎,甚至能将对手全歼。
因为生死契,三子只需朝大灰打上一拳,就能轻松灭掉他一家。不是十三郎害怕牺牲,而是根本就死不起!
......
三子不知道这个,假如他足够细心一定会觉得奇怪,十三郎在于自己拼斗的过程,连那只火灵都没有放出来过。
“蓬!”
数不清这是多少次相撞,十三郎身体倒飞,一路飘洒凄艳红绸;三子突发全力,眼中厉色骤显,连周围飞蚁扑咬带来的剧痛都不管,双手朝胸口连点。
“三世囚牢,封......”
三子破誓,毁约,神通将起。
“塑灵千变,融!”
几乎同一时间,十三郎倒飞的身影突然停顿,以绝对不符合常理的方式凝固在空中;无匹凶焰在胭脂鸟的嘶鸣声中释放,一同释放的还有闷炸胸膛的怒吼,与咆哮。
“给我剁了他!”
......
......
票呢?
......
......9
第八百四十四章:血在烧
喝声响,风暴起,七条人影当空扑下,十万鬼奴再次现身,当先数十只鬼王咆哮,可惊天,撼动地,海为之倒流。
“刘三头!”
孤岛周围,千米海面降沉三尺,玉带横挂,晶莹水绸泛着宝石一样的光,中间却闪着凄惨的白。苦忍至今的伏波修士很想大骂三天三夜,但受时间所限,遂含血叫出他觉得最有力的一句。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全家!”
“山河图,碎山河!”
黄天下,倩影曼舞,姿态中带着几点鲜血,透着几分凄然;山河成型又马上崩灭,带着画女的神、忧、思、愤,与被包裹其中的山君弟子,崩灭!
“断,碎,吞!”
古鸣约自沙天内冲出,赶妖鞭上染着血、燃着血,挂着的几人随之一道冲出。十三郎不在,几名大修以最最简笨的办法隐没在黄天内,只为骤然一击。一声悲鸣长啸,堪称至宝的赶妖鞭寸寸碎裂,化千万厉矢千万张口,只为击杀一人。
“百兵请祖,刀兵杀劫起。”
蓝山没有再如往常那样祭出仿佛用不完的宝物,而是随手粘断一根白发,就这样随意抛向战场中央。看其摸样,没有人认为那道“神通”比顽童扔出去的石头更严厉;然而在白发脱手后,蓝山的目光骤然一黯,唇边带血皱纹陡深三分,宛如凡人瞬间苍老二十年。
“九儿和血舞千愁,葬魔!”
不伦不类一小句,唱出几百年不灭的眷恋与哀思。血色漩涡起,大口朝下,锋锐向天,如锅,又像一个形状怪异的管材盖。盖子的中央,枪王的唇如血一样红,脸却如纸一样白,其左手扣住右手,右手作势成枪。
这才是血舞的最强神通,是其当年立下血誓时便已想好的名字。区别在于增加了枪王以身体化的一枪,还有对象不是魔修,而是试图操纵阴阳的魔头。
千万道光线织成了条,千万声呼啸挤成了团,小小空间簇拥太多神通,仿佛爆炒的豆子四处飞溅。然无论哪种哪道又或哪个人,都不能与那个如骄阳般燃烧的人儿相比。
......
塑灵千变,圣族神通,融修士所擅的所有神通与一道,可夺天地造化。
胭脂鸟的颜色变了,因其身体里融入了太多亮泽,显得名不副实。飓风的青,火焰的紫,雷霆的赤,还有剑气的明锐与夺目。
胭脂鸟的气质变了,它原是一种优雅、甚至称得上温和的妖禽;死后复生,诛杀不净,这只鸟在其主人的带动影响、甚至逼迫下抛弃本性,变得暴戾而且阴毒!
胭脂鸟的脾性变了,因为注入了真灵之火,火系妖兽本就具备的骄横一面日渐放大,后因百战百胜,越发容不得受人欺辱。
胭脂鸟的形状也变了,其身体正在收缩、聚拢、压扁伸长,急速向一支剑的形状转化。说不上什么原因,但施展出修道以来最强一击的时候,十三郎不知不觉选择剑作为武器,承载着他的怒,他的怨,他的悲,他的愤......
刺向前方,一往无前。
轰隆隆,天空响起闷雷;莎啦啦,海面轻轻摇晃;孤岛如醉酒的汉子一样开始起伏,好似乾坤即将倒转。那不是神通所导致,而是天与地感受到足以让自己做出回应、值得自己做出回应的召唤。
悬浮的血鼎微微颤动,弥合处只余一线未了,鼎内传出两道,不,三道意志,如识别般在周围盘旋,一道投入三子,两道进入十三郎的身体。
它们很快又退了出来,退出身体退回血鼎,随即展开厮杀与碰撞。
很不幸,两名持鼎人融入的精魂虽都是一道,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还是二打一!
“涅祖,你不公啊!”三子很快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为之凄厉大吼。
“七八已死,二子负了伤,四五子踪迹可寻。”十三郎的嘴里流着血,眼里流着血,身体之上不知多少伤口都在流血。流出的是血,但又不是血,因它们流出后依然能化成火,一团团汹汹燃烧如怒吼的火。
十三郎的神情还算平静,目光如同冻死了冰,嘴里说着比玄冰更冷的话。
“这个是三子,请老师见证。”
嘶!兽环内,银色蚁后居然也流出血,流着淡绿色的血;也在燃烧,烧出蓝色的火。
火光起,蚁后疯,随之发疯的是残存或者残废的不足三千只飞蚁。
三千朵火焰升起,三千头顶着火焰的飞蚁,三千张燃烧着的嘴,还有一万八千只燃烧着的腿,只向一人攻。
血在烧!
......
小不点没动手,不是她不想,而是战场已容不下化神一击。围绕着三子的身体,一处处空间如幔布被剪开,被撕破,被通穿;寂灭之风呼啸而出,卷着他,同时卷走了不知多少飞蚁。
哑姑没有动手,她指挥众多鬼王将周围圈起来,圈它个严丝合缝,围它个水泄不通。三子纵有天大本事,纵能瞬发千万道神通,可他总得有那个“瞬”......总得发一下吧。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四大远超在场之人境界但没有与之相匹配实力的妖魂主动走了出来,鬼瞳闪烁望着战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可以,哪个敢动一动,本王会先摧毁母环,再与其决战。”哑姑的警告如她的人一样平静,透着玉石俱焚的决心与意志。
“真没风度。”四大妖魂彼此看了看,纷纷为之悻悻摇头。此时的它们或许没有想到,这样的机会都不敢抓,如何能指望以后翻身?
蒋凡也没有出手,但他变了身,此时正挡在大灰面前充当护卫,虎视眈眈。神驴对此颇为不满,但因脱力拱之不动,无奈从其脑袋边伸出脑袋,嘴里不停咒骂,顺带嘀咕鸟头没有驴头好看,更谈不上威武等等。
之前三子不攻击大灰,因为他不重要;此刻绝杀掀起,十三郎要考虑另外一件事,假如三子受合攻仍不死,会不会走投无路拖其同门垫背,结果误打误撞将这一家子灭了门......
那才真叫冤枉。
......
冤枉吗?没有人比三子更觉得冤枉,他想不通,想不通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那七个人怎么能上天?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怕残念?
呃,对了,萧十三郎,一定是他!是他搞的鬼,老早就做了手脚。
“卑,鄙,啊!”三子仰天长叹,想对天倾诉此非战之罪,但已没有时间。
这才真是冤枉。十三郎赶到之后忙个不停,筹谋如何对付三子都来不及,哪有功夫理会其它人。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七名修士自行商量的结果,只不过上天前曾经通知十三郎,等其下令罢了。
分兵时十三郎给众人补充过红尘意,本意防范不时之需,结果没机会用。现在好了,五大修士不惧残念,以赶妖鞭连在一起再由一人浮空定位;如此一来,任它空间如何转换,几人只管与黄沙冲击对抗,只待十三郎喝出杀字,再用鞭子扯下来。
奇妙的是,不知是不是战斗打的太久影响了天空,又或血鼎合一后令其退避,孤岛之上的黄沙流速很慢,且威力远不能与平日相比。
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因此省了不少力,声威更足神通威力更强,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也更多。
有人笑必定有人哭,刚刚解封的三子欲哭无泪,来不及思索,需即行果决事。
“三道双杀,给我破!”
......
吼声起,血狂喷,不是用嘴,而是整张面孔。
三子三头三面,三生合一后变成一头三面,此时再次合而而一,便得与正常人一样的一头一面,但是两个大洞。
牛羊两面同时坍塌,仿佛被锤子砸进去一样凹出坑;其深足以让人怀疑它们是不是连接到一起。鲜血燃烧化成神通,且正如十三郎之前所问、三子所承认的那样,他的本属神通不是苍龙也不是紫气,而是如十三郎一样:火!
惨绿色的火焰汹汹燃起,烧出两条龙,顶着的却是牛与羊的头;双龙盘旋头面含威,三子身躯再度缩小七分。如今的他仅有三尺长短,猪面前伸爆出满口利齿獠牙,直射十三郎,与那支剑。
恨极怒极且羞耻之极,三子此刻大彻大悟,对周围的敌人不管不顾,誓言击杀一人。
“本座要杀了......”
话音忽顿,三子首先迎来的并不是那支剑,而是一颗珠子,一颗青蒙蒙水漫漫,一看就知道必定是绝世珍稀的宝珠。
“好漂亮的珠子。”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充满杀戮的三子心里忽传来一阵温柔的感觉,仿佛有春风拂过耳畔,撩起发丝,泛着旖旎的感觉。
三子为之一愣,抬头忽见两道狡黠目光,与一张稚嫩且透着得意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有着与之年龄身高完全不相称的体型,婀娜多姿,但总是扭着身子。
“好漂亮的女孩,不对呵,她好像是敌人......”
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三子随即被那股窒息的感觉所包围,凝目发现那颗珠子已经融入到绿色火海之内,顿为之惊恐,直至完全绝望。
“该死的,这是水灵珠!”
......
第八百四十五章:血葬!
有些火,水是浇不灭的;有些水,火是烧不开的。当烧不灭遇到烧不开,只可能发生一件事。
灾难!
画面难以描述,水火相遇的那个瞬间,刚刚承受精神冲击的三子亡魂皆冒,停下向前的势头,硬生生折出一个直角掉头上窜。身前身侧,水灵珠骤然膨胀,仿佛被无数只手捏出表皮往外拉。
耳边只闻轰的一声,随后两声凄厉哀嚎;由两条怪龙盘绕而成、不留缝隙的圈子上,出现一个洞。
一个被水灵“球”填满的洞。
那其实不是洞,精纯至极的水性魔力全速释放,但被火焰排挤不得出、彼此湮灭后形成的一片圆形空档。爆鸣声声,两条怪龙的头消失一半,盘绕的身体仿佛打着补丁的破布,此刻休说拦截飞蚁剑矢,撞击城门的柱子都能畅通无阻。
“卑鄙!畜生,畜生啊!”
水火互灭,三子表情如丧考妣,实际上毫发未损。严格算起来,水灵珠虽为天地至宝,但其诞生时间有限,承载的本体仅为一只七级龟兽,不该令三子如此惧怕,更不要说伤其性命。关键在于此时三子四面强敌,哪有余力、精力、法力与时间清除这个不能不清除的刺!
不清除能行吗?水火不相容,除非他不用神通,甚至连法力都不动,否则一定会起冲突,注定会彼此消解。十三郎研究了一年多都搞不定的东西,抽一丝水灵力都需要很久才能化解,三子这个时候碰到天敌,假如能够轻松破解,那才是天道不公。
假如在平时,三子本属虽为火性,遇到水灵珠仍算得上一件天大喜事;时事所逼,现在的他哪有半点寻宝的心。更要命的是,十三郎不顾自身受到伤害,放出水灵珠的时候便已送入一道火力,等于将它变成一颗马上就要爆炸的球!
将天地灵物这样使用,只能说三子遇到的对手太狠毒;为了一击必杀,为了不给他一丁点逃遁的机会,十三郎宁可自己先受伤,也要让他露出破绽。
“疯子,你这个疯子!”
水灵珠扩散如一面透明的镜子,视线中一道剑芒呼啸而至,其背后是一只稳若磐石的手、与两只平静令人心寒的眼。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如灵魂渗透心腹,再也难以驱除。
十万颗痱子同时炸开,三子全身汗毛倒竖,皮肤好似起了波浪一样不停抖动,怎么都遏制不住。
呼啸声声,来袭的又何止那一剑,周围全是神通闪耀的光,到处都有冷漠冰冷的眼;一时间,三子心里生出“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仿佛这不是一场厮杀,而是承受九重雷劫。
“嗷!”
鲜血再飞,三子折转方向,抬手毫不犹豫在心口连点数十次,同时张口喷出一口绿油油的气息,还有一条金色丝线。
“三生有祭,请涅祖真意!”
随着喝声,鲜血成芒融入火圈,两条怪龙重新变得旺盛,嘶鸣声声扑向放大几百倍的水灵珠;金线吸收将那口绿色气息吸收,迅疾化成一条金色的带,如缠绕在其身边盘绕,速度并不快。
冥冥中一声叹息响起,蕴含无尽沧桑,直接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
“祭品......不够。”
噗!三子张嘴喷一口血,身躯再缩一圈。
那是他的心血,心头血。
凡间有知,牲畜有灵,活取生饮心头一点血可去百病,最最珍贵不过。三子本质是高阶妖兽,心头血不止一点,是一口。痛失心头血,三子不仅损及根本,身躯也再度缩小,此生难有道缘。
与涅祖真意相比,水灵珠就像宝石面前的玻璃球。如今被迫放弃不说,反过来变成另外一条吸血鬼,逼着他献出本命之气,还说不够!
数百年准备,无尽生灵祭献,不惜背师叛祖,同门反目;多少苦心化成流水,多少心血化为乌有;到头来两手空空不算,自己还要成为祭品的一份!
“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不能啊!”
哀嚎声声,三子仍需为活命挣扎,其双手再次朝胸口急点数次,再喷一口绿色气息。金芒大盛,丝带扩展,三子身躯仅余半尺,被金芒包裹呼啸而上,正迎上头顶那片血色漩涡。
改换方向,三子放弃了击杀十三郎的念头,甚至不敢与之发生碰撞。此时他留意到,十三郎空着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又多出十几颗银灿灿的球,释放的气息足以令天地变色,万灵俯首纳拜。
还有底牌!他居然还有底牌没有用!那种气息中包含的恐怖与威严,分明只有涅祖真意才能与之相比!
假如不是在战斗,假如时间、环境允许,三子只想大哭三声,哭自己命运悲惨,哭自己遇人不淑,哭自己为何遇到这种对手。
对手太狡诈,也太阴险,且太狠毒,最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萧十三郎实在太无耻!
“没意思,与这样的人为敌没意思,本座......走了!”
带着怨念悲愤,带着失望不甘,带着惊恐带着绝望,三子咆哮声声,冲天而起!他相信自己仍能活下来,涅祖真意不是神通,而是连接整个血域的规则之力。对手的神通再强,攻势再狠也不可能攻破!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半尺小人破空而上,对自己叮嘱着。
......
金色的球,球外火龙旋绕,周围千万汹潮澎湃。
始终追逐的已然是飞蚁,三千点蓝色火焰如三千盏跳跃的烛,点点点点点......点出一颗颗蓝星,一处处伴随火龙的花。
花娇艳,花清透,中间时而绽放出一缕一丝一点点红,如猎人射出的箭矢轻轻刺入血肉宝并不饱满的身躯。
点缀的美。
玉带拦腰,千米海水淹不死两条龙,水雾缭绕不似仙境再现,反像污泥蒸干化灰;丝云散尽时,金灿灿的小人身上仅余一层粘附着的火膜。伏波修士口喷鲜血,一头自云头栽下,嘴里仍在骂。
“刘三头你个乌龟王八孙子......”
污浊之美。
山河成,山河乱,山河崩塌山河碎,与之一同碎裂的是那层火膜;金芒震动,空中舞女身形陡颤,唇边带血冉冉而落,撩人,但不忍去看。
凄艳之美。
一根发丝传透重叠,银灿灿仿佛从皎月上采下的一缕光;光影闪烁画出一个小小的圈,悄悄画在半尺小人的头顶,轻轻粘粘朝当中收紧。金芒大盛、跳跃、弹缩无数次,银光灭,金灿灿的当中留下一圈磨不灭的银,好似一只刻意镶嵌的发箍。白须老人空中跌落,喷洒几百年舍不得吐出的那口气,好似回光前的那次回眸。
沧桑之美。
千万张口千万支箭,千万声呐喊千万道嘶吼,宛如六面沉墙围堵一颗呼啸的流星;流星穿过,光泽略有暗淡,沉墙溃散崩灭无形,伴随一双洒血仍留冷笑的眼。
阴戾之美。
臂成枪,指为锋,铁枪刺中那颗金色的蛋,擦出一溜火花与白骨。指化灰,掌化血,臂成肉,肉磨汁;金蛋上、银芒间出现一条小小裂缝,看不清,但的确存在。枪王飘飞而去,单臂如枪身躯似枪,连断臂飚射的鲜血亦如枪;惨白毫无血色的面孔上,竟透着几分满足。
豪烈之美。
漩涡如血,苍穹替代,当空一声厉吼,刚刚夺舍的身躯再次炸开。血更浓,色更明,血色漩涡中出现千万把刀。
千万把刀徐徐旋转、铺开,宛似千万朵无染百莲;莲内一名长发女子,在刀丛飞舞。
“九妹!你敢杀我!”
三子呼号凄厉,血肉模糊的猪面上满是惊恐。山君门下无尊长,所有人的前辈有师尊,三十七子无论前代后世,皆以兄弟姐妹相称。
长发女子没有回头,衣袂飘飘轻歌曼舞,素手时而在莲内采摘,摘下一颗颗珍珠般的泪,与花。
白莲飞起,重新化作千万把刀;刀势成漩,漩飞一层层金芒,漩出一层层血。血色漩涡迅速暗淡,变薄,变得清淡;女子的身形轻轻晃动,忽然裂开成为两份,成为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不要,不要!那件事与我无关,你不能,不能......啊!”
双人对舞,漩刀更烈,金芒快速削弱,直至七万三千六百零一刀......蓬的一声,金芒崩溃,重新凝聚成一条金色的线。
冥冥之中叹息再起:“妖妃血志......原来她就是你选的人,只可惜......罢了,念在往日情分,本尊让你这一回。”
音落,金似闪烁呼啸而去,直奔融合完毕的血鼎而去。
“不!”
余下漩刀不多不少,三九二十七把,把把剔骨,把把剜心。三子浑身浴血,片片皮肉碎骨翻飞,一团肉泥中不忘哀嚎。
“贱人,你这个贱人!本座不会死!你会死,你会受到师尊诅咒,死也不入......”
哀嚎就此终结,那团碎肉炸飞成雾,追着金丝的脚步冲向血鼎。
“你不配!”
断喝与十几道霹雳同时炸响,煞灵球开裂,血色雾气为之一顿,群修之中最强一击、塑灵圣族神通此时降临。
一切为之终结。
......
不,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血鼎忽传震动,孤岛剧烈摇晃并徐徐沉入海底,天空陡然降低百丈,再如掀开的盖子一样豁然开朗。四周海水齐齐倒退,脚下一道百丈光柱轰鸣,渐渐成势,欲冲天而去。
“阴阳合极,祭献不足,三生路......不开,转六道之门!”
冥冥中再传威压之声,好似苍天对一群蝼蚁开口。群修失色,群修彷徨,群修面面相觑;再无一丝力气的他们相对苦笑,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十三郎,看他如何安排。
安排什么?十三郎根本没心情理会,因他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一把捏碎三子残魂,身躯几番颤抖勉强站稳,十三郎对空大喊。
“血千愁,别忘了你的誓言!”
......
......
还不投票?过分了吧!
......
第八百四十六章:月至葬时圆
血色急收,长剑重新变回胭脂鸟的摸样,退潮般回到十三郎的身体内。
塑灵变伤人伤己,全力释放等若燃烧生命,对道基损伤难以估量。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称得上逆天的神通实际分成两部分,一为变,一为融。若不能、或根本没与对手接触,多少还能留点力。
当初冷玉在泗水河上施展,原本当场就会因为精力耗尽而死,但因对手早早称降,冷玉得以保留一部分本源,为后来的燃烧留下些种子。
十三郎准备拼命,但没想过真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当年面对四足,他已施展过一次塑灵变,之后更曾无数次回味琢磨,经验也比冷玉足。因此在释放的时候,十三郎本就保留有三分余地,后来发现群修纷纷展开绝杀,三子命在旦夕,自觉或不自觉都已做好散功的准备。
散功不易,但比白白释放的好;当然散功不等于什么事都没有,如此这般一番周折后,十三郎积攒半天的法力流失近九成,精力更是亏损得厉害;好在本命精元大多保留下来,代价虽然惨重,还不至于影响到修行。
得到回补,十三郎脸色不像刚才那样苍白,神情却异常凝重。因为他知道,血舞快要死了。
连同与之融合的九子残魂一起,真正死去。
“下面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鬼灵芝包在我身上。”
左右手连连打出禁环,千百道环内封着一团青蒙蒙但透着绿意的雾气。不知道为什么,水灵珠与三子所施展的本命之火融灭后并未完全消散,而是化成、或者说留下这样一团莫名其妙的东西。十三郎此时没空研究,只好尽己所能将其封印起来试图保留,至于能不能做到,只有天知道。
“不要说什么痴情同死之类的蠢话,我告诉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死亡。找死是废物才干的事,只会让我看不起!”
要救人,首先要被救的人愿意活下去;血舞九子相拥赴死,别人或许觉得情深意重,在十三郎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傻逼行为,不能不为之痛惜。
“我知道你还有后代活在世上,难道就这样扔掉不管?”
挥手命令哑姑收起鬼雾。十三郎以最快的速度将一家老小连同三子留下的戒指收起来,同时命令蒋凡带着几名动弹不得的大修聚拢到身边,诚恳说道:“活下去,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舞姿依旧,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向来安静的十三郎竟有些气喘,片刻后骂道:“是爷们儿就要守信。你还有誓言没有完成,有什么资格让女人失望!”
“誓言......葬魔吗?”
血舞终于做出回应,虚渺的目光始终望着眼前,望着那张别人怎么都看不清的面孔,懒懒说道:“无聊之语,忘了吧。”
“......”十三郎不知说什么好。周围几人面面相觑,同样不知该说什么好。
千愁公子誓言灭魔。谁都知道那是超出个人之力的空想;即便他有那个能力,首先要杀的恰恰是在场这几个幸存下来的魔崽子,包括十三郎。
双人依旧轻舞,身形再度融合、或许是因消散而变得淡薄,分不清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自其中传来,透着几分解脱,几分潇洒,还有几分挥之不去的寂寞。
血舞神情透着满足。说道:“你做的够多了。我们这么多人,总要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不能做废物对不对。”
“去你妈的!”
十三郎欲哭无泪,有伤感,更替自己觉得不值。
千忍万忍,千等万等,不惜血本施展塑灵变。结果只用来灭掉一缕残魂。
“牛刀杀鸡?不,是大炮打蚊子。”十三郎心里想着,只想骂街。
“我们,只说我自己吧。”血舞纠正道:“本王一直不服。你这个修行不过数十年的小家伙,凭什么这么厉害?凭什么总做大伙儿的救星、尤其是本王的救星?现在好了,事实证明,本王一样可以救你。”
“救我?呵呵,哈哈!”
十三郎怒到笑出来,他知道这是血舞替自己开解,不想十三郎因他的死有什么负累。很明显,血舞要么低估了十三先生的无耻程度,要么就是为了别的,比如希望他把人情转向别的方面。
“自作主张的蠢货!不是看你替我省了一份力,小爷懒得理你。”
自作主张,某种角度这是实情。假如事先做好有针对性的安排,这一战的结果或许会不太一样。说到底事情来得太仓促,也太紧张;十三郎来不及了解全部,哪知道五大修士都还保留着最后一招。
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算无遗策,就算有,至少也要有时间去算。弄成这样,众人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那个什么狗屁六道之门到底怎么回事,浪费一分实力意味着少一分底牌,焉能不为之愤怒。
来不及惋惜,没心情感慨,十三郎连骂人的**都没有,吩咐的语气说道:“进血鼎,还有可能活下来,至少轮回有指望。”
“谢谢你,真的。不过不用了。若非还有几句话想说,我们早已死了。”
相拥人影越发暗淡,千愁公子的声音第一次变得清朗,徐徐说道:“我们俩都太累,不想再回来。”
这也是实情。
背宗忘祖,无亲无友无师无君,有子但不得见,甚至不敢让对方知道;至于复仇,至今都才沾了点边;搜遍世间,没有人能比这对倒霉夫妻活得更累。
一代奇才,如今死志已明且无可更改,身形随即消散得更快;周围的人陷入沉默,说不上同情,谈不上感慨,只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
十三郎咬咬牙,冷笑说道:“几句话?是几件事吧?你想托孤给谁?哪个欠你人情?”
冷漠语调惹人反感,同时也说出了血舞的心意。死志坚决到这种程度,哪有兴趣对着几个实际上不相干的人抒发情怀?血舞既然留着一口气不散,必定有些事情相托。
枪王对空抱拳。结果发现自己只有一条手臂,惨笑着说道:“血兄若不嫌弃......”
“你帮不了我。”
血舞打断他的话,转过头看着十三郎,认真说道:“较真算起来,本王曾经帮过你好几次,一直没有索取过什么回报。”
吗的,改了称呼不说。还敢和我讨价还价!十三郎大怒说道:“没有我,你现在还在乱舞城趴着不敢露头。”
血舞一点都不生气,淡淡说道:“做乌龟总比死了好。”
十三郎哑口无言。
血舞表情模糊,似挑起眉毛笑了笑,说道:“能让十三郎先生如此,本王死亦有所值。”
十三郎张嘴骂道:“去你媳妇的!”
血舞回答道:“我媳妇已经死了。”
轰的一声。整座岛屿沉如海中。蓝山快要哭出来,哀求的语气说道:“两位先生,长话短说好不好?”
十三郎叹了口气,不再尝试劝解或者激将,抬起头说道:“不用问,头一件肯定是照顾你的小崽子。有没有别的?”
血舞说道:“本来还有报仇,既然你与妙妙势不两立。这件事情不散。”
十三郎觉得自己真倒霉,骂道:“是你觉得自己没用,报不了仇干脆撒手,对不对?”
血舞平静回答道:“经过这么多事,本王知道自己的确不如你。”
话说到这份上,十三郎实在没有勇气再嘲笑一个快要死的人;深深吸一口气,说道:“讲讲你的小崽子,肯定是灵修对不对?怎么个托付法?要不要我帮他找个老师。想不想进道院?还有,要不要通知他还是她......或者他们,他还是她、或者他们的祖宗是魔魂族天骄?”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血舞说枪王帮不上忙,这样的事情,恐连老祖宗都无能为力,只有十三郎一人可为。
问题是怎么帮呢?真要是按照十三郎说的那样做,只怕是害了他、她。或者他们。
血舞早有准备,身躯轻晃张嘴吐出一枚青幽幽的玉璧,径直飞入十三郎手中。
血舞说道:“先生如想做些什么,只管凭自己的心意即可。本王的这件东西既是信物。同时也是留给后人的一点礼物。里面藏有我夫妻以血脉秘法封存的本命精元,本王血脉自有感应,也只有本王血脉才能使用。”
凭自己心意?分明是敲诈的最高境界!十三郎心情不好,冷笑说道:“不用提醒,我不会拿它喂蚂蚁。”
血舞平静说道:“先生多虑了,刻意点出来的不是为了防范先生,而是担心我那不争气的后人不相信。”
这是实话。试想十三郎巴巴找来一个灵修,然后对他说“你爹是魔修”......不被打一头包才怪。
得到合理的解释,十三郎悻悻说道:“还有呢?”
血舞说道:“记有几样还算过得去的神通,先生如果不嫌弃,不妨研究一下。”
十三郎骂道:“就你那点破神通?”
血舞回应道:“先生曾用过一种‘定’字神通,本王觉得,它与我的惊神吼有异曲同工之妙,或可相互参详。此外,寄魂之法虽属小道,但......”
十三郎摆手说道:“不用说了。”
周围人同为之一愣,正当大家以为他即将大义凛然说出绝不受赐的时候,十三郎说道:“我先瞧瞧,大不了学会了教给你家孩子,当报酬。”
无耻!几名大修纷纷侧目。
血舞轻轻一笑,抬手抱拳,看上去仿佛有四只手同时举起来,郑重一礼说道:“多谢先生。”
四个字,血舞的身形消散近半,那名长发女子已完全看不出轮廓,原地只留轻轻一叹,似还有几缕清幽莲花香气。
“九儿,且为我操琴,为夫也为你舞一曲......”血舞成雾,似舞,似无,似风一样飘散。
“别急着走,你还没说他们是谁?”十三郎的声音有些哑,对空大叫道:“给个名字再死!”
“遇到的时候,你自然会知晓。”声音渐不可闻,如催缰踏水而去的马儿,消失在海天一色之中。
“什么意思?为什么肯定我会遇到?”十三郎猛地惊醒。
“是我认识的人!”
......
......
呃,现在可以提问了,血舞的后人是谁?
......
......9
第八百四十七章:攀阶有赏
“血舞就这么死了?”
直到琴音彻底消散,众人眼中仍残留着那两个莫分彼此的身影。
唇齿喉间满是酸涩的味道,仿佛一口气吞下满嘴的梅。周围天、地、海均被狂暴的声音所充斥,最不该缠绵的空气里塞满了空荡荡的感觉,让人的心找不到落处。
“死了,也好。”
枪王的身形有些萧瑟,稍稍低头前倾,单手解下披风递到十三郎手上,说道:“不留了,给你保管吧。”
十三郎不推辞,接过披风冷笑道:“干什么?害怕连他都不如,死前连句话都留不下?”
枪王只是笑了笑,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气。
蓝山清咳两点殷虹红,上前一步柔声道:“血道友求仁得仁,先生不要因此挂怀......”
苍老黯淡的目光看了看十三郎的神色,他说道:“或是自责。”
十三郎表情淡漠,未就此做何回应。
自责?当然不会。哪怕普通寻宝探险,修士出现生死也是常有的事;血域这种地方凶险超乎想象,遑论还要对付神秘莫测的山君弟子、甚至是涅祖。功利点考虑,假如不是十三郎,眼前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或许早就死了,其中也包括血舞本人。
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十三郎没理由、也没有义务责备自己,只有些想不通。
想不通就只能问,十三郎眨着眼,皱着眉,抬起头,问大家。
“为什么人会想死呢?活着多好呀!”
众人面面相觑,待看清十三郎不像是开玩笑之后,神情纷纷发生变化,狐疑惊慌,直至无所适从。
“糟了。心魔劫!”
......
修家道途险恶且多磨难,磨难就是劫;不带个人倾向去看的话,修道的过程实际上就是经历一重重劫难,求那破劫重生之后的圆满。
劫分三种,天、人、心各行其道,时间上或有交集,但不能因此而混淆。
天劫最强但又最简单。比如灾害,比如环境,比如资源资质等都可列为这个范畴之内;最可用来作证的就是破镜雷劫,不是每个境界都会有,但只要一步步走下去,迟早都会面临其考量。遇到便定生死。因此天劫被修家成为最可怕的劫难,无数年来与之争斗,且会一直延续。
人劫亦称**,因**而生,随牵绊所连,或许还参杂着一些人性方面的东西,总之与人有关。但凡修道长久的人。无论让哪个来讲,都会认定人劫比天劫更莫测更难以猜度,其考校的不是力,而是偏向与智,还有志。
何为心劫?
回答这个问题即易又难,容易是因为它的本质仅两个字:解惑。
惑由心生,因事起,极大极小。极严极松,极宽又极窄,极厚又异常的薄。一字不解可称为惑,一器不成可为惑,一路不知可为惑,一木之死、一眼之盲、一叶之落一天之沉......凡是想不明白的事情,通通可称之为惑。这个角度讲。无论修士还是凡人,事实上无时无刻不在与心劫打交道,且后果有所区别。
凡人生惑无可解,大可将其抛于脑后;非但减少许多烦恼。对延生养性也大有好处。世间长寿之人十有**心性豁达,所谓豁达,说白了就是放得下、想得开、扔得掉,同样是一种修行。
修士不能这样。
修士修炼,一路之上的疑惑比凡人多出千万倍,有些可以求教、有些可以查阅验证、还有些可以通过切磋钻研自行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可暂时放一放,留待将来修为精深后继续。然而可肯定的是,无论哪种疑惑,解决不了便会留下一个坎、存了一点难、结了一个难以平复的疤,对道途延续或多或少会产生影响,直至将其停滞。
无疑之修,道途必然畅通无阻。这是常理,只是从未有人做到罢了。
最简单的例子,修炼神通的时候有惑则神通不成,炼器的时候生惑则法宝不强,布阵的布不了阵,画符的成不了符......累累相加起来,还修个什么道。
神通不明,宝物不成,这些因不能解惑生出的问题很严重,但还算不上太严重。真正让修士们谈之色变的是另一种:心惑。
“惑不除则意不清,心境难臻通达,必成痴癫。”
修道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简单的字句包含着无尽心酸与无奈,乃数万万年来无数修士与心惑鏖战、经历无数次失败折损无数天骄性命后的唯一收获,并为之取了名。
心魔劫!
如此多难,这般可怕,心惑、或者说心魔劫到底是什么?因何会产生?
答案很简单:当有人非要纠结于那些根本回答不了的问题,就是心魔劫。
十三郎所纠结的问题就属于这一类:谁都明白活着好,可为什么有人愿意去死?
谁能回答?
或许该换个说法:这个问题可以有千万种答案,最蠢的人、最聪明的人都能给出自己的解释,问题的关键在于,怎么才能说服十三郎相信?
......
天光浩荡,几颗星辰辉光迷离,渐成磅礴之势。孤岛正上方的天空,黄沙四方翻涌,当中露出一块千丈大小的明朗天。
合一后的血鼎徐徐升空,符文四射展开,围绕着鼎身极速流转。符文射出金灿灿但透着浓重血腥气息的光,光与光相叠,构成一个链接上下的庞大通道。外围看去,星辉射入符文,符文吸收并吸扯着星辉,仿佛以它们做线,要将星辰自当空摘下。
八子魂葬,三子已灭,余下两名残修的精魂自动转入合一后的血鼎内;与他们两人一起,枪王等四名大修恢复了对血鼎的感应,均能从那种旋转与链接中感受到浩荡与威严,并有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吸附之力。与那股力量相比,大修引以为傲的修为如孩子一样可笑,婴儿般脆弱,没有资格对抗。唯有臣服其脚下。
血鼎正下方,被山君门下称为星台的孤岛彻底消失,原地留下一个数百丈的窟窿,滴水不进!
何谓滴水不进?
海面上凭空开出一只圆形的口,或者是一口井,深达无尽目及九幽。井下如有千万颗宝石闪烁,共同汇聚成一道洪流般的光华。以旋转的方式冲天而上,目标正是天空等待的那只鼎。
光挡住水,不,应该说水害怕那道旋转的光,宛如面对天威、仰首星空与苍穹,跪拜众生之主时才会有的畏怯。丝毫不敢亵渎,唯以八方咆哮声壮其威。
光在转,柱在升,天灾动,海在摇;满满不过三千丈距离,原本可瞬间往来千万次的光走得极为吃力,如老牛拉车。似凶兽自冥界之门缝钻出,更像大军开始奔动。
每上升一尺,鼎内传来的吸扯之力便强上一分;每抬高一寸,几名重伤修士所承受的压力便大上一筹;然令人惊讶的是,当这个过程不断持续,众人感受到威严畏惧的同时体会到一股暖意在心头滋生,自动流转全身经脉,仿佛滋养。
伤势在好转!
不是假象。而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得到的实实在在的好处;几名修士彼此对望,均能从对放的眼神中读出惊喜,当然还有疑惑。
断损的经脉开始愈合,残破的身躯逐渐恢复,精神变得健旺,气力在增加,血域特有的压制完全消失。且似有相辅助之兆;所有的迹象都可以证明,除了不能增加修为不能恢复法力外,连自己的资质都在提高!
天恩!绝对是天才能够赐于众生的恩惠!
修为到了他们这一步,可说能够挖掘的潜力都已经挖尽。能做的就是苦苦修炼加上感悟,余下的便只能靠运气。
改变资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将基础重新构筑,抬高,并且夯得更实!这就好比建一座楼,从地基打好的那一刻起,其最大高度便已基本确定;如今的情形,虽不能将楼层拔高,但在原有的地基下再铸一层钢铁平台,意义谁人能不知晓。
简单打个比方,假如这个过程顺利完成,几名大修就此返回魔域,此行经历的一切风险、付出的全部代价,都已远远物超所值。
“难道,真,真真真......真的要飞升上界?”古鸣约的声音打着颤,舌头仿佛粘在牙齿上,说出的话含糊不清,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本王还不想死。”枪王毫不客气打碎其梦想,声音略有些讥讽。
的确,无论什么样的飞升方式,改换界面必定要承受界律法则的宣判;休说几人现在的状态,哪怕完好无损且再提高十倍修为,也只有灰飞烟灭一途。
“别多想了,静静体会吧。”百花仙子第一个提出建议,也是大家此时唯一的选择。这样的机缘若是错过,三世三生怕恐都难以瞑目。哪怕明知道结局是死,众人也要试一试,抢一抢。
没有多少犹豫,几名大修不约而同盘起身形,静静体会着那种吸扯之力,同时与之对抗。
结果让人失望,那股滋养的力量虽然存在,六名大修却完全找不出其出处源头,更别提领会其中真谛。或许干脆点说,他们根本不知其如何发挥作用,连一点影子都摸不着。且众人很快发现,地下那道光柱上升的势头虽说不算快,但与血鼎之间距离不远,顶多盏茶便可触及。
傻子也明白那就是终结,这么点时间用来感受完全感受不到的东西,还不如筹谋如何应变,至少将状态调整到好一些。
很快,几人先后睁开眼,目光依旧只能落在十三郎身上,表情都有些愁苦。
十三郎还在沉思,未来如何仍无定论,大家不知道剧变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换言之,此时仍保留绝大部分战力的十三郎是他们唯一的筹码,绝对不能再这样迷糊下去。
退一步讲,十三郎是持鼎人,假如没有他站出来主持,原本只有三分风险,怕也会立即抬高到八成。
“怎么办?”伏波修士喜欢多嘴,第一个问出来。
“沉心于劫只有一个办法,得讲清道理。”蓝山捻须做神仙状,说的是最没用的废话。
“说服没指望,干脆......骗骗他?”百花仙子心思灵动,提出一条看似荒谬的建议。
“得了吧,能骗得了他的人,恐怕还没生出来。”蒋凡也是新人,不知为何对十三郎的信心最足,当然这时候不是好事。
“总得试试吧?”伏波修士多少还有些不服,心里想本座很能说的,你们都不知道。
“就这么干!”枪王恶狠狠咬牙,说出大家都想说、但都不敢说的话。
“不行就揍他,揍到他醒过来!”
......
......9
第八百四十八章:苦心
星天白水之间,轰鸣浩荡伴随,六大修士轮番开口,齐心协力进行一场他们从未有过的劝诫之战,或者说欺骗。
生命如此美好,活人为何求死?缩小一点范围,血舞为何不想活。
蓝山说道:“老夫以为,死为生之终,活物恋生乃因有所眷;当生无所恋,死即为出路。”
心魔劫是劫,凶险莫测后果严重,但它不是斗法厮杀,除了陷入思境不得解脱外,余者一切无碍。十三郎听得见,很快回应道:“瞎讲,血舞想要鬼灵芝,分明是寻找办法让他的妻子复活,怎会无所恋?”
百花仙子说道:“有所恋,但恋不起。道兄自己也说了,他和她都已太累,不想再受煎熬。”
这话有点道理,十三郎若有所思,嘴里念着诸如厌世、抑郁等听懂听不懂的话,时而会有精芒闪烁。
古鸣约见状大喜,及时补充说道:“简单点说,他活够了。”
百花仙子不喜这种说辞,正色说道:“不是活够了,是受够了。千愁公子天才绝艳,性情本就有桀骜的一面。因受够了老天给他的一切,受够了命运的摆布,所以不但不想活下去,连轮回都不愿入。”
古鸣约张口结舌,心想难怪早些年这娘们谁都不肯嫁,原来心有所属。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这么段时间,伏波修士已大致弄清事情来由,感慨道:“不甘命运摆布,但又无力反抗;当时光磨去峥嵘与冲动,当岁月耗尽耐心与坚韧,一切都成了空。试想我辈修道之人,经历千难万险,皆言百折不回矢志不渝,到头来结果又如何?放大了说,无论灵修还是魔族。无论大能还是小修,资质是好还是坏,生平是荣光还是屈辱,若不能开启飞升大道,还不是与之一样,同为天道之手任意摆布。”
“千愁公子之名在下亦有听闻,心常羡其才智卓绝。除在下外,大修之中不作第二人想。这样的人物居然为情而死,悲乎千愁公子!叹乎血归灵!惜乎血舞......这么看着我干吗,我说的不对?”
群修瞠目结舌,心里都在想没看出来啊,这位仁兄恁有才?
十三郎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问:“你叫啥名儿?”
话问得无礼,伏波修士却很高兴,因他留意到其它人的眼神,是那种激动且带着鼓励的目光,似在提醒他多说几句。
“在下伏波,出自伏波族,六岁修道。至今已有......”
“闭嘴。”
“在下出道以来,言不明则神不快......”
“伏波,闭嘴。”
“为什么?”伏波诧异问。
“因为我要你闭嘴。”十三郎认真说道:“请闭嘴。”
“......”
某些时候,不识时务的人比擅长察言观色的人感觉更敏锐,伏波很快感受到隐藏在十三郎平静面容下的决心,真的闭了嘴。
其他人不在乎他体会到什么,只认为十三郎就此走出魔乱,均为之松了一口气。蓝山老辣。挑开话题问道:“先生说血鼎融合了两个,莫不是另外两座星台......”
十三郎回答道:“挑了中间的那一个,我从八子嘴里知道这边是三子,就先赶到这边来。”
话说得含蓄,意思人人听得懂,十三郎担心这边对付不了,放弃解决另一座星台驰援和平号。事实也的确如此。假如十三郎没有及时赶到,五大修纵有机会施展压轴神通,结果仍未必会好。
不说什么掌天弓两箭,近万飞蚁殉灭。小不点两次出手等等,单单那场肉搏就进行了半个时辰,三子的消耗无可估量。这还只是力量的对抗,若在考虑心机谋算造成的心理伤害,可以这样讲,击杀三子若计十分,十三郎独占其七。
众人面色均有些羞愧,枪王忧虑说道:“留下一座星台,后患无穷。”
十三郎说道:“不要紧,八子和我说过,三星台缺一不能完成祭献,否则何须三支队伍;纵然这句话有些夸张,单独一座总不能成事。来的时候我注意到,沙天沉降的速度正在变慢,现在已经完全停滞。乱生海这么大,想必需要些时日才能恢复原状。”
大略解释几句,十三郎说道:“至于六子,完不成祭献迟早会上岸;若有机会遇到,顺手杀掉就是。”
淡淡的语调,展示的是信心甚至狂妄,但已没有人怀疑他的话。不计几大修士恢复实力后如何,只要十三郎恢复全盛,只要不遇到能够专克鬼物的神通,配合一些计谋策划,他完全有能力带领一家老小单挑整支队伍。
唯一的顾忌:生死契。
枪王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应该......”
“血舞受够了,这个说法有点意思,可还是讲不通。”
一句话将众人的心打入谷底,十三郎说道:“血舞这种人,哪怕早八百年就想死,还是会尽一切努力活下去,至少先尝试将其妻子复活。你们说对不对?”
“啥?”众人茫然反问,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所有人心里闪着同一个念头:火烧眉毛,您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别玩了行不行?
......
“血舞进血域的原因只有一个:鬼灵芝,不用说是为了挽救爱妻。这件事他准备了很久,如今只差一步即可达成目标,偏偏这个时候受够了,不想活了,怎么说得通?”
不理会众人的表情有多苦,十三郎说道:“大伙儿好好想想,到底为什么?”
蓝山无奈说道:“人力有穷,天力已有不能时。九子伤势太重强施神通,纵有鬼灵芝恐亦无用。之前三子也说了,她受山君诅咒,世间哪有什么灵药可以解救?有恋无望徒增悲伤,正如老夫之前所讲,血道友伉俪情深,求仁得仁而已。”
很有力量的解释,换来十三郎一记白眼。轻蔑说道:“他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况且还有孩子。”
枪王补上来,说道:“托给你,他放心。”
十三郎摇头,说道:“我看他一点都不放心,临死还给我留个难题。”
这话啥意思?众人越发茫然。
百花仙子聪明,美目连闪说道:“故意不点出自己所求。甚至连姓名都不透露,正因为如此,先生才对这份承诺更加着重。这样做看起来合理但是太功利,明显不符合其行事风格,也不符合血兄对先生的认知。”
心头陡生寒意,百花仙子惊呼道:“难道是因为......”
话到这里忽然停下。百花大伙儿正用怪异、甚至责怪的目光望着自己,好生奇怪。
“怎么了?干吗这样......看我?”
“他们想到了,但都不肯说出来。”
十三郎叹了口气,自己解释道:“血舞的后代可能是我的敌人,至少他这么认为。”
百花仙子俏脸煞白,这才真正明白过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
假如血舞的后代只是个一般修士。纵与十三郎有些过节,也不至于让血舞如此为难。以血舞与十三郎的情分,只要不是无法化解之仇,十三郎应可轻松放过,当其根本没有发生过。换言之,其后辈是有资格成为十三郎的对手、甚至大敌的人,且多半势如水火。
这才够合理,试想血舞与山君九子的后代。纵然成不了人中之龙,也很难想象会是废材。问题在于一切明了之后,从血舞的角度,他该怎么办?
维护血脉,最好的办法是杀掉十三郎。可惜的是,十三郎拿到血鼎前血舞不能随便杀掉他;等到十三郎拿到血鼎,血舞已失去了要他命的机会、甚至连能力都不具备。回过头想想。当初血舞的想法呼之欲出,通过十三郎拿到血鼎,之后再杀了他,不但得到救治爱妻的机会。还替自己的孩子除去大敌,可谓一举两得。
结果就不用说了,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要怪就只能怪十三郎太厉害,远远超出血舞的能力。顺而推想下去,血舞不认为自己的孩子能够战胜十三郎,于是苦思冥想、加上某些人力难以违抗的命运,最终弄出这条“妙计”。
先是搏命一击相助,临终相托并以厚礼相赠,最后还什么都不求,只要十三郎自己看着办。蓝山的话有道理,九子或许本来就无法存活;百花的推断同样有道理,血舞夫妻两个都已经受够了,想早一点从命运的摆布中解脱出去。于是乎,血舞、或许还有其妻子的意愿,以本就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活命机会,要换的不是十三郎如何报答,而是关键时刻的一次心软!
那或许就是其后代的一条命,一次活命的机会!
什么原因可以让人放弃生命?孩子!
什么人可以让血舞放下对妻子的执念?只有他的孩子!
强大的人一定骄傲,骄傲的人通常固执,甚至偏执。血舞后人如何众人不知道,大家都了解十三郎的性情,他轻易不会与人为敌,但若真的那样做了、甚至下决心杀掉某人,又岂是随随便便可以更改。
对十三郎而言,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难题,大难题。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十三郎何等聪明伶俐,但当这件事情与血舞的生死联系在一起,他也很难理得清楚;或许是能够理清,但是不肯相信。反之别人很容易想到,但又不好说出来;原因很简单,大家实在不忍血舞的谋划落空。
枪王满脸都是愁苦的表情,默默感慨道。
“这真是,咳咳......岂有此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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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为自由去死(贺renym两百万盟)
揭开尘封已久的窗纱,探出渴望已久的头,睁开疑惑傍徨的眼,披洒从未见过的星辉;曾经存在的孤岛周围,海面上浮起无数颗头颅,共同向那片星天朝拜。
浩荡天威阻挡不了它们的热情,磅礴森严抵不了对自由的向往;彷徨按下,恐惧敛起,亿万万张面孔遮盖了乱生海,汇聚成一张憧憬未来的脸。
一二三四五六七,千丈大小的天空上闪烁着七颗璀璨星辰,宛如七只迷离、仁慈的眼,淡淡星辉透过黄洒围绕的那口井,铺洒在水面、铺洒出亿万颗晶莹造就的沉醉与哀伤。
坐井观天,除了沉醉,还有什么情怀值得去想?
坐井观天,除了哀伤,还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
“嗷!”
不知哪只妖兽带的头,千万声呼应随之而来;凄厉的、沙哑的,奔放的、狂野的,热切的哀怨的,还有愤怒与乞怜、咆哮与嘶吼,万思万绪,千嘴千声,如泣如诉,似嚎似唤,宛如整个人间在呐喊。
那是囚笼世界的声音。
星光披洒,洒下的众生从未见过的光,如此瑰奇,如此曼妙,透着陌生,更多的是诱惑。星光洒下,多数被悬浮在空中的那只鼎吸走,残余光泽于昏暗中闪亮,引诱着、刺激着、激动着,鄙视着下方亿万万双眼。
那是囚笼之外的怜悯。
血鼎旋转,转动的是操纵命运的轮,如此壮阔,如此威严,透着辉煌,更多的是不容亵渎。符文闪耀,连接着上方的天与下方的柱,一尺尺一寸寸,一分分一点点,缓慢中透着沉默。沉默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光柱越发明亮,星辉越发集中,对应着周围的灰暗与冷涩,反衬出海面的浓稠与绝望;光柱升空,发出千万道雷霆比不了的轰鸣,轰鸣之中烟雾缭绕,蒸干、融灭一只只靠其太近的生灵。
于是众生知道。此次开天与它们无关,待那颗枢纽完成使命,当天空与掩盖在海水之下的大地连通时,一切便到了终结的时候;那便意味着,此地、与此地周围的万物万灵回到过去,回到它们亘古不变、曾以为那就是永恒的冰冷中。
“不!”
明明只是妖兽嘶吼。本该思欲难明,然此时此刻,人们分明听到一声、万万声呐喊。虽从未见过那片天,虽不知其蕴含着怎样的风险,怎样不可触犯不容半丝不敬,乱生海众生依旧发出怒吼,以最最原始的方式释放心中所想。试图挽留那点清凉的、温暖的、透着施舍意味的仁悯。
吼声阵阵,声浪与神通一切如潮水卷向天空,卷飞黄沙撕开帘幕,燃起漫天火海。火海中不知多少妖兽覆灭,火海中符文之光越发耀眼,光柱上行的势头非但没有减缓,反比之前更加迅疾,更加傲慢。
更加不屑一顾!
“嗷呜!”
凄厉嘶鸣中。一只庞大身影冲天而起,喷洒冰冻的同时撞向那只鼎、或者说已渐渐化做天空的那片金光。它不懂真相,不知道那只鼎才是打开天空的关键;它认为它是阻碍天空、吞噬天道的罪魁祸首,于是想将其冻结,或将其击毁。
七级大妖威势惊人,身后跟随着一只又一只愤怒的海妖,鱼鳖虾蟹。虫鸟龟鳌,成千上万、上十万妖兽轰轰而动,共同面对正在合拢遮挡其目光的那扇窗。
千万妖兽前后发动,掀起的神通光华堪比骄阳皓月;假如对比一下。将十三郎、或是那位比他更强大的三子投入那片汪洋内,绝难让自己存活。
群修失色,众人震撼,神情透着凝重与担忧,甚有几分惊恐。就在他们猜测、或还存有几分期待观望的时候,下一刻......
神通无影,妖兽崩裂成千万碎开,汪洋成血,血色弥漫,弥漫仅仅维持瞬间。无论多强大的妖兽,无论多少妖兽,无论聚集多少神通多少神通多少罕见天赋,通通于瞬间溃灭成虚无。声声悲鸣回荡在周围,一群接一群妖兽冲上天空,更多的选择了观望,目睹着自己的同伴、同族、陌生与熟悉的、食物或者天敌冲上天,冲入那片死亡黑洞,去寻道,去殉道。
天还是那片天,光还是那道光,绚丽仍旧绚丽,沉默依旧沉默,血鼎也还是那只血鼎;非要寻找改变的话,便只有鼎身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血腥气息,比之前更浓烈。
万妖合力,尝试着要撕开那片遮盖头顶千万年沙海,换来的不是浩瀚星空,而是死亡、轻蔑,与透着漠然的几声轻吁。
“这又是何苦。”
愁情感怀是女人的专利,百花仙子泪湿衣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处境,啜泣声声。
“它们难道不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天?”
天空七星,有星无月,是人都知道这是假象,仅仅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片伪装。与其周围那片黄沙相比,此刻看到的星空只是阵法,是那些生灵更应该痛恨的灭道本源。
古鸣约说道:“乱生海万年不开,妖兽哪懂得这些。”
枪王冷哼道:“妖兽不懂,人难道就懂?谁能肯定我们知道的天是真还是假?是不是某个了不起的存在布置的阵法?”
“这......”
蓝山叹息说道:“认真想想的话,坐井观天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伏波轻蔑说道:“幸福?呵呵,幸福久了就是寂寞,寂寞久了......是什么?”
“这......”
百花仙子幽幽说道:“幸福久了......或许会想死。”
周围一片死寂。
......
......
十三郎突然说道:“错。”
“......”群修一起转过头。
“百花错了,你们错了,我也错了。”
十三郎的眼中透着喜悦,神情若有所思,缓缓说道:“血舞不是为了孩子才去死,至少不是全部。”
所有人大惊失色,蓝山一愣,忽崩溃般大喊道:“少爷,不能啊!不是时候想这些啊......”
十三郎拦住他,说道:“我没迷糊,一直都没有。”
蓝山止住哭喊,神情似信非信。
十三郎笑了笑,笑容清透如激流下方的那汪深潭,静静说道:“想死,是为了自由。就像这些生灵一样,为了自由。”
群修茫然,心里想死了还自由?自由值钱么?值多少?
十三郎没去看众人的脸色如何,喃喃中透着几丝愤怒,默默自语:“为自由去死,用来自慰的借口而已......懦夫!”
蒋凡突然叫道:“合了,合上了,合......”
天崩般的一声轰鸣,赤目光华闪烁片刻,片刻......仅仅片刻后,天空回拢,光柱消失,水面如镜子般光滑,黄沙照样铺满头顶,一切为之定格。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那只停留在虚空中的环,与一道回响在众人心头的轰鸣。
“六道之门已开,入我之门,领法......”
下面应该还有话,但已微弱不可听闻。一行人的身体如被丝线拉扯着,不由自主朝着那个圆环移动。无需吩咐,群修纷纷尝试抗拒,法力却像冻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怎么办?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看看呗。我可以感觉到,这是传送。”
手里托着恢复原状的血鼎,十三郎神情淡淡,目光平静透出几分嘲讽。
“别担心,我们不是懦夫,要把自由捏在手里,所以没空去死。”
......
......
卡文卡了一上午,实在写不出的时候忽想起翻翻词典,结果发现一件让我惊恐的事:写了五百万字对我,竟会有那么多词汇一次都没有用过!
都说华丽不是真文章,可要是以这么的文字作为统计基数,用过的词汇十不足一......对写书的人来说,应该算一种悲哀吧。
我觉得汉语是世界上最最优秀的语言,每个字每个词都是几千年积累才能诞生并且传承的精华;祖宗留下的好东西,写书的人却记不住也用不来......
文人呵文人,有几个写小说的人有资格称自己为文人。
于是就有了这一章,堆砌了我这会儿能想起来的、尽可能多的词;网文的角度看通篇都是水,可是我喜欢。
就当散文看吧,好像还不错。另外请放心,这样的章节不会多,我是网络写手,需要遵守网络写手的风格......假如那是风格的话。
今天没有了,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想写。一会儿出去玩,回来看看书,看看电影或者睡觉,甭管干啥,反正就是不想写。
就一天呵,宽容如您,但不会介意我放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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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枪。
......
......9
第八百五十章:天殿昆仑内有藏
域内高堂,巍峨宽阔不知其大,是谓昆仑。
昆仑殿其实不能用殿形容,因它不是一座,也不是一片,而是一块纵横绵延于群山白水之上的大陆;它的本名叫昆仑巅,意指整个血域之巅,或者说最高的那个点。
假如有人视野足够宽阔,会看到这块满是高堂大宇的区域以悬浮的方式飘荡在空中,与其下方真正的土地相对应,宛如天空之下的另一道天。
七座山峰顶着这片天,或者说是殿,就好像七根撑天的柱子。每座山峰上均有一块分布着无数庙舍高堂的陆地,彼此相连但不是整体,仿佛含着某种韵律与节拍。奇妙的是,假如有人置身于昆仑殿的下方,也就是本该看不到天空的那片区域,仰望时仍能看到那亘古不变的二十八颗星。这也就意味着,当人被昆仑殿的阴影笼罩时,会看不到它。
那七颗柱子都是山,远看山峰上顶出煌煌,近观山峰上坐落着壮阔,然而当你攀山而上爬到顶点的时候,头顶却什么都没有。
远观可见,近看仍可见,当你顺着目光往前走到其脚下,它便从视野中消失,或者变成透明。
这就是昆仑殿。
......
因有七座山峰为柱,不管是相连还是分断,昆仑殿大体都可划分为七块;但如有人能够一眼看完其全貌,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必定不是这样,而是一个圈加一个点。
由六块区域组成的圈,与一个面积与周围六块总和相当的点。只有来过这里并触摸到一定真相的人才会知道,那个点才是这里的核心,是真正的昆仑殿所在。
没有谁的眼睛能够看到那么宽,置身其中更无法想象脚下的厚重原来只是空壳,因此纵有修士遇到机缘撞入昆仑殿,通常也都在外围那个圈便会止步。这也就意味着,血域虽然存在万年,魔修也早已知晓昆仑殿存在,但其所进入的......根本就不是。
血域开启一次仅五十年,以大修的速度而言,什么都不做、绕着这个圈子跑恐都有些紧;之所以能够发现它,是因为传送进来的位置并不固定,这么多次下来总有几回靠得比较近。昆仑殿远望如此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难。
以整块大陆作为殿堂,昆仑殿壮阔无边,而其中秘藏的宝物更加难以估量,且多为沧浪星难得一见的珍品,甚至根本不可能在下界出现。进入血域的修士多为寻宝,能进入这种地方本就带着运气,哪个还愿意把时间花在赶路上?于是乎,很多人宣称自己进入过昆仑殿,事实也的确如此,然他们实际上进入的根本不是同一个地方,甚至不是同一个区域。
或许应该说,真正的昆仑从未被勘察,甚至没有留意到其存在。
直到有一次,某人从外圈某个专放典籍的密室内查阅到往日秘辛,才知道昆仑殿核心有一个叫做“真典阁”的地方,里面封存着魔族近乎所有种族的真法秘典,也就是最最完善的传承!
不用说,当这条消息被人带回后,魔宫震动,魔修震动,整个魔族为之震动。当然,所谓震动指的是高层,能够触及到这种机密的个个都是种族大能,非一般修士所能知晓。
傻子也知道真典的意义何等重大;一个最简单最现实的例子,当初圣族衰落,魔域之所以能够形成如今的格局,就是因为有一小部分真典被人在昆仑殿内找到,最终惠及全族。
按说文明向前发展,历史越长基础越牢固,时代越新人类才越发强大。然而修真世界却不能按照这样的规律去衡量,有太多东西需要长时间沉淀于一身才可造就,时代新意味着修行的时间短暂,无论如何都不能与那些万年、十万年不死的老东西相比。
至于沧浪星魔族,情形就更特殊了,整体而言,与生死大敌灵域斗了整整一万年,魔族步履维艰,整体一直呈衰弱态势。以魔宫为例,每任掌座接过权柄之后,首先要考虑的不是什么雄途大志,而是如何维持与灵修的均势,保护领地、魔族不被反攻清算。
原因当然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传承流失。因时代久远,新纪之战难以考证具体过程,但可想象的是,没有那支队伍出征的时候会把本族真典带上战场。于是当战事突然终结,飞升、也就是曾经连接上届的通道断开,流落异乡的魔族便只剩下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再后来,经历一番整合甚至厮杀,魔修由原来的入侵变成守卫,由军队体系改变为治理,又是好一番颠覆与遗漏;直到魔宫成立,诸多长老意识到需要考虑立足长存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各族的典籍整理与保护才真正开始。
到那个时候,所谓百族早已面目全非,不说精锐死了多少,有些种族干脆整体抹去,还谈什么传承。反之灵修当初被打得惨,高阶力量损失太多不得不退让,但其传承基本完好,只要有时间,慢慢总能恢复元气。
换个方式讲,假如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下去,灵修或许真有反攻魔域、收服失地的那一天。
即便不考虑这些,真典的意义也很重大。沧浪星魔族立足万年,听起来很长久,但与上界真魔相比连零头都算不上。所谓真典,乃无数万年间魔族代代积累、代代发展与创新的智慧总和,其价值珍贵,哪里是什么法器宝物丹药所能比。
这般情形之下,魔修、魔宫对昆仑殿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无论哪一次血域开启,所有进入血域的魔修都会被通知到,假如传送地点靠近昆仑店,务必务必要尝试进入,首要目标便是那些可能存在的真典秘籍。
“可惜啊,人欲总是先自身再他人,若真的能找到真典,哪个不是先考虑自己修炼,不至大成或者绝对没有希望的地步,谁肯献出来给别人。”
走在淡青色如玉石铺就的台阶上,林晚荣神情疲惫且有几分憔悴,自嘲说道:“我等这样做,算不算大逆不道?”
右侧天狼青衣气色也不好,左掌不知为何少去三根手指,冷哼一声说道:“林道友如认为自己高风亮节,大可就此回头。”
林晚荣轻笑说道:“回头?回不了头了。林某既然脱离队伍来到这里,便已打定主意不再回头。”
脸上在笑,眼里却又厉芒不停闪烁,踏阶拾级中,迎面一座不算如何雄阔的高塔映如眼帘,九十九级塔身笔直射向天空,顶端所指,仿佛能够穿透重宇。相距尚有数千米,一股浑朴之气扑面而来,单单吸一口,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目光能够穿透时光,瞬间看到、并且真实体会到万年前的历史,感受到那股沧桑与辽远。
“这就是真典阁?”
千丈塔身如枪似剑,背向几人的一面仿佛能够吸扯星辉,因而投下一重长长倒影;站在方塔的影子里,林晚荣的呼吸有些粗重,鼻端似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其中包含的凶狠意味,令踏地便可承载万钧的他竟有伏身叩拜的欲望。
那重影子万年没有丝毫变动,早已化成一座大修难以负荷的山岳,顶头便如天威降临。
用力呼吸一口精纯无可想象的魔气,林晚荣低吼般说道:“为什么是塔形?”
真典阁,不说其名字所代表的含义,只凭这股气息给人的感觉,哪怕它只是一个空壳,挪到沧浪也是难得一见的盛景。然而放在这里,周围遍地都是琼楼高宇,这座“小”塔丝毫显不出特意,甚至可以说不起眼。如非几人的目标就是它且距离其太近,绝难留意得到。
林晚荣左侧,闪灵长老目光微闪,低而重的声音提醒道:“但凡宝地必有奇异处,林兄注意守住心神。”
林晚荣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被那座方塔所引,周围一切都已不能在心中留下半点印象,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消失,只余下自己与那座塔一样。
内心微凛,林晚荣先是脚下轻踏,淡淡波纹自鞋子中回荡,冲入大地扩及周围,将自己与其它三人包裹其中。一股坚实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一刻,他与大地好似连成一体,成为伸出地面的一块石头,拥无匹之厚。
闪灵长老微微一笑,轻吁一声说道:“多谢。”
林晚荣报以感激,说道:“是我该谢谢道兄才对。”
鬼道修士精于魂魄,摘履族人必亲于大地,脚下有土便不为外魔所侵,天狼修士拥有兽族才有的敏锐直觉;几人联手,战斗力量如何先不谈,安全上提高不止一筹。
“倒履神功如此神奇,妾身此时更加坚信,邀几位前来是最明智的选择。”
蓝瓶儿走在最前面,回首轻笑说道:“经过这么多事,两位道兄还不相信妾身?”
几人长途跋涉从乱生海赶到昆仑殿核心,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厮杀与凶险。进入外圈后还曾闯过几道幻境迷宫,有过几次传送。这其中,四人同心协力非常重要,有几次险些丧命,但经共同参谋,最终平安抵达此处。
蓝瓶儿的话有质问味道,但是情有可原。这一路上,战斗以及破局主要由其它三人执行,但如讲到功劳......一句话,没有蓝瓶儿带路指引,几人此时恐怕还在乱生海里挣扎,哪里找得到昆仑殿的影子。从这个角度,林晚荣之前的话稍有些过,蓝瓶儿因而生出不满,也就显得很正常。
闪灵长老呵呵一笑,说道:“林兄心直口快,贵女误会了。”
林晚荣自也识趣,随后道:“贵女莫要见怪,林某只是奇怪,既然是塔,为什么不叫真典塔、或者真典楼之类,总比阁显得合适。”
“真典阁就是真典阁,阁就是隔,也是层,为什么不能是塔形?”
蓝瓶儿显得很较真,抬手指方塔言道:“百层百隔,一层即为一阁。几位道兄的族内真典,就在其中之一。”
......
......
乐观的我又回来了,咱们继续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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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一章:真典**
“好一座塔!”
方塔脚下,阴影之中矗立良久,闪灵长老幽幽叹息道:“好一座塔。”
前一句赞美,后一声感慨,赞美感慨交替占据脑海,再容不下一丝多余情愫。其它三人也都仰着头,脸上同样堆满震撼。
古老的东西总让人觉得厚重,方塔值得赞美的原因太多太多,不计那种历经万年风雨不倒的沧桑与雄浑,由几人所处的角度往上看,首先扑入心怀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不可攀!
昆仑殿内的确有些部分不许飞行,正所谓仙人法度不可猜量,哪怕万年过去,殿内许多地方仍有阵法运行的迹象,那些藏宝之地更有重重禁制,甚至会有护山妖兽繁衍存活。每一个进入昆仑殿的修士都知道,这里或许是魔族的宝地,但绝不意味着魔修可以畅通无阻;相反,其中蕴含的风险不可胜数,且属人为制造,远非那些凶蛮但也单纯的妖兽所能比。
阵法禁制长存,但不包括这座孤立于琼楼大宇之中不与任何建筑相连的塔。几人之前早已查看且曾做过尝试,随时有能力飞起来。之所以从地面走到这里,首先当然因为谨慎,其次便是看到它之后内心隐约生出的感觉:不准与之比高。
再强大的神通都不如时间更有力量,万年风雨,方塔虽为上界之作,仍难免在时间的侵蚀下留下丝丝痕迹。脚下青玉般的石阶已有些开裂,塔身墙壁颜色不再那么统一,有些部分竟如凡间所用的油漆般开始退色,甚至剥落
即便如此,塔就是塔,需要人仰望并且一步步虔诚攀爬才可亲近。不用禁令,无需阵法,纵使它已经这么老,纵使它明明比远处的建筑低矮许多、细上无数圈。仍在印入眼帘的那一刻便生出印象:不可对其有丝毫不敬。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时众人均能看到塔身第一层上的那三个流光溢彩宛如新铸、丝毫不见斑驳的大字:真典阁!
......
五年跋涉,经历多少风险几多厮杀,多少次生死只在一线,如今终于抵达终点,叫人如何不激动,如何不为之感慨万千。
天狼青衣站立良久。脸上数次生出戾色,眉角如琴弦跳动不已;单单看起表情,不知情的人恐会认为他此时正面临大敌,正在心中酝酿杀意。如此这般多次反复后,桀骜天狼最终轻叹,附声闪灵大长老以感慨道:“好一座塔。”
林晚荣亦与此时开口。神态认真甚有几分虔诚,说着一模一样的话:“好一座塔。”
简单的四个字,语气中透着的是低头,或者说臣服。从这一刻起,几人对此塔再无一丝不敬,之前或多或少会滋生的叵测心思也淡了很多。
按照道理讲,在场几人都是魔修。来到堪称魔族圣地的典籍之处,本就不可能不尊敬;然而自从几人在路上挑明,得到真典并不会上交魔宫换取奖励之后,一丝悖逆的心思不由自主地滋生出来;因为当他们在昆仑殿内穿行时,虽时时感慨步步震撼,但已少了那种朝圣般的恭敬。
这也可以叫着心魔,但这几人不属于魔宫,某种程度甚至可看成散修。因而不会因此产生太多愧疚负累,至少不会因此觉得自己叛族。话虽如此,在谈到得真典之后时,几人多少仍有些不自然,谁都不愿提起魔宫。
“塔是好塔,可惜......”
蓝瓶儿的眼神略有些嘲讽,稍稍低头说道:“几位道兄可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受?”
话未挑明,几人都知其所指;数千米外登阶而来,那种敬畏的感觉随脚步而加重,仿佛每个脚印都踩在人心上。压力累积实难生出别的感觉。至于原因......
闪灵长老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真典阁乃整个魔族的重地,防御自然森严,威仪历久而不衰,实为正常事。”
蓝瓶儿淡淡说道:“道兄难道认为,这里会设置禁制杀阵?”
问的只是一个,三人均因此觉得困惑。
蓝瓶儿微讽说道:“真典阁位于昆仑殿当中,假如有外敌攻到这种位置,标志着整个血域、也就是当初的中转枢纽都已沦丧;面对那样的敌人,什么样的阵法防御都将成为空谈。假如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真典阁也早就被魔族清理一空,或干脆毁灭以免落入敌手。从这个角度讲,真典阁是最最不需要考虑防御的地方,有资格进入的人不用防,需要防范的根本进不来,所谓森严,根本无从谈起。”
长老说道:“强攻当然不可能,但......”
话未讲完,蓝瓶儿接过去说道:“道兄如指的是小人偷窥,其实大可不必。真典阁长有高人坐镇,出入此地查典问道的大拿不知几许,若真有什么人在这里动手脚,呵呵。”
道理很简单,闪灵长老何尝不明白,只是既无防范现在又没人,那种感觉从何而来?疑惑中,三人脸色忽变,神情举止均有些不自然起来。
林晚荣犹豫说道:“难道是心......”
心什么?当然是心魔。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讲,比如高官大贵有时会被凡夫训责,百战将军畏惧娇妻,神武皇帝会害怕儿时老师,冷血杀手有可能被一个柔弱眼神所吓倒。原因都一样,心有所敬,情便有所愧。
到底这些人都是魔修,来到老祖宗留典、同时也留下希望的地方,十恶不赦恐也会生出三分敬意,遑论他们几个。
事情往往怕想,明明没有根据,越想便越是觉得有道理。三大修士心情沉重,纷纷默想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是不是应该重新考虑。
全族兴盛还是个人强大,多数时候做决定很容易做,但在某些时候对某些人来讲,事情就变得不太一样。天狼修士如何无从得知,林晚荣与闪灵长老贵为大修,数百上千年蹲在乱舞城那种地方,若说与本族之间没有什么隔阂难言事。谁信?
交出真典,首先要决定交给魔宫还是上交本族。当然,无论交给谁,赏赐都肯定不会少;但从结果看,本族修士获益最大,以他们“并不出众”的修为实力,最终能站到什么位置犹未可知。此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作为带回真典的人,谁知道上层会怎么想这件事?想得严重些,假如上层认为他们还有隐瞒,甚至私藏......
后果不堪设想。
不要觉得这是杞人忧天,几人能够活到现在,对修真界的残酷理解得比谁都深。一部功法一颗丹药便可死掉无数人性命。一族真典面世,掀起的风浪绝非他们这种级别所能承受。
上缴面对风险难承,不交可能有心魔煎熬,几年跋涉,多少艰难,真的到了地方,众人忽然发现最大的难题竟还是自己。纷纷苦笑起来。
气氛稍稍有些凝重,蓝瓶儿目光轻扫,眼里那一抹讥讽更浓。
轻叹一声,她说道:“林兄多虑了。妾身可以保证,事情绝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退一步讲,几位道兄若真觉得心有所碍,大可退取折中之法,先在此地修炼数十年。视进益如何再做决定;几位或许还不知道,真典阁内凝有无数先贤之感悟与所得,每一层都已浑然天成,颇具灵性。或可这样说,天下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修行的地方,岂不两全其美?”
这话有道理,世间不乏这样的所在。因某大能长期在一地坐关,周围的生灵万物、甚至连洞府都因而具备一定灵性;如其门下或修行同类功法之人入内修行,效果比其它地方好上十倍。有了真典,有这么好的修行之所。数十年后不定能达到何种修为,道法上的感悟更不是沧浪魔修可以比,前途不可限量。
除此之外,蓝瓶儿间接提醒几人,延迟数十年即可延迟数百年。几人大可先把自己修至人间至尊的程度再考虑此事,到那个时候,谁敢说出不敬的话。
天空与心胸豁然开朗,天狼修士郎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入塔吧?”
林晚荣随之一笑,开口道:“林某过于痴愚,五年奔波就为了今天,到头来畏首畏尾......难道当初被宗族所拒。”
不知想到什么往事,林晚荣眼里闪过一抹精芒,似有愤怒,有怨气,更多是对未来的憧憬。他似乎看到,将来的某一天,自己对千万族人宣讲道法......
“贵女似对真典阁很熟悉?莫不是......以前就曾来过这里?”
闪灵长老的话将林晚荣唤醒,想着忽觉得好笑,主动开口道:“道兄说笑了,七百年前,贵女她还只是个......咳咳,贵女自有机缘,或得到前人指点,何需你我挂怀。”
非大修不能进血域,这是每个持鼎人一定会遵守的底线,七百年前的蓝瓶儿哟没有结婴都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够资格。
林晚荣有意开脱,蓝瓶儿报之一笑,说道:“妾身的确有些机缘,几位道兄请恕我不能名言;各位需要知道的是,这里的确藏有各族真典即可。”
声音温和甚至温柔,但含着不容更改的坚决,闪灵长老哈哈一笑,说道:“老夫怎好窥人**,既如此,请贵女指点如何入塔。”
塔是塔,入塔是入塔,两码事。入塔之门就在眼前,蓝瓶儿早前刚刚说过此塔没有任何禁制,但......几人都未移动脚步,耐心等着她来带路。
蓝瓶儿并未因此而不悦,也没有推辞,坦然说道:“入塔规则很简单,各族修士以自身血脉验证,通过即可直达本族所在的那一层。方法妾身早已准备妥当,然在此之前.....”
美目流转,蓝瓶儿的声音忽变得慵懒,随意说道:“请诸位道兄履行承诺,先送我一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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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二章:七星环炉,山门有望
早在脱离大队前甚至更早些的时候,蓝瓶儿与三族大修便曾有过约定,由她带领大家前往藏典之地,以此换来三人相助,送其进入一个秘密所在。
蓝瓶儿要去的地方在哪儿、里面有什么宝物、为何需要他人相助,吸引力为何比真典更大等等,几名大修丝毫没有过问,显得颇有风度。
人与人不同,真典固然重要,但不是所有人都把它当成第一目标,或还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觉得真典无非更系统更全面,对各族修士更有针对性;当然对同一种功法而言,真典内的注解肯定比较详尽,错误少、甚至不会有。
然而典籍毕竟只是典籍,不能马上提升实力,需长时间修行提炼才能见到效果。退一步讲,就算有了真典,对飞升依旧没有半点帮助。进入血域均为大修,充其量修至化神终极便告终结,要之何益?反之宝物就不同了,一件威力大的宝物足以保证自己实力大幅提升,不说同阶,跨阶亦可战得。昆仑殿内还有不少秘藏,万一遇到那种可直接拔高修为、甚至对突破有奇效的丹药,岂非实惠得多?
因为这些,三族大修未对蓝瓶儿的计划提出异议,反正他们最看重真典,能得到这种机会已是侥天之幸,不可贪图太多。
真典阁就在眼前,篮瓶儿的要求很合理,但在当时当下提出,反驳应声而起。
“休怪老夫多心,此举有些不妥。”
闪灵长老首先提出质疑,诚恳说道:“首先我等尚未真正进入典阁查阅,此处到底有没有真典仍未可知。按照贵女所言,进入你指点的地方需要多人合力,意味着除你之外,其它人很难进得去。这样的话,假如贵女......”
下面的话不用讲,蓝瓶儿无需做太多手脚。只要一进不出将他们晾在这里,则几人除了走得远一些,根本一无所获。
其余两人纷纷点头,林晚荣说道:“不如这样,贵女将入门之法告知,待我等确认塔内有典可看,再来帮助贵女。如何?”
应该说,两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相反如此才显坦诚,某种程度上证明他们并没有过多图谋。旁边天狼修士虽未开口,神情也流露出同样的意思,将目光投向蓝瓶儿。
蓝瓶儿轻轻摇头。神情坚决说道:“不行。”
闪灵长老目光微闪,说道:“贵女这样讲,老夫不明白。”
不明白,不是不满或者别的;从内心讲,闪灵长老不认为蓝瓶儿看不清局势,不明白其信心由何而来。最简单的道理,几人无需做什么卑劣事。只要袖手旁观,蓝瓶儿同样毫无所得。
林晚荣的反应比闪灵长老直接得多,不开口,脚下光环应声而收,从蓝瓶儿的身下脱离。
蓝瓶儿不为所动,神情懒懒说道:“几位道兄请容我解释。首先,大家都还不知道一点关键处,真典阁畅通无阻。指的是得到其认可之后。所谓认可,首先需要验证血脉修为,大修以下进不得,血脉不够精纯同样进不得;进入之后也不是想出就能随便出来,至少需感悟修行三十年。”
天狼青衣神色微变,说道:“准进不准出?那怎么行!”
林晚荣声音透出严厉,紧跟其后说道:“贵女此时才提到此事。是何居心?”
闪灵长老轻挑霜眉,神情更加不解。
单就进入而言,蓝瓶儿所讲的两个条件虽然严格,几人还不是太在意;因他们自负血脉纯正。修为也足够;假如这样都不能进入,只能说此地根本不准魔修通过,虽失望但不会有不平。
几人真正在意的是第二条,一进三十年。
昆仑典秘藏无数,几名大修的目标是真典,但不意味着不想要别的宝物;假如顺利得到真典,几人为何不能暂将修行放一放,去别处看看?
入塔三十年,假如放在外面,三百年也无所谓。然血域能够停留的时间有限,按照蓝瓶儿的说法,赶路加上塔内感悟便已去了大半;余下十几年听起来很多,但对昆仑殿这样的地方来说,或许连破除一地禁制都不够,几人如何能甘心。
天狼青衣说道:“至少三十年,意味着时间有可能更长,岂不等于困在这里?假如真的是这样,我等似应该先看看别处,之后再做计议。”
林晚荣反驳道:“骛远贪多之举。钟兄难道认为,贵女真能保证你随时入塔?”
这话重了。天狼修士面色微沉,但也意识到自己的确被贪念遮了眼,随将目光依旧投向蓝瓶儿,略有怒意。
蓝瓶儿淡淡说道:“两位可否容我说完?”
闪灵长老呵呵轻笑,说道:“林兄、钟兄不要着急,贵女不是莽撞之人,既然这样做,应有合理解释。”
是提醒,也是警告;林晚荣轻哼一声不再开口,天狼修士目光闪烁,眼中似有猩红跳跃。
三人各有异动,蓝瓶儿对此视如不见,懒懒的声音自问自答,缓缓说道:“真典阁是什么地方?专供各族精锐除疑结惑之所。来此的修士,虽不不能说个个天骄绝代,但都称得上杰出之辈。不妨试想一下,假如人人都可来得,这座塔会不会显得太小?”
几人默默点头,知道她解释的是第一条,入门需要验证考量。
蓝瓶儿说道:“既然是精锐,且修为多临近破关入神,心性难免有些浮躁,或因焦躁失了定性。三十年坐修,为的不是将他们禁锢,而是逼其静心沉炼,好好感悟道法与前人所留精髓。”
目光轻扫,蓝瓶儿微讽说道:“几位道兄设身处地想一想,此举可有不妥?”
听了这番话,三名大修彼此对望一番,均陷入沉默之中。然其平静的表面所掩盖的,是心神受到剧烈冲击、犹如醍醐灌顶。
修行最忌什么?抠出一切外部条件,心性最忌者只有两条:松懈与心浮气躁。此地三大修士,修为最高应属天狼修士,已将临近大修中期巅峰。其次是闪灵长老,至于林晚荣,他才刚刚进阶大修,境界初稳而已。
修道犹如攀阶,一阶一难、一阶一景,临近破阶最易滋生焦躁急迫,反之刚破境的时候最多松懈。因贪图新景浏览好强,因惰直至停步不前。单以心性沉稳论,非但林晚荣不如闪灵长老,天狼修士比之也有不及。原因很简单,长老看够了大修新景,正处励精图治之时。
无论从哪个角度。蓝瓶儿刚刚所讲的话都是一种点拨,甚至称得上教诲。正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修真界或应加上一条:莫以修为论高低。
沉默良久,闪灵长老第一个开口,慨叹道:“贵女不愧为妙音门寄予厚望之人,能有此番见识,实令老夫汗颜。”
蓝瓶儿神情懒懒。只以目光看向其余两人。
林晚荣神情有些挣扎,片刻后显出果断,抱拳诚恳说道:“谨受教。”
天狼修士最后一个开口,缓声说道:“假如是这样,贵女所提,岂非没有两全之法?”
其余二人亦有此问,问题随之回到原点,没办法先行验证的话。几人如何能放心先把蓝瓶儿送走?
蓝瓶儿轻轻一笑,说道:“几位道兄请望上看。”
望上,不是刚刚才看过?三人闻听抬起头,神情瞬间大变,张口结舌。
......
二十八颗星辰去其七,七星盘绕徐徐沉落,渐至当天悬浮在这片楼宇的上方。或许应说得准确些。它们所停的位置,恰好将这座真典之塔围绕在中央。
星辰原本位于高天,除觉得明亮外并无特别处,此时高度降低。众人看清其全貌,方能真实体会到那种直面苍穹的神秘与震撼。
湖一样大的宝石什么样?云一样厚的彩虹怎么看?假如七座如山岳般大的光体就在头顶,其脚下的人会因此生出何种感觉?
渺小,柔弱,微不足道!壮观,瑰奇,玄奥且拥无边威严!自己与上方反差如此强烈,强烈到让几名大修生不出一点违背的意愿。各种无法言表的思绪潮翻浪涌,三人脸上透出惊恐,如垂死妖兽正面临天敌利口,惶惶难以定神。
真典阁正处七颗星辰的中央,本该如嫩草伴随千年古树般不起眼的它竟丝毫不显得小,就像一根骄傲的旗帜竖立在台上,仿佛它才是一切的中心,是那七颗星辰的轴。
七颗星辰降临虽然无声,但它们的光华不可能没有变化;三人之前毫无所觉,此时震惊之余才发现,一直停在蓝瓶儿手中的紫烟炉不知何时飞上了天,放大百倍后正坐于真典塔尖,将所有星辰之光吸附。
轻烟渺渺,天地人三香齐燃,小小香炉定七星,如神迹!
“这......这只炉难道......不是仿制!”
林晚荣的惊呼颇具代表性,此时此刻,三人首先想到的不是那七颗星辰会带来什么变化,而是那只之前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香炉......十之**就是正品,是灵宝!
一把真假难辨的掌天弓,引发了多少血案多少争夺,若非魔宫强势保留,还不知要牺牲多少人命。如今有灵宝出现在眼前,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沉浸在震撼中的三人进而留意到,真典塔的大门光华渐放,似有展开之兆。
“灵宝沟通天地气运,妾身怎有那样的福份。”
轻轻一语就此揭过,蓝瓶儿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几人会不会有质疑、进而涌出贪念,其神情慵懒如美人饱睡后刚刚睁开的眼,给人以神采飞扬、欲振九天之感。
“几位道兄送我登顶,即刻便能入塔。”
......
......9
第八百五十三章:君临
七颗星、或说七座山下,来自摘履、闪灵与天狼的三个修士沉默不语,久久不好决断。
蓝瓶儿等了一会儿,墨眉轻挑温声道:“怎么,三位道兄不愿意?”
三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先开口。
蓝瓶儿说道:“让我来猜一猜,几位道兄非是不愿,而是不敢、不甘,或还有几分不忿,对不对?”
望着闪灵长老,蓝瓶儿说道:“道兄不敢,因不知道妾身信心出自何处。”
看向林晚荣,蓝瓶儿说道:“道兄不甘,因舍不得放弃这件不知真伪的灵宝。”
目光转向天狼青衣,蓝瓶儿眼里嘲讽的意味更浓,说道:“钟兄想法最多,不但想要真典,想要紫烟炉,就连妾身也想图谋......”
“够了!”
狼啸骤起,伴随断喝回荡耳鼓;话说到这种地步等于翻脸,天狼青衣面色阴沉,反手放出巨狼,喝道:“两位道友,你们还等什么?”
无人回应。
迎着蓝瓶儿讥讽的目光,天狼青衣神情大变,回头看......看到两只泥塑木雕。
这种说法有失公允,林晚荣呆愣愣站在原地,的确如一具没有神魂的木偶;闪灵长老情形略好,此刻正竭力盘膝咬牙哭撑,汗水自额头滚滚而落,但不知道其对抗的是谁,或者是什么东西。
“这是......”
惊问只发出一半,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天狼青衣如被巨锤砸在心口,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夺舍!”
凄厉惊嚎,天狼青衣腾空而起,又如石头一样重重落下;翻身毫不犹豫掉头便跑,口中同时发出厉啸。那只庞大凶狼随声而动,但其目标......赫然是天狼修士,也就是它绝不可能悖逆的主人!
“不!”
地上跑。人类哪里跑得过狼,巨狼三窜两跳超越自己曾经的主人,抬手一爪将其打到半空,再度跌回其出发的地方。迎着巨狼的目光,青衣修士分明看到其眼里流露的挣扎,但其魂魄似与身体不相调,明明不愿意如此。动作却半点都不犹豫。
身边,一只硕大无朋的蟑螂低头凝视着他,虫类特有的冰冷目光令人不寒而栗。那只巨狼缓缓从远处跑回来,嘶鸣好似呜咽声声,无奈伸出舌头舔舔自己主人的脸,像是在安慰。又像是请求。
它不会说话,但其意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认命吧主人,没得救了。
......
“不是夺舍,是君临。”
一个正面临凶险堪比夺舍的修士,外有两只七级妖兽看守,蓝瓶儿不担心三名大修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只管仰头看着空中。空中紫烟炉徐徐旋转。天、地、人三香,天之香刚刚开始燃烧,地之香仅余一半,人之香约存八成,其烧出的烟气很是奇妙,一分为三,一上行两向下,分别钻入闪灵长老与天狼修士的身体。
林晚荣?已经没有资格再分享那道香气。
“视吾为君。君之意即为尔之志,君之愿即为尔之往;君之思即为尔之忧,君之忧即为尔之怒,君之怒......即为尔之死!”
高高扬起头颅,露出脖颈与胸口的那一片皎白,蓝瓶儿神情依旧懒散,带着讥讽。同时也透着几分失望。这一刻,她就像自己嘴里所说的那样,如君王矗立在子民的面前,与心中。
“我本不想这样。是你们逼我这样做。”
稍稍低头,蓝瓶儿俯视闪灵长老,说道:“我本想保留你们的神智,把你们平平安安送入真典阁,以三十年时间参悟本族真典。三十年后取尔感悟与修为;那样的话,尔等还有机会反噬与我,谁胜谁负,只看造化偏向哪边。”
事情到了这一步,蓝瓶儿所讲应该是真心话,三人、包括最弱的林晚荣此时都还有思维存在,听后均不禁惨笑,无言可与之对。
“可凝聚但你们太贪了,贪得无厌,逼我不得不动用三香之力,自己也将承担其后果。”
“你......”
闪灵长老能说话,但其摸样太过恐怖,双眼赤红如烧红的烙铁;一股股鬼雾自其七窍钻进钻出,身体里也有浓浓雾气翻滚,其中无数冤魂哀嚎,宛如人形炼狱。
面孔扭曲,闪灵长老竭力压制着那股自胸腹升起的失魂感觉,吼一样叫道:“此事应有误会,老夫只想问一问详情,贵女为何这样做!”
蓝瓶儿唇角轻挑,说道:“道兄为何不先问问,我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闪灵长老叫道:“妙音道法老朽不想知道,只望与贵女辨清道理......”
蓝瓶儿挥手打断他的话,讥讽说道:“先不说道兄城府如何深,脸皮如何厚,心胸如何狭窄阴险;这一路行来,道兄这一声贵女唤得最诚心,可惜还是错的。”
闪灵长老神情再度大变,叫喊道:“你不是......你夺舍了蓝姑娘,你你......你到底是谁!”
蓝瓶儿神情淡淡,说道:“不是夺舍,是君临。”
闪灵长老如坠冰窟。
蓝瓶儿抬头看看天空,不知是在观察什么,好一会儿才回过头。
正对着闪灵长老渐渐变得迷茫的眼睛,蓝瓶儿说道:“萧十三郎难道没有提醒过尔等,本座有极大可能进入这支队伍?”
闪灵长老嘶嘶喘息,喉咙仿佛被挤成了一条缝。
“你是......灵妙法......法......”
“是,但也不是。”
蓝瓶儿的神情有些怪,似厌憎又好像自厌,脸色心情都随之变得糟糕。懒得再问什么,蓝瓶儿讥讽说道:“若不是在这里,本座一根指头便能将尔等碾成粉碎。这一路上,尔等惺惺作态,还做出彼此存有间隙的摸样,可知有多可笑?多恶心?”
回头看着几无声息的林晚荣,蓝瓶儿眼中涌出厌憎,缓缓说道:“尔等亵渎君威,罪该万死!”
言罢蓝瓶儿走向青衣天狼,正要开口,身后忽传来一声,不,传来半声厉喝
“闪灵乱......舞......呵!”
厉喝以惨嚎收尾,蓝瓶儿头都懒得回,淡淡说道:“没用的,君不可逆,君临魂丧,想死也死不了。”
望着犹在挣扎的天狼修士,望着其眼中那两团截然不同的红,蓝瓶儿有几分惊诧,神情稍显郑重。
“原来如此,他们都是幌子,你才是萧十三郎布下的暗子。”
......
......9
第八百五十四章:各走各的路,各等各的人。
蓝瓶儿的话很直接,语气坚定;青衣修士神智仍很清醒,心念电转搜取最合适、最不易引来恶果的答复。然而当他望着蓝瓶儿黑漆漆的眸子,不知怎地忽觉头脑晕眩,到嘴边的话变了调。
“钟某确与萧十三郎谈过灵尊,但未就此与他有过交易。”
蓝瓶儿微微一愣。
青衣修士同样一愣,心里想我这是怎么了?疯了么?
蓝瓶儿一愣之后恍然,失笑说道:“难怪。”
难怪什么?青衣修士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忙说道:“贵女如能手下留情,本座......钟某什么都愿意做。”
蓝瓶儿笑了,笑如芙蓉般妩媚,颜如彩霞般灿烂,唯眼神越发冰冷。
一如青衣修士此时的心。
“难怪连我都察觉不到异常。因萧十三郎知道你是个废物,所以才只有提醒没有托付,另外送给你一道......”
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蓝瓶儿思忖说道:“送你这道所谓的红尘意,用来对抗有可能发生的变故。他不确定本座会选择谁,但知道瓶儿是最可能的人选......林晚荣与闪灵老鬼......嗯,萧十三郎对他们两一直没有完全信任,呵呵,好重的心机!”
“萧十三郎故意离开乱舞城,其实是为了给本座创造机会;因为他找不到我,与其重新分辨陌生修士,不如在现有的人里面任由我来选;如此一来,本座无论选择谁......他也认为是夺舍,因此认定在性情习惯上比较好辨别,更容易找出破绽......呵呵,好狡诈的手段!”
“萧十三郎知道本座一定会来,但不知本座何时来,以何种方式来。他不确定能否认得出本座。只能制造机会等我主动出手;为防万一,他送给你一道暗手。”
“萧十三郎知道,本座在其身边迟早会露出马脚,且因实力受限,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自保。枪王血舞不用去想,其它人由他亲自挑选,本座绝无可趁之机。”
“余下可拉拢或者控制的人选已经不多。你的修为不错,贪念最足,注定会成为其中的一个。”
轻轻叹了口气,蓝瓶儿说道:“如此看来,他是把你们几个卖给我,希望从中寻到找出本座的机会。呵呵。好狠毒的心思!”
一番大论推论猜测论,青衣天狼早已目瞪口呆,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因钟大头引荐才得到的机会,与十三郎之间仅仅见过两面,怎会想到对方竟已转了这么多心眼、动了这么多手脚?假如蓝瓶儿此时所讲都是真的,十三郎赠送那道令他震惊但涌出贪婪的气息是为了布置陷阱,自己岂非成了诱饵。而且是主动挂在钩子上?
堂堂大修,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险,此时茫然不知所谓,脑海一片空白。
“萧十三郎,他竟有胆子设局杀我!还要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竟敢毁掉本座法身!”
思绪理清,心中的怨与恨随之升腾。疾言厉色无所向,怒火无处宣泄。蓝瓶儿精致的面孔有些扭曲,脸上泛出诸如屈辱、后怕、愤怒等诸多情绪,变幻良久才回复宁静。
“这是死亡的气息,还有恐惧的感觉,呵呵,本座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了,哈哈哈!萧十三郎。单凭这一点,你便称得上元婴第一!”
“只可惜你的层次还太低,知道的事情太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哪些人;更不知道我们筹谋了多少年。做了多少安排。”
“只可惜,你还是不够狠,不够果断。假如是本座来做这件事......”
认真想了想,蓝瓶儿确定自己会处理得比十三郎更好,唇边泛出冷笑。
“所以你死了,死路一条。你把本座逼到这种地步,很值得自傲;但也恰恰因为此,本座才没有力量保全你的性命,也失去了亲手杀死你的机会。”
神情流露出几分寂寥,蓝瓶儿慢慢恢复平静,低头对青衣修士说道:“你可知道,萧十三郎已经死了。”
青衣修士的表情已有些呆滞,闻言讷讷说道:“死了?”
蓝瓶儿点头,说道:“三年前就死了。”
青衣修士颤抖了一下,问道:“为何这么肯定?”
蓝瓶儿说道:“阴阳颠倒,三生路启,六道之门方能打开。三年之前六道之门便已经开启,所以他必定死了。”
青衣人听不懂这番话,但从蓝瓶儿的神情中看出其把握十足,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
......
“贵女......想要什么?”
十三郎死还是没死,对眼下没有任何帮助,天狼青衣眼中红芒猛地跳跃了一下,神智居然再度回复清醒。
“无论什么事,钟某愿效犬马之劳,只求贵女留我......”
“这么顽强?”
蓝瓶儿脸上有一丝惊诧,仔细审视着青衣的眼睛,望着那团被猩红包裹却始终不肯完全熄灭的赤芒,内心暗生波澜。
“仅仅一丝便有如此威力,作为施术本人......他到底死没死?”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紫烟炉,此刻闪灵与林晚荣都已彻底成傀,唯青衣还能如此清明,关键便在其眼中的那一点红。
“红尘意,到底什么才是红尘意?为何他与那个妖妇的不同,似乎......更加纯粹?”
“三年前,六道之门虽然开启,但显得有些勉强;还有我一直有种不祥之感,好像三子他们出了什么变故......难道说......”
神情突变得兴奋,蓝瓶儿讷讷自语道:“假如真的没死,倒也是好事情。多少年没有过这类人物出现,如能将他吸尽,或可再增一些造化?”
心念电转,蓝瓶儿很快有了决断,目光重新投向战战兢兢的青衣修士,说道:“你不想死。”
青衣微楞。之后连忙点头。
蓝瓶儿指指林、鬼两人,说道:“他们也没死。”
青衣再楞,拼命摇头想要开口。
“不想变成他们那样也可以,但要依我一事。”
说着话,蓝瓶儿反手拿出一物,托于掌上说道:“吞下它,与你的元婴融合。”
那是一只蜘蛛。五彩斑斓,浑身长着利刺般的绒毛。五彩蜘蛛趴在白玉般的掌中,安安静静地望着青衣修士,冰冷目光似带着几分讥笑,或还有几分诱惑。
青衣修士不知其果,只觉得从头到脚十万八千根汗毛通通倒竖。半响不能开口。
蓝瓶儿说道:“吞不吞其实由不得你,本座可以让它与你的元婴强行融合,只是效果略有差异罢了。”
这应该是实话。当然那个“略”字或许有点夸大,不是略有差异,而是很大差异才对。
不等青衣说什么,蓝瓶儿继续道:“吞了它,本座还会送你进入真典阁。继续修习天狼真典;本座还会赠你丹药,会抽取他二人的本源之力为你淬炼神魂,实力必然大进。那到时,你就是本座护法使者,有很多事等着去做。除此之外,你有一丝机会融合其血脉,成为异种天狼蛛,也就是本座的继承人。将来有机会拜入师尊门下,成为山君之子!”
“山君门下不要傻子,所以不用担心本座灭你神智。”
“不吞,结果你自己清楚;吞,认我为主,你的生死意动皆在我一念间,但只需效命五十年。便可重获自由。”
不给青衣说话的机会,蓝瓶儿一口气讲完,说道:“你还有十息用来思考,之后便是想吞。也已经来不及。”
这也是实话,经过这么久,青衣眼中的那丝赤芒终于支撑不住,即将被猩红燃灭。
青衣的反应出乎蓝瓶儿意料,几乎没有什么思索,甚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疾呼道:“给我!”
“......”
蓝瓶儿反倒为之一愣,随后意识到此人是什么样的人,神情有些失望,有些讥讽。
“这样的人,或许更合师尊的意。”
轻轻弹手,五彩蜘蛛如闪电飞入青衣张大的嘴巴里,余下的事情不用去管,蓝瓶儿似也不想看他辛苦挣扎的摸样,自顾转过身去。
“天狼入塔没有问题,这两人成了傀相,恐怕不容易被认可。原本此次可吸收九人之力,得到九部真典,如今只余三种......”
想到这些,蓝瓶儿眼角阵阵急跳,许久难以平复。
“罢了罢了,七星垂落如此异兆,想必能够引来一部分修士。如有人幸运闯到这里来,或许还有机会。嗯,本座可以给他们一些指引,只要耐心些,再加上一点运气,本座定可合三清凝就法相真身,成为人界至尊!”
“什么飞升,什么传承,什么真灵之盟六道三生,本座才懒得管。我要掌控人间之气,以一界之力修大自在,自成仙道!”
仰头望着天空,蓝瓶儿神采飞扬,浮想中忽又记起什么,眼里陡然闪过厉芒。低下头,蓝瓶儿抬手抚着胸口,指尖在白皙上划出一道艳红,眼神变幻,渐渐浮现出暧昧、缠绵,甚至称得上**的光。
“天生烘炉,玄阴之体。呵呵,萧十三郎,假如你真的没有死,本座......等着你!”
......
......
“等我干什么,写字都不专心。”
某地某山,某谷某窟,某座洞府之前,十三郎抖一抖衣衫,仿佛要将疲惫一道驱尽。厉芒掩去,略显黯淡的眼睛里涌出怜惜,十三郎蹲下身,伸出手,抱起那个碎步扑过来的小小身影,抬手在其额头上弹了一下。
“女孩家,斯文点比较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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