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各展风姿(求月票)
亲身救险不是为了逞强,只因最适合。看到虱群出现的那个瞬间,十三郎就意识到,他、或许只有他才能做到解救枪王,将其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浪涛翻涌,喷射洪流直冲百米高空,伴水而出的巨虱不可计数,境界多为四五阶不等,六阶比例虽少,但有庞大的整体作基,数量依然不少。
与数量相比,最恐怖的显然的显然是它们的攻击方式,不是飞,而是跳!不是啃咬,而是穿刺后猛吸。
如放大千万倍的蝇口内弹出针管状的口器,放开肚量吸食一次就能将修士变成人干,乍一看,这种攻击与魔蚊别无二致,威力提高不知多少重。但不要拿它们与魔蚊相比,因为巨虱不光有吸管,还有一张能够啃穿铁甲的利嘴。它们首先吸光猎物的血,之后才会慢慢啃食尸体,知道将其连皮带骨吞到肚子里,便成自己的养分。
这是本能,是它们的天性所在。
单独行动的时候,这种寄生妖兽看不出多厉害,因此一直被大灰当成解闷去忧般的存在;唯有当它们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空中水下八面四方统统被巨虱围绕的时候,人们才知道之前的看法何等谬误,与事实相差千万里。
快,疯一样的快!灵活,跳蚤一样灵活!准,没有一次攻击会落空!巨虱家族无论等级高低体型大小,无一例外具备同样的特点,快、准、狠!
它们的腿肢如此有力。踏水一跃便能前进数十米,假若脚下踩到的是硬物足可腾空百米。森冷口器伸吐不停,显得如此贪婪。一刺,一吸,一踏,身体再度跃出,不会飞行的巨虱竟似没有停顿一样、始终保持飞掠。
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和平号周围的海域集中了大批扁平怪鱼,巨虱的攻击有近半集中在它们身上。俨然像是一次集体捕猎。
是误会吗?现在不是思索这件事的时候,茫茫水域已然成了巨虱的猎场,这些贪婪的妖兽不会放过任何身体内有血的生灵。凭借对血液的天然感应,它们早已意识到和平上的鲜血何等鲜美,几为之疯狂。视线所及,一头头巨虱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仿佛形成某种共鸣。直欲刺头心神与魂魄。
虱群翻滚纵横,驰骋在百里甚至千里水面上,很快从将和平号包围在正当中,随后......
轰!
耳边只听到齐刷刷的一道轰响,天空陡然间黑暗,海面尽成墨色。水底暗流涌动,巨大的力量似要将整个和平号掀翻。千万头巨虱的叫声汇合在一起,整个世界都好似扭曲起来,大修以下难以承受,恐会直接晕倒。
它们还懂得战术!巨虱显然意识到船上之人不好对付。采用的是最最凶猛、最最狂暴、也是最最难以防范的攻击方式。它们不能飞,但其一跳便可达百米。落点往往是同类的身体,再次蹬踏又是百米,牛犊般的身体头下脚上恶狠狠猛扑而下,如一头头大鹰俯冲扣食。
此时的和平号,五色光华缭绕,所有风阵均已开启到最大,风驰电掣咆哮向前。与单个巨虱相比,和平号就像一座小山那样庞大;但如将它与整个虱群放在一起,无疑就是一头落入鲨群围攻的鲸,生得一身好肉。
正前方,血舞王脚踏鲨王头顶,冷漠目光望着前方与两侧还有头顶极速扑过来的虱群,神情略有凝重。巨虱虽然可怕,还没有资格令他动容,血舞真正担忧的是之前所谈,这些巨虱有没有可能是寄生在同一头妖兽身上。假如是,它们为什么会突然间都跑出来,须知十三郎并未放出血鼎气息,就算放出,也断无可能穿透无边深幽,直达不知多深的海底。
假如是那只不知多大多强的海兽醒转......
呼啸声入耳,血舞冷冷望着虱群,心里想若在这样的环境里袭杀千里,自己能不能行?假如自己不行,十三郎怎么行?
和平号必须守卫,这是不可能改变的大方针,十三郎如何应付留待以后再想,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虱群的包围中冲出去,顺带将它们杀光。
纵然千万强敌,也只当得“顺带”二字;心里这样想着,血舞胸中豪情渐起,冰冷的双眼亮起一抹血色。
“两位,开始吧!”话声落,吼声起,看似娇柔的身体突爆雷霆,发出第一重反击。
“吼......”
吼起,虱落,万虱呼啸被一人之吼所掩盖,压制,直至绞碎于无形。天空顿时下起了雨,由无数失控巨虱组成的雨。当面虱群陡然停顿,每一只的身体都好似被重锤迎头敲击,炸开层层血雾。
轰!摇摆不定的和平号猛的下沉,整个周围数百米海面仿佛被一只手从天上按压,平落五尺。
一吼之力,威力强盛若斯!
遥想当年,十三郎初入乱舞城,血舞轻轻一吼令其重伤,连同屡番努力想打破而不得的煞气之壳一起震裂,变相给了十三郎蜕变重生的机会。今日面对千万虱群,血舞全力一吼杀敌无算,不知震散多少魂魄本源。
似这样的吼声,便是血舞也不能发出太多,给了巨虱迎头痛击后,狂鲨驮着主人冲入虱群,咆哮肆虐八方。
“不知死活的畜生!”
原名血千愁,以血姓,以血名,他的眼里哪容得嗜血之物。低吼一声染红百米海面,血舞王长袖挥洒,举手投足皆是神通,开口睁眼尽为道法,所向披靡。
身后,百花仙子的神通如她的人一样美,檀口轻吐,身在半空翩翩起舞,身体上飞出无数朵花,无数朵颜色美、形状娇、但都生着刺的花。
“百花图,展!”
花图,画图。大海为布,鲜花开道;身躯为笔,神魂做引。百花仙子于天空做画,细心认真地画一副画,或是一朵花。
一头巨虱嘶鸣向前,不知怎地身体上突然出现无数针眼,彪射的鲜血如被指引一样,描绘出花蕊中的那一段红。一头巨虱当头刺落,不知为何突然凝固在半空,身体上的甲壳被无形之手片片拆卸下来,叠出花苞周围的一片黑。又一头巨虱从水下钻出,身体突然间裂分两半,那根闪烁着幽光的口器被摘下,汇合其它捆成花茎。
百花仙子的动作温柔,曼妙身躯舞动不停,神色宁静中带着生怕走针弄错的凝重,樱唇再启。
“百花图,山河锦绣,开!”
一头头巨虱变成尸体,尸体纷飞裂开千万份,与一朵朵花卉巧妙捏合,渐成一幅宏图。图上山峦重叠,河川灵秀,苍松有型,俨然就是个真实的世界。随着被灭杀巨虱越来越多,图画的摸样也越发清晰,除更增灵色外,整体看去又像一朵覆盖达百米的巨花。
一沙一石,皆为一方世界,此花就是百花仙子修炼的世界,也是她的道,花成时便为大道初成,百花仙子化神可期。
这是真化神!世间还有一些修士,感悟不了意境成不得道,采用模仿甚至完全模拟的方式寻求破境,有时也可获得成功。那种为假,纵得天赠寿元,此生成就也会很有限。
十三郎辛辛苦苦选中的人,哪个会简单。百花、蓝山,还有那个尚未归队的道士均有拿手好戏,为大修中的佼佼者。
另一边,蓝山的攻击很有特点,他不是如血舞百花那样施展神通,而是如多数修士那样以法宝作战,只不过其所用的宝物......实在有点多。
当空一只硕大圆盘,光华缭绕宛如冠盖,身边两把凌厉飞梭,上下窜动织出万道光华,将蓝山牢牢护在中央;脚下踩着一双超大号的靴,几相当于两只小船。仅仅为了自守,蓝山就动用四件法宝,不愧为生性谨慎的散修之典范。
防御不同于飞行,身后又没有顾忌,蓝山大可停在水面,双手弹动如操琴急奏,光华一道接一道从起手中闪出,竟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飞剑,弯刀,长枪,金鼓,巨钟,飞针......蓝山这些法宝品质都很一般,胜在数量品类繁杂超乎想象,防不胜防。这么多宝物同时使用,休说一般大修士,便是血舞也会觉得神识可能不够,不,是肯定不够。
不用问,此老极擅分神之法。
一心十几用!如果说,与妖兽相比修士最大的优势在于法宝,蓝山无疑将这种优势发挥到极致,令人、令妖兽发指。就这样,蓝山的目光虽然严肃,表情仍谈不上多紧张,换言之此刻的他仍未尽全力,若是达到顶点,真不知能操纵多少件法宝。
三大修士纷纷出手,虱群遭到迎头重击,势头顿为之一挫。眨眼之间,和平号周围尸山血海,到处都是被灭杀的虱尸。修士神通擅长群攻的特点在这场战斗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假如由炼体士来杀,实力强弱先不计,效率差得太远。
三修杀得快,杀的猛,但还不能将巨虱的攻势完全遏制,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此战最凶残、最激烈、最血腥的那部分不是外围,而是在和平号的船身上。
“操你奶奶,都疯了吗!”
大灰的怒吼声比血舞王还大,污言秽语咒骂不停,恨不得将它也化作神通。
“该死的,什么逼玩意儿养的这群畜生,杀!”
......
第七百八十一章:保卫家园
与血舞等人相比,和平号显得如此醒目,想不注意到都难。巨虱自诞生起就与体型巨大的妖兽相伴,越大反倒越难令其生出畏惧,相反会更加兴奋。
那几个人太强大,体型也太小,按照食物的比例考虑,恐还不足以填报一只巨虱的肚皮。龟甲战舰就不同了,虽无鲜血但体型够壮,且释放着各种各样尸骨的气息,每一种都为巨虱所痴。
还有,船上一头体型硕大的驴,船下一只体型与和平号相仿的蛤蟆,那可是活生生的血食!
对巨虱来说,大灰与天心都是新物种,完全不知其底细;不过没关系,它们只认血脉,与鲜血中的那一缕气。上古妖兽自有其它妖兽所不具备的气息,此时两兽战力全开,经过觉醒的上古气息更加醒目,就像两盏指路明灯,吸引着无数巨虱的目光。
和平号上的人不会知道,这些巨虱此时正处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一滴腐血、一块臭肉都能让它们疯狂,何况这种极品大补。
咆哮的大灰令巨虱疯狂,疯狂的巨虱令胖胖咆哮,咆哮的天心惹来巨虱更多疯狂;每头冲过封锁的巨虱都将目光锁定它们中的一个,每头活着的巨虱都想喝到它们身上的一口血,吃掉一块肉,哪怕仅仅撕烂一块皮。
三头巨虱迎面冲来,大灰连蹬带踹加上一记头槌,火光烧烂巨虱的甲胄,蹄子踏烂巨虱的肚皮,那记头锤与巨虱正面相遇,活生生撞烂它的头,连其最最锐利的口器都断成两截,卡死在巨虱的身体内。一只巨虱乘虚而入,顶着火光冲进内圈,恶狠狠一口刺在大灰的屁股上。结果却打了滑,擦出一溜更加绚丽的火花,噼啪爆响连声。
如今的大灰不是当年,早在火月狂潮那一战中就曾经历过变身,除腹部柔嫩外,其它部位均披着如鳞片般的铠甲,法宝亦难轻易攻破。
“吗的!吗的吗的吗的!”
大灰咆哮,反向拧身、以驴子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的角度出蹄,活活蹬烂那只巨虱的头;对手灭了,大灰身体上难免添一道浅浅伤痕,为之暴跳如雷。
本无甲胄变出甲胄,好比修士祭出法宝;防御强悍固然是好,但也会因此增加消耗,同时甲胄受损意味着心神受挫,甚至牵扯到本源。道理很简单,大灰毕竟连七级未达到,施展变身负担不轻,受伤更会让这种消耗加剧,后果极其严重。
血拌着血,肉和着肉,这样的搏杀最易让人疯狂,何况这些本性凶残的妖兽。血与肉交融的战场上,巨虱的凶残本性尽显无疑,那头肚子被踏穿拖行的巨虱一时未死,竟然挣扎着抬起头,恶狠狠朝大灰的肚腹挥出一“刀”。
口器不光是口器,还能做刀使用。好巧不巧,垂死的一击竟然奏了效,通体钢甲的神驴一声惨嚎,第一次见了血。
上古妖兽的血!经过觉醒的上古妖兽的血!因为战斗变得沸腾的血!
“嘶......嗡!”
另类格外刺耳的声音,周围的巨虱齐齐嘶鸣,挣扎......对,挣扎着前行朝大灰的方向靠拢,巨大复眼中露出同一种颜色:贪婪!
要知道,即便突破三修防御,和平号也不是那么容易上。能够登上的巨虱首先要面对的是周围密密麻麻涂满剧毒的利刺,还有隐蔽在各个看似平坦处的阵法攻击,没有一个不带伤。这条战舰由十三郎精心打造半年,数得出的陷阱就不下数十处,真正是遍地杀机。
可以这样讲,巨虱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每有一只冲到大灰身边,往往意味着身后留下五六只同伴,甚至更多。
唯一欠妥的是,因为是在海上,在考虑假想敌的时候,十三郎思量最多的还是那些巨无霸,没有将这些体型只与猪牛羊马相当的“小”东西算进去。比如那根撞角,此时完全失去作用,还有最新安装的魔灵炮,纯粹成了摆设。
认真算起来,对巨虱威胁最大的是那些利刺上的细刺,再有就是各种修士阵法。然而阵法靠的是魔晶驱动,此时和平号上没有修士留守,一旦魔晶威能耗尽,同样会失去效用。
不算疏忽的疏忽,结果变得莫测起来,同时也证明了那句话:战争,永远不可能准备周全。
大灰流了血,船上凡是活着、还有气息的巨虱通通发了狂,所承受的压力也为之剧增。一头巨虱的身体被利刺穿透,整个头颅都因不知什么品类的剧毒染成墨绿色,仍不肯放弃近在咫尺的猎物,撕裂的身体嘶鸣中向前。一只巨虱的身体挂在旗杆上,八足齐动将身体往下方推进,而不是往上退出禁锢。整个旗杆都被它的血染红,沿路留下各种奇形怪状的血肉,与更小的同样是活物的寄生妖虫。
它们也是敌人,同样对鲜血充满贪婪,见猎比争。还有一只巨虱只剩下头颅,仍用嘴巴啃咬着凸凹不平的甲板挪动,只为了距离对手更近,临死也要品尝一口鲜血。
“疯了,都他妈疯了!”
这般不要命的攻击,可想而知孤身作战的大灰承受了多大压力,与现在相比,此前与鲨群的那一战简直是儿戏,既笨又蠢而且自相残杀,任凭神驴蹂躏。巨虱不同,它们的体型足够纤细,身形足够灵活,攻击更加阴毒猛烈,一旦发现弱点便会抓住不放,防无可防。
“嗷!”
厮杀中,夔神再遭一记重创,额头出突起越发耀眼,阵阵毫光不停闪耀与飞窜,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爆发最最璀璨的光华。
“狗杂种,你们找死......”
“呱!”
长舌飞卷,一只侧着身子以诡异姿态偷至大灰身下的巨虱被巨力拉扯,活生生勒成两截。天心蛤蟆带着一溜血线飞跃到空中,竟已无法在水中立足。
天心也受了伤,伤得比大灰更重,其余不说,其背后的疙瘩都少了许多,可见水下战事之惨。若论攻击,胖胖远近皆宜剧毒护身,凌厉程度高出不止一截;但它毕竟是蛤蟆,一身“细皮嫩肉”怎可与夔神重铠相提并论,受伤再正常不过。
“好样的胖子,咦!你怎么上来了?”
“呱呱,刮骨呱!”胖胖的声音都变了调,四爪长舌忙个不停,与这头蠢物伙伴并肩作战。
“糟糕,这下可真麻烦了。”大灰忧心忡忡,但也没办法,总不能逼着胖胖下水,与那些更加灵活阴毒的巨虱血拼。
天心蛤蟆水陆两栖,下水丝毫不影响行动,但与巨虱这种常年在乱生海生存的本土妖兽相比,蛤蟆各方面都吃亏,不得不被迫将体型变小,放弃原有阵地。事实上,加入天心一个人作战的话,大可将身体缩回手掌般大,巨虱再多十倍也奈何不了它。此时不行,因为身体大才具有冲撞力,防御的面积也会增大,尤其那四支利爪,假如换成小蛤蟆的爪子......休说杀人,剪指甲都不够。
两大妖兽汇合,船上战力大增,远攻近挡,足以抵得过虱群猛攻。然而这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巨虱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击和平号船底,很快就能将它变成空壳。
再强大的堡垒也防不了全面,再坚固的战舰也护不住船底,一旦底部有失,和平号报销事小,同时意味着它们将真正面对来自四面八方包括上下的压力,危机无限。
“这样不行啊胖子,少爷把家留给我看,弄坏了怎么对得起他?”压力减轻,意味着大灰来得及考虑更多,嘴巴也随之更贱。
“呱呱呱呱!”胖胖挪着屁股将身下那头挣扎的巨虱活活压扁,叫唤着提醒它,自己也在奋力杀敌。
“你说,船底能撑多久?有没有可能扛到少爷回来?”
“呱......”
话音未落,船底传来噗的一声响;好歹混了这么久,两头妖兽马上判断出这是船壳被啄传的声音。
“呱呱呱呱呱!”胖胖大急,叫唤着朝大灰示意,那三个人到底死哪儿去了。
“不能怪他们。”大灰罕见地客气起来,甩头将一只巨虱撞飞,无奈说道:“没有他们,上船的杂种还得多出百倍。”
这事实话,看起来两大妖兽战事惨烈,实际上,他们击杀的巨虱比任何一名修士都少得多。话说这很正常,一个拳打脚踢,一个是机关枪加喷火器横扫,能比么。
“呱......”胖胖没了脾气,连动作都变得迟钝。
“少爷不在,真不习惯啊!”大灰扬起头看着远处,眼里通通都是巨虱的身影,这一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以往,神驴经历了不知多少场厮杀,比这更惨烈的不是没有。然而那是与少爷并肩作战,说不上什么原因,不管面对谁,不管对方有多强大,都格外觉得安心。就像蓝山说的,身边有贵人,无论什么情形都觉得必胜,岂能同日而语。
“呱呱......”胖胖用力眨眼使劲点头,告诉蠢驴它也怀念主人,虽然他常常骂自己贪吃。
“胖子,和你说个事。”
凶潮无尽,船底扑扑之声不绝于耳,大灰越听越是烦躁,脸色却渐渐平静。
“你能变小,巨虱奈何不了你。我是和平号的副船长,说什么也不能走。”
额头处毫光再次闪烁,如一颗即将爆炸的星辰,耀眼不可逼视;大灰望望下方那一片血红,恶狠狠说道:“记着告诉少爷,他这个不争气的师兄,尽力了!”
“呱!呱!呱!”天心蛤蟆意识到什么,频频以单鸣焦灼大叫,两只鼓囊囊的眼睛里滚出泪水,毒死了一只垂死的虱。
大灰没理它,静下心来望着天空,被划出好几条口子的驴脸上到处是血,竟有一丝肃穆在酝酿。
“不知少爷在干吗,本神......还有秘密没对他讲呵。”
......
......
别哭别骂,大灰没事儿。
......
第七百八十二章:有契者,不可弃!
十三郎在做什么?当然在战斗!
与和平号那片战场不同,他的战斗主要为了突进,而非守护或者击杀。
狂风催面,空中一条人影化作流星,时不时被彪射冲天的巨虱阻挠,需要折转变向甚至停顿。及至后来,因内心焦虑,十三郎干脆不做回避,顺着感应的方向笔直向前,与一头头巨虱硬撼。
不亲眼看到,没有人相信不会飞的巨虱能对修士进行拦截,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一头头巨虱腾空而起,空中蹬踏同类的身体再次扶摇,直跃到四五百米的高空。
半腰的巨虱并非无用,隔着两三百米仍能对十三郎发动攻击,用的就是它们的那根刺。说起来,巨虱这种妖兽真的很没用,进阶到六级仍未觉醒什么厉害神通,唯一远攻方式便是将口器当成弓箭,射程还很一般。
射程短不代表力量小,巨虱有着与其体型不相称的庞大力量,问题在于它的口器不相魔蚊那样尖细,而是粗若拇指;六级巨虱的口器更加粗壮,分量着实沉重。标枪一样的口器往上方喷射,最终不能不被大地所影响,速度衰减得极快。即便这样,十三郎庆幸但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知道,一旦因为巨虱阻挠停滞了速度,等待自己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凶猛攻杀,上天恐都会成为奢望。
要感应枪王方向,血鼎气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完全封死,这便意味着附近的巨虱通通将目标对准十三郎,到哪里就是一片,飞何处总有一群,直到将它们甩离那个范围。如非十三郎意识到这一点,尽力将血鼎气息掩盖的话,寸步难行。
因此他狂冲,一路横冲直撞,将法力精神通通聚集在提高速度上,全凭身体硬闯。
往下看,千里水面上到处都是喷射而出巨虱群,数量......已然无穷无尽。所幸的是这些巨虱并不是都冲着十三郎而来,也非都往和平号而去,当然也不可能都是为了前方的枪王。它们似被某种力量驱动着一样,四散奔走游入更远更大的海域,一路追逐吞食猎物,但......
十三郎总觉得巨虱捕猎只是顺带,是因血脉中固有的贪婪才这样做,至于它们的真正目的、来由、将来会如何,没有人知道。
不知道,无需知道,这样的距离,十三郎对枪王的感应极为清晰,察觉到此时的他衰弱到何种程度。如从时间上计算,枪王的战斗应始于行进方向改变的那一天,距今已过去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战斗,枪王能够活来足以证明其强横。结果也很明显,强弩之末的他难以再撑下去,已至穷途末路。
“坚持住!”
挥刀将一只巨虱斩成两片,十三郎试着朝感应中气息传出神念,但不知道枪王能否听到。如今他也尽了全力,连防范都完全抛弃,手里只有这把刀。
能斩就斩,来不及斩就撞,就砸,或者干脆凭身体硬扛。法体双修的十三郎就像一只高速前进的钢丸,有时连人带刀一起冲过巨虱的身体,留下的一堆烂肉,与两道暗淡不甘的眼神。
“呯!”
没有巨虱扛得住斩妖刀一击,休说力量,仅仅体重就相差太远。庞大的刀面撞上巨虱的身体,就好像狼牙棒下的一只皮球,要么两断,要么直接被拍扁。
巨虱的身体炸开血雾,十三郎早已穿梭而去,身体上甚至没有多少红色;他太快了,快到连鲜血都涂抹不上。其胸前黑丝缭绕,背后红芒闪烁,前拉后推加上自身的飓风之术,真正是疾如闪电。也就是巨虱这种生物,换成其它妖兽恐连十三郎的身影都捕捉不到,遑论施展攻击。
敌踪难觅,对手凶狠,没有哪头巨虱能对空中的那条人影造成威胁,连迟滞都很难做到。虱群没有因此放弃,或许它们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放弃,低下的智商此刻变成优势,因为它们会更执着。
箭雨自海面升起,自半空中射出,组成密密麻麻的黑芒;粗一眼望去,那分明就是一片参差不齐的钢针之地,且会向上升台。此时十三郎注意到,迎面出现一头体型格外庞大的巨虱,气息之强横,直逼七阶关口!
虱王?它还算不上。根据十三郎的经验,无论妖兽妖虫或者别的什么,称王至少相差两个阶位以上,非如此不能震慑子民。眼前这头巨虱大约是个小头目,其智慧足以命令附近的巨虱发动齐攻,而不是如之前那样毫无章法。
踩着同类的身体,巨虱头目仰天嘶吼,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这个可恶的、陌生的、强大的、但有着让它疯狂气息的对手的眼睛......一瞬间!
“扑棱!”
十三郎哪有心情和它磨蹭,身形半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单脚在口器箭矢上轻点,背后一双洁白羽翅凭空出现,身体骤然消失。
巨虱愕然,迷茫目光望着人影消失的地方,半响不能回过神。它比较聪明,但还不够聪明,见识也太少,哪里知道、哪里见过人类道法何等神奇。突然间,那道令它疯狂的气息出现在身后,巨虱连忙扭头想要查看,头顶忽传来剧痛。
反背一刀!
十三郎不能让巨虱拥有指挥的能力,虽没有时间与之鏖战,但可抽空灭了它。
咔嚓脆响中,斩妖刀凌空拖得一条长长的血线,自巨虱的身体起,延伸到数十米外方止。仅仅一刀劈落的那点时间,十三郎再进百余米。
羽翅收起,脚下红芒再闪,瞬移不能一直使用,十三郎的速度却又一次暴增,呼啸之声震荡耳膜,下方虱群也不能不为之失色,不能不为之震撼。
一步乾坤!
还没见到人,十三郎为了赶路真真已用出全部手段,因为他接到枪王的回应,或许可以说成决别。
“离开,保重!”
......
......
一百里,两百里......四百里......
展开全速的十三郎风驰电掣,一路狂奔向前;他没有再给枪王传递什么信息,因为没空,也没精力;他知道枪王能感应到自己在做什么,会因此而做些什么,所以不需要。
“我来了,保重。”
一路厮杀一路血,十三郎目光冷漠,神情依然宁静。他知道,枪王一定能够撑到自己赶到的那一刻,但只不知他遇到了什么,竟然认为合二人之力不能逃走。
这才是关键!
严格来说,十三郎与枪王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实犯不着如此甘冒奇险。但若换一个角度看,十三郎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此行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心平,而非义气。
乱舞城的时候,那场赌局在十三郎头顶压上一座山,也给他带来无匹动力;此后老祖宗现身,理清因果后不能不为此感慨。进入血域后,按照道理十三郎应先与枪王汇合,但因为这样那样的考虑,最终拖到现在。
枪王的反应很平静,他应该察觉到了天空的危机,没有胡乱飞行,始终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朝此方靠拢。对别人而言,多半会把这理解成无奈,甚至会因此而得意;十三郎不这么看,他认为这是信任,是彼此不和睦、但因了解才会有的信任。
从这个角度看,枪王比血舞可靠的多,起码不会认为十三郎故意拖延,甚至玩什么阴谋诡计。当然了,或许这就是枪王愚笨的地方,也就是老祖宗说的缺点:愚忠。
忠字未必只对上,对同层次的人、对伙伴、甚至对远远不及自己的人也同样有忠诚,它是一种品德,一道信念,与身份地位无关。
事实是否如此不知道,十三郎是这么想的,所以就要这么去做,一定要做到。
五百里,六百里......八百里,距离枪王所处不到百里的时候,下方海面上的巨虱已然密密麻麻,还增加了一种能与之共存的新型妖兽。
那是海螺,一只只如小山、小岛一样飘荡的海螺。
“原来是这样。”
沿路击杀不知多少头巨虱没有停下过的十三郎首次顿住身形,抬脚将一头扑上来的巨虱踹成肉泥,用力吐出一口气。
这样的距离,他已经看得到枪王的身影,看得到其周围是何情形,也看到了他面对的是谁。当然,他也看清了局势,看透了那个骄傲的红衣男子为何会绝望,因之决定放弃。
“小场面而已,犯得着这样。”
轻笑一声,十三郎不知对谁说话。他没有急于加入战场,而是平定呼吸稳住身形,将浮躁不堪的法力尽快安抚,同时不耽误拳打脚踢、解决掉几头腾空扑上来的巨虱。灵敏的巨虱比大灰灵活,但在连鼻子都能当成武器的十三郎面前卖弄肉搏术,它们哪有资格。
待将一切安置妥当,十三郎的神情越来越平静。下方巨虱聚集成团,几只海螺游荡过来,在一头准虱王的指挥下,开始搭建登天之墙。
十三郎没有理会这些,连看都没有看下方一眼,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连做三件事。
收刀,放飞蚁,最后拿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弓。
掌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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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三章:欲飘乱披风
“坚持住,我来了。”
接到十三郎以无声行动传来的这道信息时,枪王几已油尽灯枯,真真走到穷途末路。
大红披风变成酱紫色,几处暗渍上泛出的浓稠意味,好杀如他都觉得厌恶。曾经鼓荡风雷,此时如一道铁幕挂在身上,沉重难以负荷的感觉时刻提醒着枪王。
放弃吧,放弃即可解脱。
太累了,实在是太累了!对手强劲无所谓,杀不完、杀不死才是真绝望,超过一个月时间,出枪不知多少万次后,再锋利的枪锋也已挫顿,再无匹的决心也已磨干,身体内只余下疲累与空荡荡的感觉。枪王相信自己尽力了,纵想说服自己再振雄风,也已没有了理由。
问题出在对手身上,那不是可以攻克的对象,因为:它是一座山。
一座三千米高、两千米大、真实的、坚硬的、还有无数死士为之守护的山!一只标标准准的八级海兽、但又远比八级妖兽难缠的巨大海螺。
造物神奇,修真世界里无论什么生命都可化灵,海螺这种低等生物,休说八级,十八级都未必能化成人形,但它有着其它同级妖兽永远都不能具备的特殊能力:近乎无限增大的身体,与充裕到近乎不死的身体,还有比龟鳖等著名长寿的妖兽更久远的寿元。
海螺,身体上有着盘旋螺纹的钢盔巨兽。它的壳是那样的厚,厚到枪王一枪都只能钻个洞。而不是两面通的窟窿;它的身体是那样的大,大到凭身体就能超出枪王的攻击距离;它的生命是那样的强。强悍到枪王一枪搅乱数十丈内的一切,对它来说只不过像是人类被扎了一针......好吧,这针扎的比较深,但要扎多少针才会死?
站在头上打不到脚,攀在腰间刺不透心,当身体庞大的一定程度,体积本身就是一种武器,不还手让你打。你能如何?
移山填海?世间的确有那种人,比如老祖宗。她老人家以神通化作巨山,块头儿一点都不比这头海螺小,模样俊俏壮阔得多。可惜枪王不是老祖宗,否则一巴掌拍死它好了,何苦鏖战月余。
还有,它会自愈。借助巨虱、也就是其身体上的寄生物治愈自己。每当枪王被逼退,周围总会有一只只巨虱褪去夹克,露出白花花红艳艳绿油油、令人见之欲呕的身体,飞蛾投火一样钻进螺王的伤口,之后就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这太古怪了,哪有寄生物为宿主提供帮助的道理。就算有,也没有可能为之舍弃生命,太无私了吧!
“相互依存?离了它就不能活?那它干吗放出虱群?还是说虱群为什么要离开它?”
枪王无数次想弄明白这个问题,结果都不了了之;现在他不想了,没空也没精力再想。事实摆在眼前。爱信不信。
或许这就是海螺化灵后觉醒的天赋:吞噬寄生虫补充自己,之后寄生虫再度繁衍......
逃是逃不掉的。八阶海螺的攻击很一般,至少在枪王眼里不值一提,远不及那些巨虱难缠;但它有一项称得上邪门的天赋:乱空!
传闻空间亦有隙,就好像树木存在纹理,钢铁也能融入炭粒一样,看不到,肉身感觉不到,神念也无法探查。正是那些隙的存在,才让瞬移成为可能,是元婴飞跃空间的基础,同时也是空间裂缝产生的初始。
不要觉得不好,相反这是好事,不仅仅针对道法修炼,还因为这样才能让不同的空间实现互通,进而满足人类永远都满足不了**:看到外面的世界。
乱空是枪王取的名字,未必为那只海螺所接受。每当枪王冲上天空试图逃跑的时候,海螺王便会召集附近子民集体呼唤,如柔情的妻子挽留远行的丈夫一样。
结果很奇妙,这一唤就把枪王给唤了下来,片刻耽误不得。
他不能不下来,因为那些所谓的隙被海螺的呼唤声聚集到一起,犹如裂缝。
那是天堑,是真正无法迈过的坎儿;除非枪王修炼到有资格横渡虚空,至少能够初尝寂灭风而不毁才能硬闯。如果不是海螺施展起来并不容易,且看起来不怎么能操控的话,这一仗根本不用打,只要它在对手的身体上聚合一道空间裂缝,必死无疑。
枪王的枪锋锐利,但还不足以破开虚空;枪王战志坚狠,但也不能屡次被一只螺蛳拽下来不觉得恶心;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枪王有理由相信这些并不是全部,那只海螺王的体型级别注定了它并非所有巨虱的老祖,至少不是唯一。
水下还有螺王,或许比这只更大,或许数量更多,又或者两者兼有,更大而且更多。
这可怎么打。
......
......
枪锋依旧鲜艳,枪身依然坚硬,持枪的手却没了力气;厮杀越久,枪体内的杀意便越发浓厚,红艳艳的光华穿透黑沉沉的表面,仿如下一刻就要活过来。
“生灵?晚了点啊!”
枪王知道这种现象代表的含义,也知道这是何等机缘,但他......已经把握不住。
法宝有灵,枪当然可以生出灵,不是灵性,而是真真切切的灵物。为了这个目标,枪王没有如寻常修士那样捕捉灵体充当枪灵,而是任由它在磨炼厮杀中自产。只有这样做,宝物与灵体之间的契合度才最高,威力也最大,成长的前景也更广阔。
枪王的枪,本身品质不消去说,此时已处在生灵的边缘;枪王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判断,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不用多。就能够让自己的爱枪生生拔高数个等级,成为一把无坚不摧的绝世神兵。
又一次被虱群逼退。枪王身体上增添几道伤口,流出的血已经不多。红艳艳的枪身更加明艳,持枪的手抖动更加剧烈,几乎把持不住。枪王的神情更加暗淡,眼神灰暗有如死人,看不到多少生机。
“等你的下一任主人吧,假如有的话。”
逃不掉,杀不完。余下的办法只有一个:擒王!只要杀掉那只螺王,才有可能突出重围,才能赶在或许存在的其它螺王上浮之前逃走。面对数量庞大的对手,擒王永远是最直接最最有效的手段,这么简单的道理十三郎懂,枪王焉能不知。
但他做不到,努力了无数次。结果依然如故。最最接近的一次,枪王险险杀上海螺王的头顶,大可延着那个可称之为嘴也可称为屁股的地方发动绝杀。结果很悲哀,海螺王只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将攻势化解,连同枪王被重创,险些当场被灭杀。
它浮起来。或者说,它把自己的身体站得更高。
海螺身体三千米高,远远超出黄沙天的限制,直接将枪王顶入黄沙,顶入到那个令十三郎畏惧不已的陷阱内。片刻时光。枪王身上两件护身之宝灵性大失,若非披风神奇。恐怕真的会死掉。
海螺呢?它的屁股还在水里,自然不用担心什么,只要重新沉下身子便可。至于黄沙的喷射之力,海螺的壳子厚度过丈,哪是随便就能打穿。被海螺一同顶进黄沙的巨虱当然死了,可那算的了什么,九牛一毛。
枪王不缺法宝,护甲没了可以再换,消耗的法力补不回来。还有他再不能指望从海螺的要害处攻击,但若不那样做,就只能由正面、甚至底盘发功攻势......
休说海螺壳子厚,关键是巨虱不肯答应。此刻聚集在周围巨虱何止万头,六阶甚至准七级的不知有多少,等枪王一个个把它们杀光......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颤抖、不得不颤抖的手轻轻抚过枪身,枪王感受到枪体内传来一声悲啸,似在激励他振奋精神,不要轻言放弃。
眼里闪过自嘲,枪王抬头望着看似极远又好像近在眼前的海螺王,脸上流露出厌憎的神情。
“本王纵横一生,岂能糊里糊涂死在一头肮脏之物的手......吗的,它连手都没有。”
打了个把月,枪王甚至弄不明白这一仗到底为何发生,不能不说憋屈。摇头驱散杂念,不理初生枪灵的呐喊,枪王收枪入怀,抬手解下披在身后的大红、如今已彻底成为紫色的披风,将所余不多的法力、还有别的灌输其中。
亮光起,符文现,枪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血披风徐徐飘起,模样渐渐化虚变淡,整个如一只玄奥浩渺的符文。一股磅礴的气息渐渐升起,其威压推送出无边巨浪,勾出一团巨大漩涡。
远处、或者说近处,巨大的海螺感受到危机,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后退,同时指挥着身边的一切朝那团漩涡猛攻。但它并不擅长速度,过于庞大的身体就是最最醒目的标靶,想不中都难。
枪王看到了海螺王的动作,第一次感受到整个纠缠许久的对手身上传出的恐惧,无边快意自心中升起,仰天大笑。
“本王用枪,名号却是披风王,知道这是为什么?你可知道本王......”
“傻逼!”
一声厉喝打断了枪王的意淫,咆哮般的声音讥讽道:“人家弹琴找观众好歹弄头牛,丫对着一只螺蛳谈情说爱,要不要脸?”
“本王......”
“王你个头,没有我的命令敢用大招,蠢货!”
星光起,箭芒至,火海蔓延飓风呼啸,隆隆雷鸣回荡在整个天地间,宣告反攻的号角已然吹响。
“拔枪,看我杀了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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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四章:天下无敌(求月票)
“看我杀了它!”
念至人未至,声到杀势起,两道流星接踵而来,撕开同一条凶途。
单箭一人,头顶脚,脚带头,看去竟还好像连成一体的线。
四十年前,被惑心智的小公主于百里外突施冷箭,险些要了十三郎的命。四十年后,弓还是那张弓,箭还是那支箭,变掉的是发箭的人,受箭对象也比上一次强大太多,攻防均不可较。
小公主的境界仅过元婴,记忆有缺修为局限,对掌天弓的祭炼也不全;即便如此,十三郎付出的代价是卡门的一刀加上手指,还有他的数千飞蚁,与那双任何人不能轻视的手掌上的四根指。若非十三郎战场有感得悟,结果依旧未知。
如今,十三郎修为有成,九年成就火灵,仙讯台断破红尘,三年沉睡四年静思,老祖宗亲自为其调理身体。
世间谁有这等待遇?拥有这等机缘?绝对没有。得到这种机缘若不能修为大增,十三郎干脆去死好了,哪还有脸称自己天才。
城主楼前杀不净,十三郎非但抢到掌天弓,更因此感受到一点灵犀。见掌座,窥未来,八指先生四方远游,老祖宗都为之感慨:此子实有可能参透天机,未达大修,已得化神之意。
二十年游历,十三郎身在玩,心在动,神在思,念随想,直至意达清明,真真切切感受到天地之召唤,修为也随之踏破重楼,早等高宇。
如今的他,是大修。
不是常人所言的大修士,而是一个看不出境界,理不清底蕴,灵、魔、妖、法、体五修齐备,风、雷、火、土、木通全的,独一无二的大修士!
十三郎吸收过罗桑木,得过剑气,吞过土灵,身体内含万年雷心,真灵之火。
他还有冥气,吸收过了磁山之力,曾受过夺造之术,甚至刚刚得到并研究了近一年的水灵珠。
十三郎会塑灵变,定字诀,五鬼搬运,造诣日深的禁法;他左手吸灵,右掌化魔,自断经脉,心藏岁月之变,眉心灵犀之眼。
他可赠断红尘,吐纳业火,鞭斩尸诀。
十三郎身边有大灰,有天心,有哑姑,有三卡,还有子孙无尽的厌灵蚁。他是炼器师,他有天绝剑,有掌天弓。
他的老师中有鬼道,有谷溪,有院长,有大先生,有院长,有燕山老祖,甚至还有魔宫宫主。
十三郎炼化了十片金乌的鳞,他身体里有一根金乌的爪子,他还有一只沉睡的金乌魂,他还有一道真灵都比不了的意志藏在体内深处!
这样的人不厉害,什么人敢说自己厉害?这样的人不骄傲,有谁敢顶着骄傲两个字?这样的人不狂妄,天下还有谁有脸去狂妄!
年近八十,十三郎走完了别人几百年、甚至千年都不能走完的路;这样的人不霸道,还有谁敢说自己霸道!
他还有一颗心印,一颗至今都弄不懂的印。
这样的他,如今的他,当今当地的十三郎,有什么理由惧怕一只八阶妖兽,且是一只憨蠢笨呆占全、痴愚污卑通透、只有一副庞大身体与坚硬甲壳的妖兽?
同阶无敌?太轻了!
要知道,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部分,真正护佑十三郎一路往前的不是力量,而是他的那颗头颅,以及头颅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永远跟随不变的智慧与坚狠......还有狡诈。
狡诈的十三郎,不可战胜!
......
箭破流星!
掌天弓一箭,经小公主之手发出时,枪王曾自承枪意有所不及。如今从十三郎手中施展,除威力提高不知多少倍之外,别有一番意味与神采。
那是一种......明亮的感觉。
何谓明亮?
地牢的墙壁上开了一条缝叫明亮,黑暗的屋子打开一扇窗叫明亮,峡谷的天空叫明亮,生灵由沉睡中睁开眼,也叫明亮。
犹如沉睡中睁开了眼,整个世界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明亮,就是那一箭给人的感觉。仿佛这天不是天,而是一片虚假的幕,是一条锁住手脚的枷,是一扇紧闭的门。
当那支箭矢飞出掌心,所有虚妄为之退避,整个世界为之打开;光华照进黑暗,驱赶一切污秽与阻障,直入那黑沉沉的内心。
轰——鸣——
不是轰鸣声,而是声音听起来就像轰鸣两个字,放大千万倍!
轰字响起,沿途亡命跃起的巨虱穿成一条整齐的线,就这样定在什么都没有的空中,连目光都来不及改变。轰字落音,所有被定格的巨虱化成血雾,十三郎的身体顺着血雾组成的通道笔直向前,染透一身红霞。
鸣字响起,光华接触到正急忙下沉的海螺厚壁,耳中传来扑的一声响。
不是咔嚓,不是砰砰撞击,也没有龟甲开裂的必然征兆;只有扑的一声,轻轻柔柔,波澜不惊,显得随意极了。
鸣音落定,数千米剧烈晃动的海螺陡然一次停顿,随后骤然拔高,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其头顶、或者说屁股上喷出一股污秽喷泉,贴近水面的腰间出现一个十余丈的大洞,露出里面灰白和着鲜血的肉酱,潮水般外涌。
肉酱流进大海,竟如同油锅里加了一瓢水;泼天风浪顿起,海螺周围千米之地,再无一只妖兽稳得住身形。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无法稳住身形,那些巨虱仍然挣扎着想要靠近海螺的伤口处......准确说是那一片海面,目的赫然是为了吞噬!
事实证明,巨虱可以为海螺填补伤口,然而当它身体里的肉流到海里,就变成最最纯粹的食物,是巨虱无法拒绝的天诱。为了争抢那些肉,大部分巨虱置海螺的召唤于不顾,蜂拥而上彼此争抢,连枪王都扔到一边。
妖兽就是妖兽,再怎么样也不能真正做到铁血求杀;海螺与巨虱本就不是同类,碰到这种状况,怎么能压制它们心底灵魂的欲望。在那些血肉被争食前,海螺能得到的补充极其有限,与它受到的伤势相比,称得上九牛一毛。
强势一杀,海螺重创,但还没有死。
它太大了,真真是太大了!
......
......
枪王傻了,忘记了施法也忘记了身边的一切,痴呆呆直愣愣的目光望着那个喷泉一样、此刻正缓缓收缩的大洞,身体完全僵硬。
海螺自愈,没有巨虱的帮助同样能进行,不同的是它的精力消耗太多,本源受创,毫无疑问此时发不出乱空神通,是逃跑的大好时机。
也就在这个时候,十三郎的清喝声传入耳鼓。
“蠢货,接着!”
枪王茫然抬头,头顶落下一颗玉瓶,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疗伤补充法力的药。月余鏖战,枪王彻底成了穷光蛋,否则断不会如此绝望,还会继续挣扎下去。除了玉瓶,十三郎同时扔下来的还有十几颗银灿灿的光球,上面闪耀着禁制光环,似封印着什么。
“这是什么,这是要干吗?他怎么......”枪王依旧在发呆。
这一箭的威力超乎想象,更超乎想象的是十三郎的速度,仅仅这么会儿功夫,他已从百里之外赶了来?按照枪王的估计,哪怕自己状态全盛且全力、不,是不要命的施展,也不可能达到这么快。
枪王对十三郎的记忆停留在二十年前,区区二十年时间,他想不出十三郎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得这么强!
“看好了,这么用。”
清叱再起,三颗银球在伤口海螺的伤口附近炸开,瞬间织染出一片百丈宽的红霞。随后那一幕令枪王目瞪口呆,十几只最最忠心的巨虱、包括一只准七级在内通通流露出惊恐至极的神情,浑身颤抖着倒退八方,再不理会海螺召唤。有几只巨虱惊慌过度,竟连身形都把持不住,延着海螺的身体滚落海中,掀起无边风浪。
煞灵球,内含金乌真火所化的凶焰,给还中妖兽的感觉更加致命。它们的感觉中,自己仿佛飞到一团扑不灭的烈火中央,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活活蒸干!
真金不怕火炼,那只水货不怕火!
枪王不知道这个,震惊过后傻乎乎的目光望着手里那十几颗球,心里想要是有这东西,本王怎么会被困这么久?早就跑......不对,或许早就杀死它了。
“发什么呆,跟上!”
至始至终,十三郎都没有看过枪王一眼,他的目光专注甚至痴迷,死死盯住那个山洞一样的伤口,身体延着第一箭的轨迹,如第二支箭矢朝海螺飞射,撂下一句让枪王为之胆战心惊的话。
“守住洞口,我要掏了它的心!”
枪王猛的啰嗦了一下,顾不上再呼吸乱想,收符操枪一口将玉瓶中内的丹药吞光,晃动身形跟上十三郎的步伐,自觉担当起小弟的职责。
“小心,他的肉有......嗯?啊!”
惊呼中,十三郎手中出现一把七丈长刀,掌心轻按,刀柄处再弹三尺刀锋,随后握住斩妖刀中央,身体疾速旋转。
飓风鼓起,千万把飓风化成刀锋,还有一支真正的、沉重的、锋利的、旋转的刀山,一头扎进那个洞,扎进海螺的身体内。
“我靠!”枪王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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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虐杀
一座山在水中翻腾什么样?
切骨断心的剧痛让这头海螺彻底发了疯,本不擅长移动的它咆哮着在海上飞窜,沉浮,甚至高高跃起。风浪翻涌,巨螺掀起的狂涛冲上黄沙天,冲散一个又一个旋转沙涡,跌落再次飞到空中,绽放片片礼花。
万米海水一片血红,百里之内海啸叠加,无人可以立足。
那个钻进身体里的人类如猴子一样乱窜,能让海水沸腾、连枪王都要回避的腐蚀之力居然奈何不了他。七八丈长的斩妖刀在其手中急剧转动,分明就是一根无限拉长的钻头,钻透了它的胸,钻开他的胃,豁开巨螺的肠,割断了它的生机。
轰鸣声声,肉酱如泄洪一样从伤口涌出,门口守卫的枪王如梦初醒,毫不犹豫施展神通帮忙,抓了抛抛了抓,担当起一名光荣的挖挖工人。
任何修士,哪怕刚开始修炼、头一回感受到法力气息的修士也懂得一样神通:凌空摄物。枪王实力堪比化神,此时干的就是这么简单的活,将海螺身体内被切碎揉烂的内脏腐物通通抓出去,扔到宽广无尽的大海。
别说,他干的真利索。目光看去,枪王稳稳站在洞口边,后背紧紧贴着海螺的厚壁,右手持枪严阵以待,左手一抓一抛再一放来回挥舞,像极了一名指挥交通的站警。
安排枪王守卫,十三郎本意是担心巨虱群援助,避免那些回复能力超强的肉身重新聚合到一起。现如今海螺疯狂挣扎。哪有什么巨虱能靠近得了;几只体型较小的海螺亡命冲上来,被跃到空中的螺王当头砸下。活生生夯成两滩肉泥。休说下面垫的海水,凭海螺那样的身躯与重量,哪怕下面什么都没有,谁又能承受得了它的重压。
偶尔有巨虱凭借超灵敏的身法接近洞口,早已头晕眼花、铠甲碎裂不成样子的它们,如何突破得了那杆枪。
那是枪王的枪,到死也非几头快残废的巨虱所能比,此刻枪王精神大振。法力得到弥补,宛如枯树发芽春风二度,鏖战三日夜的西门大官人重新打了鸡血一般,生猛无比。
对枪王来说,泄洪这样的事情实在太轻松,以这样的方式复仇实在太解恨;不管海螺怎么摇怎么翻,怎么转怎么跳。他的身体都如钉子一样死死钉在原地,左手不停的抓、挥、抛,再抓......
“嗷!”
眼看着那股污秽洪流朝外倾吐,枪王觉得胸膛都快要因为兴奋炸开,生铁一样的面孔上竟然挂着两行泪水,仰首发出一声长嗥。
“哈哈哈......爽啊!”
什么修士矜持。什么大能尊严,什么重伤疲惫精元丧失,此时此刻,枪王就是一个被欺负半辈子突然翻身的街头地痞,一个窝囊大半辈子突然换上熊胆的屠夫。什么都不想再管。
铁枪再度红艳,枪体内嘶鸣声越发亢烈。但不是因为杀戮增加,而是因而感受到与自己心连着心、魂接着魂的主人的那股志,那股要戳破天、撕裂海,活生生将身边这座山挖空的决心!
嘶鸣声声,洪涛阵阵,血肉横飞,敌酋授首,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诞生?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杀戮之灵!枪王感受到了铁枪的变化,感受到那股磅礴向天的意志,毫不犹豫、不惜在动精元朝枪身喷出一口本源之气,与之一同狂吼。
“啊!”
终于到了那一刻,伴随着枪王的厉啸,一道赤红光芒自铁枪内飞出,钻出水幕,窜上天空,直透九重云!
天上无云,但是有沙,无穷无尽的沙;奇怪的是,本为灵体至害的黄沙奈何不了那道红芒,颗颗撞散颗颗裂,团团飞扑团团化需,任其遨游自如。
真,天,佑!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意志,是天道奖励给那些本不存在、但凭着一腔意志与无数年修炼活生生凝聚出来的生命奖赏;血域并未真正成就天道,可阻挡万物生命轮回,但却阻挡不了这道至高无上的意志降临。
天空一道惊雷动,响在所有身在血域的修士心头,响在每一头生灵的魂魄里,虽短暂到即可忽略不计,仍给他们播下了一道种子。整个天空沸腾了,四方天空的黄沙齐齐倒卷,一同将那缕红芒淹没,誓要将其扑杀在摇篮内。
它们要灭绝这个祸根!
“归!”
枪王嘶声咆哮,红着双眼盯住天空,身体却没有移动半分。这是他的岗位,是他必须守好的疆土,纵有天大的事情发生在眼前,纵然他愿以生命代替枪灵,此时也不能动弹分毫。
呼啸之声再起,红芒感受到主人的焦灼与呼唤,遨游中卷灭无尽沙海,如一头曾经上过天空的化龙鱼,带着骄傲与不驯,桀骜与奋烈,掉头冲入云海。
残念之海!
黄沙紧随其后,随即与残念发生碰撞;四面八方的残念纷涌而上,以自己死后也不甘心的意念掩护同僚,掩护那个被它们认作同类的灵。
天空燃起大火,由黄沙幻灭引起的天火,仿佛最最绚丽的烟花,目送那颗流星历经磨难后回归,一头撞进被它视为家园的枪。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枪王大笑,得意的笑,骄傲的笑,笑花了脸,笑开了嘴,笑得骨头都仿佛散了架。此时的他精力几近枯竭,之前为血披风输入本源的后患发作,苍老枯干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站都站不稳。
但他还是站住了,非但站住,还站得格外地稳。战斗还没有结束,他没有权利让自己倒下,更没有、也不愿因喜悦而放下。他还要,继续战斗!
海螺挣扎剧烈。反击猛烈,有时竟能将大半个身体钻进黄沙层,试图借助黄天的力量驱赶强敌。但是没有用,十三郎躲在它的身体里面,除非海螺自己化成飞灰,再厉害的沙也伤不到分毫;至于枪王,他以枪在身后挖出一个人形凹槽,把身体卡死在里面。
哪怕我死。也要让你死!
海螺不怕和枪王拼消耗,假如有可能,它真的愿意留在空中,任凭黄沙慢慢把这个抛洒其内脏的凶徒磨死。但它做不到,它太大、太重、也太笨,八级妖兽不会飞行,天底下找不出几种这样的笨货。海螺就是其中之一。
跃起,落下;翻滚,扶正;入海,又腾空。身体内不时传来爆炸声,一炸一片一炸一窝,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威力一个比一个强。
是什么?枪王知道。他担心十三郎被海螺血肉腐蚀,无时无刻不以神念跟踪,结果看到让人瞠目结舌一幕,为之痛恨痛骂,几番愤愤不平。
“我靠。这样也行?”
十三郎单手持刀,一边不停地朝周围扔出一颗颗石头。一扔就是一颗炸弹。
那是灵石,绝对不为魔气所容、使用时需以隔魔法阵严密宝物的灵石。
假如放在外面,抛洒灵石只能让对手周围的魔气更浓郁,反为敌方所用。然而这里海螺的肚子,魔气能从哪里来?当然是海螺的身体,也就是它的肉,和它的血。
根本不用管,也控制不了,团团血肉自动释放出精纯魔气,将海螺无数年来辛苦修炼的精华与那些一文不值的灵石同归于尽,卷起层层风暴。
灾难,十三郎就是一个灾难,他的心如铁,性如狼,手段比狐狸更狡诈,算计比豺狗更狠毒。至于那把刀,枪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他曾亲身体会过海螺肉的威力,对法宝神通的污蚀极其严重,严重到连他都要忌惮。十三郎不怕,他的身体上有一层淡紫色的火焰,看去如果一只火鸟,将一切碎肉烧成灰烬;那把刀连一丝法力波动都没有,根本就是一件堆积材料的铁块,但他不知用的什么,偏偏就是侵蚀不了。
连灵石都能变成武器,效果比法宝好多了,只管一把把的仍出去。
“灵石?我也有几个呀?”
枪王忽然想起来,自己曾因为好奇、研究、或则干脆就是为了纪念或则好玩留有几枚灵石,白放几百年没什么用,此刻何不亲手用出来,体会一把扔石头砸死八级妖兽的快感?
“算了算了,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假如换成大灰,此时无论如何忍不住要试一试,枪王最终按住了自己的欲念。不仅因为他的性情更严谨,此时最应该做的是防止生变,让这种虐杀持续下去;还因为他要防范海螺临死一击,还有那或许存在的理论性大招。
未破化神的枪王都有拼命手段,海螺是正牌八级妖兽,没有理由只有那些低劣本领。枪王知道十三郎此时并不轻松,明确了自己的职责,做足了出手、甚至付出生命的准备。
“反正是捡来的。”
结果让他很失望。除了一次碰运气凝聚出来的近似虚空裂缝,海螺从头到尾都没有用过什么大招,完完全全就是瞎折腾,直到数千米大的身躯几乎被挖空。当这个过程进行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海螺实际上已经死了,只是十三郎还有枪王都觉得不放心,继续挖的挖排的排,凭空多忙了一炷香。
“死了?”直到十三郎披红挂彩出现在身边,枪王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死了。”十三郎淡淡点头,仿佛刚刚对付的不是什么巨妖大害,仅仅是一只野狗。
杀一只八级妖兽,就是这么简单。
“真的死了?”枪王仍有些失神。
“什么大不了的事,赶紧走!”十三郎神情疲累且憔悴,身上一个劲儿冒烟,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伤的有多重。但不知为什么,他的神情丝毫没有松懈,相反显得格外凝重,似在担忧什么。
“从你身上,我算看透了什么叫大能。”
毫不客气一通嘲讽,十三郎飞身说道:“家里那几个蠢货要是像你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我操!”枪王面沉似水,用力吞下一口涌到嘴边的血。
......
第七百八十六章:悟与怒
返程并未耽误多少功夫,甚至比十三郎来时更顺利。
原因两方面,一则十三郎得到强援,尤其那杆诞生枪灵的长枪凭心意便可攻敌;此外还有一点,原本密密麻麻的海面稀疏不少,无论巨虱还是海螺都不像之前那样紧密。
看到这种情形,十三郎的心情放松不少,暗想既然它们不是朝一个方向而去,证明和平号的吸引力没那么大,穿上三名大能守护,理应出不了岔子。
给枪王大致解释两句,十三郎没说太多。他知道此刻不是谈这个的时候,枪王真真是已经拼到油尽灯枯,伤势沉重不计,连本命精元都丧失不少。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他赶紧疗伤,恢复实力还在其次,不落后患才是真的。
“治伤我不在行,回去让血舞帮忙,当年他伤那么重都没死,肯定有一套。”
事实上,不仅仅血舞,百花蓝山都擅长自我调理;较真算起来,十三郎受伤一点不比他们少,这方面却最差,通常都靠强悍的身体硬扛,无非时间多寡。
担心枪王担心,十三郎说道:“现在他听我的。”
枪王沉默了一会儿,忽抬头说道:“血域内,本王的命是你的。”
十三郎一愣,半响没回话。
枪王重复说道:“血域内,本王的命是你的。”
十三郎真正明白了枪王的意思,微笑说道:“出去就翻脸?”
枪王无力争论,不理他。
十三郎收敛神情,说道:“先养着,这次不死就不会死,不要胡思乱想。对了,以后别本王本王的叫,血舞已经改了,你也一样。”
枪王目光投向四方海域,良久才说道:“情形不对,你应该比我清楚。”
十三郎淡淡说道:“没有破不了的局,只要不是实力绝对超出,谁都别想轻易设计我。”
枪王点点头,想想忽然笑起来,笑容轻松惬意甚至带着一丝调弄,笑完长长叹了口气,似极感慨。
十三郎好奇,问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枪王感慨说道:“我相信你的话,再不用考虑今后怎么样,焉能不开心。”
十三郎愕然冷笑道:“当苦力这么开心,老祖宗真是看错了你。”
枪王坦然说道:“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你想用这个来打击本王,恐怕用错了心思......不用急,这是本王最后一次在你面前自称,犯不着生气,犯不着装生气教训我。”
装生气应该是孩子气,十三郎好生无趣,嘲讽道:“我生气?为你?德行!”
枪王只是笑笑,再不开口。
不为胜败得失而累,只求做好自我。枪王连老祖宗的期望都已看开,愚忠不改,但已再不会因此背负重压,心境提高到一个全新层次。
这是悟,经此一战,枪王称得上大彻大悟。
战场领悟从来不是谁谁谁的专利,十三郎可以,枪王当然可以。他的实力早就达到破境要求,差的就是心境,还有契机。不同于提升战力,这种领悟对修为境界有极大益处;如算上枪灵诞生带来的助力,此次生死关卡带给枪王的好处惠及终身,堪称一次升华。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下来,还要把身体彻底治愈,难度不小。
十三郎稍一思索便弄清原委,酸酸的语气说道:“得到这么多,仅仅给我当一段时间的打手可不够;不行,等回去得和老祖宗好好谈谈,让她补偿我。”
没有十三郎救驾,枪王此刻已经归墟,再多的感悟也没用;就算现在,假如不是十三郎帮忙,枪王疗伤无门还需时刻防范危机,很难活得下来。
话是实话,说话的语气有些无聊,说话的人有些贱,或许可堪称试探。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枪王干脆说道:“能离开的话,我把披风送给你。”
十三郎哧的一声笑,说道:“编点像样的好不好,当我是傻......玩真的?”
那件披风还在枪王身后,老实讲并不好看,一点都不像极品法宝;因沾染了太多鲜血,它的颜色暗黑中透着紫,又不是那种纯正的紫,而是血液放久甚至发臭之后才具有的酱色。十三郎很奇怪这件事,按理说法宝不沾血是最起码的品质,为什么披风不是这样?偏偏枪王之前一本正经拿它当宝贝,比那根枪看得还要重。
枪王点头,回答道:“从今日起,本......本座一心伺枪,披风王这个名号,不会存在了。”
本王变成本座,十三郎哭笑不得,说道:“那也不用连杀手锏都扔掉吧?我从来不嫌宝物多,越多越好......”
枪王挥手打断,说道:“经过这一战,我明白了一条道理。”
十三郎大为好奇,示意自己在听。
枪王说道:“这件披风,当我用到它的时候,意味着死期已至。”
十三郎哑口无言。
枪王斟酌说道:“或许可以这样讲,看到它,我会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死。”
“呃......”
十三郎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想这货没傻吧,是不是伤的太重,脑子糊涂了?
某种角度讲,枪王的话并不算错。披风是他的杀手锏,其实一直、甚至永远都没有什么用。因为枪王不会因为比试争胜动用披风,当他要用到的时候,通常意味着走上绝路,可不就是要死了。
绝杀重器带来的不是保障,反而是心障,这种事情实在太奇妙,但它的确有可能存在。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枪王的同族陆默,专侍一刀,痴情程度让人不能相信。那把刀是血杀族修士选刀而来,一路修炼一路祭炼一路提高,其本来的品质着实一般。很难想象陆默身为第一圣子,会找不到一件比那把黑刀品质更好的法器。
好处当然有,据说这样可以集聚精神,让本来只有十分的潜力发挥十二分,还能如何如何如何如何,等等等等。
十三郎是不信的,他觉得手段当然越多越好,手段越多变化就越多,变化越多对他越有利,才能更好地把控局势。
不同的人不同的路,此为一证。
枪王显然是仔细想过的,认真说道:“我和你不同,藏不了东西分不来心,掌握不好什么时候搏命什么时候退让,只能一往无前。这次战斗,假如我一开始就把它用掉,虽难免受伤,肯定能够冲出重围。结果你也看到了,不死不活磨到后来,就算用它我也活不下来,连杀掉对手都做不到。”
十三郎微微挑眉,说道:“听这意思,开始的时候使用它,你能杀掉那头螺?”
枪王傲然一笑,说道:“就算当场不死,起码去掉八成命。”
“靠!”
十三郎大吃一惊,毫不犹豫伸手说道:“拿来,现成买卖,别等什么以后。”
不能不吃惊,别看十三郎功成身退,除了出把子力气,似乎没付出什么代价。但这不表示海螺好杀,须知枪王所说的杀是从外部建功,将全盛海螺一举灭杀!与十三郎的方式相比,时间缩短一万倍,难度提高到不可想象的程度。
这样的东西有人送上门,十三郎如果还拒绝,岂不成了傻子。
枪王推开他的手,说道:“离开的时候再说。”
十三郎悻悻望着他,半响忽说道:“有忌讳?”
枪王很老实地回答道:“有,难保会当场死掉。”
十三郎冷笑说道:“你都不怕,我会死?”
这话叫人生气,枪王无奈说道:“它实际上是一张符,来历就别问了,现在不可能有。你需要知道的是,这东西的威力分段的,比如你的法力生机只够满足三段,到了那个点它就不会再吸。可如果你刚刚好达到四级,但只想使用三级威力的话,是做不到的。”
十三郎张口结舌,半响说不出话。
符篆激发需要法力,有些威力大的还要输入本源精气甚至生机,这个不难理解。但是吸收不能控制,显然是因为这张灵符的来历,证明其不是此界之物,也钻研不出来。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灵符无法控制,万一使用者的能力刚刚好卡在某个关口,等于是要把人活活吸死。当然每提高一级,威力肯定会大很多,可问题是人都被它害死了,威力大还有什么用?十三郎从来不认为同归于尽是什么好品质,只要有可能,他宁愿忍屈含辱选择暂避,留到自己强大后再说。
十三郎的真实境界不能与枪王相比,既然他都无法抗拒,十三郎多半没戏。
“你刚才......”
“我刚才并未真正激发,后面还有一道步骤。”
枪王作势擦擦头上的汗,说道:“捡回半条命。”
十三郎愤怒说道:“那是我的命。”
枪王一本正经点头,说道:“血域内。”
十三郎冷笑连连,正待说点什么,神情忽为之一变,勃然大怒。
“果然是一帮蠢货!”
和平号居然还在战斗,而且打得这么惨?
......
第七百八十七章:从未如此暴怒
远远看到和平号的那个瞬间,十三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有海螺,没有七级巨虱,就凭那些低级巨虱,能将包括三名大能两头上古妖兽一艘无敌战舰组成的队伍打成这样?
不错它们的数量是有点多,而且和平号一直前冲而不是逃;可问题是怎么会需要逃?十三郎行前下达的命令根本不是逃,而是把它们杀光!
看看那几个人,个个身形狼狈神色紧张,大灰居然伤到站都站不起来?看看天心,体型已被迫缩至最小,眼睛几乎瞎了一只。还有和平号,它居然......快要沉了?
兽骨做的船是不会沉的,有血有肉反倒不容易浮上来;十三郎虽然给和平号添了不少料,但只要底壳不灌太多水压太多重物,依旧沉不下去。以现在的情形推断,船体内、也就是被誉为行宫的地方恐已经被巨虱占满!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之前有某种不知名海兽袭击,比我遇到的那头海螺更强大?
东看细看,十三郎楞也没看到一头像样点的对手,内心由疑惑到稍稍安定,之后难以压制愤怒,老远就开口责问:“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少爷?少爷!少爷啊您可算回来了,为兄......”
可怜大灰头晕目眩,脑子已陷入混沌,仔细分辨后确认自己不是幻觉,顿时扯开喉咙嚎啕大哭,声音之悲戚神情之哀绝,铁石心肠亦会为之动容。
“哭什么丧,到底发生了什么?”
血枪再展,顶着巨虱的攻击,十三郎带着枪王登舰,但没给大灰好脸色。不是他不够宽容,而是此刻十三郎从几人的战斗中看出些问题,内心微怒。
“是这样的......”大灰被吓住了,不敢诉苦,蔫头蔫脑开始讲述。
十三郎越听脸色越难看,不但没有接手帮助几名累惨了的大修,听到一半就再难忍下去,忽抬手按住枪王的手。
“不要帮忙,让他们打。”
枪王一愣,心想我没帮啊,难不成要把枪也收起来,现在的情况......
“收枪,就让他们三个打。”
十三郎真是这意思,挨个指着几名神情疲惫的大修,破口大骂。
“你,你,你,还有你,通通都是废物!”
......
......
修士的战斗力很难有什么具体标准,至少做不到数字化,因为战斗本身不是预估或者精准判断的事情,对手、环境、状态以及克制关系都会影响结局。非要讲的话,仍只能按照爆发力,杀伤力,持久力,精神力,意志力这几个方面去衡量。
听起来有点儿戏,甚至有点像玩游戏,然而在某些极端情形中,的确可以按照打怪模式做估量,比如现在。
巨虱数量无尽,攻击方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可不就是演练战法的活标靶?假如和平号始终保持全盛状态,完全可以做到毫发无伤。换言之,这是一场持久战,消耗战,比的不是绝对杀伤,而是持久与意志。
三人两兽,杀伤绝对占优,意志坚韧不拔,余下只有耐力,对修士而言叫法力,还有长时间作战所必须付出的精神消耗。
和平号之所以陷入危局,原因很简单,三大修士一上来便火力全开,力图给巨虱造成最大杀伤,或者说是为了执行十三郎的指令:把它们统统杀光。
问题随之而来,最强杀伤意味着最大消耗,最大消耗意味着难以持久,不光光他们如此,换成谁都一样。
比如十三郎,击杀海螺并未承受多少反攻,但因为过程太漫长,用力太猛,险些把自己累散了架。返程路上十三郎基本没有出手,为了的就是恢复元气,也将一直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
三大修士情况类似,一路冲杀玩得那个欢,杀着杀着发觉不对劲儿,不但法力补充渐渐跟不上,随后因为和平号面临沉覆之危、不得不收缩回防援助两头妖兽,形势越发趋紧。
须知和平号战斗的同时保持高速前冲,换言之前方累计的巨虱不断补充,杀不绝,杀不尽,杀不胜杀。
后面的事情很简单,当大灰绝望想以生命燃烧璀璨的时候,血舞及时回援,救了那头驴但无法扭转颓局,情况越来越被动。
任何战斗都是这样,一方露出败势,另一方必然士气大振。巨虱这种妖兽智力低下,本能地感觉到对方流露出败相,焉能不为之疯狂。再后来,三大修士找不到能让自己得到喘息的机会,只能咬牙苦苦支撑,变成以丹药对抗数量的对耗。
更严重的问题随之而来,他们错估了这种苦撑与挫败感对精神的打击,进而带来极其严重的精神消耗。这事儿听着不可思议,说穿了一文不值;越赢越来劲儿,越输越没意思,不仅凡人如此,修士也不可避免会受到影响,程度轻重罢了。
需要提到的是,对修士而言,全力作战的消耗与慢悠悠打游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比如枪王,他一人支撑超过一个月,面对的对手比这里强大的多,凭的就是边打边撤边吃药还顺带调理自己。假如换血舞在他的位置上,多半也能做到。这边不一样,三大修士作战两接近两个时辰,杀死的巨虱恐已超过枪王一个月击杀的总和;同样道理,他们付出的代价也是枪王一个月内消耗的总和,甚至更多。
同样是一瓶子水,一个细水长流徐徐以图,一个是把瓶子竖起来,甚至干脆砸个稀烂;两者对比,后者带来的压力增大千万倍,对信心的打击尤其严重。到了眼下,老实讲三大修士都有些绝望,如不是还有十三郎可作为希望,若非三大修士收缩后防御的范围缩小,此刻早已恐已各个击破,将他们化做食物了。
可笑不?有点。
悲哀不?一点都不,应该说活该。
十三郎归来,三大修士惊喜惊奇欣慰不已,同时多少有些羞愧,甚至都没好意思与之打招呼。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枪王伤得有多重,十三郎既然能把他带回来,说明面对的强敌丝毫不弱于这里,结果......
丢人啊!
......
......
丢人归丢人,三人万万没有想到,千辛万苦支持到救兵前来,十三郎非但没有安慰任何人,反以最最恶毒、最最狂暴、最最蛮横也是最不符合其习惯的方式如此痛骂,骂了个狗血喷头。
“看什么看,不服?”
十三郎不管几人血舞王冷脸有多难看,百花仙子的表情有多委屈,蓝山的老脸又是多红,以最最轻蔑的目光撞向三人,他说道:“大能大能,你们大在哪儿?脑袋大还是胸大,脚板宽还是屁股圆?除了名声,你们还懂什么,还能做点什么事?就这也好意思叫大能,我呸!”
百花快哭了,她觉得十三郎故意的,除了头和脚,纯粹按照自己的摸样羞辱,用词之粗秽语气之激烈,态度之冷漠眼神之无情,足以激发民变。
血舞不服,一面杀敌愤怒说道:“有本事你来。”
十三郎冷笑说道:“啥意思?你承认自己不行?”
血舞不吭声,双手神通挥洒不停,恨不得一拳打死一千。
十三郎仍不放过,泼皮无赖般叫嚣:“说啊,怎么不说了?不说就是默认,默认就要承认......”
周围巨虱飞扑不停,船上所有法阵均已停顿,且大部分损毁到无法修复;可笑三名大能都已登船,居然来不及更换魔晶。
较真算起来,不能怪十三郎如此生气。按照他的估计,和平号此刻应该安然无恙,且至少往前多走数百里;假如他自己也在船上并且出手,此时或能赶到海螺所在的战场。结果弄成这样,不谈什么两大爱宠受伤心疼,损失都承受不起。
须知剧变尚未终结,难说还有什么巨妖大怪会出现。再来一头海螺不要紧,两头呢?如果比那只更强呢?和平号变成这幅样子,几大修士变成这幅摸样,该怎么打?
极度失望加上担忧,十三郎骨子里的那股拧劲儿彻底发作,咆哮般怒吼:“早知道这样,本将何苦费尽心思把你们聚起来,就凭......”
“咳咳,那个......先生先等等,先等等。”
蓝山实在听不下去,眼瞅着百花羞愤欲绝,血舞王只和自己较劲儿,无奈出头说道:“赶紧想个办法,寻条出路好不好?”
十三郎扭头望着他,冷漠的目光仿佛能刺透他的心,微讽说道:“寻出路?你的意思是逃跑?”
“这个......”蓝山想说现在不跑还能怎么办?别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你也累得不行。
“蠢货,本将不是你们......”
“咳咳,这个先放一放。”
仗着之前许下承诺有几分薄面,枪王上前说道:“这位道友的话有道理,眼下杀敌要紧,先把它们解决掉再谈。”
寻出路,解决掉,十三郎显然更爱后者,闻言频频点头,欣慰说道:“可算有个争气的,保持住,千万别学他们。”
血舞气到直哆嗦,蓝山呐呐难言,百花明显松了口气,秋水般的眼睛又开始转动,静等奇迹上演。
十三郎不管他们,抬手指着中央那杆光秃秃沾满血肉的大旗,喝道:“现在听着,你们三个都到这里来,背靠着背站好。”
扫一眼周围攻势更急的虱群,十三郎唇角微挑,泛起一抹死神才会有的冰冷微笑,目光复归于宁静。
“敢动我的人,本将要你们断子绝孙。”
......
第七百八十八章:刷经验也有专业
“血舞,三分力,吼。”
“百花,左实右虚,画。”
“蓝山,两分力,斩!”
“血舞别动,百花拦堵,蓝山补充。”
“两分力,吼。蓝山杀,百花休息。”
“胖胖下水,不用急,最小体型,专攻其双眼入脑。血舞三分力,百花补充,蓝山休息。”
“血舞......大灰你想干吗?”
“我,我想帮忙。”
“帮什么忙?”
十三郎一巴掌将它拍回去,骂道:“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不懂就算了,你也不懂?”
大灰悲愤欲绝,心想我懂有用吗?得有人听才行啊!与它相比,三大修士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十三郎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他们不如一头驴......
情何以堪。
不堪归不堪,事实正如十三郎所讲,还是这些人,状态比初始相差十倍,效果完全不同。非但遏制了巨虱的攻势,几人各自都能得到喘息的机会,经过丹药补充后,法力徐徐回升。
“刷经验都做不好,还好意思不服?你们是大能,怪我的话难听,拿出本事来啊!”
话不好听,但当面对的是单一的对手,尤其当那些对手连战术都没有、连跳跃的姿势都缺乏变化的时候,战斗是什么,还不就是一次单调枯燥的刷怪游戏?
手拿魔晶,十三郎安安稳稳坐在甲板上,嘴里说道:“不要觉得无聊,真无聊可以研究变化,怎么样可以打得更好,更省,更利索;还可以找找这些巨虱的弱点,有没有什么法子简单的法子一击致命。还有丹药得省,补充法力尽量用魔晶;血舞你干吗?三分力就够为什么用四分,撑的?”
血舞一言不发,偶尔吼一声赶紧闭上嘴,宛如佛门真子修炼闭口禅。
他那声吼不知什么神通,直达魂魄本源,既可以杀敌也能伤敌,范围完全可以将和平号覆盖,包括水下。副作用不小,血舞全力施展无法持久,非得经过时间歇气不可。但如现在这样只用三四分力,血舞觉得自己可以连吼十来声......就是不够威风。同理,百花作画威力巨大,但要击杀周围扑上来的全盛巨虱,必须用全力。蓝山操控十几件法宝固然彪悍,神念消耗亦不能持久。之前几大修士各自为战,火力重叠浪费不知几成,加上四面受敌得不到喘息,很快难以坚持。
简单调整一下,三人神通由击杀变为削弱,最后才由蓝山收尾,非但节约了法力精神,连和平号也守卫得严严实实。偶尔有巨虱扑上船,也都头晕眼花遍体鳞伤,随手便可击杀。
“多人攻击要有层次,层次知道吗?就是纵深、交叉、延伸打击,步步为营。你们是三个人,可以互相帮助的人,不是妖不是兽,也不是三头没脑子的驴......没说你。”
安抚着大灰,十三郎叹息说道:“什么叫团队?团队就是背靠背,就是可以互相借力,能够互相依靠的战友,是兄弟和姐妹。三分力震晕,四分画击杀,有漏网的蓝山补充;和平号不是舢板,盔甲坚固还有法阵可以杀敌;我把大灰和胖胖留下,就是担心磨合初期出岔子。”
不用再解释了,所有人看得明明白白,这就是层次,这就是打怪,这就是队伍。
十三郎神情感慨,说道:“这都不懂,也好意思叫大能?”
看起来很简单,为什么三王做不到?真的是因为他们笨?
当然不是。事情说到底在于两个字:信任!
修士修士,行逆天事防天下人,睡觉时候都恨不得睁开一支眼,哪能随随便便将后背交给别人。严格算起来,血舞与百花他们认识才几个月,休说现在,哪怕换成当年那个浅笑轻愁的千愁公子来也不肯。谁知道谁心里揣着什么,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背后捅一刀,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状况,真要是出现那样的事,谁能防范得了?
可以这样讲,哪怕经过这段演练,假如不是十三郎在场,三人依旧无法像现在这样抱团。
“代价大了点啊!”
低头看看和平号,看看大灰,抬头看看周围,看看三人灰败的脸,十三郎没由来生气,恶狠狠骂道:“得捞本,把它们通通杀光。”
枪王就坐在十三郎身边,战事未决怎么都放不心入关打坐,此时听出味道,试探问:“故意的?”
大灰一激灵,内心突然闪过念头,不寒而栗。
以十三郎凡事缜密程度,怎会这么粗心把大伙儿仍下,还特意留下两大亲随没有带走?换个角度想,他会不会如枪王所讲的那样,故意制造这个机会,供三大修士磨合的同时......藉此立威?
三位大能首次合作,出点问题再正常不过;没有十三郎居中调和,战事顺利还好,一旦出现恶劣难以挽回的局面,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比如逃跑,比如自相残杀,比如......假如那种情况出现,假如十三郎没有及时返回甚至无法返回,结局将会如何?
想到这里,大灰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流下,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少爷,恨不得与之抱头痛哭一场,祈求再也不要遇到这样的事,再不要被亲人抛弃在狼窝里。
“你的头怎么了?”十三郎发觉大灰额头那个包亮亮的,好生奇怪。
大灰愤怒,趴在地上用两只前蹄遮住头,还扭着头......活脱脱一条大狗在撒娇。
枪王并不聪明,他能想到的事,其它三人安下心之后都想得到。一旦想通,不用说此时三人有多尴尬,靠着旗杆的身体直痒痒,动作纷纷为之一滞。
“干什么干什么?又犯傻?蓝山你干吗?多放一件法宝做什么,想杀谁?把头上那个罩子摘下来,还穿双破鞋,怕我杀你怎么着?”
“我......”蓝山气到不行,暗想这会儿我打得过你吗?怕你杀我,的确有一点。
“我什么我,还有你百花,明明有副好脑子不用,整天瞎琢磨什么呢?”
“她......”百花羞臊不能辩,蓝山欲言又止,恨不得揭其老底,心想这娘们儿被美色所迷,整天琢磨怎么让你上钩,那有心思研究敌情。
到底血舞更沉稳,冷冰冰的表情一丝不苟的动作,俨然已将之前的事丢到一边,专心理解战术。结果听到十三郎一句赞美,为之一愣险些再次失着
“血舞这段时间表现不错,值得表扬。”
去你吗的!血舞真忍不住,只能在心里痛骂。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要疯掉,那个毒舌小子总有办法让人生气,偏偏说的都是实情,想发火都没地方下手。
“大家好好干,此战有得打。”
十三郎赞叹后回过头,眨眨眼朝枪王说道:“刚才说什么呢?”
枪王连连摇头,偷偷竖起拇指回答道:“没什么,佩服。”
佩服有多重意思,可以是战术也可是战果,还可以指收心。形势明摆着,经过这场屠杀,十三郎真正树立起领导威严,且在队伍中建立起彼此信任的基础,不可撼动。
不说别的,如比较船上诸人的状态,十三郎绝对是最好的一个,可他一点都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稳稳坐在这儿修养精神,无人提出反对。就凭这一项,没有那个团队能够做到。当然,现在的战局用不着他出手。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和平号周围与船身密密麻麻堆满尸骨,体型越发庞大如山,虱群付出无尽代价后难得寸功,依然有些颓势。
它们还没蠢到没得救的地步,明知道送死还不肯退,除非有真正的王来镇压。此时和平号原地不动,周围虱群越杀越少,已有溃散迹象。
十三郎知道他的意思,神情惆怅说道:“佩服个什么喔,代价太大了。”
枪王宽慰道:“既然没有人死,只要好好休息一番......”
十三郎挥手打断,冷笑说道:“你可以休息,他们不行,想都不要想。”
言罢,十三郎张口吐出血鼎抛入大海,寒声说道:“我说过,要它们断子绝孙!”
战场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片刻后,一片沸腾。
......
......
“别怪我心狠不让你们休息,形势如此,不能不做长久打算。”
数百里范围内,所有巨虱与海螺纷纷掉头,亡命奔向那道气息之源。和平号上的战事再度激烈起来,三王毕竟状态不佳,又一次呈现不支。
没关系,此时的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船上还有人,还有一个人。
一人敌得过千军万马,可安三人心。
“血舞休息,百花补杀,蓝山准备。”
“蓬!”
红芒闪烁,煞灵球威力依旧,周围巨虱一片混乱,前后冲撞死伤无数,见不到一点军容。十三郎真正从懊恼后怕的情绪中走出来,表情清清淡淡透着几分冷冽,如一杆标枪站在船头。
“血域内,无善恶。不管是谁,既然惹到头上,我就要破了他的局!”
......
第七百八十九章:另样陈桥
仅仅一句破局远不能让所有人信服,虽知十三郎必有下文,几人脸上仍流露出几分犹豫,似有所疑。
十三郎心知肚明,说道:“有疑问大家一起探讨,这方面不用顾虑,问题越多越好。”
众人对此无意见,十三郎说道:“枪王可以坐关疗伤,我估计,能好也得大半年吧?”
枪王费力回答道:“不差这点功夫,心里有数才安稳。”
十三郎点头说道:“那好,长话短说;海底生物浮上水面,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为海底发生剧变,再就是人为。不管哪种,我们都应该尽力多杀。”
周围酣战不停,血海汪洋向心翻涌,因堆积的尸骨太多,无尽之血以血鼎为中心化成一个巨大漩涡,周围死的活的巨虱均纷纷“扑”上,再被成批灭杀。需要提到的是,放出血鼎后,三位大能的直接压力小了,需要灭杀的巨虱数量却更多;无论十三郎还是他们都不可能允许血鼎被巨虱抢走,来多少就要杀多少,一头都不能漏。
好在巨虱之间也有竞争,让这种压力得到舒缓,同时大家都已感受到血鼎内时有暖融融的气息释放,无论心神还是精力都能得到好处,加上十三郎偶尔以煞灵球镇压,灭杀起来效率着实不低。
唯一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么做?
“假如是自然变故,我们这么做至少没坏处。”
指着符文闪烁的血鼎,十三郎说道:“护持之力越强,我们就越强,变强总归不是坏事,有没有问题?”
枪王想了想,说道:“有没有可能,巨变本就是因为血鼎之变引起?”
十三郎坦然回答道:“可能不大,即便有,也未必因为我这只。”
话绕了个弯,枪王寻思了一下,苦笑说道:“意思还是人祸。”
十三郎没有直接回答,说道:“胖胖含着飞蚁下过水,同样是感应之力,万米后蚁后的感应极其模糊,直至完全消失。我可以告诉大家,蚁后与飞蚁之间的感应能力不比万里符差,若非神念受制,千万里外也可指挥。对比血鼎对妖兽的吸引范围,六级巨虱海面之上只有几百里,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感应只是一种感觉,冥冥中觉得它存在,可根据强弱判断方向;厌灵蚁足够神奇,但与血鼎无法相比,因此大家仍有疑虑。
十三郎说道:“就算血鼎奇异,假设它还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牵引。乱生海这么深?什么样的力量能穿透,有没有谁想试试?”
众人无奈摇头,根本不可能的事,假如连海底都能抵达,谁还惧怕海面宽广。
血舞王低吼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怎么可能人为?”
十三郎回答道:“我不知道,所以先假设它是天生。海底生物受了刺激,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凑巧浮上来碰到我们。既然是这样,何妨借它提升实力?”
血鼎越强大家受到的压制就越小,能发挥的实力也越强,道理很简单;称现在没有大敌出现提高力量,可算未雨绸缪。孪生海的妖兽多,但不会蠢到明知道送死还来送死,数量也很难像眼下这样充裕,与其主动寻找,何不顺手收割?
十三郎说道:“不排除天变,但要作为人为操纵的准备,如何?”
事理讲明,众人接受起来变得容易,百花仙子调整好心绪,挥手作画不忘询问,说道:“假如,假设真的是人为呢?”
假如,假设,小小差别表达的是浓浓忧虑,十三郎面有微虑,回答道:“那样的话,真的很麻烦。”
之前分析那么多道理,得出的结论无非是天变几率远大于人为,换个方式讲,可造成这种剧变的人必定非常强大,强大到让人难以接受。
单纯比较战力,很难想象大修之中有人比枪王血舞还要强,换言之,此事若人为,很可能是其它人。
其它人......三个多么可怕的字!
血域无人是十几代大修共同得出的结论,假如此地还有人类......
想到这里,几人均有些色变,十三郎目光略扫,开口道:“这件事的背后有没有人,是不是人,有多少人,修为如何,通通不用管。”
随手补一颗煞灵球,他说道:“看不到,就当他不存在,精力专注眼前。”
蓝山嘟囔一句:“自我麻痹?”
十三郎耳朵尖,闻言摇头说道:“错了,是自我安慰,不是麻痹。”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算怎么个说法,正经点好不好。
“不是抠字眼,有区别的。”十三郎适时说道:“当他不存在不等于置之不理,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两个目的,三项选择,四种打算。”
这么多讲究?众人惊诧不已。
“一件事就是杀!不停的杀,尽量快杀,把这些冒出来的巨虱海螺还有别的通通杀掉。目的一为提高,二为破他的局。”
十三郎说道:“现在至少可以断定,这些海兽上浮的初始目标并不是我们;进而推理,不管他的图谋是什么,杀的越多就越难实现,杀得越快影响越大,越容易引发后变,才能更快弄清真相。”
蓝山略有担忧,说道:“这样的话,我等也难保持状态,真有第二重变故,恐怕不易对付。”
十三郎笑了笑,笑容有些苦,回答道:“如果是那样,反倒应该庆幸。”
众人均有不解。
十三郎说道:“局有大小,布局的面亦有大小;越大的局越难操控,反应的周期也越长,这点都同意吧?”
显然的,都懂。
百花仙子微微色变,说道:“意思是,灭杀巨虱恐还不足以阻止对方?”
十三郎点头说道:“假如杀点巨虱就能引发第二变,这个局就算厉害也有限,来就来,没什么大不了。怕只怕怎么杀都反应,那才叫人担忧。”
没反应意味着无所谓,意味着局面不受影响,意味着和平号就像一只蚂蚁,咬人但不让人觉得疼。
十三郎说道:“现在这样,大家都能得到喘息,血域到底魔气精纯,你们三个不出数日就能复原。我知道你们都有绝杀手段,而且按照两位的表现,战斗中应有所得,距离破境又进了一层才对。”
这话有些暧昧,蓝山百花面色微红。
战斗从来都是提升感悟的最佳时机,他们俩与十三郎游荡二十年,该领悟的早已领悟,领悟不了的再逛一百年也不定能领悟;此时对两人来讲,最适合的修炼方式就是战场,重新体会那种生死间游走的感觉,进而破境冲关。
和平号一战,虽达不到威胁生命的程度,但因心理放不开,多少也令两人感受到了压力;同时血域规则也是感悟良机,多重影响下,两人均察觉到尘封多年的修为有所松动,渐有提升迹象。
修为到他们这一步,再提升就是圆满,之后就是临门一脚,直逼化神关口。多年夙愿有望实现,两人焉能不为之激动?与此相比,杀妖必然得到一些材料,比如妖丹之类,不可谓不珍贵;假以时日练成丹药,势必含有血域独有的上界气息,同为收获的一种。但与境界有望突破相比,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反不被人在意。
话说这很正常,假如在血域里什么好处都得不到,魔修何苦冒险争夺资格,打破头冲进去送死。与他们两相比,血舞王所得反倒极其有限,因他本就有化神之力,到此无非让法力更精纯,本就存在的感悟更深。
这种事情提一下就好,十三郎略微点破,说道:“枪王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恢复,长短都无所谓。假如这样都应付不了局面,还能指望什么呢?”
气氛沉重起来,几名大能凭空想着某个不知名的强大存在,均觉呼吸有些沉重。
越恐怖的事物越不能想,越想越怕,越想越觉得对方更恐怖。道理大家都懂,奈何身处这样的环境,纵然几人都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去想......那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么?
沉寂中,百花仙子目光流转,开口道:“刚刚先生提到选择,有三种?”
对喔,三种选择,怎么着也能找一条比较有利的可选,众人精神为之一振,纷纷附和追问。
十三郎平静说道:“三种选择,实际上只有一种有用。”
百花仙子的眼波又开始闪,柔柔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教你个屁,是教大家。蓝山越来越觉得百花不顺眼,分明是想魅主吝上,独占鳌头。
十三郎微微一笑,说道:“第一重,顺其自然,徐徐图强全力应变,以最快的速度登岸。”
靠谱,大家不约而同这样想。
十三郎说道:“第二重选择,大家散伙,我教你们如何辨识方向,之后各奔东西,自求多福。”
这个......众人同时一愣,心想这种话能不能不要讲,有意思么。
“没人选?那算了。”
十三郎看看周围,说道:“最后一次强调,接下去再有什么事,必须按照我说的办,不能犹豫,不能质疑,不能打折扣,一点都不行。”
趁虚而入,落井下石?进而黄袍加身?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无奈只有点头,以各自的方式表达忠诚,一颗红心一颗准备,共同鄙视有可能出现的叛贼。
“狂信啊......”大灰多聪明,很快察觉到少爷的意图,连连感慨不已。
“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我,本将没什么话好说,唯有尽心尽力,拼着折寿十年,也要保持和平号不沉。”
卖足了脸摆够了谱,十三郎坦然道出真相,也就是真正打算。
“最后一条,想方设法弄清真相;天生便罢,若是人为,逼出他,找到他,直捣黄龙!”
......
第七百九十章:进军中求索
豪言壮语解决不了问题,但能解除、至少缓解人们心头的恐惧。
诸般状况表明,乱生海生变确凿无疑,不管天变还是人为,总归是大恐惧。
假如海底巨妖全部涌上水面,休说一条和平号,便是老祖宗亲临,大先生亲至,下场仍只有覆灭一途。乱生海广袤无尽,登岸遥遥无期,这样的情形下想要生存,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对手,而是内心深处的那一股惊慌。
没有人不怕,包括十三郎,因此他怒吼,大喝,厉嚎一样喊出口号:直捣黄龙!
可笑吗?当然。没有人拿十三郎的话当真,因为那根本是一点谱都没有的事,休说什么天变人为,就算是人为,拿什么去和人家斗?连人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可笑归可笑,但是有效果。
“呵呵,本......咳咳,我的命本来就是你......先生的,想怎样,就怎样。”
一句话分成好几截,最晚到的枪王最先开口,表达的是一往无前。
“妾身唯先生马首是瞻。”百花仙子的声音柔柔软软,眼波依旧如刚才那样闪。
“老夫......老朽没有话说。”蓝山紧接着开口,谨慎中透出几分坚定。
“你若活不下来,我们本就会死。”血舞最干脆,或许是认命。
“放心吧,咳,不管放不放心,我敢说,只要孪生海上还有修士能够活下来,我们一定在其中。”
以这样一句狂言作为总结,十三郎挥手向前,清喝:“杀!”
众人齐声断喝:“杀!”
......
......
一路屠杀一路血,经过简单修补,和平号再次启动,速度不快,但已胜过原地踏步。十三郎的目的是刚才那片战场,因为就目前看来,那里是唯一出现八级妖兽的地点,正该仔细查探究。
水下仍时有巨虱群涌出,规模虽不比之前,频率却更急,且出现更多品类。尤其一种体型极小、极坚硬、速度奇快的铁甲虫,寻常法术很难击杀,攻击起来异常狠毒,可谓修士大敌。
铁甲虫的数量并不多,用大招对付不划算,寻常手段灭杀不了。几人当中,看上去最普通的蓝山反倒最能想出办法,因他的法宝多,大可以飞针一对一点杀,勉强做到不浪费法力。其它人差多了,血舞吼晕它们没意思,吼死它们亏老本,又有巨虱纠缠不休,好生厌烦。至于百花仙子,她的画与海螺攻击有些相像,取的线条切割而非覆盖全面,铁甲虫体型细小,实难尽数囊括。
事实再次表明,修士间实力强弱并无绝对,需根据对手不同、环境不同而变。假如纯由三人出手,难免又要手忙脚乱,会遇到不小麻烦。
关键时刻还得十三郎出马,一招即定乾坤。水里有虫,十三郎何尝不是虫王,分出数千飞蚁一拥而上,无论硬度还是攻击力,均不输于对手多少。最最关键的是,厌灵蚁非但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还占据了主场之利。这里是海面,也可以算作天空,铁甲虫在水里连胖胖都觉得头大,一旦飞到空气中与厌灵蚁比较灵活与战术,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随着妖兽种类增多,战事渐渐趋向多变,和平号非但不像开始那样狼狈,反倒愈来愈强,越来越自如。
原因只有一个:它的船长已经归来!
持续战斗中,十三郎虽没有直接出手,却身兼了总指挥、观察员、后备队、参谋部等等各类职务于一身,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其作用,与绝对的领袖地位。
“不可大意,随时保持警惕。”
船长果然是船长,危机时鼓励,顺利时警醒,端是一副高瞻风采。
被击杀的妖兽越来越多,和平号周围却越来越干净,大灰胖胖厌灵蚁加起来也吃不完的食物,通通由血鼎吸收。随着过程持续,血鼎散发的气息越发浓烈,给和平号船员带来的帮助也越来越大,按照十三郎的估计,此时血鼎的护持之力已提高近半,达到三成之多。
需要提到的是,所谓护持之力,并非让众人修为提高境界增强,而是减少界面规则的压制比重。比如刚进入血域的时候,除了十三郎,其它人的感受顶多只能发挥八成;其中最强的是枪王,因他一直在战斗,杀到后来感觉似已突破那层瓶颈,达到八成过半。十三郎由此得到启发,鼓励大家多杀狠杀,解释说这就是适应血域环境的最佳、也是最快的方式。
他甚至蛊惑说这里包含有上界气息,能适应它就是适应上界,几可算提前飞升。
有没有道理先不管,听起来的确像那么回事,杀妖本就是众人必须去做的工作,经此一言开解,积极性无疑更加高涨。因此杀妖虽然疲累枯燥,大伙依旧精神抖擞,与刚才那种被动承受完全不同。
至于十三郎,他本身分担的护持之力就比较多,如今血鼎发生变异,得到的好处也最多。毫无疑问,他将是第一个能够发挥全部战力的人,时间待定。
到这个时候,血鼎的作用就显得格外突出、且重要起来。当和平号再次抵达海螺尸体、并将周围清理干净的时候,护持之力也达到顶峰,枪王除外,其它人的感觉是能发挥的实力提高半筹,信心难免为之提升。
当然,也累得够呛,头有些疼。
头疼,对修士来说是一种陌生感受,除非遇到难以研透的神通,他们很少会有这种凡人才能享受到的感触。达到这种地步,说明几人的精神力消耗到了极为危险的程度,必须尽快休息。
纵然如此,当大家亲眼看到海螺庞大的身体,仍不禁为之感慨感叹,望着十三郎的目光隐隐出现敬畏,纷纷胡乱猜测。
“这个......”血舞不知该说什么好,冰冷的面孔上罕见出现震动。
“这个,怎么杀得死?”蓝山唏嘘感佩不停,胡须捻断数根。
“那个洞,那里有个洞!”百花仙子发现秘密,大呼小叫,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之前十三郎并未提起自己碰到了什么,神情多有不屑,仿如只是一场寻常战斗。枪王早已闭关疗伤,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一路行来,众人连连遇到准七级巨虱与庞大海螺,难免内心揣测不停。真真看到那座山一样大的海螺王,大家才知道这一战的对手是谁,纷纷在内心假设,若由自己面对这头巨兽,该用什么法子杀死它。
答案是没有法子。经过十三郎的介绍,众人弄清了海螺的天赋神通与肉身特点后,忍不住地连连摇头,心里纷纷想着这就是克制啊,不是本座实力不够,实因十三先生太凶残,那样的方式那样的身体,称得上海螺的天敌。
“休息吧,稍后百花辛苦点,研究一下怎么才能把它切开。”
“切开?你是要......”
“补船,和平号不能丢,必须修补尽量坚实。”
十三郎答应着,朝蓝山问了句:“蓝老见多识广,可能想出办法,将它整体加工成船?”
蓝山张口结舌,半天才苦笑说道:“莫要取笑老朽,休说不能,就算做得到,它这个形状其实不利于行......太慢啊。”
海螺倒挂,上尖下宽体型圆溜溜毫无棱角,慢说难以驱动,就算跑起来,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怎么看都不适合做船。此外它的体积决定了体重,哪怕挖成空壳也需万万万吨方能计数,怎么跑得起来?
几位大修进入血域,事先谁都没想到会需要坐船,能准备多少强大风阵?和平号一战,安装好的那些摧毁进半,如今面对这头庞然大物,即便能让它动起来,速度恐也像蜗牛一样,得不偿失。
“是啊,我也这么考虑过。”
十三郎想想觉得不甘心,发狠说道:“所以要把它切开,给和平号当战甲。”
海螺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壳子厚超一丈,能承受无匹海水冲压,其坚固可想而知。事实上,这头八级大妖的本事多数集中在壳子上,已不能按照常理估计强悍程度。如按照十三郎的设想,和平号披上几层海螺的壳子作盔甲......几名大修想着想着,忽觉得乱生海不像之前那样可怕,实在不行就合力打造一座钢铁堡垒,漂流中坚守就是了。
假如这样还不行,那就只能说非人力所能及,死掉活该。
“搞它!”蓝山最惜命,此时不觉激动起来,恶狠狠说道:“我看行。”
“妾身也这样想。”被先生点名意味着关系比别人更近,百花仙子斗志高昂,原本干涩暗淡的眼眸又开始闪。
“盔甲坚硬,取位也不容易,需认真研究。”血舞从实际出发,依然开始着眼什么地方的材料更合适。
“对了,它的妖丹呢?八级啊......”大灰永远注重实惠,很快联想到要害处。
八级妖兽,甭管战力强不强,妖丹品质是一样的。之前大家都已经留意到,血域内妖兽精元充沛,妖丹之珍贵远超沧浪星,平均可提高半筹。这意味着海螺王的妖丹几可与九级妖兽比拟,绝对是至宝。之前十三郎未提此战对手,大灰没怎么当回事,亲眼见到海螺的尸体,准确说是尸体上的那层壳,神驴的脑子里陡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比房子还大三圈的妖丹!
“我的个天!”幸福的夔神快晕掉了,也快要担心死了,生怕少爷不小心忘记这码子事,拉在海螺肚子里可咋办。
“不行,本神得去瞧瞧......”
“不用了,妖丹......呵呵,等会儿再和你们说。”
十三郎的神情有些怪,不知怎地让人觉得暧昧,略提后掩饰道:“你们先研究一下,我上天看看。”
“上天?上天做什么?”众人同声追问。
“找线索。”十三郎腾身掠向高空,留下一句难解的话。
“剧变在水底,答案在天上。”
......
......
不要急,血域涉及到......嗯,不说你也知道了,总之很要紧,得慢慢来。
我会好好写。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一章:夺信于天——第三战!
水下的答案天上找。
在场诸人,没有谁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没有因此质疑或者追问。他们都是即将晋升为天人之上的大拿,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什么,只是不肯说出来。
乱生海有变,变的不只是海底,还有天上;不同的是有人感受比较直接,有人相对模糊,还有的人干脆选择回避,不敢朝那个方面去想。
想也没用。没有十三郎的帮助,他们根本不敢上天,不如不想。十三郎既然要亲自查看,几人自然不会阻止,唯有送上叮嘱与祝福,希望他能解开谜团便罢。
“小心。”血舞还是那么简单,不喜多说。
“虽有红尘意护身......快去快回最好。”大庭广众,百花仙子有所保留。
“先生马到成功,老朽恭候佳音。”蓝山嗓门放得最开,听在耳中多少有些心虚。
“妖丹......算了。”大灰放不下牵挂,奈何十三郎的身影已经消失,无奈只有低头。
下面几人调息精神准备登螺一观,共同为和平号的再次改装出谋划策;天空中,十三郎扶摇直上,径直来到黄沙下,身体外红芒闪烁如一团燃烧的火球,抬起头往上方看。
黄沙漩涡依旧那么多,旋转推送着彼此滚滚向前;身在海面的时候,因为距离较远神念受制,感到不到多少动感;十三郎紧挨着黄沙,方能感受到那股惊心动魄仍不足以表达的势。真真切切体会到泰山压顶的沉重。
沙层在头顶流过,用乾坤颠倒形容并不合适。十三郎仔细想了半天,最终得出结论,那是梦中爬到高处产生恐惧后、拼命想要醒转但又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的感觉,是梦魇。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黄沙流动的速度很快,却带不起下面的风;沙层与充满残念的那片空域之间有一道明显的隔膜,宛如传说中的界面之隔,将两边分裂。将一切定格。
动与静彼此充斥,彼此冲击,试图相融但又格格不入,给人的印象是诡异与美丽共存,幻灭与新生交替,瞬间千万次,最终化成一股邪恶且充满力量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掌握在手中,万灵性命任我驱使一样。
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这应该是一种让人迷恋痴迷的感受,立于苍穹之下,脚踏万里海疆,冥冥中似有一股力量召唤自己。召唤自己与那种摸不到的感受相拥抱,最终投身其中。
“来......来......掌控......轮回......达不灭真身......”黄沙流动带来这样的呼唤,听不真,或者干脆就不存在;十三郎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到,他没有问。也不敢问。
十三郎惧怕这种感觉,原因很简单。那是假的。
那不是他的力量,所以感觉是假的。假的就是假的,越像真越不能相信,越像真就越可怕。十三郎很清楚那道声音包含的诱惑多强,与之相比,灵妙法尊的催眠如孩子一样可笑,目标也明显不同。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十三郎总觉得它们之间有某种相似之处,似出同源。
“假设妙妙是从这里得到的信术......假如她已经失去本性,只是血域内某种存在所驱使的傀儡;假如,假如她只是某种使者......”
内心寒意滋生,十三郎忍不住将业火催旺,似乎这样做才能让自己感受到温暖,才能得到某种安慰、不受天地间无处不在侵蚀之力所侵。他当然明白,这是最最极端的情形,更大的可能是妙妙得到某种感悟或者机缘,进而研究出自己的一套神通,返回后**门户,意图模仿。
山君门下个个神奇,妙妙身为第二子,号称山君门下第一,绝对有资格让十三郎这么想。他相信自己并未被此地改换心智,相信周围几人没有变成想象中那样恐怖的存在;妙妙何等强大坚韧,当然也能够做到。
然而事无绝对,十三郎总禁不住要朝那个极端的情形去想,进而设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假如天变意味着侵染的力量增强,它的极限是什么?会不会将所有进入此地的修士变成傀儡?”
周围寒意更足,十三郎观看良久没有什么发现,只能将目光投向身边,也是他此行最最想要验证的一项。
“红尘!”
下落三尺,十三郎一声清喝,身体外红芒连番闪烁,盾掀起浩荡狂风。四面八方的残念纷纷涌上来,扑进蕴含着滚滚红尘意的业火内,叹息声声中消亡殆尽,真正成为虚无。
十三郎任由这种过程持续,身躯端坐如佛前童子,垂眉凝目,守心于识海最空旷处。他将双掌合拢,食指向前,结出一个此界绝无人可以看懂的手印,开始诵经。
“南摩三满哆。母驮喃。哇日拉。蓝。撼。”
......
......
前世今生,十三郎从来没有信过佛,即使是现在,他也不信世上真有净土一说,更不会有什么那种发大愿免费解世间疾苦的神佛。但这不妨碍十三郎借用佛家之术降妖除魔,因为他明白,术就是术,无论什么术法都有其用,且必定有其诞生、传承、并为之发展的渊源。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刀枪诞生是为了打猎,发展到现在多用来杀人,可杀人归杀人,刀枪依旧可以用来打猎,依旧能够给人们带来帮助。同时还有一点,刀枪落在猎人手里可以打猎,落在庄户手里会怎样?
同样可以猎杀虎豹。
刀枪如此,佛经佛法佛器佛门呢?难不成佛法在和尚手里叫佛法,落在别人手里就变成几个单纯的字?
十三郎不信。他不信的是佛。而不是佛法;不信的是那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而不是那些人拥有的强大力量。以及那些力量必然会带来的作用。
他相信自己,相信那些力量与有没有佛意、与对佛祖是否虔诚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当他猜测这些变故与残念有关,当他找不出别的办法,别人也没有办法可想的时候,十三郎大胆尝试,以来自故土佛法行佛门事,要超度那些亡魂残念!
他不信佛没关系。别人信,那些只余残念的亡魂信,佛门术法自含无边愿力,十三郎相信,世间假如真有佛国,假如真有不动明王这尊佛,一定比这个构筑伪轮回的某路神仙强大的多;其真言中包含的愿力也一定比那种蛊惑强大的多。
这就是十三郎的出发点。以他的观点,乱生海与传闻中的地狱没什么不同,既如此,他为何不能冒充一回地藏,行宏图大愿。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
滚滚残念上涌无尽。狂涛般朝十三郎的身体涌入,很快覆盖百米,五百米,一千米......自下方看上去,十三郎的身体就像一个风口。吸引越来越多的残念灌输,直达三千米。在此过程中。十三郎分明感受到,那些残念并非纯粹消解,而是变成更加莫测的某种力量,灌输到他的身体内,充斥在经脉与血肉中,直到进入元神魂魄,进入元婴内。
“这就是信吗?”十三郎很快从元婴内感受到变强的感觉,内心猜测。
人类有信,妖兽惊魂何尝没有?信从何来?来自安慰,来自化解,来自最后一次相助。超度是什么?就是让人相信,让一切有灵性的生命相信。
这便是信之本源!
与此同时,上方黄天似有所觉,那股隐约几不可察的呼唤变得清晰,还带有几分隐怒。更重要的是,凭着他对残念的敏锐感觉,十三郎初步验证了之前的想法,残念之海内的残念,似乎有所增强,或者说增多。
当然,这有可能是误解,因为周围残念朝中央聚集所带来的误解;但只要这种可能存在,十三郎便有了一个让它寝食难安的推测,不能不为之努力。
努力阻止对方!
“海底妖兽升上海面,唯一的结果就是带来大量杀戮,进一步的结果就是残念快速增加;天地有极,残念增加到某种极限必然伴随着爆发,其结果......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一定很可怕,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真言守心,十三郎越发不惧黄天中的意念侵蚀,神情宁静透着坚狠,还有几分明悟。
“你很强,强大到令我想到无法想象的程度,但你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整个乱生海、甚至整个血域的天空。分散成这样,我若是还不敢与你斗上一斗,还修个什么仙,成的什么道!”
“我阻止不了你,但可以将这个过程拖一拖,拖后一天算一天,拖后一年算一年。”
“我会灭杀海底妖兽,让它们不能在乱生海生乱;我会超度这些残念,缓解残念增加的压力,我会尽量将这个猜测传递出去,让别的修士也这样做。”
狂风呼啸,偶尔有黄沙被风力波及,随即如吞得太饱的狂兽,身体炸成一团灿烂的花。十三郎的头顶处,朵朵黄花真相绽放,远远看去,心神似被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笼罩,如有天意在宣召。
十三郎身形不动,口中诵念不停,脸孔上渐有一丝喜悦流露,泛起发自内心的笑。此时的他分明感觉到,随着那股消解残念所化成的力量不断融入,业火与红尘意均好似得到某种滋补......更像是一个隐隐正在形成的源,进而讲吸引残念的范围推广到更远的地方,构筑起一个循环。
很慢,很细微,但不会间断,源源不绝。
如将这种变故放在其它修士身上,多半会避之犹恐不及,赶紧将这个过程中断。十三郎不,他觉得开心,感受到欣慰,等不及要与人分享,于是抬起了头。
头望黄天,十三郎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轻轻一笑,清清一笑。
“嘿,我与你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
第七百九十二章:人人需战
海螺边,和平号上,几名大能仰头望天,神情均有些凝重。
这里没有傻子,尤其在知晓部分真相后,没理由看不出十三郎的意图。虽不能轻易上天,几位大能都曾以神念探查过,最终得出相同结论:黄天在下沉!
黄天无人可以承受,十三郎也不行。黄天下沉,意味着残念之海将与之发生碰撞,那将是......什么样的结果呵!
如今大家都已知晓,黄沙吸饱残念之后会炸裂,威力与修士施展的火球相当。然后......
没有然后。人人都明白,假如黄天倾盖头顶,假如那些黄沙被残念之海引爆,无论大能还是小能,无论元婴还是化神,都要被那些火球烧死,彻底烧成虚无。
一颗黄沙一团火,黄沙的数量,能是“多”能形容的吗?那是无数与无穷无尽,是整个天空啊!天空若燃烧起来,休说人,乱生海恐都会下沉三百丈。天威之下,猛虎与蝼蚁有何区别,元婴,大修,化身神,通通是笑话,不,连做笑话的资格都没有。
若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察觉到黄天渐有下沉趋势,十三郎或许还联想不到剧变为何,如今知道了,当然要想办法去阻一阻。只不过他的看法与几人有所不同,目标直指源头。
虽猜测到可能面临的天灾,几大修士谁都没有说出来,仍抱一丝期盼与念想;就连血舞都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心里忍不住以此事只是偶然、黄天下沉也不会沉到底来安慰自己。是以当十三郎以行动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如何打算之后,几位大能心里生出的念头一模一样。
“可能吗?”
以人力扛天,这就是十三郎现在在做的事,或许“扛”字有些过,用“拖”更合适。几人相信自己的判断,明白十三郎的用意是拖,拖过血域内的五十年。
即便如此,可能吗?
那是天啊!就算不是真正天道,起码有了点模样,与这样的存在过不去,岂非自找不是?
不然又如何呢?
海底喷涌妖兽,四方杀戮将起,数量非亿万万不可形容。也许几年后,几月后甚至几天后,自己就会看到天火蔓延,慢慢等待自己的末日。从这个角度将,无论事情多么不可能,无论拖延黄天脚步如何艰难,几位大能还是愿意试一试,拼力博得一线生机。
最无奈的事实随之而来,几人空有更高修为,但都帮不上十三郎的忙。休说帮忙,此时因周围狂风卷荡,位于十三郎正下方的他们难免受到波及,还需巩固心神防范被那些残念侵蚀,自顾犹恐不及。
世间悲,修士辱,莫过于此。
......
“咱们......就这么看着?”百花仙子第一个开口。
“不然怎么办?先生神通广大,或许此法可行。”蓝山提出疑问,脖子仰得生疼,似真的看到一碗皎月。
百花仙子面带忧虑,说道:“妾身知道,施展红尘意并非毫无代价,且非无穷无尽。一人之力,如何将无尽之残念全部化解?”
几人之中,唯一修有与红尘意类似功法的就是百花,此语无疑是在提醒大家,十三郎纵然拼尽全力,效果恐也是杯水车薪,起不到多少作用。
蓝山何尝不知道此事,闻言无奈说道:“死灵残念神通难灭,我等若是上去,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黄沙下引,让它与残念相互消解。可要这样做,我等需要靠先生施法保护,效果恐还不及现在。”
百花仙子目光微垂,说道:“妾身或可尝试......”
“不用管他,做好我们应该做的事。”
血舞突然站起身,冰冷的面孔上浮出一抹煞气,说道:“尽快将和平号修复,之后继续杀!”
杀什么?当然是妖兽。理论上讲,只要将海底浮上来的妖兽杀光,因此产生的残念绝对比任由那些妖兽屠戮四方来得好;况且几人都不是寻常修士,有的是办法让它们魂飞魄散,连残念都休想留下。
蓝山苦笑说道:“杀妖是应该,就怕杀不完。”
血舞想法是好,但,可能么?
乱生海太大了,大到无穷无尽,诚然以这几人合起来的力量,只要不碰到超级大妖,大可沉住气慢慢杀;然而真正无法解决的问题是,谁知道如那样的妖兽喷口有多少,谁知道会不会遍布乱生海?假如那样的情况出现,休说一条和平号,就算所有进入血域的七十名大修通通加入,又能杀得了多少?
蓝山的顾虑不无道理,百花仙子微微蹙眉,说道:“假如将精力集中在护舰上,不知能否一搏。”
血舞冷漠说道:“杀不完也要杀,杀一只少一只,杀一群就少一群。”
言罢,血舞不管两人如何,晃身延着那个恐怖的洞口飞入海螺的身体,开始寻找值得下手的地方。身后,百花蓝山彼此对视,叹息一声,顾不得法力精神远未回复,跟随血舞的脚步而去。
海螺身体太大,用来修补和平号绰绰有余,但它一身壳子的坚韧程度也有差异,既然材料有多,几人当然要挑选一番,尽量选择最最强悍的那一块。这样做,增加的麻烦不是一点半点,试想十三郎轰开那层壳用的是掌天弓,连枪王击穿那层壳都极为不易,血舞等人刻意挑选最坚硬的部分进行切割,难度可想而知。退一步讲,即便取了壳,和平号修补也不是件容易事,该拆的拆该装的装,该炼的炼该补的补,最后还要安置足够多风阵。如此这般算下来,哪怕只做个模样出来,恐也不是三五八天就能做好。
有利的地方也有不少,首先海螺已经死了,不会反抗没有干扰;二来他们毕竟有三个人,大可轮流施法慢慢磨,好歹也要做到最强。最后一条,十三郎的飞蚁依旧可用,几万飞蚁啃咬起来,未必比一名大修弱。
辛苦是必然的,但若想想完成之后的好处,几个人顿时变得欣然起来。其它不说,一旦天火降临,几名大修躲在这么厚的壳子里安心反击,活下来的希望起码提高一倍。另外下一步和平号起航还要继续杀戮,万一再遇到海螺、或则比海螺更强更大的妖兽呢?有几名大修精心打造,有众多神通用来辅助,和平号完全有资本与之硬碰,活活撞散了它!
心里筹谋一番,蓝山首先变得乐观起来,身体在螺王空荡荡的身体里飞着看着,指指点点不忘惊叹造物神奇,颇有几分感慨。
“三名大修士,合力打造一条不是法宝的船......嗨嗨,有意思呵!”
“狗屁意思,哪有妖丹来得重要。”大灰不知什么时候摸上来,一瘸一拐四处溜达,东看细看寻找宝物,心中恶意揣测。
“少爷刚才的表情有些怪,到底得着什么了?不会是一个人吧?”
......
......
天上,由残念构成的狂风呼啸凌厉,范围比刚才更大;飓风中央,十三郎闭目问心,神情宁静中透出肃穆,还有几分原本没有的凝重。正如百花仙子所料的那样,若只是在空中待着或则飞行,十三郎数十年苦修,几乎汇聚了一座城市的红尘生意,足够其使用又或支援他人。然而此时,他想凭借一己之力拖延天道脚步,这点意念就显得太少,远远不足以支撑。
红尘之意难以量化,但可量化它所要化解的东西;如按照目前的情况持续下去,顶多三天他就会因意念耗尽而无法继续;到那个时候,充其量只能化解三百里方圆,如何与乱生海相比?换个角度想,休说三百里,就算三千里,三万里又如何?对乱生海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讲,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九牛一毛都嫌太多。
唯一的办法是,让它变成活的,变成可通过其它方式转化,至少可以慢慢滋生。
“生灭道,只有它与火焰结合,带有、或令残念误认为其中含有轮回之一才行。”
残念不消,是因为没有轮回可投,人间气息之所以能够“超度”亡魂,是因为它本属于轮回的一部分,有着令那些残念无法抗拒的吸引。生灭生灭,一次生灭即为一次轮回,那些可怜的生灵之念但凡感受到一丝轮回之意,都会主动“献身”融入其中,生恐落于人后。
“如能做到那样,我可以调用的就不再只是红尘生意,而是可以补充的法力。”
但是,怎么做?
“生灭如环,生死各为终结、也是彼此的另一种开始。以水火为例,蓝瓶儿能够烧出水,如再能将水变成火,就可算作水与火之间的一次完整轮回。可惜我做不到,我对生灭道的领悟还太浅,连她的程度都比不了,更休说完成下一步。”
“不过......”
十三郎睁开双眼,清清朗朗的面容上带着微笑,透出几分孩童炫耀般的得意。
“我的运气比较好,随身带的就有轮回,活的。”
嘶鸣声起,火影大放,乱生海的上空一片沸腾,推出万丈波澜。
......
第七百九十三章:阴阳桥
胭脂鸟。
“鲜活灵物,死后轮回,本已崩灭于无形。”
“以你的身躯为本,凡世生念做魂,不甘之志为引,我将你从死地中拉了出来。如今的你,死而后生,本身就是意念所化,何尝不是一次轮回!”
“轮回不在于掌握在谁手,不在于何地何时,只在于过程是否完整;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无休无止即为大道。”
“轮回大道,是由无数个环构成的环;你不是大道,但至少算得上大道的一个环,一个完整的环。残念是什么?它是这个环的一枚碎片,一颗微粒。”
“一个环可以包纳碎片,甚至可以通过吸纳碎片构成另外一个环,直至环环相扣,三环即可为小道。”
望着周围比适才狂暴十倍残念海洋,感受着它们向往又觉得迟疑的欲念,十三郎若有所悟。
“它们其实明白,这是一场骗局。”
残念实为生志与不甘的意念所化,遇到纯正的人间之气,认为那是可以让自己重获新生的机缘,遂如飞蛾投火进入其中。胭脂鸟不同,它虽包含生念,但已经融入魂魄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残念投入只会让这部分得到加强,实际上是一种吞噬,而不是真正的轮回转世。
话说回来,残念不是完整的魂魄,本就失去了转生资格。因此这可以说成是欺骗,利用生灵永难磨灭的“活下去”的**,将它们化为虚无。
“是欺骗。但也不是。”
十三郎对空而谈,看似自言自语。脸上流露出诚恳与几分庄严。
“欺骗你们的是术而不是人。研制鸟是我的,它就是我,你们融入它就是融入我。残念消解,生之欲留下,这是另外一种生存,也是成就我之道法的途径。”
“现在的我,不能因此给你们什么回报,只有一个承诺。”
“他日。如我有成就大道的那一天,假如我能掌控、甚至亲手塑造一处轮回之地,这些欲念就是引子,就是你们重入轮回得到新生的机会。”
“我不承诺做到,但一定会去做,以最大的努力去做。现在......”
随手朝胭脂鸟的身体里弹出一律黑丝,蓬勃火焰骤然变得狂暴起来。赤蛇穿梭,火海汹涌,偏带着一股生与死的交融。
“冥气为死,红尘为生;业火做引,自构轮回。”
“我要你们的信!信我,即受生机所眷!”
......
......
轰鸣声陡然大震。已找准目标、正忙于施法切割螺壳的几人纷纷回头,待看清周围情形,神情瞬间大变。
“这是......”
视线中,足足三十里内残念之海被引动,或干脆说咆哮着涌向十三郎;其身体上。一只数丈火鸟振翅嘶鸣,高冠鲜艳曲颈望天。双眼在火海中依旧显得那般明亮,宛如点缀在红毯上的宝石。
磅礴的气息每时每刻都在增强,火鸟身下,两只秀丽高足缓缓成型,由虚幻到凝实,由凝实再到丰满,似能转为血肉之躯。
此时,更高的天空上,因残念涌动太过剧烈,那层薄薄的隔膜难以完全阻止狂风浩荡,时有礼花般的烟火绽放,渲染出一片黄与红交织的火海。一个接一个路过的黄沙漩涡因而炸裂,因失去太多难以维持形状,纷纷为之崩溃散灭;一时间,天空上奔腾滚滚而动,仿佛有某种意志被激活激怒,又好像一只巨兽被抢掠了食物,发出震天之咆哮。
隔着这么远距离,中间飓风浩荡翻腾,海螺庞大的身躯竟也难以如刚才那样稳固,摇摇晃晃颤抖不停。时间推移,几人正上方的天空连续响起惊雷,就是曾经听过的、直接响在脑海内的那种雷,一声声一道道,轰鸣狂乱不得休止。
“到底怎么回事?先生怎会如此不小心,这样做......”
刚不持久,几位大能前不久才被教训过,此时难免有些愤愤。他们认为十三郎太过心急,强行催发试图加快节奏,自己必然消耗加快。与几人面对兽潮相比,十三郎所要面对的不知强了多少倍,怎么能这般没有定性。
蓝山脸上带着忧虑,沉沉说道:“会不会,红尘之意并不能完全化解残念侵蚀,先生他已经......”
百花仙子开口截断,说道:“不是那样,你看看那只鸟......”
轰!
百花的话未落音,更大变故在空中爆发。火鸟之光的映照中,十三郎的身体上、胸口处,徐徐飞出一轮不甚规则的圆,当中带有一根弯曲的竖线,将其一分为二。远远看去,竖线左边那部分呈现淡淡的红,此时不知因为什么,颜色逐渐加深;右侧半边变化较为轻微,难以凭肉眼分辨得出。它就像一团有黑烟组成的镜面,聚集精神用力查看的时候,蓝山与百花不约而同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在那团黑烟中看到了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影子。
“这是什么......啊!”
疑问变成惊呼,惊呼伴随着冷哼,蓝山双手抱头,身躯剧烈颤抖不停。百花仙子俏脸煞白,脚下巨花不召而现,片片花瓣伸叠翻卷,将她牢牢包裹在其中。感觉中,那面由黑烟组成的镜子带有一股无法形容吸扯之力,要将他们的元神从身体里活活拽出来,拉进那团看似一面、实则不知多深多远的深幽中。
反应最剧烈的,竟然是修为最为强大的血舞王?其面孔之上青筋跳跃,胸腹内如有巨鼓雷响,又好似有怪兽挣扎欲出,几无休止。
“这难道是......八卦......”百花仙子神色迷茫,面孔上渐露沉沦之色。
“不要看!这是阴阳桥!”吼声凄厉,蓝山的老脸上布满惊恐,死死闭上双眼。
散修的修行不够系统,见识、尤其在奇趣野谈上的见识比寻常人更加广博,蓝山首先从失神中惊醒,咆哮着提醒身边两人。
什么是阴阳桥?连血舞都不知道,也没时间追问。没有半点犹豫,血舞放下手里的事情,当即沉坐盘膝低吼连连,两只手车轮般朝身体上疾点,布置一层又一层、不知多少层封印。
百花仙子有巨花护持,本身受到的影响略小,闻言慌忙低头,如血舞那样盘膝静坐,努力将翻腾难休的元神安抚。蓝山更是连连祭出宝物,佛、道、儒三家之气同时施展,死死守住灵台中的那片明空意。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从猜测十三郎身体内到底有什么,为何此时被激发演变成这幅摸样。众人能肯定的是,假如不加抵抗任由这样的情形持续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自己的元神就会失去本我之识,变成如孤鬼幽魂一样的存在。
连他们都如此,可想而知换成普通修士会如何。奇妙的是,修为比他们低得多的大灰基本不受影响,两眼直愣愣地望着三位惊慌失措的大能,半天都不能理清思绪。
“到底咋回事儿?”抬头看天,大灰心里想这不就是面镜子吗?少爷唤它出来做什么?
神驴是驴,难免会有几分驴脾气,明明蓝山吼着提醒大家不要看,它偏偏死盯那半圈黑芒不肯闭眼;不知不觉,大灰的目光变得散乱,混沌之色渐渐浓郁,身体摇摇晃晃飞起到空中......
空中一只深邃的眼,还有两只渐渐形成的圆点。圆点从无到有,表面光滑如镜,内里一片混沌,徐徐出现在那个不规则圆盘的两侧;中间那条竖线逐渐弯曲,勾勒出的线条似能将世界容纳其中。整个圆盘的背后,或者说它的第二层,一只似由无数颗星辰化成的漩涡构造出一只眼,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会想:那才说我的家呵,那里......
“下去!”
清喝如春雷炸响在大灰心头,扑通一声,夔神壮硕的身体跌入海内,掀飞重重大浪。
“我靠!”
连喝几口海水的大灰清醒过来,呲牙咧嘴挣扎着想要腾空,结果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踢腿变成甩尾巴,抬头变成低头,呼气变成用力吸......
鼻管灌满了水,酸、痛、昏、沉等诸般感受齐上心头,大灰惊骇欲死。
“救命啊......呕......救......”
可怜大灰妄为拥有水陆空三栖上古妖兽为祖之血脉,此时就像一头溺水的猪,脑子都好像泡在水里,刺痛难以忍受。好在它不是孤家寡人,半空中一道闪电飞射入海,转瞬间化为一座小岛,托起那头将会创造历史、在没有敌人的情形下被淹死的超六阶神驴。
“咳咳,少爷怎么......本神......到底......”
“呱呱呱!”
“别担心,不看就不会有事。”
十三郎的声音仿佛就响在耳边,清清淡淡,宁静中透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但也包含着几分失望;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中了皇榜,高兴的同时发现自己连秀才身份都没有,还需要一次补考。
“做你们的事吧,我得好好想一想。”
......
第七百九十四章:展望中的那一缕光
传闻,阴阳之间有座桥,这边活,那边死,活的过桥为死,死的过桥......还是死。
魂飞魄散,残念无存,彻彻底底的死。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冥界律法森严,远不像阳间充斥着蝇营狗苟之辈,有那么多空子可钻;阴阳桥不属正道轮回路,之所以存在,本就是冥殿阎罗的一道心意。
阎君为何会有这道心意?话可就长了,而且太丰富。最常见的说法是,偶有凡间大能修成天路,不肯飞升上界,反要破入幽冥寻找前世尘缘;以至于阴阳大界常有毁坏,玄玄之道险限崩塌,不得不开通变通之法。
他们拥有连冥君都为之忌惮的力量,能够硬生生打通生死关卡,导致阴阳之路不稳。至于那些明明已成为仙人的修道者为什么这样做,还是不要追究了。因为那是连传说都算不上的谣言,比如人家太无聊想去参观,或者去阴间寻找前世,或者找他妈,找媳妇,找猫猫找狗狗......
无所谓了,真仙的想法谁能管得了,人家乐意。
“这样不行啊!得想个辙。”
阴阳常破,干扰轮回,阎罗大帝忧心不已,遂破信持念,随口念了几句法咒,在阴阳两界之间架设出一座独特的桥,专供本不该死的活人穿行。
活人通往阴间的桥,但不是随便哪个活人都可以过;首先它不存在于某个山某片水,而是在每个活人的心里,找到即可通行。
然后......过去就会死。
阴阳大律不能违背,即便本来不该死的人,妄自渡桥也得死,死得透透的。除非你和那些连阎君都不放在眼里的仙人一样,本就具备穿越生死之力,通过自然无碍。换句话讲,这座桥其实是专为某些人开通的会员通道,意思是:您从这儿过,别乱闯,谢谢!
这个故事证明:拳头大到哪儿都有用,冥界也不例外。
“萧十三郎找到自己的阴阳桥?他想干吗?”蓝山脑子里转着念头,直想哭。
“皎月皓阳,定为幽冥所不容,不能这么做啊!”
......
......
十三郎真要入冥界?别傻了,他怎么会......嗯,应该说现在绝不会有那种想法。那个被蓝山认作阴阳桥的盘也不是阴阳桥,而是那颗第一次离开十三郎身体的星,或者心。
为什么会这样?显然与吸收太多残念有关。残念被胭脂鸟吞噬,正如十三郎所讲、或者承诺的那样,念消而留欲,欲结而成珠,最终凝化成心印上的两个点。
点在黑镜上的红点,与点在赤镜中的黑点。至于那颗明明处在圆盘背后、给人的感觉却在圆盘内部的眼睛,乃是他数十年修炼终有所成的灵犀法目,此时不知为何也变得活跳起来,虚空点在心印之后,仿如注视着......
注视着阴阳转动的眼。
这些都是表象,是感觉,换言之,无论谁来,只要看一眼当时的情形,都会在心中形成这样的概念。然而事实上,造成这一切的十三郎反而是最最懵懂的一个,半点多余的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因为他在镜内。
镜外的人看到的是镜子,镜内的人认为那是世界;看到镜子的人可以拿镜子照镜子,境内的人反倒没有这种可能。
但他能吞,能化,能研究能成长,直到有一天将那个镜子变成自己,或者自己的一部分。相反,外面的人无法做到这一切,因为他们不能走进去,进去就会死,死定了。
误打误撞,或者是天意,星或者心盘现身,十三郎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生死之意,明白了这颗心印下一步成长方向,随后为之陷入苦思,为之苦笑不已。
“中了皇榜不是秀才;学了微积分,高中还没毕业;这种事......好还是不好?”
心印第一重并未真正圆满,跨阶了。
......
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四大境,十三郎集中了灵、魔、妖三种法力,那颗心印上的四颗棱角化做圆弧,还有最后一个扁扁平平,尚未最终圆满。
一次圆满一大境,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若不能将最后那片弧彻底化成圆,化神基本无望。意味着十三郎止步于大修,战力必然受到限制。
关于这个,十三郎曾多次考虑过,最终确定两个方向,一为磁力,二就是冥气。假如这两条都不行,那他只有专注于炼体,以肉身入道,强取武尊,进而成就真身。
战灵、武灵、武尊,对应修士五大境,除寿元有所不及、战斗手段比较单一外,同样是一条出路。事实上,因为修身门槛相对较低,大陆上炼体士的人数远比修道者多的多。十三郎情况特殊,炼化十枚金乌鳞片的他距离武尊本就不算远,寿元方面异常充足,有资本慢慢另辟蹊径。
现在不同了,既然心印提前迈入下一阶,意味着十三郎有机会突破化神之上的更高山巅,焉能不为之动心。也正因为如此,他必须将之前放到一边的问题重新拾起来,参加、且必须通过那次补考。
“磁力在乱妖瀑,冥气只能在秋猎之地寻找,假如这两条都不是,该会是什么?”
胭脂鸟不需要指挥,周围风暴自动运转,心印之盘由虚化实,过程极为缓慢。十三郎法力充足,且能通过许多方式弥补,意味着化解残念之海的道路已经打通,剩下的无非是时间。此外他分明感觉到,随着心盘上的那两颗点凝聚出形状,似乎能加速残念的吸收。一旦事实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当它们变得完整,或许就能够主动化解残念,自我成长。
“早的很,由它去吧。”
化神之上!当这几个字浮现在脑海里,且不再只是梦想的时候,没有哪个修士不为之心动神摇;十三郎也不例外,此时的他将杂念通通抛于脑后,一门心思考虑如何让那颗心印迈过第二阶,务必考出满分。
周围风暴流转,十三郎默默沉思,下方三人埋头打理和平号与海螺,时有璀璨之光爆发。
一晃便是月余。
......
......
乱生海阔无边际,满目都是银水黄天,很难看到什么变化。
不知从哪一天起,隆隆之声从黄天响起,自水下传出,打破那片仿佛亘古都不会改变的宁静。若有人站在九天之上,目光穿透黄沙往下看,会发现乱生海的表面浮现出一股股各色的涛,其中包含着各种各样深海才有的妖兽,数量无尽。
兽如狂涛,八方席卷,涌上海面的妖兽毫不停顿,纷纷四处寻找目标,杀戮、吞食、或者完全相反,其疯狂其贪婪,仿如忍饥挨饿数万年。
水下之妖强悍,水上妖兽同样不好惹,不知怎地,乱生海上数量极少的飞禽也加入到这场厮杀中去,且都将目标指向深海上来的那些妖兽,好似感觉到它们身上带着的某种致命危机,誓欲先行扑杀。一时间,茫茫水面上到处厮杀,遍地鲜血,远看好似一朵朵盛开的花;只有身在其中才知道,那些鲜艳中包含着怎样的狂暴与惊怖,令人不敢近足。
战事惨厉而激烈,总体上看,水面妖兽仍占据优势。喷口数量无从估计,喷出的妖兽数量堪称恐怖,但与整个乱生海相比,它们依旧显得太少。按眼下局势发展下去,假如海底妖兽么有更强更多后援的话,败势可期。
时间推移,距离第一次妖兽喷潮六个月之后,情况终于发生变化。
首先改变的是空气,不知怎地变得闷热,且带有一股令人烦躁的意念;之后改变的是头顶上的天,某日某时突然间整体下沉三尺,之后震动不休,良久才恢复平静。带来的影响极其巨大,因保持空灵的天空本就不多,黄天下压后将残念之海整体推移,已然接近到海面。
常见宁静的海面起了风,一天比一天剧烈,有时竟能将天空的残念卷入大海,触及到那些激战中的妖兽身体,进而影响其志。
这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在后面,经过一段沉寂,那些喷口再次涌动,喷出的妖兽数量比之前少得多,等级却整体拔高。之前罕得一见的八级妖兽屡屡出现,低阶妖兽中相对强悍的比例也在增加,且比之前那批更疯狂。
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此次出现的兽潮本该是援军,与那些先冲上来的妖兽并肩作战;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将所有见到的生物都当成对手,区别仅在于凶狠程度,面对早期海底妖兽时略有犹豫,觉得疑惑一样。
不管怎么讲,妖兽之战更加激烈是不争的事实,进而影响到那些不为它们熟悉的人。凡是被传入乱生海的修士,此时若不能与同伴聚集,均已陷入苦战,死伤极其惨重。即便那些汇合的队伍,因为连日苦战得不到休息,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幸运的修士找到陆地,带着庆幸与惊恐逃离海面;运气一般的人遇到乱生海中难得一见的海岛,纷纷驻足准备坚守,熬过这次不知为何而生的天灾。更多人不得不在水面上挣扎,每日战斗的同时期待天边出现一抹黑,哪怕是一点点黑。
黑的地方就是陆地,有陆地的地方才是生机所在,这是所有人心里的共识。
有人哭必定有人笑,某地某水某片海,某岛某台某个人,正以阴沉中透出无边炽热的目光盯住身前的那只炉,兴奋呢喃不已。
“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