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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兵扛老枪     锻仙txt下载     锻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六十一章:回归原点

    话声落定,十三郎不再多说什么,四下无声,各人自有思量。

    泗水四害,浮魔的威慑最强,并非其杀伤,而是因为不知。未知的永远最恐怖,假如能了解其底细,区区水生精怪,修士何惧之有。

    望着那个被指认为幼生浮魔的生物,包括美帅在内的诸人内心乱糟糟一团,五味杂成。

    十三郎所见即为他们所见,船上有一半人亲历浮魔袭击,为何没有这么多发现?

    钦佩叹服?当然的,但那不重要。

    十三郎所讲都是推断,没有遇到真正的浮魔之前,谁都不能据此认为这便是真相。但可肯定的是,假如不是把浮魔想得过于神秘,或则干脆拒绝想的话,浮魔的真面目或许早已揭开。

    当然,任何事情都有第一次,泗水河人迹罕至,凶险不止浮魔一种,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难题。十三郎能够这样想这样做,或许正因其从来没有到过泗水,浮魔与随处可见的鱼鳖虾蟹在他眼中没有区别,一切都摆得很平。

    无知无畏,有时也是好事,较真算起来,只能说他运气好。

    真是这样吗?

    极少开口的冷玉忽然开了口,缓缓说道:“你收了它做妖宠?”

    周围再次震惊,随即纷纷醒悟,均拿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十三郎。冷玉眼里有一丝疑惑,一丝柔软。还有几许难以驱散的痛惜,说道:“没看错的话。那头驴和天心都还没有”

    “它们是伙伴,不是妖宠。”

    听到冷玉开口说话,十三郎稍稍感到意外,随即笑着点头,回答道:“它的本质是草木类,这种级别的灵性太低,想了解清楚就必须这样做。”

    “”众人面面相觑,均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修士妖宠不是说收就能收。不仅需要让狮对象心服,还需分出神魂寄养与其体内;且不说分魂必然会永久损失本命精元,还要面临巨大风险。在此之后,无论妖兽因何种原因死亡,那一丝神魂都会随其消散,对主人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严重者甚至危及性命。

    十三郎身边强悍的妖兽不少。大灰为山君弟子。觉醒之身,六级魔兽;天心蛤蟆上古血脉,破境六级,同样来历非凡;要收妖宠的话,它们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眼前这个妖物算什么?

    浮魔?它也配!

    乍闻其是幼生浮魔的时候,不管信不信。是人都难免惊叹一番;看到它的捕猎过程后,这种惊叹达到顶峰,若那个时候知道十三郎收其为宠,倒也不怎么觉得失望。潜力摆在那儿,虽说现在级别低些。总算有个念想。

    现在呢?这只新收妖宠被自己的主人批得一无是处。实际情况也是如此,这东西难养不说。一旦上了岸,它能干啥?直到此时大家才明白,之前它对十三郎的指令那般配合,并不是因为其灵性,而是因为魂定契约无法违背,拼死也要完成罢了。

    这东西是十三郎的第一头、也是唯一的妖宠?不知道为什么,众人看那片青荷的目光竟带上几分羡慕,感慨不已。

    他们都误会了,十三郎的第一头妖宠是蚁后,同样是被逼无奈。从内心讲,十三郎不喜欢神魄契约这种妖兽控制方式,总觉得别扭。

    拿大灰来说,十三郎何曾当它是魔兽?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要拿回化形石,神驴随时可化作人形。至于胖胖,其聪明伶俐哪里是寻常人所能比,更别说什么妖兽。

    就像十三郎说的,那是伙伴,不是宠物。

    看出众人的心绪主要是看出冷玉不甘,十三郎微笑宽慰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当初胖胖遇到我的时候才三级,十几年时间跨过六阶;大灰起步稍强一些,也不过四级刚出头,现在不是也很好?就算养不出,损失也不过一缕分魂,用来换浮魔一条命,还是我有赚头。”

    帐能这么算吗?众人腹诽不已,暗想它到底是不是浮魔还没个准,再说了,就算它是,也不能与那头纵横泗水万年的大块头相比。了解它就算了解对手底细,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且太不把妖兽进阶当回事儿。

    “那可是能把一艘战舰托举出水面的家伙!单论力量,拿什么和它斗。”冷玉默默叹息,没有再说什么。十三郎已将事情做到极致,不惜一切要从浮魔手里抢回叮当,她就是想说点什么,也找不到可切入的点。

    “首先要把它赶上岸,此举有三得。”

    十三郎好似读出了冷玉的想法,回归正题说道:“一来便于追踪,二来降低其实力,三则可以替我们开道,打通前往圣山的路。”

    道理不难懂,浮魔一旦上岸,肯定会珍惜时间朝圣山方向前进,蛮荒修士势必围追堵截,对其展开围剿。十三郎等人尾随其后,是战是和,皆可掌控由心。

    “怎么做?”美帅终于肯开口,眼神不似以往那样故作轻佻,而是带着尊重。

    凭这艘船的力量,别说把浮魔赶上岸,找到它都难如登天。此外别看十三郎信心满满,真若是遇到,在别人的主场作战,这条战舰多半重蹈覆辙,变成一坨漂在水面的废铁。

    “我们肯定不行,要借势。”

    十三郎断然回答道:“动员蛮荒与青狼,两方合力才有可能。”

    动员二字说得好,几个女孩彼此对望,心里想这家伙真卑鄙,什么话都说得冠冕堂皇。

    十三郎说道:“蛮荒那边好处理,只要用合适的方法通知他们。神使就在浮魔手中,再将我们的分析有选择地泄露一部分即可。”

    “何谓有选择?”美帅沉吟。

    “你斟酌吧。蛮荒的情况我们不懂。”十三郎说道。

    美帅爽快答应下来,又问:“青狼那边?”

    十三郎微微皱眉,说道:“青狼相对复杂些,现在还不清楚其主帅的意图,是全力搜索‘我们’,还是敷衍上方试图蒙混过关。”

    冷玉忽然插了一句,说道:“不妨问问莫老头,这个人不简单。知道的事情不少。”

    “莫老头?”十三郎略感惊诧,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冷玉面色微红,马上又回复冰冷。周围人尚未反应过来,均莫名其妙。

    “没什么,这样的心态挺好,继续保持。”

    十三郎给冷玉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回头说道:“小玉的话有道理。实在不行可以把申统领的尸体放回去,刺激一下青狼王族。”

    “小”天狼圣女咋舌,回头瞥见冷玉目光冰冷,赶紧收住声。

    “弄得惨一点。”黄花女补充,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

    “明白了。”美帅眼红但不想在这种小儿女事情上浪费功夫,想了想觉得再无遗漏。遂说道:“我去安排。”

    “等等!”

    十三郎叫住他,说道:“正事还没办,怎么就走了?”

    “正事?”美帅愕然,心想难道这些都不是正事。

    “对,正事。”

    十三郎摊开手。诚恳说道:“综合上述的一切,我需要霸体丹。三颗。”

    话题回来了。

    “刚才骗你的,上次两颗丹药都没用掉,不然以小玉的资质,怎么可能还到不了三星。我的那颗也还留着,本想留待冲击武尊的时候用,现在情况有变,不能等了。”

    “大灰和胖胖血脉珍贵,霸体丹再多也不给他们用,真正的目标是它。”

    一只飞蚁出现在掌心,黑银相间,铁翅狰狞,体型比当初又大了一圈。

    十三郎说道:“不管浮魔是强还是弱,我与它之间必有一战,很显然的道理是,除了尽量削弱其实力,制造有利条件外,我自己需要提高。”

    这句话实在,浮魔再怎么弱,也不是现在的十三郎所能对抗。不客气点讲,整条船上的人加起来也不是它对手。当然十三郎肯定不会现在和它打,等待浮魔上了岸,遇到层层堵截追杀后,这边才有出手的机会。

    “飞蚁不怕境界停滞,能提多高提多高;但它们的数量太多,一颗肯定不够。”

    十三郎坦然道出一切,又指了指那个刚才看起来阴森可怕、如今看上去傻乎乎的浮魔,说道:“还有它,我打算给它也加点料,看看有没有奇迹。”

    一地眼球。

    给幼生浮魔、一只不足四级的草木精怪服用霸体丹?这得多浪费,多大的气魄!

    这件事情别人没有发言权,都拿目光看着美帅,静等他的答复。

    众目所集,美帅耐心地听十三郎讲完,沉默片刻后说道:“霸体丹珍贵。”

    “我知道。”十三郎认真回答。

    “你拿什么回报?”美帅问。

    “护山尊者!”黄花女抢着说。

    美帅看都没看她一眼,之前一直被倒追的凤女很不适应这种变化,被气得不行。

    “那只是赠品。”十三郎抬手阻止想发怒的黄花女,说道:“真正的回报是:我的友谊。”

    “你的友谊?”

    “对,我的友谊。”

    不占收费正文说两句,或许会招骂,但还是要说。

    话题有两个,人物性格与文风。

    一些书友提醒我,书中有人物性格前后不一致,如霞公主、美帅、黄花女等。听多了,我抽点时间回头看了下,然后想说说两句。

    三人中,霞公主(我t垃圾书友提醒)的出场形象有嫌崩溃,颓废富二代的嫌疑较大,好在后面拉回来做得还不错,算是寻常。黄花女在第四卷的戏份快完了,现在也可以说一下。请大家在判定人物性格的时候仔细分辨一下那些体现性格的情节所处的环境。

    怎么讲呢,黄花女一出场就与十三郎唱对手,本身就不会体现真性情,其真性情是在与十三郎相处的那一年中逐渐体现出来,在此之前,包括洞府的那次交谈都有演戏的成分。现在这样讲,多半有人说我装逼瞎掰,要不就是说你干脆别搞那么复杂,写的累看得更累。

    对这个我只能说:我喜欢。

    美帅,暂时不讲了,他的戏份还多。

    文风。

    寻亲途中杀戮重,这点毋庸置疑,找人不是那么好找的,找到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问题的,三生六道是本身一大线,现在远远没到收尾的时候。

    所以,假如您着急看到十三郎如何与叮当重逢,重逢后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养着吧,现在写的是冷玉。

    本书不种马,不后宫,但不是单女主,最后一次说明了。

    另外,寻亲过程文风大变,诙谐轻松通俗是主调,甚至用了一些京片子口语以及较为“粗鄙”的字句

    一句话:我故意的!

    杀戮应该沉重吗?心安就不沉重。寻亲应该沉重吗?或许吧。但我觉得十三郎不这样想,作为一个死过的人,寻亲应该是快乐的,有期待有压力但无负累的过程。从照顾冷玉的角度讲,他更不应该表现得沉重要死要活,他是爷们儿,不会动不动哭天喊地表达哀怨与悲愤。

    揣摩一个死过的人的思维想法挺傻逼,可已经做了,而且乐在其中,不打算改变。

    当然,文风会恢复的,适当的时候。或则应该加一句,我觉得适当的时候。

    锻仙写到这里,我已经在努力做一个记叙者,让书中人物按照自己的轨迹走下去;很少的时候,我才会拍拍十三哥哥的肩膀,让他转个向,加一些我认为有意思的私货。

    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尽最大的努力写好这个故事;我知道我的想法不是最好,但它一定是我最擅长、且最喜欢的做法。写故事的结果是卖故事,但是写故事不等于卖故事,您喜欢,给钱加赞美。

    您不喜欢,那就不给呗请指出我的错误,但不要指导我情节。

    一如既往求支持,祝大家看书愉快。

    (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

第五百六十二章:掌控与阳谋

    友谊,那是个什么东西?

    十三郎的友谊,值多少钱?

    美帅再次沉默,良久才说道:“之前你曾讲,你与浮魔必有一战?”

    “你”字咬音格外重,十三郎明白美帅的意思,淡淡点头说道:“除了小玉,上岸的时候,她们都会留下。”

    身边众人微愣,随后纷纷醒悟,黄花女不再跳脚,殇想跳脚,但被姐姐死死摁住不得动弹。

    美帅神情不变,说道:“我呢?”

    “你?”

    十三郎微微一笑,诚恳回答道:“你不需要动手,打酱油的。”

    美帅没有因此而愤怒,默默深吸了一口气,拍手拿出三枚玉盒,看都不看便仍给十三郎。

    “这次不同,算我一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异变悄悄在泗水河发生着。

    表面上看,由西南至东北,泗水河绵延千万里,地域宽广且被暗雾遮蔽,更有无数凶猛彪灵剧毒重水,要在其中找一个人或者一头妖兽何其难也!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想起来难如登天,真去做了,往往与意想中有所不同。经过一番搜集排查,有意无意加上一些“意外与运气”,蛮荒青狼两方掌握到不少关于浮魔的情报,居然真的动员起来,干了个热火朝天。

    浮魔准备登岸,因为它带着神使。

    浮魔只在白水道停留。因为它正在疯狂进食。

    浮魔的实力不止一条战舰曾与其正面冲突,并且幸存;其中包括那艘被劫持的青狼战舰。有申统领面目全非的尸体做证。

    浮魔的攻击特点,只要不被它从下往上突击,危险不大?

    浮魔全身是宝,据说它有一颗奇异的心,能够吸纳天雷,有效对抗天劫

    最后两条存在疑问,无所谓了,随着一只只假想浮魔的幼生体被发现。随着初步研究结果出台,无数高、中、低阶修士为之疯狂。

    低阶修士也跟着疯?谁规定不行!

    做不得准?修真界有哪件事情做得准!什么都等到十成把握才动手,还修道?还想长生?

    谁见过真仙?谁能肯定那不是人们臆想出来的童话,是一个欺骗无数世人、持续无数年的骗局!修真界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多了,渴望长生的人们还不是一样趋之若鹜,哪怕有一丝可能,也足以令众多老怪动心。

    管它是不是骗局。管它有没有人策划,只要找到浮魔,一切自然明了。退一步讲,是骗局又如何?若能揭开浮魔之谜,注定名动千秋!

    至于难度,也不像以前那样难以克服。很多白水道已被清空。自然不会有浮魔的踪影,只要延流而上,顺着刀梭密集的地方搜下去,总有一天能追上、或者截住它。

    更重要的是,泗水河与普通的河流一样。越往上河域越窄,暗雾彪灵也越发稀少。搜寻难度也第次降低。

    很快,一股股精兵强将被组织起来,一**修士从四面八方“秘密”赶到,一群群一队队,股股一团团,包括许多品质一般的私人战舰、隐居老怪纷纷加入到搜索浮魔的队伍里。于是乎更多的消息四方传递,更线索被发现,又引来更多的人

    传言四起,流言四起,风波四起,厮杀四起,泗水河再掀波澜。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闹。

    “天灾**,两者相加,就是惨绝人寰。”

    站在船舷往外看,不远处,一艘破烂不堪的“战舰”在轰鸣声中沉没,几条仓惶的身影四射而逃,很快被一群群妖灵凶物撕碎。更远处,几艘明显带有“民用”性质的座驾小心翼翼地避开险地,又忍不住以觊觎的目光彼此打量,窥视着周围。

    仅仅一天,类似的场景已出现三次,随处皆是死亡,抬眼便是杀戮,无数人在泗水河上挣扎求活,偏又不肯离去。

    乱套了,泗水河再无秩序可言,一切都乱了套。事情发展超乎想象,无论美帅还是别人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局面,纷纷慨叹。

    “贪婪是最大的原罪,盲信是最恐怖的业障,当为吾之警。”

    不愧是修习功德的人,定议后的美帅恢复以往不恭模样,偶尔会念出几句难分出处与蕴意的偈语,尽显高能秃驴之风采。十三郎有时忍不住嘲笑,又或托衬一下,他全当没听见。

    乱局对别人来讲是麻烦,对美帅来说则像鱼入大海、龙翔九天一样自由自在,反比以往轻松数倍。面对无尽人潮,蛮荒青狼都已顾不上这条幽灵战舰,美帅一面有条不紊地行舟传令,一面大谈世事人生,好不悠闲。

    “干得不错,挺让人佩服的。”

    对其所展现出来的军事才能,十三郎不得不表示赞叹,随后又说道:“当然,这些都是你的罪业。”

    “不敢不敢,十三爷才是罪魁祸首,本帅岂能居功。”

    不知从哪里听来这个雅号,美帅调侃着,说道:“造成如此杀孽,十三爷可能睡安稳?”

    “选择是自己做的,小爷踏实的很。”十三郎神情淡淡,语气轻松但有几分雕琢痕迹,说道:“进展如何?”

    美帅神情转正,回答道:“清晰了不少,目前锁定三条水道,集中了不少人。”

    十三郎想了想,问道:“几分把握?”

    美帅说道:“很难讲,寻魔不是打仗,说不上什么把握不把握。”

    十三郎有些不甘心,说道:“总有点判断。”

    美帅感慨道:“本帅何尝不想。再这样下去,隐藏变得越来越难。怎么。着急了?”

    十三郎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时间不等人,看看又是半年。”

    美帅感受到什么,伸手做势要拍十三郎肩膀,说道:“放心,神使决然不会有事,否则的话,圣山早就传出谕令。取消这次行动。”

    修士之中,似这样的举动很难见到,一则修家矜持,而来太容易被人偷袭,非至亲不可为。美帅这样做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然而当十三郎坦然相受,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抬到空中的手不知该落下,还是应该收回去。

    “拍肩表示向对方臣服。”十三郎看出美帅发囧的摸样觉得好笑,严肃说道:“老家风俗。”

    “胡说八道!哪有这种狗屁风俗。”美帅的手用力拍下,心情顿时大好。

    “反过来还差不多,哈哈!”

    自那次探讨后,两人比以往亲近不少。美帅知道十三郎为叮当心焦,偶尔会讲出几句宽慰的话,做出一些“另类的”安慰举动,显得格外别扭。

    略顿了顿,他感慨道:“俩媳妇找回一个。十三爷的路走了一半,本帅天纵之才。龙虎之姿,居然还在原点逗留,诚为耻也!”

    这话能算宽慰吗?对美帅来讲,这就是。

    “难怪不讨女人喜欢。”

    十三郎心情没有因此而变好,懒得再与之胡侃,转身就走。

    美帅愕然,忙问:“做什么去?”

    十三郎回答道:“和媳妇说会儿话。”

    美帅沉下脸,说道:“情况随时有变,怎能如此不务正业!”

    十三郎头也不回,摆手说道:“你决定就好。”

    “等等,回答本帅一个问题再走!”

    十三郎回过身,静等其开口。

    迎着十三郎的目光,美帅犹豫半响才说道:“霸体丹用了没有,咳咳,本帅想问的是,与浮魔一战,究竟有几分把握?”

    十三郎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没有马上回答。

    “”美帅欲言又止,神情竟有几分忸怩。

    良久,十三郎轻轻叹息,说道:“打败仗,真有那么可怕?”

    能逃第一次就能逃第二次,何况浮魔必定不会像上次那样强悍,且十三郎帮忙。按照道理讲,美帅实不应有这么重的负担。

    “”美帅面色紫涨,几次启唇想要说话,最终仍不能开口。

    难言之隐?

    十三郎忽然笑了笑,说道:“此战必胜。”

    “嗯?真的!”

    “当然是真的,别忘了,小爷还有大招没动。”十三郎神态轻松,说道:“有美帅帮忙,击败浮魔只是举手之劳,大招都不用。”

    “那当然,本帅”美帅发现自己似乎落入圈套,到底该不该让十三郎用掉那个所谓大招?

    十三郎早已转过身,一面淡淡说道:“良将不需鞭策,我要的是美帅,可不是此时的你。”

    “我本帅不是你的将!”美帅怒喝。

    “别忘了,你一直在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十三郎回应。

    “本帅可以走!”

    “上山之前,你走得了吗?”十三郎淡淡回应着,身影消失于视线外。

    走不了?为什么本帅走不了?美帅愕然呆愣在原处,久久不能言语。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十三郎面临类似的提问,正耐心地做着解释。

    “他走不了,我不会、也不能轻易放他走。”

    “浮魔固然危险,但它毕竟是兽;与曾玄这样的人相处,何异与虎谋皮?”冷玉面色微愠,皱眉思索片刻,忽然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救不回小姐,你会怎么样?”

    “与虎谋皮?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

    望着这个极有可能唯一的族人,十三郎突然想起幼时母亲遇害前的那句“戏言”,内心不禁微微泛起波澜。

    “叮当么这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啊!”

    轻轻抓起冷玉的手,十三郎仰头望着屋顶,目光仿佛能穿透虚无,看到外面的无尽苍穹。

    “活在这样的世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怎么能求死呢?”

    塑灵女手掌纤瘦冰冷,神情比手掌的温度还冷,闻言后不禁长长叹息。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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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谁可依赖

    叹息后,冷玉轻抚被衾,低头陷入沉默。

    提到叮当,便要想起一些三生女独有的习惯,比如对修炼洞府的安置与装饰。十三郎为冷玉准备静室的时候,下意识地按照穆家寨时的摸样设计,还有心山筑基洞府的影子。

    当初冷玉心如死灰,身体虚弱空乏到极致,甚至连凡人都有所不如;衣装被裘多少有些作用,身体上安慰,心理上同样是安慰;后来冷玉开始炼体,修为虽浅但也寒暑难侵,自然不要需这般小心。然而时至今日,室内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布装,散发着淡淡闺房意,多少有些另类。

    人才是根本,假如坐在这里的是叮当,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切必然和美;换成冷玉,虽容颜如花气质如兰,脸上却时刻带着一股冷冽气,与房间里的温馨意味相冲。

    修道之人,求的是长生追的是逍遥,讲究的便是无牵无挂;别说这些生活琐事,便是价值连城的法宝灵石功法材料,若非必须,均不会太过在意。从修家的理念讲,这个叫心性,需从点滴着手,时刻不忘警醒自己。

    想想挺有道理,修道的终点——假如有的话,必然是遨游太虚难以回头,假如心性有牵,放不下的东西太多,难免成为道途关隘,乃修行之大忌。

    叮当不是这样,她虽然修道,仍固执地保持着凡间女子才会有的性情,对这些体现女儿心性的东西格外执着。十三郎冷玉对此极为熟悉。对此自然也是深知;奇妙的是,他们两个都是果决利落之人。却从未对此向叮当说过什么,更遑论训诫与警告。

    冷玉落寞不语,十三郎却不能不开口。这一年多时间,他每天都要抽点时间与冷玉说话,内容从古道今由己及彼,广阔空泛到极致,言语更是花样翻新少有重样,可谓费尽了心。冷玉对他的用意心知肚明。也谈不上不领情,但她天生就是这样冷漠的性子,别说对当年之事难消介怀,纵有心配合、亦显得生硬晦涩,好没意思。

    偏偏十三郎乐在其中,又或是对冷玉不够了解,深恐其生出什么不好的念想。遂干脆摆出一副死猪面孔,任凭冷玉如何淡漠清冷,他自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也不管话题有无意义,纯当做解闷。

    灯下黑,也可用在这里;十三郎聪明一世也有迈不过的坎。他想不到或者拒绝去想,冷玉闷了一两百年,哪里会在乎这些。

    “美帅有大用,有他在,起码巨魔一族不怎么需要担心;照我的感觉。巨魔已经超越蛮荒土著,成为最强大的一族。至于曾玄本人”

    自说自话谈了一年多。连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都已说尽,十三郎灵感枯竭,实在找不出什么新鲜话题,遂将美帅拎出来充数,说道:“什么事情都有个过程,过程久了就变成习惯;曾玄虽然厉害,但我有让他不得不吞的诱饵,还有他舍不得丢的优势,慢慢就会上瘾。”

    “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东西,心性越强的人习惯也越强大。没有飞蚁,哪来的数百里全方位雷达,而且是双向;没有这场变故,上哪儿收集那么多化神魂魄;没有我做战略主导,他打仗怎么能那么顺;没有大灰”

    “够了,吹嘘也要有个限度,况且你怎么断定曾玄能够牵制巨魔什么是雷达?”过了这么久,冷玉虽然习惯、但依旧不能理解十三郎哪来的那么多生僻词汇,忍不住要询问。

    “雷达是个用来侦测小东西,不足挂齿。”

    冷玉面前,十三郎总表现得很开心,甚至会显得幼稚;比如眼下,若不是被喝止,他恐怕会把自己吹嘘到智绝天下、纵横宇内无敌手。

    十三郎讪讪收声,问道:“你的身体怎么样?”

    这种伎俩够低劣,冷玉没有因此而放过的意思,说道:“习惯是相对的,曾玄固然有赖与你,反过来何尝不是如此;我担心一旦与浮魔激战,你需倾尽全力,他则伺机而动,怎能并肩背向。”

    “担心”二字后面的话没讲完,十三郎稍觉遗憾,说道:“我又不是美帅丑帅王八帅,犯不着考虑如何指挥大军作战,除了牵制巨魔族,没有太多依赖他的地方。”

    “美帅的长处是谨慎,凡事总喜欢追求全面,就是他所讲的,算无遗策。其缺陷同样是如此,谨慎得过了头。当初登船就证明了这一点,我猜他以前吃过亏,多半留下什么阴影,再不敢弄险。与浮魔一战,只要过程不出现大的波折,这个人还是值得信赖的。”

    “战浮魔不容易,难点不在战斗本身,而是战机难以创造;只要给我机会动手,它死定了。”

    说者无心,听在冷玉耳中,这番话难免有别的意思;似被勾起某胸忆,塑灵女面色微红,冷漠的面孔平添几分风韵。本想问他没有机会是否就不会动手,冷玉忽想到这样似有逼迫的意味,临时改口。

    “战机的确是你的专长。”

    “能笑一笑就好了。”心里这样想着,十三郎说道:“只怕你会着急。”

    肉麻的话没带来预想的效果,冷玉既不厌恶也无感慨,神情淡淡说道:“我没有逼你去送死,况且你做得很不错,比我更妥当。”

    这话应该是赞美吧,可惜从她口中讲出来,完全没有温馨体贴的味道,反倒有邪讽。

    许是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又或是始终放心不下,冷玉思索后说道:“凡事总有意外,浮魔能力叵测,小姐又在它手里,什么样的机会才算战机呢?”

    十三郎苦笑摇头,说道:“这个现在真有没办法回答。”

    冷玉何尝不知他讲的是实情,也不追问,说道:“你安排吧,我想休息了。”

    十三郎将那双冰冷的手握得紧了些,旧话重提说道:“修炼怎么样?”

    “死定了。”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说的是一颗草,一条虫的命。

    “十年武尊,那不叫奇迹,该叫神迹。”冷玉终生都不懂什么叫转圜,直来直去道出实情,生硬,冷漠,一如既往。

    “别着急,身体好了就有机会,圣山近在眼前。”十三郎安慰着,语气干瘪无力,嘴唇如同两块朽木一样交击。

    “我有着急?”

    “”十三郎无言以对,神情终不禁流露出几分黯淡。

    冷玉望着他,忽然说道:“刚才答错了,死不死与修炼无关,修炼还是很好的。”

    “呃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就是很好,还能有什么意思。”

    修炼进程如何,十三郎看一眼就能清楚,怎会需要向她求证;结果早已注定,之所以不时提醒,是因为不想她放弃,而这同样是两人都明白的事情,根本不需讲出来。

    冷玉再次把话题拉回,生硬的语气说道:“登岸的时候,我会把罗桑木交给殇;另外,别的战斗不提,战浮魔的时候,我要在场。”

    前途险恶,此行多半隐匿为主,十三郎自然早就与其谈过规划;正常来说,冷玉现在的情形根本插不上手,最适合最有帮助的安排便是与几名女子留在船上;然而十三郎从来没有这样提过,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当然,问也白问。

    同行不意味着能够帮忙,上岸后,冷玉就不适合再露面。失去修为,意味着她不能再如以往那样伪装自己;实力不在,意味着她就是、也只能是个累赘;最恰当的方式是躲进兽环,将事情乃至生死通通托付给十三郎,静静地等候结果。

    塑灵女不是矫情的人,提出这个要求自然不是为了怄气,十三郎想不出因由,问了句:“在场做什么?”

    冷玉坦然回答:“监督曾玄,我对他不放心。”

    十三郎微楞,苦笑说道:“这个美帅若有动作,恐怕不是你监督得了。”

    实话往往不中听,冷玉没有因此而生气,傲然一笑说道:“我能。”

    十三郎真正楞住,不是因为那一笑,而是因为那一笑里包含的强大信心。

    “为什么?”

    “因为我是塑灵人,已开启天赋的塑灵人。”

    冷玉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化作黯然,且包含着几分失落与羞怒,神情一时三变,复杂到极致。

    十三郎愕然张了张嘴,想说我也是。

    “你与我不太一样时间也不足。”

    冷玉叹息着,说道:“有机会再说吧,假如你我能在这一战活下来的话。”

    “一定。”十三郎用力点着头,正想说点什么,忽听大灰一路驴嘶由远及近,室外阵法连番波动,带有几分兴奋。

    “少爷!师弟!弟妹主母浮魔现身了!”

    乱七八糟一通狂吼,室内两人闻之均不禁皱眉;冷玉不满那声主母,内心认为有失体统,十三郎同样不满,觉得有弟妹就好,主母纯属多余。

    “美帅怎么说?”十三郎传出话音。

    “他叫等着!”大灰来的目的就是打小报告,唾了一口痛骂道:“小王八犊子不知道好歹”

    “听他的,等着。”十三郎淡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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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愚蠢还是聪明

    走在松软灰黑的土地之上,许配脸上带有几分紧张,警惕的目光打量周围。

    四周一片空阔,视野清晰,神识无碍,加上有沙虫辅助,万米内,但有风吹草动,均逃不出许配的目光。抬头远眺,空中每隔五十里便有一颗星星闪烁,熠熠生辉,彼此呼应,绵延三千里。

    那是浮空之眼,栖风族与渺族联手才得以诞生的杰作。

    地面,到处是如蚁丘摸样的沙堆,看似安静无序,实则内藏玄机;仔细查看的话,会发现一条条蚯蚓状、体型却更加细微的小虫钻进钻出,灵动自如。

    如此种种,所图只有一个:发现!

    与传统修士有所不同,蛮荒修士不长于炼制法器,神识修炼一般,在侦测探查方面却能独树一帜,靠的便是秘术妖虫。三族关系良好,此番为了迎接神使——如今已演变为拦截浮魔的行动中,三方联手确立了这一代的领袖地位后,用尽手段,几可说不惜一切。

    人力、法器、妖虫、阵法,三千里范围内如同竖起一道无形锁闸。几族宗老曾做过测试,即便修为达到化神,也绝难自如通过而不被察觉。

    除了这些,几族大能还有别的安排,感应中,不时会有一道让许配觉得恐怖的气息横扫而过,有些是其所熟悉的族内宗老,有些完全陌生。

    这是坏事,但没有办法禁止;许配所在位于三族控制区域的最边缘,休说那些外族修士时长会以此方式试探或表达不满。便是三族内部,又何尝能够真正齐心协力。

    浮魔可能登岸的区域太大了。三族霸占三千里,这是极限,也是三方与其他势力间战斗并妥协的结果。然而随着搜索行动的持续,浮魔有可能登岸的区域日渐朝三方领地偏移,三族的压力越来越大,内部已出现不协之音;对应的,许配越发紧张不安。

    看看身后几名分属三族的“战友”,感受着他们恭顺却并不恭敬的目光中所包含的复杂意味。许配内心暗自叹息,暗自祈祷。

    “但愿不要是这里。”

    作为裂沙族一名不算太出众的修士,许配是幸运的;此次行动,宗老承诺所有人按照修为差别都将获得重赏,且无论成败。只不过成败之间的赏赐差距极大,按照出力多少有所区分。

    这很正常,同时又不太正常。原因是,赏赐过于丰厚了。以许配假婴实力论,若能发现浮魔并及时汇报,将获得结丹圣药:化婴丹一颗。

    动心吗?那还用说。封锁如此严密,人们想不出浮魔经过却不被发现的可能,不需要与之战斗。只要及时传出消息就能得到破阶进道的机会,谁不激动莫名。

    不妨设想一下,浮魔登岸,目的肯定不会是杀戮进食,而是悄悄前进消失在众人视线外;那也就意味着。任务失败最多不过空跑一趟,几乎没有危险可言;更何况失败也有奖赏。同样是如许配这样的普通族人难得一见的宝物。

    不可能所有族人都有机会参加行动,许配因其一向的谨慎得入宗老法眼,不知羡煞多少同族,引来多少嫉妒目光。无一例外,凡认识许配的人都觉得他走运,自此将有个全新开端。

    许配偏偏不这样想。

    因为这个生来便会招讥笑的名字,许配经历了其他人难以想象的坎坷波折;他的天赋不算差,修行刻苦专注,在没有什么背景提携的条件下成长到今天,早已明白光鲜表象下往往隐藏着极为致命的风险。

    机会与风险并存,反过来也一样,拿此次行动为例,现在连浮魔的影子都没见着,三族已死了多少人?

    对那些死去的人来讲,别说化婴丹,化神丹都没有用,死了就死了,一切成空。修真界亲情淡薄,自然没有补偿亲属一说,换言之,死去的人不光失掉性命,自己的一切都将被他人分享,成为过往。

    过往是什么?就是忘记,就是空,就是什么都不是。

    宗老看似大方,实际上完全不是如此,能够得到化婴丹的人注定只有几个、一个,甚至一个都没有;至于普通奖励,死去族人的遗产便足以弥补。位置越高掌握的资源越多,低阶修士、族人永远都只能挣扎求存,只能被利用,在不断的苦熬拼搏中求得上位,方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大浪淘沙,留下的固然是几颗金子,淘下去的却已不是沙,而是被海水淹没的一座座山!

    便是成功又如何?化婴丹岂是那么好拿?这是公开奖赏,根本瞒不住人,面对众多虎视眈眈的同阶修士,许配有时候不禁要想,假如自己真的成了那名幸运儿,赏赐到底该不该领取。

    许配很清醒,很谨慎;他不想这样,不想成为铸就山峦的一粒;他只想安静修炼,凭自己的努力与天赋求一席之地,若非必须,许配愿不要那些奖励。

    但他拒绝不了。

    宗族之命不是想拒绝就能拒绝,裂地族天赋不算强,但对侦查有利;作为同级修士中的佼佼者,作为有义务为宗族出力的一员,许配责无旁贷。

    “应该不是这里。”

    时间过了这么久,大家都已轻车熟路,许配随手发布几条指令,着身边几人勘察地穴中的沙虫有无异常,冷眼看着“同僚”认真的摸样、兴奋的表情,眼里流露出几分嘲讽。

    虽然害怕浮魔出现,许配并不认为自己会那么“走运”;原因倒也简单,他所负责的这片区域,地势极为开阔,对隐匿逃脱不利。

    修士道法神奇,但也有个限度。许多时候需要借助外物。比如高山大川、悬崖绝岭处必定利于藏身,浮魔是水生妖物。可想而知最适合潜行的地方是河流沼泽等地,许配所在是一大片沙地,干燥荒芜,视野开阔,若不是颜色灰黑,怎么看都像个微缩版沙漠。

    假如浮魔选择这样的地方作为登陆点,它若不是太笨,就是太聪明。

    “浮魔毕竟不是人。应该不会太聪明,修炼到这种程度,它也不会太笨”

    一股清风飘过身畔,带着泗水特有的腥意,许配心里一惊,用力摇了摇头。

    “不要胡思乱想,做好眼前最重要。”

    举步迎上一名属下的目光。许配问:“如何?”

    “没动静。”属下是一名青衣青年,队伍里唯一的同族,也是负责检查沙虫动向的人,眼里带着明显的失望,青年说道:“白费功夫,浮魔根本不会从这里走。”

    彼此相处这么久。许配知道青年与自己当初情形相当,朝气蓬勃,但因资源匮乏,一心希望借此机会有所改善,可谓憋足了劲儿。

    既然是同族。许配对其态度自与别人不同,遂说道:“不来也好。起码没风险。”

    青年对许配还算尊敬,但不服他的话,说道:“做什么都有风险。”

    许配说道:“道理虽然如此,但风险有大小,宜尽量控制不要超出自己的能力稍有超出的也无妨。”

    许配对这名同族的印象不错,知道与自己想法不同,遂将限制放大一些,尽量不损其信心。

    青年陪在许配身边,说道:“像我们这样的族人,按部就班的话,哪有得悟天道的一天。”

    得悟天道?许配内心苦笑,暗想既然是悟道,又怎么能期望有捷径可走,不按部就班修炼,还能做什么呢。

    说不上什么理由,许配感觉有谐躁,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遂皱眉说道:“去准备一下,开阵。”

    浮空之眼自成体系,由其它两人负责,许配主要关注的是地下,虽不知浮魔有没有此方面神通,仍本着恪尽职守的态度,每次都做得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必要吗,他们都散了。”青年望着那几名因失望变得意兴阑珊的同僚,说道:“沙虫全无反应,没有理由担心。”

    青年修为有限,每次开启阵法都会耗空法力,且费时良久,眼下摆明了又是一个毫无所获的日子,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们都没怎么用心,算了吧。”青年说道。

    许配根本没理他,从怀中拿出一面阵旗,仔细检查一番后插入脚边一处沙丘,说道:“准备。”

    青年无奈,就地盘膝打坐,凝神调息片刻后,挥手打出道道黄濛濛凝厚法决,映在周围沙地之上。周围地面隐颤,一股股无形波纹在土内回荡,宛如共鸣。

    厚土之力,青年赫然是修士中极为罕见的土性灵根,若被偏重此道功法的宗门所得,必将得到重点培养。

    “可惜啊,这里是蛮荒!”许配内心感慨,暗想此人若能踏出星圈,何至如此窘迫。

    心有所想,并不影响其狮,眼见周围大地被引动,许配紧随着青年的动作朝那面阵旗打出印决,法力如潮涌般灌入。

    一圈灵光乍现,以阵旗为核心,如涟漪朝周围扩展;圈与圈之间有无数星点闪烁,渐渐化成一层微微起伏的膜;每颗星点是一只沙虫,数量何止十万。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修士见到这边有所动作,忙不迭朝空中打出印决,那颗悬在当空的“眼睛”光芒大盛,千万缕丝线般的光束贯穿而下,与地面闪烁相连接,共同形成一副密集、立体如墙壁的网格。

    这套由三族共同设计、简陋但绝不简单的阵法有个响亮的名字:天罗地网!两个时辰之内,但凡有活物穿过这片区域,均会留下痕迹。它的作用是补漏,万一浮魔在巡查间隙通过,亦能及时察觉。

    “沙之眼!”

    罗网已开,许配不再迟疑,低喝后双眼闭合又猛的睁开,星芒璀璨,竟如千万颗瞳孔在闪烁。这是他的独有神通,也是此次被选中的根由,可发现天罗地网中任何细微的痕迹。

    “开天视”刚开始查看,许配身躯猛的一震,神情大变。

    “那是什么!”

    好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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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机敏

    浮魔到底是什么,至今仍处在猜测阶段,十三郎故意泄露出去的消息被无数人重视,但不意味着他们会全盘接受。

    一颗树,一片云,一阵风,那它有没有可能是一座山,一滩水,一只鸟,一个影子,或干脆是一团烂泥巴。

    没见到其真容前,一切皆有可能;真正可确定其身份的,是浮魔身边的那名女子,也就是神使。

    浮魔是妖物,身边带着个大活人,自然而然成为其最最醒目的标志。当然了,浮魔肯定会加以掩盖,没有人会认为它不具备这种能力,问题是掩盖终究是掩盖,那些侦测生命气息的法阵不是摆设,看不破浮魔或有可能,连它无法收入空间的人都发现不了么?

    所有参与堵截浮魔的宗老是这么认为,也是这样吩咐下去,许配自然知晓。

    他此时看到的,与所有描述不同。

    那是一个“人”,一个奇形怪状、身形虚幻好似幽魂的人怪。

    妖物化形时有听闻,浮魔身为泗害之首,能够化成人形自然谈不上稀奇;然而是人就要有个人样,哪怕丑一点怪一点,基本形状特征总不能跑。

    硕大的脑袋,没脖子没肩膀,紧挨着一个巨大的肚皮;两侧一双短手连肚脐都难以摸到,下方两条奇长的腿。

    五官更另类,说其惊天地泣鬼神亦不为过;秃顶单耳,阔嘴咧腮,独眼竖立。利齿无唇,下颌看似生着几缕长髯。仔细看才发现那是无数根管子状的东西,连接在脚下!

    没错,它的头尾是相连的,难分彼此。不知不觉,许配已不将自己所见到的生物当人看,而是用上兽类观感。

    它很大,主要是太高,足有十米长的双腿支起两个球。全身占据丈余宽。从此看,浮魔的腿一点也不细,只是与中间那个太过宽大的圆球相比很不起眼,因而显得瘦弱。

    这样的身体自然谈不上穿衣着装,墨绿色的肚皮周围不知是生长还是围着一圈须状物遮羞,是它唯一的装束;再然后就是那只耳朵。

    那还叫耳朵?根本就是脑袋上的一颗肉瘤,因形状扁平且有褶皱。不得不当成耳朵。奇妙的是,它的耳朵居然能够翻卷,仿佛一个伸出去、前端折叠卷起的喇叭。

    人呢?许配脑海中下意识闪过这个念头。

    神使呢?不是有个女子与之一起,且无法装载吗?

    天罗地网的威力毋庸置疑,既然能够察觉这个怪物的本体,没理由看不到一名人类女子。许配大惊失色的同时仍不失谨慎。不惜修为损耗将目力展开到极致,认真察看周围。

    汇报浮魔踪迹有赏,虚报也不是好玩的,沿岸群雄虎视,浮魔现身必有一场血战。若是真的也就罢了,如果是假消息后果不堪设想。此外。泗水河妖物众多,赶上如今血战连连,妖兽上岸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出现一处追杀一处忙死了!

    关键还是神使,假如没有神使在身边,即便真的浮魔现身,蛮荒修士的兴趣也有限。

    因为这因为那,许配多看了一眼,结果便出了祸事。

    这般情形下仍未陷入慌乱,应该说许配确有过人之处。然而物极必反,他想确定浮魔身份、或证实眼前怪物到底是不失浮魔,虽心志强大且够谨慎,但也错过了最佳时机,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

    根本原因在于,那头怪物实在太不像人,身上的威压也不重,许配潜意识里希望它不是浮魔,从而避免即将临头的灾难。

    假如它就是浮魔,许配等人恰在其登岸的时候迎头撞上,可想而知会是什么下场。许配不像别人那样渴望建功立业,心里难免会有暗示。

    于是乎,大错无可挽回。

    大脑袋人怪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似一片随风飞舞的落叶袅袅潜行,高高大大奇形怪状的身体丝毫不显笨拙,若非将数万沙虫触感聚为己用,许配万万难以察觉。看到它的第一眼,大脑袋身形微滞,待许配又一次凝神聚焦,马上做出了反应。

    前行姿态不变,大脑袋扭头,歪脚,双掌虚按大地。

    正面朝向,许配才发现大脑袋的独眼一直微微眯着,此时突然睁开,化作千万只眼。

    千万只真实的眼,融合为一体的千万只眼,如千万颗星辰幻灭。

    “啊!”

    距离它足有数千米的许配嘶声悲嚎,双眼青烟徐徐,顷刻间变成一对空洞。大地轰然一震,似有几万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嚎叫,归于寂灭。

    擅长以眼睛攻击的妖物看不得。

    以眼破眼,许配如何能与它相比,瞬间遭重创。周围百米内,数万沙虫连着神牵着魂,同时死亡。

    双方距离远超化神修士狮极限,许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一睁眼便是神通,或者不是神通。与此同时,大脑袋歪到一边的脚掌形状大变,四根脚趾呼啸而出,直扑上下。

    数千米?神通不及?肉身可以!

    四根脚趾化为四条数千米的长枪,好似毒蛇吐信,铁矢离弦,又仿佛晴空闪电,飞袭四处目标。浮荡之眼,以及余下的三名修士,皆在攻击之列。

    突逢大变,三名正在狮的修士震撼到连惊恐都来不及生出,纷纷咆哮着出手。

    风起,天变,巨盾明枪,飞蛇纵横,刹那间无数神通出手,三族天赋之力尽展;每个人都用出全力,每个人手里都出现一张灵符,眨眼便可激发示警。

    来不及!

    难以想象那几根脚趾伸出或生长的速度有多快。三人若不顾生死直接激发灵符的话,或许还能传出消息。当他们存了求活的希望,首先狮抵挡攻击

    一切皆成枉然。

    巨盾碎裂,明枪化灰,被主人催动而亡命攻击的飞蛇刚刚触及对手,竟齐齐扭转躯体嘶鸣声声,好像羊入虎口、水汇溪川般消融或被吞食。丝丝电芒随之跳跃,脚趾射入额头,即如抽取汁液的管子。恶狠狠一吸。

    片刻间,三名修士的血肉精华乃至骨骼灵魂被抽尽,身体空荡荡垂落在地面,掩盖在衣服、与一堆发肤之中。

    空中,几达万米长的脚趾还在生长,堪堪就要刺穿那只流光四射的眼睛。

    “慢!”

    一道清脆的声音恰与此时响起:“不能把它毁掉。”

    脚趾停在浮空之眼前方不足一尺处,大脑袋疑惑地眯缝起眼睛。

    “还有那个人。杀不得!”

    将青年击杀正朝许配而去的脚趾亦停在空中,凄厉电芒不停吞吐,映出一张绝望的脸。

    “不要动,就不会死。”清脆声音再次说道。

    许配的手僵在空中,两只冒着烟的眼睛“盯”着那条几乎完全化成闪电的脚趾,双唇不停抽搐。身形剧烈颤抖。

    谨慎害了他,但也救了他的命,换谁处在许配的位置,恐都没有勇气停止狮、或激发灵符传讯。

    “本座需要一个解释。”

    大脑袋首次“开口”说话,像封闭空间里的闷雷。沉闷,干涩。哪有一点水意。若此时许配还能看到的话,会发现它说话的时候口舌皆不动,声音好似从肚皮里传出来。

    “先放我下来。”

    随着话音,大脑袋巨大的耳朵缓缓展开,一名身着淡绿衣裙、容颜清秀略显憔悴的少女徐徐落地,可不就是叮当。

    至此,许配心中再无怀疑,大脑袋就是浮魔,带着神使登岸,敲被自己碰到的浮魔。

    “运气这么好”许配内心苦涩,渐生死意。

    浮魔的感触何等敏锐,冷哼一声,灵蛇再展,逼近许配空荡荡的眼窝。。

    “只要你听话,我会叫它不要杀你。”清脆的声音适时传入耳膜,好似一股山泉在心中流淌,说不清的安适清幽,催人入眠。

    沙沙的脚步声临近,带着一股雀跃的味道,如亲眼有见。

    “这就是神使吗?”许配默默叹息,终于放开手。

    “浮空之眼是联动阵法之一,摧毁它只能让你更快被发现,没有丝毫益处。”

    得到神使承诺的许配很配合,叮当很快知道了不少情形,说道:“不摧毁它,对方从发现异变到派人查看,再到核实情况查明真相,总需要耗费一些时间。对你来讲,这些都是好处。”

    大脑袋觉得挺有道理,说道:“这个人呢?”

    叮当说道:“蛮荒无数人准备追杀堵截,你虽然厉害,总不能一路闯到圣山。有他带路,能避则避能绕则绕,会节受多力气、很多功夫。”

    大脑袋摇头,说道:“节省力气或有可能,时间不会。”

    叮当说道:“时间长点有什么关系呢?总比被人拦下来好。”

    大脑袋很老实,说道:“本座不能在岸上久待。”

    叮当点头表示明白,娓娓说道:“赶路总比战斗省力,现在杀了他等于将后路堵死,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大脑袋认真想了想,回答道:“人类的血肉味道鲜美。”

    “你不是只吃刀梭吗?”叮当问着。

    “人类例外。”大脑袋理所当然回答道。

    叮当皱眉不喜,说道:“我也是人,你吃不吃?”

    大脑袋连连摇头,极为认真地说道:“神使之血,吃不得。”

    叮当哭笑不得,说道:“先带上他走,我还有话要问。要杀的话,等我问完了也不迟。”

    大脑袋反复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觉得这个提议不算错,遂答应下来。

    “敞开神识,本座入你的魂。”大脑袋对许配说道。

    “听它的。”叮当一面说着,内心暗暗思量。

    “果然有人放出消息,也就是说玉姐姐她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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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三族大佬

    叮当的推断没有错,巡查小队虽然出事,但因浮空之眼无碍,三族察觉有变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加上核实并得出准确判断,浮魔早已远走高飞。

    事情总有两面性,初步判定浮魔登岸后,三族一方面派出第一波追兵,联络核对后方几条封锁线的消息,同时几名大佬亲自出手,通过幸存下来的浮空之眼,将战场发生的一切还原。

    待彻底弄清过程之后,几人彼此交换目光,神情未见多少忧虑,反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喜色。

    “裂兄怎么看?”一名高瘦中年人首先开口。

    “嘿嘿,事情摆在这里,风老弟何必明知故问。”

    裂长老是一名驼背老人,面目猥琐形与灵机有几分神似,发出的声音好像几万条虫子啃食沙土,阴惨惨碜人心魄。老人将目光投向身旁那个渺目老妇,干笑几声开口道:“若论灵觉敏锐,谁都比不了齐婆婆,此事如何,尚请婆婆示下。”

    “神使被浮魔所逼,有意拖延其速度,为我等追击创造条件。”

    老妇语气果决,说道:“没有料错的话,浮魔登岸的时机也是神使所选,虽不知如何做到,目的却很明显,就是要令它暴露神通形迹,留待我等琢研。”

    高瘦中年人面色微冷,心里想我等想问的可不是这些,嘴上说道:“婆婆应着眼正题,浮魔神通莫测,如何应对?”

    渺族修士。结婴后开始闭目修炼,其灵觉随修为增进而变强。远超寻常修士;中年人与老者想了解的是她对浮魔本身的看法,至于那些推断准确与否实在谈不上有多要紧。

    找到它,解决它,一切都可休矣,何须在乎神使与浮魔之间什么关系,用了何种手段?老妇明白两人心意,看似讲了一堆道理,实则空泛乏味。半点作用皆无。

    事情明摆着,浮魔现身,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意味着三族联盟裂痕隐现,不似之前那样亲密。

    中年人语气不善,老妇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冷笑着说道:“风道友莫不是在说笑话。老身第一次见到浮魔,难道就能指导别人怎么做?道友若是惧怕,大可置身事外,不参与此事。”

    “你”

    中年人大怒,但不知该说点什么好,旁边老者连忙圆场。连连拱手说道:“两位道友不要争执,婆婆的话很有道理,老朽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神通,一时难决在所难免;至于风老弟,虽心急了些。也是为了我等大计着想,情有可原。”

    气氛略缓。老者又说道:“且不管浮魔神通如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它;老朽赞同婆婆的判断,神使有意拖延其脚步,浮魔想要隐匿形迹,必不能展开全速飞行;这样的话,我等追击起来恐要多费周折。”

    这番话听起来很矛盾,却是三族所要面对的实情,皆因大家原本都认为,浮魔登陆地点虽难以确定,但其登岸后的方向却是固定的,因为在布置二道甚至更多封锁的时候,均按照它直取圣山的路线而定。如今浮魔很可能不这样走,路线就变得复杂多变,难以判断明白。

    蛮荒世界何其巨大,起步方向偏上一分,千里万里后就是天南地北,再想办法寻找消息,早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两人闻之点头,老妇说道:“裂道友怎么看?”

    问题与适才中年人所讲一模一样,所指却已完全不同,老者捻须沉吟,半响才回答道:“只怕二位不信老朽。”

    老妇大为不耐,说道:“婆婆妈妈做什么,成与不成,何妨讲来听听。”

    一旁中年人自也这样讲,催促道:“裂兄如有良策,还请名言。”

    “既然是这样,老朽就献拙一番,如有不足遗漏,两位道友酌情补充便是。”

    老者谦虚一番后,说道:“老朽以为,首先做的是封锁消息,浮魔虽已登岸,别人却懵然不知;为防生变,不妨令属下继续在泗水搜索,做出样子给他们看。”

    两人一起点头,均对此表示没有异议,当即着身边子弟传出命令,无外乎封口之类,至于那几名死在浮魔手上的各族修士,随便按个名义便是。

    老者自也如此作为,一番忙碌后又说道:“不是老朽多事,我等身边皆为亲传子弟,无需担心泄密;但那几名发现此事的人”

    封锁线很长,所用的人不可能都是亲随,老妇与中年人闻其声指其意,中年人毫不迟疑,冷漠说道:“杀了。”

    “为了宗族,不得不如此。”老妇紧跟着说道,语气平淡,像吃饭喝水一样随意。

    “嗨嗨,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老者说道:“下面就是追击堵截了,两位都已看到,我族有一名不肖子弟被浮魔带走,以它的手段,不难逼问出后方封锁的布置。”

    说着话,老者随手一挥,未见作势不曾勾画,一副草图顷刻间成型;山川河流大壑平原,一应俱全。

    渺目老妇面无表情,中年人见到老者狮,目光微不可查地一闪。

    “两位道友请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即为我等布防之所。如今浮魔很可能绕道,老朽大胆猜测,它会不,神使会建议它选择这样几条线路。”

    中年人的目光落于图上,低头沉吟良久不语,渺目老妇姿态不变,略一顿便道:“有理。”

    有理吗?中年人心有所问,不禁生出几分疑虑。老者所指的线路,无一不是开阔敞亮之处,几乎找不到一丝遮掩;虽说他同样相信神使有意让人发现浮魔踪迹。但

    “可是要传讯回去,通知他们改换位置?”中年人问道。

    “不可。”

    老者断然否决。说道:“不仅不能换,还要继续加强封锁。”

    “那又是为何”

    中年人隐隐觉得抓到什么极为重要的线索,偏又怎么都弄不明白,苦思无果摇头。

    老者这次没有拖延,即刻说道:“之前所想均为猜测,谁也不能断定神使能否决定浮魔的行进线路;此外,为了不让浮魔对神使生疑,封锁亦不能更改。”

    “裂兄的话没说完吧。”渺目老妇淡淡开口。说道:“也许神使与浮魔合作无间,刚才的一切,只是为了演习给我等看。”

    老者干笑几声,说道:“虽然这种可能不大,但也不得不防范一二。”

    中年人冷哼一声,说道:“一个是妖物,一个是两位未免将他们想得太聪明。”

    不愧是大能。虽只是影像,都能看出叮当的修为年龄;中年人的轻视不无道理,但他究竟有所顾忌,不敢直言神使无智。

    “以防万一,以防万一而已。”老者脾气很好,连声解释。

    中年人略感不耐。说道:“裂兄考虑如此周详,想必一切都成竹在胸,不如明确说一说,我等接下去如何做?”

    老者谦逊回答道:“不敢不敢,老朽以为。我等不妨分头追进,时常保持联络通报彼此位置。若有哪一方发现浮魔踪迹,切忌不要打草惊蛇,需及时通知其它两方,与其前方就近处展开传送,共聚精锐,一战将其拿下。”

    他正色说道:“浮魔神通虽难以判断,但以老朽粗略观感,此魔实力当不下于化神中期修士,或有过之亦不无可能;两位实力强悍或许不惧,老朽万万没有本事对付它;所以我想,一切均以稳妥为要,浮魔在陆地行动不便,速度也很有限;一旦惊扰了它,若是隐匿起来不再露面,想重新找到千难万难,万不可大意。”

    话说得合理,老者情真意切,老妇与中年人闻之均点头表示赞同,中年人想了想,皱眉问道:“然则,路线怎么选?”

    此番出动,三方为保持实力均衡,各有一位大能出现在泗水岸;然而老者指出的路线有四条,此时调集人手已来不及;况且一方调人必引猜忌,其它两方势必会不甘落后,效果不见得会好。

    老者慨然说道:“这个简单,两位道友各选一条,余下两条,老朽追一条,最后一条由三方组织精锐共同追击,目的都不是击杀或捉拿,只为找到它。”

    这样的姿态,无疑是公道且无私之举;四条线路看似差不多,实际上总有些差别,比如距离,比如人烟,再比如距离封锁的远近等等。以他们的心机,不难看出其中两条可能性更大,余下则为补充,可有可无了。

    老者这样的姿态做出来,其它两人真是想挑麻烦都找到入手,随不再废话,各自选择一条线路,便与老者作别。

    “事不宜迟,老身先行一步。”老妇性子干脆,打招呼的同时便已腾空,随身三人带走两人,很快消失在天际。

    “婆婆倒是性急。”中年人冷哼着说道:“只留一人,泗水还要做做掩饰,这第四路怕是可以取消了吧。”

    “一切皆有可能,取消是万万不行的。”老者解释着,问道:“老弟何时出发?”

    中年人看看他,忽然微微一笑,说道:“这就走。”

    言罢,他不等老者再说些什么,同样将身边子弟留下一人,率领其余人等飞天而去,转瞬不见。余下老者又吩咐一番,将第四路人马安排妥当并且出发后,神情渐渐阴冷。

    “难道他看出什么?罢了,事已至此,不管他们看不看得出,老夫不得不为。”

    想到此,老者抬手唤来一名亲信子弟,淡淡吩咐着。

    “传讯回族,待老夫出发后,将此处发生的一切,传遍四方!”

第五百六十七章:厌水亲土可为计

    半月后,新月河,西母渡。

    名字很美,且有来历,妖灵大陆火月常现,极少能看到皎洁玉碗悬垂天际的时候;但不知为什么,即便火月之变的那天,新月河中月之倒影也能保持晶莹灵动,给人们留下一丝绮念。

    新月河的水不像重水那样含有剧毒,清幽寒冽滋养一方水土,是蛮荒大陆少有适合凡人居住的地方。河流两侧山川灵动,民风淳朴不失悍勇,同时不缺少文人骚客,常有远足旅客赋词歌咏,大赞新月之美。

    对美好的追求,是所有灵性生物的共同特质,不会因物种、能力、乃至生命长短有所差异;新月河独得天地灵秀,被称为:荒原上的明珠。

    同样的道理,西母渡这个名字也不失平白生出;传说西山一位妇人年半百而得子,经年后丧夫,独力养至十岁,携幼子渡河求学;恰遇一条成了气候的妖物破境引发惊涛,船翻而子落水,其母以花甲之年投河相救,硬是将幼子顶在头上,于水下行走三百米,堪堪即将抵达岸边时力竭而亡。

    新月河是支流,最终经泗水入海,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河面驾舟的话,船夫不但需要一身好手艺,还需要一副好身板。

    “自那件事情后,渡口就有了名字。”

    驼背船夫年纪已经很大了,面目慈和但又带着一点奸诈;这个故事他应该讲过很多回,每次讲来仍要唏嘘不已。为那名舍身救子的妇人感慨。

    一面呵斥弟子挥浆避过几处涡流,老人感慨的声音说道:“不怕各位尊客笑话。就因为那件事,咱们这行才定下以老带幼的规矩,为的就是渡舟安全。不然的话,像老朽这种年龄,这种手艺,哪里需要授徒。”

    老人一脸自得,手艺人特有的固执与发自心底的骄傲溢于言表,旁边两名操舟青年憨笑着。偶尔说两句应景的话,言语单调表情僵硬,如何能拍到痒处。

    凡人么,心智开得晚,加上民风影响,似他们这种二十来岁的年龄,尚不识世情。自然不像老者那样油滑。

    船上坐客十余人,行迹不同,年龄男女有别,装束也各异,目的却极为一致;只因苜蓿城就在对岸,千里之内。但凡要渡河的人,皆以此城为终点。

    “这么说,新月河里有妖物?”

    一名年轻公子开了口,吩咐书童赏赐老者几块碎银,好奇问道:“这样的话。尔等常年行舟于此,岂非很危险?”

    嘴里说着危险。公子脸上可没有半分惧色,相反,其神情目光略显期待,像是巴不得赶上妖物作祟,方能大展身手一般。

    “公子爷说笑了,咱们这儿虽然清净,但也是蛮荒大地,怎会没有妖物。”

    老人得偿所愿,一面谢着赏,一面小心翼翼将银两收入怀中,还回头呵斥两声弟子不要耳红眼热,这才回过身说道:“不过不用担心,城内长有仙师护佑此地,河内妖物深知仙法厉害,断不敢兴风作浪,危害人间。”

    青年公子不信,说道:“既然如此,那名妇人、西母因何丧身。”

    老人叹息一声,回答道:“少爷有所不知,仙家慈悲,灵性之物一视同仁;既不准妖物随意害人,也不会不准妖物修炼;试想那头妖物修炼到一定时候,破阶精进乃大道使然,如何能控制得了?非要说的话,只能说那是命中注定,是那对母子避不开的造化。”

    青年公子似有所触动,连连点头叹道:“没错,天道天道,万物刍狗,看似不仁,实则大仁。草木山石,鸟兽虫鱼皆有其道,非人力所能违也。”

    略一感慨,青年公子忽然醒悟过来,暗讽自己竟因民间故事而失态,失笑说道:“一个普通船夫,倒有些见识。”

    这句话应该是自语,便有所指也非针对老人;有心者细看的话,会发现青年公子的目光不时瞥向船尾那名绿衣少女,神情似有疑惑惊叹,然震慑于其身旁两名冷漠随从,一直不便搭言。

    船上余者议论纷纷,或言西母或言妖兽,又或感慨仙家神秘,唯独少女静静安坐,身边一个瞎子表情呆板,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壮汉,全身面容均为黑袍笼罩,当是护卫之类。

    蛮荒世界,身具异相者常见,护卫虽然高大到离谱,众人顶多惊叹几声,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念头;倒是那名清丽少女,不知怎的一看就让人生出亲近之感,恨不得与之交谈把臂,换盏言欢一番才好。

    这也是蛮荒风俗,男女之防不像外面那样严谨,彰显粗狂豪放之美。

    听到青年公子夸奖,虽明知其并非与自己说话,老人还是高兴起来,说道:“不怕公子爷怪罪,以老朽的观感,公子爷恐怕是”

    年轻公子目光微凝,说道:“恐怕是什么?”

    一股令老者心惊胆跳的气息轰然释放,船上诸人齐齐变色,两名操浆壮汉神情大变,双手一紧,恰逢一股急浪涌来,船身顿时打起摆子。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老人一面呵斥,顺手从一名弟子手上抢过木桨,随手拨弄几下,小舟便如训熟了的狗,顷刻间又变得平稳如初,不疾不徐驶向对岸。

    “好!”

    这一下,连公子都不禁叫起好来,他的目力远超常人,自然明白适才那股浪有多大力量,本已做好出手打算,没成想老人竟能凭自己的力量将船身转正;那两下动作看似寻常,实则力量时机精确到极致,非数十年苦工断不能成。

    “孝子没见识,叫公子爷笑话了。”

    老人又再喝骂几声。这才将船桨交还给面红耳赤的弟子,回过身嬉笑说道:“这行干了一辈子。不是老朽自夸,单论操浆行舟,便是仙家来了,也不能不赞一声好。”

    这话略有点过,然而配合着那副谦卑略显猥琐的笑容,却又显得恰到好处;年轻公子大笑,说道:“的确当得起仙家一赞,赏!”

    那名书童面色不忿。但不敢违抗公子的吩咐,闷闷不乐递过几块碎银,心里多半想着公子爷被人骗了,这老头尖嘴猴腮一脸奸诈相,摆明了哄人开心骗钱。

    无形中便以仙家自居,年轻公子说道:“刚才你曾言道,本公子是什么?”

    老人再次道谢。接过银两仔细收好后抬起头,神神秘秘说道:“老朽不会看错,公子爷是仙家,且是外来仙家。”

    涛声阵阵,老人的声音不大,敲可以让船上的人都听到;余者大惊。两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神情尤其激动,似有所盼。

    年轻公子似笑非笑,说道:“因何得知?”

    老人适当展示着心中得意,说道:“公子爷面具法相,宝光外露。遇险时巍然不动,若不是仙家。怎有这份矜持。”

    年轻公子赞叹不已,想是为老人的细心感觉惊佩,又问道:“若是仙家,为何要乘舟渡河?”

    “公子欺老朽无知么?”

    老人面色微显不愉,略略显示愤怒但又不让人生厌,说道:“老朽久居此地,虽是凡人,但也曾沐仙霖;苜蓿城已属裂沙族地界,城内仙家众多,个个飞天遁地,神通广大”

    话虽然好听,多了总觉不耐,年轻公子淡淡挥手,说道:“讲重点。”

    “是是是,老朽一时多口,公子爷莫要怪罪。”

    老人又唠叨两句,才说道:“裂沙族仙家修行奇异,天生亲土而厌于水,新月河养育一方,仙家慈悲,虽不忍将其如何,但也立下禁令,如非裂沙仙人,都不准飞渡新月上空;需乘船过河,方能进得了苜蓿城。”

    年轻公子大讶,问道:“厌水不准他人飞渡,这是何道理?”

    老人脸上闪过一丝狡诈,说道:“呵呵,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公子爷若有暇;小老儿下次再为公子讲述,如何?”

    “嗯?原来如此,哈哈!”

    年轻公子微楞后失笑,一番谈话,小船不知不觉间已抵达对岸,船家临别留个话头,倒是为了生意着想,机敏狡诈到可以。

    堂堂修士,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纠结,只要进了城,什么缘故不能知晓。年轻公子渡河只为显示尊敬,更加不会计较老人这点伎俩,遂大笑说道:“好好好,下次如要过河,本公子还坐你的船。

    言罢,年轻公子站起身,不理会老者作揖打拱连连道谢,跟随前方数人踏步上岸。前方,两名商贾于不远处恭候,似有什么话想与他攀谈,神情犹豫怯步难行,有些胆怯。

    “多谢公子爷,老朽一定尽心仙子有何吩咐?”

    老者正忙不迭向着年轻公子爷的背影致意,忽见绿衣少女上岸后回头看着自己,连忙开口请询。说话间,他的目光不时瞥向那名过丈黑袍人,心里想难道是传闻中的巨魔一族,怎会这般高壮。

    “老人家辛苦,我想问一下,刚才所讲的故事里,结局如何?”

    少女声音异常清脆,如一串铃铛叮咚作响,就像她的身形气质一样,说不出的亲切可人。

    似乎担心老者听不明白,她又道:“那名妇人西母死了后,其子如何了?”

    “咳咳,这个啊”

    老者神情尴尬,心想世上怎么有这么较真的人,一名六十老妇水下负子三百米都相信;再说了,就算她做得到,新月河如果才那么点深的话,谁还乐意做船?。

    到底是混久了的老油条,干咳两声,目光微转间便想出办法,老人神情微怅说道:“有道是天理循环,善恶皆有报;老妇所行感天动地,那名破阶妖兽恰与此时醒转,见到后施以援手,将那名幼子送上了岸。又逢城内仙家察觉河中异变,查看后怜其心意,非但不究其罪,将少年收入门下,同时赐名妖兽护河之兽,永镇此间呢。”

    看出少女心性良善,老人眼都不眨就编出一个美好结局,心里想看你赏不赏,赏不赏,赏

    “这样啊!”

    如老人所希望的那样,少女娇俏的面容略显安慰,清脆的声音笑了笑,说道:“我们已经上岸,你们为何还不动手?”

    不等老人反应过来,她回过头对黑袍人说道:“听见了吧,少杀点人。”

    “好!”黑袍人答应着,异变骤起。

    叮叮当当,不给不行!

第五百六十八章:识破

    黑袍撕裂化灰,一具不似人的人体暴露在空气中。

    巨头如鼎,大肚吞天,恢复体型的大脑袋身高七丈,无唇的大嘴利齿开合,用力一吸!

    白浪掀飞,断河截流,湍急的新月河仿佛被一瓢舀干,千米宽波涛消失不见,顷刻间见底。

    几乎在同时,星光骤放,丝丝之声大作;老者神情大变,两名弟子神情大变,商贾、膨、公子爷及岸边三三两两的人群,神情通通为之大变。

    精心布置的陷阱被识破,伏击者遇到偷袭,首先受挫的不是身体道法,而是心理。

    他们想不通,想不通何处露出破绽,更不懂为什么对方遇破不破,不在河道中央发动。

    难道它不像原先预料的那样亲水而厌土?如果是那样,之前定下的策略岂非全盘落空,是否该做出调整?

    许配投敌?为什么?难道他被夺舍控魂,但那怎么可能!老者相信自己不会看错,族血感应更不会错,秘术更不会错!

    错的究竟是什么?

    神使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甘心落入魔掌?可她之前的举动,明明是为了拖延浮魔行程,所有这一切,到底该如何解释?

    有解释,浮魔发动攻势的时候,叮当并非完全没有能力参与,身体被浮魔只耳卷到空中,双手轻轻一拍。

    神辉乍现,乳白色的光辉顺着浮魔头颅往下蔓延,侵入渗透其全身。一声愉悦的咆哮惊荡天地。大脑袋气势陡涨,身体再度膨胀。

    “神族!祝尤之术!”老人嘶声悲啸。声音带着强烈震撼,更有难以言喻的愤怒。

    与咔吧燕尾不同,蛮荒各族接近圣山,各族大佬均对神族有所听闻;那种充满圣洁意味、丝毫不带人间气息的光华,那种神族特有的悲悯气质,绝对、非神族莫属。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此女的神使身份有所疑虑、有所担忧的话,到了这个时候。亲眼看到其施展神术之后,所有怀疑都为之消散。但也正因为如此,老者才越发觉得惊恐。

    全错了,彻底错了!

    神使应该是神族,神使当然是神族,但她既然用出这种可令任何活物提升实力的神术,其与浮魔的关系就绝非如先前所想的那样掳掠与囚禁。而是无间与合作!

    这是为什么!

    浮魔是什么?一头连蛮夷都算不上的妖兽!一个低贱的、肮脏的、血腥的妖兽,神族是什么?神族是是神,是高洁的、庄严的、淡雅的、神圣的神,是连圣山都要保持礼遇的神!

    神族人不常见,但有不少人见过神术,比如这名有幸在瞻仰过圣山威仪的老者。只要见过神术,没有会怀疑神族的高贵。一句话形容的话,在蛮荒修士心里,神族或有实力高低,其尊贵却不容亵渎。不容许一丁点质疑。

    浮魔强大,但没有人看得起;神使弱小。却受天道所眷,作用非同凡响。

    当神族与浮魔联手合作,当美女投入野兽的耳朵

    巨大的荒谬与不安充斥在老者心里,身为场中修为最高的一员,他竟比其他人显得更震撼、更惊讶,也更失神。

    真相往往叫人恐惧,知道得多并不都是好事,此时可见一斑。

    “啊!”

    第一声惨嚎响起,老者骤然清醒。

    “沙!”老者狂吼。

    不是杀,是沙!

    战斗中,哪容得半点迟疑,更何况此时众人面对的,是浮魔!

    得祝尤之术加强的浮魔!

    妖兽神通,往往不像人类那样繁华多变,讲得俗点,它们没机会学、也不屑去学太多招式,颠来倒去还是那三板斧。

    大脑袋亦是如此,出招便是睁眼抬脚,双手下按,与许配所遇、老者所见如出一辙。区别仅仅在于,这次他抬的是两只脚,十根脚趾,且距离比上次近很多。

    很简单的道理,距离近了,需要的时间就更少。

    首先千万道星芒闪烁,大脑袋没有像上次那样专门对某人开眼,而是朝天看。

    星芒似光而非光,投入天空仿佛遇到镜子一样反射,琉璃绚烂覆射千米,范围不算大,仅将渡口诸人囊括其内。丝丝缕缕可见条纹的光辉下,每个人的眼中、神念识海内,都看到无数个影子,无数个自己的影子。

    星空斗转,大地仿如不在,身体摇椅晃,头晕目眩,意乱而神迷。

    各人感受或有不同,相同的是无法捕捉到浮魔的身影,魔灵战舰上的那一幕再现,人人不知身在何处,如何谈得上攻击?

    十条电蟒穿梭,带着浮魔独有的绿色与腥气,瞬间扎穿十一人的额头。有两名修士贴背而站,生生被刺成连体葫芦。

    烟气缭绕,脚趾所化的电蟒一出即收,弹吐跳跃间扑向下个目标,展开第二轮攻势;众人震惊尚未清醒的那个短暂瞬间,十一名元婴阵亡,神魂皆灭。

    就是这个时候,老者撕裂般的狂吼声发出,强行震开星光阻涉,传入每个人的耳鼓。

    “沙!”

    至少七名修士做出反应,各自翻手拿出一枚竹筒,倒出一筒细沙。

    遍地风沙起,漫天沙尘,彩色的沙。

    黑沙成雾,黄沙化云,血沙聚煞,紫沙凝鬼,还有白沙、绿沙、青沙,各具其效,各自逞威连接成片,化作一片茫茫沙海。

    沙海中,十条电蟒光芒大放,伴随阵阵青烟渺渺,非是其威能暴增所导致,而是因为承受了无数次攻击。每一颗每一粒,每一股每一片彩沙均可发出攻势。均可化解一份雷霆电力。沙海的威力不仅限于此,一颗颗沙粒仿佛带有神魂。将笼罩其内的裂沙修士神识连接成网,生生撞开星辉干扰,重新拥有视觉。

    看得到才能攻得到,否则的话,围攻的人就只能施展范围神通,岂非自相残杀。

    沙海成型,更多修士随之醒悟过来,更多彩沙被取出。灌入这片纯由狂沙构成的世界。老者的心情稍稍安定下来,双掌挥舞倾泻出两条沙之狂龙,大声咆哮。

    “反背苍穹!”

    沙型再变,一座座沙丘凭空出现,聚集成塔、成山、成城,甚至成河!狂沙世界蔓延千米、千里,乃至整个星空。遮蔽苍天;一条条披沙沐纱的人影自各个角落里钻出,齐齐扑向那条巨大无边、因而格外醒目的身影。

    星芒不是幻而如环,裂沙修士便以真幻破之,人在其中,只会觉得自己身处一片彩沙世界,生不出半点多余的念头;反之裂沙修士则凭借天生的能力自由穿梭分辨。如鱼得水。

    这一战打到现在,除那些已被击杀的修士外,双方斗的不是力,而是利,地利!

    “我有一问。请神使做答。”

    战斗来得突然,老者至今都想不通神使为什么与自己作对。假如对方是因为不明底细才如此,裂沙一族的损失尚可接受。假如神使存心与自己过不去,说不得,他要好好考虑一下之后的策略,做些调整。

    自认局势已在掌控,老者有心露底,同时探探神使的底。没有与浮魔正面交过手,不知道它还有什么招数,眼下还不是决战的时候,老者不想亲身犯险。

    一面挥手攻击,老者怒吼道:“老夫受命圣君,倾全族之力前来迎接神使;神使既有我族之人在身边,理当明了我等苦心,为何甘与凶残魔物为伍,屠戮圣君座下!”

    战事激烈,老者寥寥数语解清因果,放缓声音说道:“若是误会,还望神使即刻回头,不要再为魔物所误;若是魔物施展邪法,亦请神使明告老夫,酌情救治为好。”

    很有意思的一番话,听得围攻诸人齐声赞叹,神使一声叹息。

    “老人家,你的戏好假,不光前面演得假,现在演得更假。”

    叮当的表情谈不上愉快,既不为局势担忧,也没有看破虚假的得意张狂,只有失望,只有无聊。

    “危局不言善恶,杀了吧。”

    “四条路,走哪边?”

    半个月时间,泗水河南岸变得清净,搜索的队伍十去其八,余下也都没精打采应付差事,自然拦不住十三郎登岸。

    信息收集一点都不难,不知怎么的,浮魔踪迹突然变得人尽皆知,连其登岸过程都翔实无比;如今四条道路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任凭各方选择。自然而然的,在将钟寒寒留下并与黄花女等人作别后,十三郎需要决定追击方向,以便快速赶上浮魔与叮当的步伐。

    天狼圣女如此安置,是十三郎与冷玉商议的结果;三女穿越青狼界,钟寒寒居功至伟,然进入蛮荒后,她的作用将明显降低,几可忽略不计;况且她没有义务再陪十三郎冒险,理当觅路回归。

    报偿其恩不难办,这一路作战,十三郎没怎么出力却赚得盆满钵满,随便拿出几样足以弥补。天狼女也不矫情,她明白自己实力有限,对如今的寻亲队伍来说可有可无,遂爽快答应下来。只是看其意思,似乎并不着急返回魔域,而是与黄花女一道在泗水河玩“海盗”游戏,于战斗中磨练自己。

    值得一提的是,五行舟也被留了下来,十三郎已明白它应该是某种水生妖物,且正处在某种他不甚明了的修炼过程之中,遂在体内融入一滴精血为引后,任其在泗水河生长。

    简短告别仪式后,在黄花女的咒骂声、殇的哭泣声、天狼女的叮嘱声中,在船上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十三郎携一家老小与美帅踏上蛮荒大地,开始新征途。

    美帅“请示”方向,十三郎很无奈,微讽说道:“明知道四条路都假,何必装傻。”

    “不耻下问!”美帅理直气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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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九章:蝇营狗苟,岂堪与之论

    “假肯定是假,真路也不好找。”

    戏言后,美帅说道:“裂老头这个人,不太聪明但也不算笨,用的招数不算高明,但也不太好破解;其关键在于,他多半有办法确定浮魔的行走路线,别人不知道”

    十三郎皱眉说道:“讲重点行不行,别人不知道,美帅岂能不知。”

    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被打断,美帅不喜说道:“据说神使毫发无伤,与浮魔相处甚是愉快,用得着这么急。”

    “相处愉快时应该的,浮魔不是为了杀人,叮当知道该怎么做。”

    十三郎略作解释,说道:“我担心的是,裂沙长老看起来信心满满,若是一战成功,会比现在更麻烦。”

    无论美帅还是十三郎,都不曾将浮魔当做主要对手;两人根本不认为浮魔有能力闯越蛮荒,同时因己方实力有限,打的是落井下石的念头。事实也的确如此,浮魔在水中固然威风八面,一旦上了岸,实力首先大打折扣,远比不得熟悉地形且人多势众的蛮荒土著;加入叮当落入某个部族手里,十三郎拿什么和他们抢。

    靠巨魔帮忙倒是个办法,问题是一旦美帅势大,十三郎又要担心两人之间脆弱的联盟会崩溃,左右为难。

    美帅明白他的顾虑,点头说道:“其余两族也没那么容易被骗,包括其它朝四方追逐的种族,多半也有对策。不过话说回来。我看浮魔颇有点大智若愚,怕也没那么容易解决。”

    十三郎摇头。说道:“一头妖兽而已,大智若愚未免言过其辞了。现在考虑这些没有用,你肯定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追,赶紧说。”

    “凭什么那么肯定?”美帅目光微闪。

    “这还用问吗,你敢安心等待,难不成为了忽悠?”

    “我”

    美帅颇感不忿,本想嘲讽几句虚情假意不负责任,话出口却变了调。说道:“要是不知道的话,你会怎么办?”

    十三郎毫不犹豫,说道:“当然是我走我的,你走你的,大家凭本事找去。”

    美帅做势欲怒,喝道:“就知道你藏了私,肯定也有办法。”

    “不说我走了。”十三郎抬脚欲行。

    “行行行。算你狠!”美帅无奈,叫停后随手划破指尖,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是祷言还是唱咒,又或干脆只是故弄玄虚。

    一滴鲜血在空中流转,很快化作血雾。随即又变成一颗玄奥符文;阵阵腥恶气息自符文中放出,闻之欲呕。

    “什么东西?这么恶心。”十三郎问。

    “血咒术,专查血脉术法。”美帅神情专注,没心思计较十三郎的态度。

    “什么用?”

    “不是说了吗,专查血脉术法。”美帅打出几道法决。清叱一声,那颗符文闪烁几次。突然像嗅倒猎物气息的猛犬一样飞出,转瞬消失在空中。

    “得知此处情形后,针对裂老头如何跟踪浮魔一事,本帅做了几种推想;最大的可能出在那名俘虏身上,且多半借助的是血脉感应。”

    这个不难解释,浮魔又不是傻子,不杀许配或有可能,总不会任凭他主动与己方联络。除了血脉之力,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手段可以用。

    美帅静静感受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出错后,抬手指明方向,说道:“血咒术是巨魔独有天赋神通,只要与鲜血有关的神通,一定时间内都能有所察觉。但有一条,只有对方施术确定方位的时候才有效,所以”

    十三郎接过话头,说道:“所以,假如裂沙族已能够确定浮魔下一步方位,提前做出应对的话,就不需要再施展血术;你只能跟踪到其最后一次施展的位置,对不对?”

    “没错,但不用担心什么,蛮荒情形我很熟,只要找到最后狮地点,配合当时情况,便可大致推断其应对。”

    美帅略有得意,说道:“厉害吧?”

    十三郎不领情,冷笑说道:“有什么用,连位置都不准,全靠瞎猜。”

    美帅大怒,喝道:“你有本事,拿出来看呀!”

    “我会的。”十三郎拔起身形,淡淡的声音回应。

    “真有法子?”美帅愕然追上去问。

    “当然,但需要条件。”

    “什么条件。”

    “条件啊,要看叮当够不够机灵。”

    “和神使有关?那你觉得她够吗?”

    “当然够。”十三郎停顿了一下,用力说道:“一定够!”

    “慢着!”

    虽不知神使为何能指挥浮魔,虽不知浮魔有什么底牌未动,老者仍心中惴惴,希望将眼前的局势保持下来。沙界已成,时间每过一刻,浮魔遭受的创伤便沉重一分,加上周围不断有修士加入,局势越发朝裂沙一方倾斜。

    心中转着念头,老者加紧狮,嘴里喝道:“老夫自问筹谋还算严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还望神使教我。”

    “筹谋严密?你是想拖延时间吧?”

    叮当的语气中没有嘲讽,说道:“虽然我不像哥哥姐姐那样聪明,可毕竟不像他们担心的那样笨,这种把戏,十几年前的我恐都瞒不过,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您骗呢?”

    老者完全听不懂,手上动作不停,沉声道:“愿闻其详。”

    叮当没有拒绝,说道:“隐藏修为的本事不错,可惜修士就是修士,没有真正像凡人一样生活,哪能真正体会人间疾苦。商贾不像商贾奸诈,膨不似膨憨醇;偏偏两个学艺少年如此老实,对您畏惧如蛇蝎虎狼,哪有半点师徒情意;至于那位外来的公子爷,所扮所为就更可笑了,他是修士,身边书童心知肚明,怎会如此贪金?”

    “智者始擅于策方能攻于心,不可计小利与得失;不善策者妄图攻心,其性必狡;狡者如狐,不可轻信。”

    脸上带着一丝追忆,叮当说道:“这是哥哥当初告诉我的道理,还曾被我笑话过;后来姐姐说他讲的对,但要加一句:攻心者不可交其心,私利者不可与之谋。”

    开口闭口不离哥哥姐姐,听的老者羞愧的同时生出无穷疑惑,暗想难道神使不止一位?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一家人,存在于某个上位空间?

    叮当说道:“整个蛮荒都在迎接神使,老人家明明与其余两家联手,却故意支开其它他人独自拦截,难不成早知他们心怀叵测?如果是这样,之前又为何与之合作?我们上岸至今,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老人家不从身后追来,怎能让人相信?最要紧的一点,魔也好人也罢,大脑袋既然与我同行,老人家不问青红皂白设下埋伏杀人,还用言语挑唆离间,怎能叫人相信?如果大脑袋真像所讲的那样凶残,您刚才的话,不是要害了我么?”

    不问青红皂白杀人?老者心头悲愤,怒喝道:“老夫何曾杀人,是这头魔物先动手!”

    听了这番话,叮当终于流露出厌憎的神情,微讽说道:“难不成您要告诉我,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仅仅是为了显示隆重,向您口中的神使致敬么?”

    老者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说什么迎接神使一心为之祷福,不过是些魑魅魍魉,蝇苟之徒。”叮当表情平静,眼神纯净而清澈,丝毫不像其说的话那样锋利。

    “其实我不知道什么叫神使,又为什么会被人当做神使,你们既然认为是,我不承认也没有用。叮当不聪明,可我打小就这样过活,习惯了被人当宝贝一样争来争去,您的心思,一看即知。”

    讲到自己,她神情有些黯然,落寞的声音说道:“三生有祝,杀!”

    神辉再放,大脑袋身威陡振,仰天一声长啸。

    “杀!”

    话到,声到,神通到,水也到。

    汪洋之水,泼天之水,整整千米宽、百米深的一方河水。

    水是普通的水,不含神通,没有法力,更不会凝聚什么形状攻击,有的只有倾泻,只有淹没与猛冲。

    大浪淘沙,取的便是一个淘字。

    何为淘,淘汰;个说法就是滚!

    滚、滚、滚、滚、滚滚滚!

    无边河水自口而出,直冲上天,又冲天而落,冲垮山,淹掉城,摧毁千里沙丘。

    大浪淘沙,天经地义,管你是真还是幻,不问形毒还是尸骸,通通给我滚!

    裂沙族数十人联手施展、耗费巨**力的神通,被一方什么都不是的洪水冲垮。

    这是神通吗?不是,它是天赋,同时也是天道,是自然之力;以自然降法术,单看这一重理解,浮魔便比老者高出不少。

    水浪滔天,冲毁沙界一座,却不会伤及星辉半点;众人在水涛中挣扎,驼背老者面色惨白,面若死灰,怒发直冲冠盖。

    “遁地,破天!”惊魂时刻,老者再次咆哮。

    “管你是人还是魔,既然上了岸,就要被厚土压制!”

第五百七十章:悲哀中猛醒

    洪水来袭,囤土掩之,不谈什么五行生克,老者嘶声指明方向,更多的却是为了给自己打气。

    生死攸关,他不能错,错便万劫不复。

    水浪席卷而过,电蟒重现狰狞,伏击的修士们没有四散奔逃,反努力定住身形,齐齐叩首。

    头颅触地,地面如波浪一样翻开,如沙尘一样被挤破,刹那间失去踪影。

    遁地,灵机破境方能领悟的能力,居然是裂沙族的天赋?还被如此多的人所掌握?

    事实证明,裂沙修士所施展的并非真正的遁地之术,否则的话,这门神通未免太不值钱,灵机恐怕也会怒吼三声,大骂天道不公。

    叩首求遁,姿态首先低人一等,再一个“求”字,连修道的根本都已失去,怎能不受制。

    老者身影消失,遁是遁了,行动却极其别扭;原本亲和的大地不知怎么变得凝滞起来,仿佛一块粘稠的泥塘,浑身上下都被牵扯着,举步维艰。此时的他忽然想起来,无论观摩还是亲临,浮魔都曾有个双手下按的动作,始终未见到有何效果。

    现在见到了,悔之晚矣!

    一直认为浮魔厌土,事实也的确如此,浮魔行走脚不沾地,连脚趾所化的电蟒都不肯触地攻击,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能对大地狮;相反,只要在地面与人作战,它的第一个对手便是脚下。

    它没有做太多事,只是将大地变得很结实。像钢铁一样结实。如对手换成真正修行土遁的修士,比如灵机。便可完全不受其影响。再硬的地也还是地,不会是铁,更不会变成银子,金子

    但对裂沙修士来说,这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老者觉得是泥塘,对别人来说就便成了土墙,土城,甚至铜墙铁壁一般坚硬。有几名修士修为不足。神通火候不够精通,一头下去撞得头晕眼花,险些当场晕过去。还有几人头虽然进去,身体却留在地面,预想中的情形没有出现,所有人大惊失色。

    这哪里是遁地,分明就是撞墙!

    电蟒闪烁而至。遁不了地的人被洞穿额头,下半身留在地面的人被电蟒席卷而起,生生拔出地面,甚至撕成两断。

    需要提到的是,无论遁地的修士多么狼狈,只要能成功钻进去。浮魔便不会再做攻击;有两次电蟒堪堪追着修士的鞋底,临近地面时也马上收回,没有半点犹豫。

    “愚蠢!”浮魔第一次对它的对手作出评价,几令老者羞愤欲死,尚未理清如何调整策略。更恐怖的攻击随声而来。

    敌人都在地底,浮魔冉冉升空。庞大的身体像树叶一样摇摆不定,须蔓飘飞。

    那是它的“围裙”。

    围绕在肚皮边缘的丝须像脚趾一样迅速生长,如管子一样自上而下刺落,根根插入地面;依旧谈不上什么厉害神通,浮魔用它身体上唯一不惧大地的部分深入大地,开始注水。

    泗水河的水,经过浮魔祭炼不知多少年的重水!

    短暂的寂静后,剧变为之发生,平整结实的地面像波浪一样起伏、开裂、涌出腥臭且带着死灭气息的泥浆。一声声凄厉无助的哀号自下方传来,地面随即隆起一个个鼓包,破裂,钻出条条身躯腐烂的人!

    此刻的裂沙修士哪里还顾得上从下往上攻敌,没头苍蝇乱冲乱撞,只想早一点脱离那片曾让他们觉得亲切、曾给他们提供无尽助力的土地,离开那一片生死汪洋。

    太惨了,也太冤了,这些修士实力不弱,假如是在外面,浮魔即便放出重水,他们至少可以施展神通法器抵挡,或者干脆逃生远离;因注水的速度反不像其身体生长那样快,完全有时间做出反应。偏偏这些人钻入地下,为保遁速与灵便,一切护身法器均不得开启;面对周围顷刻间被“腐蚀甚至融化”的泥浆,只能凭借身体和一层薄薄的灵光硬扛。

    那怎么能扛得过!不说这是浮魔锤炼万年、轻易不舍得施展的水,便是泗水河现取一些河水,也不是能随便用来泡澡沐浴的东西;再加上周围越发厚重的挤压,很快,数十名修士就像一只只被开水淋头的蛤蟆,脱去一身皮囊,惨呼悲鸣,精赤赤钻出地面

    迎来又一波攻势。

    十道电芒闪过,又有十人灰飞湮灭,至此,埋伏在渡口的近四十名修士死死伤伤,余者不足七人。

    之所以说不足,是因为有两名修士眼前无法逃脱起了拼命的心思,主动将肉身崩溃,元婴带着一身伤患瞬移而走,反倒抵住电蟒一击,逃出升天。当然,此时的浮魔虽来不及追杀,但他们仅余元婴且中了剧毒,最终能否活下来,还是未知数。

    浮魔呢?除了吐出几口脏水,两条电蟒断去一截,还有之前被沙界消耗一楔力电力外,几可说毫发无伤。

    战斗打成这样,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别说裂沙老者,便是浮魔自己都觉得意外;公平讲,这些人集中起来全力与之正面相拼的话,浮魔觉得自己会有麻烦,相当大的麻烦。结果仅仅过了片刻,对手除几名实力最强的修士得以幸存,几乎伤亡殆尽;这其中,固然有不少局外偶然发生作用,浮魔仍不禁意气风发,为自己的神武感慨起来。

    兴奋起来的浮魔忽然想起什么,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又或是明白了什么道理,意识到自己的尊严一样,扬声开口。

    “愚蠢人类,卑贱之修,竟敢冒犯神将威严,受死!”

    嗯?神将?本座为什么会这么讲?心中闪过念头,不等它想明白自己发生何种变故,回应也随之而来。

    “魔物之能不过如此,杀了它!给老夫杀了它!”

    随着裂沙老者疯狂痛悔的嚎叫,光华缭绕沙尘再起,残余几名修士反以比刚才猛恶十倍的姿态扑上来,展开新一轮攻击。

    对裂沙修士来讲,此时反扑需要勇气,勇气来自灵感,灵感来自何处?

    正死那两名自爆肉身的修士。

    之前,所有人都将防范重心放在那十根脚趾上,在他们看来,那携身电蟒的东西简直无可抵御,不能谁被攻击都是一钻而过,之后便是魂飞魄散,没有人能够例外。直到有人走投无路之下选择自爆,他们才意识到,所谓最强原来是最弱,相比浮魔施展出来其它手段,那几条电蟒几可忽略不计,完全算不得致命。

    电蟒本质上是肉身攻击,无法用法力气息威压等常见手段判断威力,加上其速度快到不可想象,更有雷霆轰鸣之音,电光跳跃如灵蛇狂舞,着实吓坏不少人。道理其实很简单,以炼体士为例,战灵一拳与武灵一拳,速度一样的话,如何区分其强弱?

    只能看效果,和对手的身份。

    浮魔是谁?泗害之首,神秘莫测且存活万年甚至更久,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至于效果,中的人都死了,还用想么。

    实际呢?两名修为不过元婴,重伤将死身躯都只剩下一半的修士,身躯自爆便挡住了电蟒攻击,还将它轰碎一截相对全部可达万米的长度来说,那一小截脚趾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但对裂沙修士来讲,就好像黑暗中突见黎明前的曙光,绝望中忽闻援军号角一般激动,乃至亢奋。

    对方的攻势可破,那还怕个屁啊!幸存者们信心陡增,身体被一股莫名之力所充斥,双眼泛着复仇的红芒,嘶吼连连,咆哮着向前。

    “假如不是开始被偷袭,假如不是那些河水,假如不用遁术,假如不想伏击对方,直接与其正面厮杀.”

    别人觉得兴奋,唯裂沙老者的心头在滴血,沉浸在深深的悔恨中。为了伏击浮魔,为了独占其功,不仅身边亲信死伤殆尽,连城内精英也被抽调一空;若是成功也就罢了,假如此事失败,不说再无染指浮魔的希望,自己在族内地位也将不保,损失惨重到不可想象。尤其令人愤怒的是,问题并非出在策略上,自己做的本没有错,只被几件偶然小事打乱计划,一切就都变了样。

    要复仇,要复仇,要复仇!

    心里只余下这个念头,老者嘶吼连连,反手掣出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刀,不顾一切飞起到高空,撕空劈斩。

    “此刀祭炼于万米地火,老夫倒要看一看,你还有多少水可用!”

    大约是被那两口水气傻了,战斗中他竟能喊出这等无知的话。好吧,就算水能灭火时间够么

    绝处逢生的人最容易红眼,红了眼的人没有理智可讲,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只余下一个念头:复仇!随着老者的身影,众人纷纷展开自己最擅长、威力最大的神通与法器,朝浮魔的身体猛扑。

    唯有一人例外,那名在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公子爷。此时的他正如一团影子般潜行,无声无息躲至万米外,伸手拿出几件法器,抓紧布置起来,并以法力催动。

    战场上,浮魔的怒吼声第一次响起;战场边缘处,阵阵光华闪烁,地面上方三尺处,渐有星痕。

    六星!

第五百七十一章:乱!

    血刀狂烈势若奔雷,天空血云汇集,发出隆仑音;直到这一刻,裂沙长老的实力才真正发挥出来,化神修士撼动天地的风采尽显。

    另外几名修士没闲着,他们本就实力翘首,此时人数虽比刚才少,但因战场变得宽阔,却也少了缚手缚脚。彩沙又起,势头更加猛烈,攻击更加精准。其中一名大修士,一手持宝塔当头镇落,一手释放出圆溜溜的光球,随风幻化成阵,仿佛连天空都要包裹起来。

    最后二人更加直接,双手持剑劈斩着冲向浮魔,赫然是法体双修。

    除老者外,其余人均将主要目标定为浮魔的脚趾,同时为了应付可能存在的异变,所有人身上都顶着黄濛濛一层厚达三尺的沙盾。之前那次自爆反扑,让众人对浮魔脚趾的攻击强度均有所估计;他们修为更加高深,防护更加严密,理当无所顾忌。

    前有血刀拦腰,上有宝塔镇压,周围阵法限制其身,去其手足,兼袭本体,刹那间攻势如暴如瀑,倾泻而出。

    面对如此攻击,浮魔应对仍未发生大的变化,或者说,没有出乎众人预料。腰间丝须疾速回收,十条脚趾所化的电蟒如灵蛇般狂舞,看去仿佛一只挥动千万触手的章鱼怪;其身体随之剧烈旋转,整个“人”变成一个圆球。

    噗!

    没有神通对撞的轰鸣,只听到千万杂音聚集到一处的和声,所有攻击几乎前后落在浮魔的身体上。血光大放。

    脚趾一截截被斩下,一段段被轰碎。又迅速长出来;被劈散的电光如箭雨飙射四方,浮魔的身体在血与电的交织中椅,发出阵阵狂吼。

    “蝼蚁!卑贱的下界修士,竟敢”

    “不要理会,杀!”老者愤怒打断它的话,挥刀再斩。之前那一刀几乎将浮魔圆球般的身体斩成两半,也不知怎么的,没等看清战果便又合拢如初;除飙射出大量鲜血断肢外。竟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

    这是典型的肉身战术,不管你怎么攻,我都凭身体硬抗。不同的是,浮魔的血、与脚趾自带的雷霆之力都不是能随便触碰的东西,几件法宝将其击伤的同时,自身也受到不少伤害,颇令老者等心疼。

    无所谓了。能伤就能死;谁也没指望一波攻击便将这头纵横万年的魔物杀死,眼下这种局面,裂沙群修稳赚不赔,乐得维持下去。

    浮魔也有反击,十条电蟒吞吐不定,护住周身的同时竟还能如灵蛇吐信一样反击。每每出动总能将修士击飞,甚至将彩沙护盾完全打穿。威力不可谓不大,但对几名修士的威胁却不像刚才那样大,心里有了防备,重要的是有了阻挡其攻势的信心与时间后。裂沙修士有的是办法对付;几番来往攻击互换后,众人对浮魔快似闪电的攻击越发适应。反击越发连贯恶猛。

    不知不觉,双方激斗渐呈街,几名裂沙修士如飞芒在浮魔周围来回穿梭,每次攻击总能掀起大片血雨;反之浮魔虽然嘶吼连连,终因缺少致命手段,能击退不能击杀,甚至连击伤都不能,稳落下风。

    “老夫倒要看一看,你能长出多少腿,还有多少血可以流!”

    战局在握,老者积闷在胸口的一口怨气得到舒解,又不禁开始叫嚣。然而在内心深处,他的震撼并未消散,也未因看起来顺利的战斗放松警觉。

    片刻袭杀,老者最清楚血刀威力有多大,对手承受了何种程度压力,硬吃了多少次刀;移地相处的话,老者觉得自己多半已经魂飞魄散,没有一丝可能活得下来。反之再看浮魔,单单流的血恐怕能灌满一座池塘,地面斩落的残肢像小山一样,仍然生龙活虎。

    自己可是化神修士啊!这一刀下去,虽说没有尽全力,劈开半座小山总没什么问题,它竟然硬吃!它竟然敢硬吃!

    “这就是妖兽!这就是浮魔!该不会它想这么耗下去,生生磨光老夫法力吧!”

    越打越是吃惊,老者不禁生出杂念,转而又觉得气愤好笑,暗想若是一直这样打,不算别人,老夫砍伤千八百刀的本事总归有的,难道还砍不死?

    呸!那还是人吗!心里骂着,老者觉得晦气,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唯有拍出一把丹药塞到嘴里,发狠再砍。

    他还是禁不住要害怕,担心真有这么变态的生物,硬是凭借“不死之身”耗空自己的法力。这事还真不能说没有,比如那颗罗桑树,不还手随便叫个化神修士攻击,累死都拿它没辙。

    这厢战局街,那边公子爷仍忙个不停,幸好双方忙得不可开交,谁都顾不上、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地面三尺处,一座六星芒阵渐渐成型,年轻公子的表情越发专注,额头隐有汗水溢出,双手交错不停。

    另一侧,天空之上华光骤现,一道道飞虹自城内的方向飞出,不多时来到战场周围,脸上均带着惊骇的神情。这些修士修为不足,没有资格参与伏击之事,自然也没能事先从老者那里得到消息。然而神使之讯早已传便蛮荒,此刻看到这幅情形,又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化神级修士厮杀,引动天威何等强悍,战场周围数万米内,修为低于元婴者根本无法落足,自然谈不上什么相助,或者使坏。略看一看后,观战的修士纷纷有所行动,一些人拿出灵符玉碟之类准备传讯,旁边同时响起阵阵喝责。

    修士都不傻,裂沙族人一眼便看出这是族内长老精心设计的一次围杀,此时正在紧要时刻,岂能容许城内它族修士传出消息?根本不用吩咐。在几名知晓内情的高阶修士带领下,裂沙族对所有外族之人的行动加之阻止。甚至厮杀在一起。

    一直瞒下去显然不可能,全部瞒住也是奢望,那么就拦一个是一个,好歹提长老分担些压力。否则的话,待那边打战斗结束,这些人不会有好结果。

    为了这次行动,裂沙老者准备得既充分又不够充分,皆因判断浮魔去向略晚。加之老者心里存了独占功劳的念头,有意将消息上报略微押后,以至于族内援兵尚未传送赶到,这才导致如今乱局。在他的想法里,自己能够拿下是最好,实在拿不下,拖延滞后总归能够做到。反正城内阵法随时可以启动,大不了到时候临时召唤,虽说族内会因为仓促聚集不到太多人手,但只要持续下去,援兵便可源源不绝,总有成功的那一刻。

    一族之力对付一头魔物。只要找到它,断没有失败的可能,关键只在于时间,还有就是谁才是正牌护神使。

    总而言之,老者如何筹谋不去说。现在情形一塌糊涂,更乱了。

    时间又过了片刻。年轻公子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右手快速变换后打出一个玄奥法决,与血雾相融合进入星芒阵法,其左手五指飞速弹出,各射一缕黑气。

    “血媒五鬼,现身!”

    随着话音,五条形状怪异、颜色也各异的小鬼自虚无中出现;小小的身子大大的脑袋,粗粗的胳膊壮壮的腿,若是凝聚实体的话,模样倒是可爱得很。更奇妙的是,这五只小鬼不像寻常鬼魂那样只有凶猛狠厉,脸上的表情极为丰富,且一时三变,颇有几分滑稽。

    模样可爱不代表性情可爱,五只小鬼始一出现就为那颗符文中包含的血气所引,纷纷扑上去大快朵颐,看起来肉嘟嘟的嘴巴恨不得伸出去如喇叭状,生恐少分半点。顷刻间,融入符文阵法的精血吞噬一空,五鬼回过头瞪着公子爷,意犹未尽。

    年轻公子大感愤懑,眼中闪过一抹痛色,喝道:“贪心不足的东西!”

    骂归骂,他不得不满足五鬼的要求,咬牙再喷一口本命精血,凝而不发同时一声厉喝:“还不做事!”

    五鬼彼此看了一眼,神情流露出几分无奈,回过头纷纷扑倒六星阵法的一角,各自挥舞着胖乎乎的胳膊虚空一抓,随后下按,再用力一抬。看他们的摸样,好似要从虚空捞出什么东西,表情极为吃力,甚至透出几分哀怨悲苦。

    样子有点傻,效果可一点都不傻,随着五鬼的动作,六芒星阵光芒大盛,一道六棱光柱冲天而起,其中影影绰绰出现几条身影,好似要踏空走出来一般。

    浩荡声威惊动天地,周围无数股飓风掀起,以六棱光柱为中心,千米之内涡流急转,天地之力发疯一样朝阵法中涌动,身在其中的人影快速凝实,已可看到面容。

    中年男子,渺目婆婆,还有一名全身黑衣看不清模样的矮小之人,正要走出那道虚空之门。

    这般声势,纵然身在激战不得脱身,裂沙老者也不能不有所察觉,待他回过头看到那方情形,顿时倒吸一口寒气,如坠落万丈冰窟。

    “五鬼搬运,公子羽!你敢欺骗老夫!”

    “裂兄何出此言,我等听闻道友与浮魔激战不敌,特来相助一二;裂兄不感激也就罢了,还要责怪后辈,实令在下失望。”

    答话的是中年男子,他的身法最快,转眼间自虚空中钻出身来,长啸连连,直扑战场。

    渺目老妇紧随其后,阴戾的声音说道:“裂老鬼,既然你违背三族盟誓,就不要怪老身翻脸;这浮魔,裂沙族可以放弃了。”

    黑衣侏儒连声怪笑,好似万鬼齐哭,说道:“桀桀,小徒神通有限,为将我等运来,着实耗费了不少精血元气;裂老鬼,是否应该补偿小徒一番。”

    嘴里这样说着,侏儒拿出一颗血红丹丸随后一弹,准确落入此时已瘫软在地的年轻公子口中,温言勉励几句后,跨步走向战场。其身高不足三尺,走起路来可着实够快,三脚两步便已踏过万米空间,比中年男子还早上片刻。

    “一步乾坤,你居然练成了”裂沙老者再次怒吼,声音已透出绝望。

    “嘿嘿,小小神通,让裂兄笑话了。”侏儒大笑,毫不客气探手一抓。

第五百七十二章:局外方醒

    三老怪齐至,首先感到绝望的不是裂沙老者,而是余下三名参与围攻的修士。

    公子羽是奸细?长老怎能犯下这么大的疏漏?

    实在讲,几人虽受命参与伏击,事前却不知晓全部内情。长老给出的解释是时间紧迫,事急从权,一旦让浮魔过了河,再想伏击千难万难。事实也的确如此,蛮荒并非大漠,新月河以南飞出月余后,即将出现一片北尖南阔、范围异常宽博的水网之地,虽不像泗水那样凶险莫测,范围却更大。若任由浮魔到了那里,便是能找到,战斗也将艰难十倍。

    招来公子羽的目的,老者没做过多解释,此人在蛮荒小有声名,修为只能说一般,唯其隐匿、逃生、追踪均属一流,多行贼盗骗术,为有身份的人所不齿。据说此人曾屡次行骗图得重宝,甚至有过从化神修士手中逃脱的经历,其品行如何且不论,亦可算一名奇才。

    修真界奇人异事多了,公子羽不过其中之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众人猜想老者此举是为了让他配合演戏,以免浮魔半渡发作,兼有防范浮魔逃出重围无法跟踪,却如何想得到这家伙居然是奸细,居然修得一手五行搬运之法,且有个如此厉害的后台师尊!

    此时此刻,人们心里突然生出念头,之前神使曾点出众人演戏中的破绽,其它人就算了,扮演凡人本就力不从心,公子羽怎么会轻易被人看穿?

    他可是专业的……骗子啊!这么容易就露出破绽?可笑自己一方谁都看不出。唯独要骗的对象心知肚明……这记耳光着实清脆。然而话说回来,神使看出的毛病不止一条。弄成这样倒也赖不到别人头上,只能怪自己不争气,看错了人。

    这种想法仍是自我安慰,试问假如公子羽没有二心,“水平”又足够的话,理应提前指出众为大修难以察觉的问题加以防范,弄成现在这样,只能是他故意为之。早就存了祸害裂沙族的心。

    一番胡思乱想,内里究竟如何,只有裂老自己最清楚,没有人真正关注;此刻众人所要考虑的是,该怎么办!

    原因在于,黑衣侏儒既然肯亮名公子羽的身份,想必不打算留下活口。三大老怪对上这边一群疲兵弱将。脚趾头想也知道什么结果。至于那头浮魔它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既没有趁机逃匿,也没有攻势上的变化,依旧咆哮连连旋转不停,显得有点呆……

    罢了,眼看自己都不保。谁还管得了它?

    唉!

    “桀桀,这把刀不错,老夫要了。”

    赶到时所见,浮魔在围攻下苦苦挣扎,身体不断受创。反击寥寥无几;若非其再生能力强悍异常,恐早已被裂沙诸多修士围殴致死。

    毫无疑问。在看到这样的情景时,三人首先生出的感觉是庆幸,随后便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促。他们没有看到战斗的过程,也不知道浮魔像这样“挨打”已经持续了相当长时间,本能地认为裂沙一方占尽优势,随时都有可能将战事终结;还有一种结果,浮魔或许不死,但也不再顽抗;它可以主动交出神使,自己借机逃脱。

    那怎么行?绝对不行!无论神使还是浮魔都已内定为三人的猎物,缺一不可!

    此时在三人心中,裂沙长老比比浮魔难对付得多,尤其是这里还是裂沙族的地盘,随时有可能出现变故。

    没有任何耽搁询问,三人同时出手。

    朝战斗双方出手。

    双掌一抓一提,不见其如何作势,那柄仿佛一样横跨天际的血刀陡然歪斜,悲鸣中朝黑衣侏儒掌内飞旋;那个瞬间,天空为之失色,整个大地都仿佛被他提在手中。

    “陆老鬼,你找死!”

    裂沙老者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色厉内荏,但也不能不顽抗;一边疯狂催动法力,血刀发出愤怒长啸,不挣反进,凌厉之意仿佛连天空都要切开,转向直劈黑衣。

    “咦!有点意思。”

    双掌拿捏不住血刀,侏儒吃惊亦觉暗喜,心知这柄宝刃灵智初生,自己道法并未大成,尚不足以轻松将其制服;然而正因为如此,他更要从裂沙老者手中将其夺走。此行付出代价不小,他要收掉这把宝刀,起码可以保证不亏。

    “两位道友,还不出手!”

    安下心思,侏儒人挥舞双掌与裂沙老者激战,随着掌势,空中一道道灰色轨迹出现并渐渐成势,如锁网缓缓朝中央围拢。

    “背信之人,自当出手裁之。”

    另一边,中年男子应着,身体似一阵轻风扫过周围,将此前围攻浮魔、此时已生出退意的三名修士圈在当中,徐图绞杀。

    黑衣侏儒三脚两步便踏入战场,不仅裂沙老者受到惊吓,中年男子与渺目老妇同样吃惊非小。尤其是风姓男子,以速度闻名的他修为最末,凭的就是速度与看似简单实则多诈的心机才能立足。此时见这位新加入的“伙伴”如此威势,中年男子瞳孔微缩,心里不觉升起几分失算的感觉。在与三名极力想要突围的修士战斗时,他自觉不自觉地收起几分实力,仅将对手困住,看上去轰鸣声声激烈非常,实则有所保留。

    一方全力突围不惜性命,一方生怕碰伤了指头,中年人大占上风,但也只是占上风,战斗却不能马上终结。

    此时在另一方,当侏儒与中年男子将裂沙族隔离战丑,渺目老妇便接替了他们的位置,与浮魔厮杀成团。在她眼中,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及浮魔,若被它抓会逃出生天,下次想找这样的机会,何其难也。

    几人之中,渺目老妇所施展的神通最为诡异,人在数千米外,她望着浮魔头顶的天空,忽然睁开了眼。

    黑白相间的眼,一只全黑,一只惨白,两只凄惨惨令人望之即生厌憎的眼。

    眼睛望着的是天空,天空仿佛变成一面镜子,将两只黑白之眼合二为一,半黑半白如阴阳两界,彼此相交,永不相容。黑白之眼占据天空,外面看去,就像一座倒挂的温泉。眼中撒下灰朦朦的雾气,将浮魔庞大无匹的身体完全包裹在里面,从浮魔陡然高亢凄厉的咆哮声判断,那些不知何物的灰气不是为了洗涤污秽清除伤痛,而是**裸的杀意!

    “眼化阴阳?婆婆神通大成,可喜可贺!”黑衣侏儒一边与裂沙老者激战,犹有余力恭维老妇,其目光看着中年男子,一心三用。

    “大成的话,老身随手便灭了此魔,何需这许多功夫。”

    老妇依旧那么冷漠尖利,语气却不禁流露出几分傲然,对眼前的局面甚是满意;只要拿下浮魔,以新结成的三方联盟所拥有的力量,成功送达圣山的机会极大;若能进入仙池沐浴,老妇有七成把握冲破瓶颈,距离此界的最高层次又近了一步。

    三人之中,黑衣侏儒以威取势,两道匪夷所思的神通施展出来,先声夺人。中年男子一如既往,看似冲动狂傲实则暗藏心机。唯有老妇全力以赴,一上来便用出自己最得意的手段,且全力施展。

    她觉得浮魔已是强弩之末,加把劲儿就可将之擒下或灭杀;此时老妇考虑的不是浮魔能否击败,而是事后三方如何排队。只要将神使掌握在手中,她再不用担心局势如何变化,无论多强的对手,最多抢些功劳分一杯羹,断没有把她排斥在外的道理,也不会有那个机会。

    掌握神使,意味着拥有玉石俱焚的资格,杀了她也得不到神使?任谁都不会干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因此,虽明知道两人、甚至连裂沙老者都不肯放弃侥幸取巧之心,老妇全不在意,催动法力猛攻浮魔,同时冷冷开口。

    “两位道友请快一些,浮魔反击猛烈,老身支持不了太久。”

    这是态度,也是实际情况;之前裂沙老者集四人之力久攻浮魔不下,此时仅余她一人,压力怎么小得了。老妇的感受中,自己就像一个尝试用绳索捕获猛狮的普通人,捆是捆住了,但还不够结实;那种扑面而来、直透心腹的凶焰让她难以承受,只想快一点结束。

    “婆婆放心,在下解决了这些小修,自当来相助。”中年男子答应着,与三名裂沙修士的战斗越发“激烈”。

    “裂老儿不肯放弃,必为大患;待老夫解决了他,即刻相助婆婆。”侏儒说着,挥拳握掌掀起无边声威,每每令裂沙老者狼狈不堪,但又总能支撑下去。

    事实上,两人固然有不尽力之嫌,但也不能说放水;三名大修士拼命求生,中年人一心稳妥求胜,加之其修为刚过化神,支撑片刻有何不妥?至于裂沙老者,他本就与侏儒同一境界,相差极其有限,哪有那么快便落败。

    战局再度进入街,四大化神均为了浮魔而来,且都认为自己有击败它的实力,却偏偏拿不下。不得不说,只有人类才会造出这种奇怪局面,若是颠倒过来,人类修士被几头妖兽围攻的话,早已尸骨无存。

    此刻,包括三名新赶到的大能在内,谁都没有留意到一处细节,随着浮魔被斩落的身体越来越多,流出的血越来越多,天上地下都在发生一些变化,一些谁都看不懂的变化。

    除了一个人,公子羽。

第五百七十三章:天心有指,羽落成蝶

    公子羽,蛮好的名字,不怎么好的人。

    曾经,此人在一次“闲侃”时言道,自己最大志向并不是长生,而是自由自在飘荡于天地,踏遍山行遍川,看完永远看不完的世界,看透永远看不透的世情。

    本是胡吹乱侃,听到的人自不当真,有人问他世界这么大,世界又这么复杂,若不能长生,怎么能走遍,怎么能看得完,看得透?还有人戏言,若想自由自在,需变成天上的云才能得逞;羽毛怕雨怕风怕火怕雷,毛色不齐飞不长久,毛色精彩更加飞不起,因为人们会把它摘下来,做成身上的一件衣裳。

    且是一部分。

    羽公子对此不屑一顾,反击说云生于地成于天,无灵无智不说,自诞生起便已身负使命,如何谈得上自在?羽毛就不同了,它由灵性之物生长出来,完成使命后脱落,意味着功德圆满褪去因果,符合自在之道。至于飞荡天地之所惧所遇所终

    “世间不如意者十之**,人尚且如此,何况一羽?修道之人所追索的道,就好像羽毛自由自在漂浮的那段时候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但求一时真平静,何惧终途羽落时。尔等凡夫俗子,不懂道之真谛也!”

    戏言毕竟是戏言,说这邪的人不认为公子羽认真,自不在乎什么答案。公子羽自说自话自鸣得意,也没有人和他较真。大家所知道并且在意的是,这家伙机灵鬼怪路子宽广。不管是偷是抢还是骗,常能弄到别人需要的好东西。

    与之交往的人通常这么看,公子羽挺有用,挺义气,人也挺好;前提是,自己不要有什么东西被他看中,否则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不该得罪陆老鬼啊不应该参乎这件事啊”

    战场热火朝天,掀起的风暴席卷周围。数万米内无法立足;公子羽一边悄悄后退,一面哀丧着脸不停念叨;听其所讲,与陆老怪的师徒关系怕是不同寻常,起码不是正经拜门的那种。

    想想也对,堂堂一族尊长,怎么会随便收一名别族人做弟子,还养成这幅品行模样。

    “浮魔有两头。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顺着河岸一直退到百里外,公子羽才觉得几分安全,抬头看着远方战场不时升腾的云团光芒,耳中听着阵阵轰鸣,感受着大地隐隐颤抖。面色阴晴不定。

    “本公子的感觉没有错,浮魔没那么容易被解决,神使唉,公子羽啊公子羽,你要是再想着神使。怕要真变成一根被拔掉的毛。”

    扭过头,新月河澎湃依旧。清冽依旧,清新依旧,丝毫没受到战场影响。转过身,南方雾霭沉沉天空阴晦,公子羽眼里满满鲜红色,仿佛看到一片血海汪洋。他的面孔扭曲,唇角不时颤抖,几次想要扭头北顾,又似放不下什么,难以抉择。

    “机会风险机会风险到底哪种可能更大呢?”

    “火海滔天,哪有羽毛振舞的机会,得烧焦了才对。可卦象是不会错的,暗含脱枷玄机,明明就是锥囊出海的机会呀”

    此时的他,目光猥琐且带着极度不甘,就像一个为宝物所谗如百爪挠心的窃贼,哪有半点玉树临风的模样。只不过,羽公子对宝物的定义不同寻常,普通人根本无从判断。

    “大事当谨,拼掉十年寿元,再算!”

    左思右想不得其果,公子羽咬牙切齿咒骂一番后,从怀里拿出五片龟甲,不见做势也没有唱咒,就这样胡乱往地上一撒。

    坑蒙拐骗活了这么些年,公子羽的本事自不待言,趋吉避凶是其深埋与灵魂的本能;谁都不曾想到,他最为依仗既不是神通也不是法宝,而是这种看起来不着调、代价极重的卜算之法。以往的经历告诉他,十年寿元固然珍贵,与性命相比就显得微不足道;更重要的是,出道至今,这几片归家还从来没让他失望过,沉痛且快乐。

    动作轻忽随意,结果很不一般;灰白之气从其头顶飘出,丝云般汇集到几片龟甲内,翻滚着成型。对应的,公子羽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败,仿佛与强敌大战三天三夜,片刻不曾休息。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公子羽没有马上查看卦象,而是闭目念叨一番诸如“天灵地灵师尊灵,保佑弟子大吉大利逢凶化吉。”之类与卜卦丝毫不沾边的祷词;做完这些,他才猛的睁开眼,一个饿虎扑食俯下身,恨不得趴到地面,将未来看个仔细。

    两斜一直,还有两片头首相连,五片龟甲稳稳当当,箭指南方,隐有冲天势。

    卦象与前次一模一样,非要说不同的话,相互间排列更加紧凑,显得更加坚决。

    公子羽傻了眼,喃喃:“乿为除,连者为人,不会错,分明就是杀人!”

    “杀一人,南方不会是我自己吧?”

    “当然不会!主亡仆随,算出我死它也会崩溃.”

    龟甲本就坚固,此时表面光滑洁润,宝相十足,哪里有半点崩溃迹象。

    “看错了吧”公子羽再抬头,看向南方。

    眼中血海更盛,凶焰滔滔,刺得他眼泪直流,心头好似被火烧了一样。连忙闭上眼,公子羽脸上疑惑更甚,久久想不出因由。

    “分明更近了啊!这般凶恶的气息,覆盖千里阔,到底是什么?本公子怎么才能在那里活下来?根本没可能!”

    “莫非是神使?难道她看出本公子用心,怜我提醒之功。加以庇护?”

    “也不对,神使怨结之气难消。分明身处受困之像,自身都难保,怎么顾得上我。”

    “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是哎呀,头好疼!”

    算师窥探天地透视将来,难免遭受天机反噬,公子羽根本不通算道,凭的是宝物和祭献寿元强取,头不疼才叫怪。事实上因为宝物神奇。他所分担的反噬极其轻微,否则的话,即刻身亡也有可能。

    用过几次龟甲,公子羽对这种情形不算陌生,慌忙收拢心神凝目调息片刻,思索一番,这才唉声叹气睁开眼。狠狠咬牙。

    “罢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敢舍才能得!本公子苦熬几百年,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大不了一拼三秋!”

    言罢。公子羽将几片龟甲收好,再拍腰间拿出一个小袋子,打开后放出几只遍体灰毛、模样怪异到无法形容的蝉,神情再次流露出痛惜与不舍。

    “幸啊幸,不是本公子心狠。实因性命攸关,不得不劳动大驾。本公子对天承诺。将来若有功成身就那天,本公子一定下界地府,说什么也要把你捞出来,至少投个人身。”

    一番胡说八道,公子羽揉着并不存在泪水的眼睛,手上翻翻检检,从几只灰蝉里挑出体型最为强壮的一个,指尖在唇齿间一抹,滴落几颗血珠点入灰蝉的身体。

    急促蝉鸣,凄厉妖艳,仿佛破茧之蝶初遇火,只能刹那芳华。妖蝉化做一团灰蒙蒙的气流呼啸而出,直奔战场;身后公子羽凝神感应片刻,确认彼此连接无碍后才放心收拾好一切,悄悄掩行。

    “算得不会错,感觉也不会错,错的一定是人。”

    “本公子倒要看一看,谁才是真命天子!”

    “来了!”

    不知多少万里外,十三郎疾行中突然开口,毫不犹豫改换方向,速度展开到极致。身旁美帅一阵错愕,匆忙间追上去问:“什么来了?说明白点行不行?”

    “方向、距离,都来了。”

    十三郎一面回应,随手拿出得自美帅的地图玉简,标注后问道:“就在这一带。”

    美帅接过玉简,略做查看后沉吟:“新月河?那里是裂沙族边界所在,有座城,倒是符合要求你怎么知道?”

    “这你别管。”十三郎神情微显凝重,说道:“有没有办法快一点?”

    受修为所限,十三郎的遁速虽远超同阶,终无法与大能相提并论;长途追击,拼的持久而非爆发,飞翼也不便动用,因此不得不向美帅求助。十三娘感应到叮当的气息,那边显然是在战斗,虽不认为浮魔随随便便就被人拿下,十三郎心情依然急迫。

    “故弄玄虚,还不是求着本帅。”

    美帅略有不满,但也知道他不可能随便吐露,抱怨两句便不再说,挥手将魔卫唤到身边。

    “叫他背着你。”

    “够快吗?”十三郎仍在问。

    “嗷!”一声怒啸,魔卫被激怒,吼叫中身形大变,四肢化爪身躯变做兽形,威风凛凛仿如一只麒麟神兽,目光轻蔑。

    “呃这才是巨魔本相吗?”十三郎张口结舌,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美帅逮会,嘲讽道:“没本事还那么多话,聒噪!”

    十三郎不好再说什么,摸摸鼻子纵身跃上巨魔的身体,心里仍禁不住要想,为何之前那么多战斗没见他这样变过,多半虚有其表。

    “巨魔变身,本身艰难不计,且终身只有一次机会,施展后非破阶无法恢复人形。这名亲卫跟随我最久,以后再也不能做人”

    风驰电掣中,美帅微微有些怅然,恶狠狠说道:“暂点家底不容易,你最好能肯定,这样做值得。”

    “小爷受天命而归造化”速度提高近倍,十三郎心情大好,宽慰道。

    “跟我混,保你不吃亏。”

    “做梦!”美帅气不过,怒喝。

    “无耻!”

第五百七十四章:突变三生

    战充鸣,战事激烈,无声之变积攒到临界,终至爆发如潮。

    天上,被千百次削斩后,浮魔形状依旧,身体小了三十圈,臃肿全消,精悍之气渐生。

    咆哮起起伏伏,愤怒呐喊凄厉哀鸣无数次,声音归于沉寂,凌厉与桀骜于丧灭中彪显。

    地下,残肢堆叠如山,其形远远超过之前所见的浮魔本体,无数雷芒与鲜血交汇,沉沉绵绵,涟漪微动。

    飓风鼓荡,妖力汹涌,四面八方积聚成势,逐渐压过四大化神激战掀起的波澜。

    终于有一刻,涟漪化作波澜,波涛,狂浪,骤转为血狱雷池。无数面孔在血海中浮现,面孔中探出无数只手,手中再生无数面,反复交替如堆起一片山岳般的狂涛!

    万年潜伏,浮魔吞下的每一个生物,每一个灵魂均不能进入轮回,而是融入起身体,构造成这片海,这座山,这条大河。

    涛生云灭,涛生,则云灭!

    一股氤氲之气在战场上滋生,不甚强悍,但有一股无法抗拒、生不出抗拒之心的意志。

    “不对,有状况!”

    黑衣侏儒首先察觉异变,惊呼的同时凝目四望,面孔瞬间变得煞白。

    “冥河!这是冥”

    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叫刺破耳膜,侏儒恨不得把喉咙扯出来,把心都吐到身体外;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其双掌一按一抓。双腿一踢一弹,斜掠而走。

    一步乾坤。瞬间千米,三步便可脱离战场。

    血刀紧随,拼出真火的裂沙老者没有精力理会周围,恰与此时、许是好不容易窥得机会狂喜出手所致,发出最狂猛的一击。

    “陆老鬼,受死!”

    血刀凶恶,老者吼声如雷,气势可谓澎湃轩昂。但

    得不到回应。

    黑衣侏儒好像疯了一样,毫不理会身后紧随而至血刀,身化流星。其姿态如此匆忙仓皇,脸色如此苍白,目光如此惊恐,竟连呼喊一声都来不及。

    来得及,但他不愿意喊。侏儒知道,身后几人无论是敌还是友,此时都可以算自己的掩护,是自己的后背,是自己的亲人

    逃!逃!逃!

    脑海只剩下这个念头,黑衣侏儒双掌按向身后。以硬吃血刀一击为代价,踏步狂逃。

    一步,两步,三

    “三生境,开。”

    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侏儒身形微滞,眼神恍惚了一瞬。脚步停顿了半息。

    “蝼蚁之修,死!”地下,低沉如闷雷似的声音传入耳鼓。

    “卑贱之人,炼!”天空,威严如天雷般的声音震动心神。

    当空一张大网,星芒之网,被神辉涂染过的星芒之网;神圣,高洁,令人自惭形秽,叫人意乱神迷,不忍与之对抗。

    地下一片血海,炼狱血海,被无尽雷霆之力所充斥的冥河怨海;污秽,低贱,令人魂飞魄散,叫人胆战心惊,不敢与之沾染。

    “只差一步,不,半步,半步啊!”血海边缘处,黑衣侏儒对空狂吼。

    其余三名老怪此刻也终于醒悟过来,纷纷面色大变,惊骇中施展出最强神通,急速想要逃遁。

    连侏儒都做不到,何况他们。

    天上地下,天堂地狱,似两张看似和缓实则迅捷的大幕合拢,眨眼间包融一体。

    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一片肥厚的叶,一颗茁壮的树,一团飘渺的云,一阵轻盈的风

    一个上方站着“人”、下方连着茎、茎下生着须的浮魔。

    人是小了几号、身高已如正常人的大脑袋,还有神色疲惫的叮当,两人并排站在如平台一样的叶子上,望着脚下那几处不停隆起又平复的包,倾听着其中时而传出的不甘呐喊,神情均有辛默。

    若仔细写,会发现两人之间存在着一条若有若无的线,自大脑袋的下颌钻入叮当头顶,仿佛吸取,又好像给予。

    良久,叮当打破沉寂,问道:“怎么样?”

    大脑袋摇头,回答道:“不太好。”

    明明是一个声音,听起来却像有两个人同时说话,有些重音。

    “不太好?”

    大脑袋说道:“本将初生,浮魔太弱,四名化神太多,炼化不易。”

    叮当哦了声,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已完成我该做的,请你履行承诺。”

    大脑袋沉默下来,片刻后说道:“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神使应该有体会。”

    “我知道,我明白,我坚持。”叮当立即回答。

    大脑袋眼里闪过一丝厉色,说道:“本将若是不答应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道声音听起来有些乱,好似两道不太和谐的音调强压在一起。

    叮当转过头望着他,正色说道:“那是毁诺。”

    大脑袋表情不变,眼神略有邪讽,说道:“然也,又如何?”

    叮当望着大脑袋。

    大脑袋望着叮当。

    “也没什么,只是你会死。”叮当微微一笑,淡淡转过身。

    “别忘了,我是神使。”

    “神使吗,呵呵”大脑袋心里想着,目光突然收缩。

    远处,城内升起璀璨光柱,驱散漫天阴霾;一道接一道散发着强悍气息的身影冲上天空,冲出城外,冲往这边而来。北方,更远处的地方,一条条流光飞掠而来,迅如惊鸿。

    “来得倒快!”

    大脑袋面色阴沉,略一思索便有决断。转身欲走。

    “蝼蚁,不过本将法体未愈。此时不宜与之交锋;待我炼化那四人,返回圣山之后,再施神罚就是。”

    “等一等!”叮当叫住他,说道:“还有件事情,你应该能答应。”

    “何事?”大脑袋略显不耐。

    叮当说道:“之前那名裂沙修士,现在已经无用,我答应饶他性命。”

    “蝼蚁中的蝼蚁,就依神使之愿。”

    话未落音。许配狼狈的身形已自空中跌落,大脑袋看都懒得看一眼,催动云团如清风般而去,迅如飞电。

    “送你一场造化,记住了,这是神使之恩惠!”

    地面上,许配呆滞的目光望着浮魔的身影远去。耳边犹自回响着那道清脆如铃的叮嘱。

    “假如有可能,替我传话给一名自北方而来、或许不良于行的冷漠女子,也许还有别人,叫她不要”

    云去风消,许配突然醒悟过来,放声疾呼:“什么冷漠女子。叫她不要什么?”

    “冷漠个屁,不要个球,还不快跑!”一条鬼鬼祟祟的身影飞掠而来,二话不说拉着许配就跑,嘴里不停地叫着:“蠢货。还不走?”

    许配不明白,问道:“为什么要跑?”

    “你现在就是个宝。不管被谁抓住,扒皮抽筋剔骨搜魂炼魄下油锅”

    “啊!”惊魂未定的许配被来人的话吓到不行,连忙跟着他跑。

    跑着跑着许配觉得不对,忙问:“等等,你是谁?”

    “我?我是英明神武智谋如山天纵之才得天命归造化人见人爱”

    “你没有名字?”

    “胡说,本公子岂能没有名讳,本名字名讳告诉你也无妨。”

    “公子羽,公子羽的公子,公子羽的羽。”来人严肃说道。

    辽阔世界,每时每刻都发生很多事;因受空间所隔,彼此通常并无关联,又或关联甚少,渐为时间所埋没。

    距离越远,彼此隔膜越深刻,凡间如此,修真界同样如此;虽能飞天遁地,虽然道法精妙,修士终究不能脱出时空线界,离不开掌控与轮回。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凡是总有例外,一只蝴蝶引发一场飓风,听起来固然荒诞可笑,却是实实在在有可能发生的奇迹。

    凡间尚有奇迹,修真界更加不能例外,星空虽然浩渺,总有些人能够穿越,距离虽然广阔,总有些事情彼此关联,并且相互引动。

    比如此时,比如此地。

    距离蛮荒不知多少万里外的燕尾郡,一场规模宏大正在进行,大战套着小战,小战连着小战,连绵几乎无尽,波及万里。

    某地此时,夜炼骄傲的身影周围神辉尽放,圣洁之光自脚下升起,又自空中垂落,覆盖整个战场,笼罩在每一个参战的人身上。

    己方修士得神辉照耀,气势倍增声威大壮,仿佛被注入无限活力与生机;反之敌方修士被神辉波及,意志疲弱身体仿佛被融化,神通法宝均被无形之力所牵制,屡屡遭受重创。

    数十人对垒,原本应该势均力敌的战斗,因一人而改。

    火光渐熄,敌之残余依次被斩,万世之花精神稍懈,目光略有舒缓。低头望着徐徐收拢到一处的白莲,她脸上流露出几分自豪,同时又微微皱眉。

    “差不多是时候了,这次战罢,应可考虑破阶。”

    “进展不错,进展顺利,只是为什么仍觉心绪不宁?”

    思索间,夜莲情不自禁抬起右手,掐捏几次点向胸口,神情庄肃。

    问心,恰遇心悸骤起。

    一股磅礴到无法想象的冲击自心魄间传来,万世之花面色突变,眼中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几达到惊恐。

    “这不可能!”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直迫神魂,夜莲仿佛换了一个人,直接叫出了声。

    “三生境再起,怎么会这么强!”

    “什么这么强?师姐你怎么了?”冉不惊的声音自身旁响起,眼里带着关切。

    “哦,没什么,没什么要紧事。”夜莲到底是夜莲,很快便强行压下心中波澜,神情平复如初。

    抬头看了看冉不惊,夜莲问:“可有什么事?”

    冉不惊恭敬施礼,回答道:“师尊传讯,燕尾郡即将展开决战,请师姐归队坐关。”

    坐关即为冲关,这是早已安排好的事,夜莲闻之点头,一面答应着,心里却不禁泛起狂涛。

    “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她们合二为一,也万万没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假如她以这样的速度成长,我该如何魂定三生?”

    因心中有事,万世之花一时失去了以往的机敏,此时的她没有留意到,在目睹夜莲之变的时候,冉不惊眼中曾闪过一丝厉芒。

    赞美!

第五百七十五章:偶遇?

    之后的几天,新月河边走马灯似的来了很多人,走了很多人,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来人来自四面八方,修为高得让城内修士仰望甚至觉得可怕,最差结丹,且多为后期。

    “他们只是跑腿传讯的“小修士”,来者多是元婴,大修士,连化神都到了不少。”

    这是城内修士的臆想,他们根本看不出那些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老怪修为如何,又不敢问,只能胡乱猜测。

    本是边境小城,元婴修士即可算神仙,何况那些高处云端、几辈子难得一见的大能。一时间,城内城外人潮涌动,发生在数日前的那场战斗被传得神乎其神,几如天仙下凡,神灵降世一样。

    人潮如浪,一些人留下一些人离开,留下的是喽啰,去的是大拿。留下的人继续探查寻访,打听并散播一些听上去不可思议的传闻;去的人方向极为一致,通通往南。

    真相混杂在一个个流言中传播,慢慢变得人尽皆知;人们开始畅想、猜测、争论谁会制服那头浮魔,哪个种族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获得护送神使上山的资格。

    小城么,鸡毛也会被说成凤羽,何况发生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少不得鼓噪传诵良久。期间不知多少修家怨艾连连,恨不得连拔数阶,参与到这场震撼人心的剧变;又不知多少奋发少年,摩拳擦掌意气风发,仿佛自己很快便可悟道破天,翻手风云一般。

    几天后,大能渐渐少了,人流却越发拥挤;那片因激战变得狼藉、一沙一石均被勘查无数遍的战场得不到宁静,迎来一批又一批“观光客”。

    裂沙族的统御地位无可动摇,除前些天因大能太多无力限制,新月河很快恢复秩序。该过的日子还要过,渡船重新在新月河穿梭,抓紧时间赚取金钱。或者妖晶。

    奇妙的是,城内一喧灵的修士主动放下尊严,称着外来人流朝战场城内汇聚的机会捞取一些利益;不说买卖,只要讲讲故事便可,不失为一桩收益。实在不行。能够交几个朋友。认识几个外族、高阶前辈,亦不失为机缘。

    小城,边境,小修与凡人。道路或许不同,真正的差别又能有多少。

    这便是生活,也是修行。

    “说那日大战,天为之变色,地因其颤抖。河倒流山倾覆,就连最无知无畏的蚂蚁都”

    “等等!什么河倒流山倾覆,这里连山都没有,哪里来的倾覆?”

    “没有山?你怎么知道哦,你说那肖树的山?那算什么山,那能算山吗?你确定那是山?”

    “不是山是什么?”

    “当然不是山!不对,那的确是山,可我说的不是那样的山,那是凡山、俗山。本公本人说的是水山,水堆的山!”

    船还是船,舟仍是舟,人却不是那些人,摇舟的是一名神情木讷到呆板的中年汉子。身边一个眉眼颇为清秀的年轻人,正以如簧之舌蛊惑众生,将发生在那日的战斗描绘得惟妙惟肖,精彩绝伦。只是

    谁都不知真假。

    “水堆的山。像山一样的水哗的一声冲下来,见过没?你见过没!”

    此时。年轻人从诘问中缓过气,正以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提出质疑的那个人,其势之强其威之盛,大有一言不合便赤膊相向,非要与之辩个明白。

    提问的同样是年轻人,一身锦衣且是修士,样子比船家青年俊多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激昂年龄,被一个凡人如此喝斥,锦衣青年如何挂得住脸,正想放出仙威吓唬对方,却为同伴所阻。

    “土山石山见得多,哪有水山,船家言过了,过了。”

    同伴是一名白衣青年,气质温和,面容“一如既往”的俊,甚至有些柔美;嘴里说着“照顾双方颜面”的话,白衣青年随手拿出几颗品质低劣的妖晶赏赐与讲故事的年轻人,暗示自己等人的身份,温言说道:“请问船家,后来如何了?”

    “妖晶?!谢仙家赏赐!”

    年轻人顿时眉开眼笑,将之前的争辩抛之脑后,将妖晶仔细收好,连连打躬作揖道谢后说道:“后来啊,后面故事更加精彩,可惜时程皆有限,您看是不是”

    众人愕然,抬头后才发现对岸已在眼前,船家摆明得了赏之后急着赶下趟生意,却是不肯再讲下去了。

    “哈哈!”几名船客纷纷失笑,赞叹年轻人机警的同时不禁有些担忧,暗想为了些许赏赐戏弄修士,此人未免太大胆。

    “呵呵,有点意思。”之前抬杠的锦衣青年也在笑,冷笑。

    此时他已明白过来,大约是船家看着行程将尽,故意胡说八道浪费功夫,同时纠个话头弄些争执,借机讨赏。在修士常见的地方,这是很正常的思维,修士顾惜身份不肯与凡人吵闹不休,徒招人耻笑。

    有心施威惩戒,身边同伴又一次拦住,说道:“走吧,待入了城,一切自然知晓。”

    言语间渡船靠了边,船客一个接一个上岸,锦衣青年走在最后,登岸时忽然回过头,朝年轻人一笑。

    “故事讲得很好。”

    “好吗?是啊,多谢您那位同伴仙家赏。”年轻人生就一张毒舌,明明是好话,到他这里就变了味儿,格外刺耳。

    “呵呵,下次再讲这么精彩的故事,本少重重有赏!”

    重重两字着实有点重,锦衣青年自年轻人肩膀收回手,犹自叮嘱道:“记着,下次本少还坐你的船,还听你讲故事。”

    年轻船家的气节显然是假的,一听重赏,身体顿时软了骨头,嘴里喋喋不休说道:“多谢仙家,多谢公子爷,多谢公子爷长命百岁公子爷慢走呵!”

    如前所述。长命百岁对凡人来说是吉利话,对修士而言,那是彻彻底底的诅咒。由此可见,年轻船家不但生着毒舌,还有一颗记仇的心。

    “他走了。”身边有人提醒他。

    “走了吗?哦!走了好。走了好啊!”年轻人转回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玉坠,炫耀说道:“怎么样,本公子是不是很厉害!”

    木讷船家摇头,说道:“窃人财物。非君子所为,况且这样就要杀人,太莽撞。”

    年轻人大怒,说道:“你懂什么!本公子乃君盗,君盗懂吗?就是要选择对象。一般人,我从不轻易出手。”

    “这枚玉坠不简单,看似凡物,实际上呀哈哈,不告诉你!”

    嘴里说着,他终还是耐不住得意,一面翻来覆去地把玩,说道:“看见没,这里有个阵法。里面藏着一点梅锦鲤香,提神醒脑,兼具避除邪魔之效。”

    木讷船家神情微变,说道:“梅锦鲤香?!这样的东西随身佩戴,那人身份怕是不简单。你贸然出手,怕已惹下大祸!”

    年轻人不以为然,说道:“纨绔而已,什么大祸不大祸;他老子来本公子都不怕。何况一个半大小子。再说本公子并未伤其性命,是他心胸狭隘想杀人。被本公子反击略施教训,其长辈知道,还要感激我才是。”

    船家连连摇头,心里实在想不通,像他这样行事怎么能活这么久,还活的这般滋润。想自己一生谨慎,遇事总要退让三分,思谋一番才能决断,如今还是落到这般有家不得归、有族不能入的地步,人与人之间,差别为何如此之大。

    他这边感慨连连,年轻人仍自说自话喋喋不休,一副教导口吻说道:“许配啊许配,不是本公子说你,凡事不能瞻前顾后,看人要看准,看准就要果断下手;就拿刚才那两人来说,锦衣人明显不成器,白衣服的那个略好,其实也很一般,装腔作势,非装个风度翩翩的摸样;这样的人,面孔生得再好,家世再如何显赫,背景再怎么强大都没用,迟早死在别人手上。”

    听了这番话,许配才终于意识到公子羽与那两人过不去的真实原因,竟然是因为对方比他生得好看!!!

    回想之前那两人的姿采风仪,许配不得不承认,对一向自诩的羽公子来说,那两人的出现,就好像巨龙被触犯逆鳞一样不可容忍。

    “唉,这又是何苦。”许配转过头,想要安慰公子羽一番。

    公子羽仍在说:“早晚都是死,何不趁现在做些好事;本公子上授天命,将来成就大道,或许还念着今日缘分提点他们一番。对了,你说咱们一直在这儿等什么冷漠女子,不是个事儿啊咦,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你你你”许配指着他的脸,目光惊恐。

    “我怎么了,是不是更加英俊潇洒”

    公子羽抬手想要摸摸脸,忽然发现自己竟仿佛中了定身术一样难以移动,大惊之下再顾不得掩饰修为,慌忙运转法力

    动不了,什么都动不了;不仅动不了,连思维都慢慢变得僵硬,此时的他神情僵硬如板,目光呆滞若尸,双唇好似被粘在一起,艰难开口。

    “找,找找”

    “找什么?找什么啊!”许配急忙扶住他,一番上下其手。他没有试图解救,心知公子羽都无能为力,自己更加不用提,干脆省了心。

    被他东摸西摸上上下下地摸,公子羽都快哭了,双眼憋得血红,嘴唇哆嗦着。

    “找他找他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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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仙介绍:
魂失异界,本应灰飞烟灭之人,却为一颗奇异之心所引,附灵身踏上修道业途。
斩峰峦,劈叠障,翩翩少年欲成仙。
他该如何求解证道,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补天之路!锻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锻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锻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