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残城
邢斌阻拦着达达的脚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墙上的士卒越来越少,甚至连城梯口的士卒,也都缓缓的向后退却着。
每一次力拼,邢斌都必须用尽全力,他的血液在沸腾,但是这沸腾只能减少他身上的疼痛,并不能阻却他力量的流矢,和任东一样,邢斌也累了。
此刻的他,也只是苦苦的咬牙顶着。
“锵!”
达达的胡刀再次劈砍在邢斌的钢刀上,不由得,邢斌向后退了一步,意识虽然清醒,但手上的动作也只能堪堪挡住达达的进攻。
“锵!锵!锵!”
邢斌不断的后退着,已然来到了城梯口处,这个时候,两个城梯口,分别由他和任东镇守。只是看到又向自己挥刀的达达,邢斌一时之间心中没底。
城墙上,没有一个士卒的身影,胡人们蜂拥而上,朝城梯杀去。
任东拼命的抵抗着,虽然这也只能稍稍减缓定中城破的速度。
“噗嗤!”
胡刀砍中一个士卒,直接将他砍下了城梯。
“嘭!”
任东听着城墙下传来的声音,心中愤慨万千,想要替士卒报仇,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把把胡刀居高临下,不住的挥舞着,向城梯上的士卒劈砍,根本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杀!”
谢雨生带着一些壮年来到了西门,看着在城梯上死死抵抗的十几名士卒,心头大喝。
这时,身处在城墙的达达目光一凛,推开身旁的护卫,直接走下城梯,待到城梯半腰处和士卒交战的地方时,达达纵身一跃。
“嘭!”
稳稳的落在地上,起身,达达挥刀就朝城梯杀去。
“挡住他!”
谢雨生连忙大喝,如果达达得逞,士卒们腹背受敌,很快就会被胡人涌入定中。
十几个壮年拥上前,将达达包围,但几乎是一瞬间。
“嘭!嘭!嘭!.....”
城梯上,一个个胡人跳了下来,特别是那些护卫,见自己的首领纵身跳下后,更是疯狂起来,有的甚至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严冬走出密道,阳光甚至刺眼,心知情势危急,闭上眼睛,
严冬直接带着人,冲出秦丰镖局。
“快跑啊!胡人进城了!”
“躲起来,快躲起来!”
“完了,完了,这回死了!”
.......
大街上一片慌乱,一眼望去,皆是奔逃的百姓,严冬心中一紧,忙抓住一个百姓问道:“胡人从哪进来的?”
“西城!西城!”
听到百姓惊恐的声音,严冬回头,刚准备带人朝西门敢去,就看到几个富源村的壮年悄悄的离开了队伍。
心中大怒,但此时哪能耽搁,严冬忙喝道:“都跟我来!”
几十个手持刀剑的富家子弟在严冬的带领下,逆着人群,朝西门涌去。
“哧啦!”
达达看着又一个汉人倒下,心中冷笑:这就是汉人,没用的废物。
看到转眼间十几个壮年死伤过半,谢雨生甚是恼怒,直接提起长剑,朝达达砍去。
“锵!”
达达见一个衣着干净的汉人朝自己砍来,举刀一挡,顿时就看到那个汉人朝后飞去。
“哈哈!哈哈哈!”猖狂的大笑着,达达心中发苦,没用的汉人,就是他们,将自己的弟弟杀了,自己的弟弟,就是死在他们这些废物的手下。
“死!”
达达不理会那些壮年,直接朝城梯上苦苦抵挡的士卒杀去。
“嘭!”
摔在地上,谢雨生面色发白,此时的他和当初的叶子峰有一样的感触,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一个胡人举刀向自己砍来,谢雨生慌忙拿刀抵挡,可是胡人太快了,胡刀太快了。
“呼!”
自己甚至能听到胡刀划空的呼啸。
“噗嗤!”
惊恐的谢雨生看到自己面前的胡人缓缓倒在了地上,胡人的刀掉落,砍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而在胡人胸膛,一支箭矢直愣愣的插在那里。
回头,谢雨生看到了严冬的身影,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见谢雨生望来,严冬点了点头,从他的身旁跑了过去。
“杀!”
在严冬的大喝下,富家子弟加入了战团,朝一个个胡人冲去。
达达认出了严冬,他知道严冬是定中的头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达达转身,直接朝严冬而去,他坚信,只要自己杀了严冬,然后振臂一呼,定中,就是自己的了。
看到孙乾一马当先,迎了上去,严冬忙道:“叔父,他交给你,我带人夺回城墙!”
见孙乾点头,严冬一跃而起,脚尖在城墙上点了几下,凌于半空,长剑一挥,瞬间将几个在城梯边缘的胡人劈下,而后伸手一扒,严冬再次跃起,来到了城梯上。
没料到严冬竟然直接上了城梯,将自己等人拦腰截断,一个个胡人惊慌起来,朝严冬杀去,可常年跟随孙乾这个知名游侠练剑的严冬,最擅长的就是近身交战,长剑像是一条毒蛇般,不断的收割着胡人的性命。
城梯上的士卒,瞬间压力大减。
“锵!”
达达与孙乾对上,挥舞的胡刀砰砰作响,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而当达达看到严冬在城梯上大展威风的时候,他冷静了下来,忙喝道:“快来门洞,将城门打开。”
正在和富家子弟厮杀的护卫听到达达的声音,一个个忙朝城门洞靠去,但是富家子弟常年与胡人交战,无数兄弟姐妹死在胡人的刀下,这时候又岂能让他们得逞,特别是严冬在城梯上的奋勇,时刻的鼓舞着他们。
“杀啊!”
任东大喝,严冬带人赶到,顿时让士卒们都为之一震,一个个激动起来,原本疲惫的身体像是注入了无穷的力量。
“杀!”
邢斌看着半腰处严冬大发神威,心中一阵莫名的感慨。此时的严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像是一尊万人敌般,让人敬畏。
在严冬凌厉的长剑下,胡人们不断后退,城梯也在一步步的夺回,而孙乾和达达交手,游刃有余,即便两三个护卫来帮忙,孙乾依旧稳如泰山。
达达心中开始焦急,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出现变故,达达决不允许。
“快开城门。”
达达大喝着,看着一个个护卫退入门洞,自己则是挡在那里,等待着城门大开,等待着自己的勇士冲入这座残破的城池。
第五十六章 大雪倾城
城梯上,拥挤的胡人不住的后退,转眼间严冬已经杀上了城梯口。
“杀!”
在严冬的带领下,士卒们奋勇当先,疲惫清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勇力。
“杀过去,杀下城墙!”
胡人中大喝着,可是顶在前面的胡人仍旧是一步步的后退,不时的有尸体从城梯上坠落。眼见着严冬杀上城墙,下意识的,不少胡人都准备张弓射杀严冬,可手一摸,没有弓箭,在攻城的时候,他们除了胡刀和盾牌,其他东西,都放在了营帐。
愤怒的表情盈满脸庞,城墙上的胡人恨不得直接飞到严冬的身边,将他给杀了。
云梯上,一个个胡人等在那里,因为城墙上早已站满了人。
“开城门!”
达达的脚步向城门洞内退缩着,眼前的汉人像是发疯了一般,攻势突然凌厉起来,在漫天飞舞的刀影之下,达达只得向后退却。
“吱!”
在十几个胡人的拉动下,城门终于开启一道缝隙。而在门外,不少胡人也在推挤。
“嘭!”
沉闷的声响在门洞内回荡,城门旁的胡人都是一愣,此时,不管他们如何推挡,城门都不动分毫。而那道开启的缝隙,只能供两人通过。
回头,看到城门只是开了一道缝,达达心中大怒,吼道:“冲进来,给我杀!”
这时,城门内的胡人也已被清理干净,十几个富家子弟跟随在孙乾的身后,堵住了城门洞。
“杀!”
大喝着,达达奋力挥刀,他要反击,他要杀了眼前这个汉人。
“锵!”
胡刀和钢刀用力的相撞,达达拼尽全力,将刀向孙乾架去。
又岂能让达达如意,孙乾刀一收,由砍改刺,迎上达达,逼迫着他防守。
身形连忙向后一腿,达达气愤万分,和孙乾交手,自己就像是一个小有成就的徒弟,比试之中,始终逃不过师父的手掌心。
穿过门缝,一个个胡人进来,不过就像是城墙上的胡人一般,他们根本没有多大的空间,被汉人给逼迫在门洞内,人多势众的优势,一瞬间化为乌有。
西门,在严冬和孙乾的带领下,士卒和富家子弟一步步逼退着胡人,而在其他的城门,交战虽然也异常激烈,但是凭借着士卒们和百姓爆发的死志,城墙时有被胡人占领,却也很快的被夺回。
达达本想守住门洞,让自己的勇士冲杀进来,但面前的这个汉人,就像是一只厉鬼一般,身影飘忽不定,带走一个个自己的族人,甚至连自己的身上,都留下了几道伤口。
“冲进去!杀!”
不甘,达达再次冲向孙乾,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达达现在面对孙乾,早没有先前的勇气,大开大合之势全然不见,更加的小心谨慎起来。
“哧啦!”
长剑从胡人的胸膛划过,鲜血飞洒,点点温热拍打在脸上,严冬没有一丝感觉,因为他的
脸上,早就蒙上了一层红色的泥土,那是血水参杂着泥尘。
富易凯跟随在邢斌的身边,看着对面城梯上严冬大发神威,富易凯心中震撼万分,手中钢刀挥起,富易凯越过邢斌,向上面的胡人砍去。
当严冬踏上城墙后,他的脚步就没有一丝的停歇,在胡人中冲杀着,而孙乾,进入城门洞内,他的脚步,没有一丝的迈动,死死的守在那里。
西门,虽然是胡人进攻最为激烈的地方,却又成了定中最稳固的地方。
烽火滚滚,时常遮蔽太阳,寒风凛凛,呼啸着扑打在众人的脸上,定中,却依旧热火朝天。
太阳高悬东方,又缓缓过顶而西落,喊杀的定中喧嚣不断,奔走而慌乱逃跑的百姓,愤慨而又举刀的壮士,还有躲在家中畏缩的孩子。
已经一天了,严冬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他干裂的嘴唇只能在飞洒的鲜血中得到一丝的慰藉,他疲惫的身躯只能在胡人尸体上,重获点点活力。
城墙上,满是胡人的尸体,铺了又何止一层,而在严冬的对面,一个个胡人手持刀盾,不敢上前,刀抵在地上,严冬半跪着喘息。那白色的哈气不住的从口中冒出,消散在这冰冷的城墙上。
身旁,也只有五个士卒陪伴,而在城墙的另一侧,也只剩下任东,邢斌和李存勖三人,而在他们的身旁,是刚刚倒在地上的富易凯。
富易凯不知道杀了多少胡人,但是他觉得还不够,他补不上富家族人所欠下的胡人,可是这时候,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仰望着天空,富易凯看着白色的气体从嘴里冒出,消散于半空,也许,那里也是自己的宿命,他感觉到一双手拉住了自己,他感觉到这双手上的颤抖,他想起来,想和同伴再一起战斗,可是他拼尽全力,也动弹不得丝毫,他累了,他需要休息。
这时,一丝冰凉贴在自己的脸上,富易凯看到,漫天的白色开始飞舞,但是,当这漫天的雪花飘洒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寒冷,因为此时他的身体,比雪花还要冷上三分。
漫天的大雪呼如而至,在北风的呼啸中于天空起舞,而在定中的城墙上,战斗虽然还在持续,但是这一片片雪花就像是一片片冰冷的雨水,浇熄着无数人心中沸腾的血液。
转瞬之间,大雪将定中城铺上了一层白色,可是在无数的践踏下,这白色很快消失不见。
达达站在定中西门外,仰天,看着满天的白色,他的心,也瞬间冷却下来,一丝丝冰冷飘落在他的脸上,就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般让他面色苍白。
大雪,这一场雪,终于来了。
达达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定中,当他脚印踩在那洁白的雪上时,达达回望定中,天地之间,一片雪白,唯有那青色的城墙,彰显着定中这座孤城。
但凡有一丝的希望,达达绝不愿意就此离开,丢了几千族人的性命无功而返,他不能承担这么重大的损失,可是天不遂人意,大雪来得太突然了,来的太巧
了。
这个时候,达达的鲜卑大军,除了士卒们随身携带的口粮,再无一分的粮草,本希望借这两天的口粮,一鼓作气拿下定中,可是一场大雪,将他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雪中作战,攻城更加困难,而且族人的消耗也更多,两日的口粮,一日就得吃完。
如果再不撤离,说不定,他的部族,就是今年来第一支因寒冬而损失惨重的族群。
城墙上,严冬椅扶着冰冷的城墙,任凭大雪飘洒在他的身上。望着渐渐远处的胡人,望着那雪地上留下的长长足印,严冬心中松了一口气。
伸手,严冬接住飘落的雪花,这时候,它们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武威,二十万胡人聚集于此,相对于云州来说,虽然只多了五万人胡人,可是王震的心,较之姚鲁,要更加的沉重。
“可以确定了吗?”王震站在城墙上,望向远方,面色忧虑。
“已经确定了!”崔禄感叹的说着,早就知道胡人暗中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准备拿下武威,而他们也早就做了准备,可是当看到白天在城下示威的胡人后,王震和自己等一干将领,都有些措手不及,因为这一次,来得是鲜卑王族。
看着远处营帐,看着那在北风呼啸下飘扬的鲜卑王旗,王震真的紧张起来。
“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低声喝着,王震心中焦急的,走下了城墙。
鲜卑王族,一向不怎么参与南下,因为胡人还有一个天生的敌人,匈奴,作为胡人中最强大的族群,鲜卑一直担负着抵抗匈奴的重任,而身为鲜卑王族,自然身处对抗匈奴的战场。
这一次鲜卑王族南下,真的是令王震等人震惊不已。
常年和匈奴作战,鲜卑王族自然是兵强马壮,虽然没有一个比较,但是王震见过何为平的飞骑军,想想边军的士卒已经够强悍了,但是对上飞骑军....王震不敢再想,只能期盼救援的北上大军,早一点到来。
武威虽然还是一片晴空,可是距离定中不算远的云州,也是飘起了雪花,看着胡人退去,高建凌长舒了一口气,今日,胡人的攻城更为猛烈,而那两架投石车,更是不住的砸在城墙上,看着一处处凹凸不平的墙体,看着女墙上一个个缺失的挡墙,再看城墙上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高建凌,真是的是有苦难言。
雪花将一具具尸体掩盖,天地被涂成了白色,姚鲁在护卫的带领下,走上了城墙。
“将军!”高建凌连忙行礼,眼中却满是忧愁。
“损失怎样?”姚鲁看着城墙上一片狼藉,心中也是一黯。
“能战者,不足半数!”摇头,高建凌叹息着。
沉默,姚鲁知道,高建凌所承受的压力最大,仅仅那两架投石车,就不是其他城墙所能比的。
“胡人今晚不会攻城了,我命人准备肉汤,一会儿就给你们端上来,不能亏待士卒!”姚鲁沉重的说着,又在护卫的带领下离去。
第五十七章 伤城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谢雨生和严冬等人坐在县衙内,围着火盆取暖。
“是啊!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严冬也是应着,看向其他人。
任东,邢斌,张宗颜,李修山,左铭。
原本十个军士,异常惨烈的守城战下来,也只剩下了五个,幸存过半,可是士卒就没有那么多了,原本五百多士卒,只剩下了几十人,参与守城的壮年将近上千,也只有两三百人活了下来,在每个城墙内附近,成堆的尸体摆放在那里。
这些尸体,大部分是百姓和士卒的,也有不少,是从城墙上坠落的胡人。
“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们还有重任!”严冬开口,看着一个个眯着眼睛疲惫的军士,严冬也不忍心连夜再让他们劳碌。
“校尉,是不是胡人没走远?”张宗颜皱眉说道,猜测着,胡人可能还会再来。
其他几人也都睁开双眼,露出布满血色的目光。
“这一波胡人肯定不会再来了,但是不要忘了,先前离去的,还有三万胡人。”谢雨生解释着,又道:“现在定中城内,防备甚是薄弱,缺兵少将,如果再来胡人,强攻哪怕一日,定中肯定城破!”
“话虽如此,但这大雪少说也要下上两三天,也给了我们喘息的时间。”任东开口,强打起精神。
“还是没有士卒啊,这一战下来,整个定中,也只剩下几十士卒,虽然可以算上精锐,但是人数还是太少。”徐虎叹气,在他看来,这一战守住定中,也全凭运气。
“而且,这一次,百姓损失更是惨重,我们看到不少百姓,都去尸堆里面找他们的家人。哎!恐怕下一次,很少会有壮年再参与守城了。”摇着头,左铭心中也是有些悲凉。
“我会为那些战死的百姓请功的。”严冬神色凝重,说道:“雨生,你也以代县令的身份,上书天子,免了定中的税赋,毕竟这一战,定中百姓付出的太多了。”
“我会的!”谢雨生感慨的说着,接着道:“我看当务之急,还是劝解百姓心中的怨气吧,否则胡人再来,可就麻烦了。”
“在城墙张贴告示,先告慰那些壮士的在天
之灵,然后再将我们商量的事情透漏一些,想来百姓们应该还是会理解的。”建议着,徐虎心中也没底,死了那么多人,虽然是胡人杀的,可是官府和军营不出面安抚,很容易引起民怨。
众人沉默起来。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想那么多!”邢斌突然开口,说道:“其实百姓们在大是大非面前,都非常的通情达理,虽然他们有家人战死,但是我们士卒十不存一,而且正是因为这些战死的人,才换来了他们性命。我想,他们不会将怨气加诸在官府身上。”
邢斌的话让众人豁然开朗,心中都想隐隐放下了什么包袱。
“这样吧,我们先去处理一下逝去的士卒和壮士,最起码,不能让他们的尸体,暴漏在这皑皑白雪之下。”严冬也不再多想,虽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是很多事情,只会越想越乱,倒不如先缓一缓,就好比昨晚他们炸图兰出营,正是因为自己几人不给图兰时间思索,才让他一时相信了自己等人的谎话,如果他再细想一下,肯定也会发觉不对劲。
严冬带着张彻在定中城内走着,他的亲卫,也只剩下了张彻一人。
“唔~唔~我的儿子啊!”
一个老妇人推着独轮车抽噎着前行,而在独轮车上,一个壮年的尸体被席子掩盖着。
“张彻,帮老人把这位壮士掩埋了。”严冬叹息着上前,掀开席子,只见壮年的尸体上,满是血洞,还有两支箭头插在胸膛。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老妇人连忙道谢,说着就要给严冬跪下,她早就想把儿子的尸体掩埋,可是她一个老人,根本挖不动已经结冻泥土,只好推着儿子回家。
急忙扶着老妇人,严冬心中满是悲凉,说道:“大娘,应该的,应该的!”
“唔~唔~”老妇人更是失声大哭起来,严冬朝张彻点了点头。
张彻也是叹息着,一手扶着老妇人,一手推着独轮车,朝城外走去。
严冬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一个个哭泣的人们,抬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他的心,莫名的感伤。死亡,也许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最可怕的,是看着自己的亲人,自己最心爱的人,冰冷的躺在地上。
来到了西城墙下,西门是交战最激烈的地方,也是士卒和壮士身亡最多的地方,一具具尸体挨个排开,躺在雪地上,一群群百姓三五搀扶着,哽咽着,寻找着自己的家人。
洁白的雪花被血水所淋沁,一片片嫣红在雪地里格外的鲜艳,甚至百姓们的脚印上,都是掺杂些许暗红。面前的城墙上,更是像涂上了一层血色。
“严校尉,我要参军,我要为我弟弟报仇!您收下我吧!”
一个壮年突然跪在了严冬的面前,撕心裂肺的大吼着,泪水早已将脸庞涂花。
“校尉,他是这位壮士的哥哥。”一个士卒上前,指着一旁的尸体说道。
看着身旁那具尸体,严冬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庞,大约也只有十六七岁。
“先将你弟弟好好埋了,如果银子不够,可以去县衙支取。”严冬说着,又朝县衙而去,这些壮士,是为了守卫定中而牺牲,他不能让他们死后,连掩埋的人都没有。
和谢雨生商量了一下,一张张公告贴在城墙上,每一个牺牲的壮士和士卒,家人都能领取一份抚恤,如果人手不够,县衙会派人帮忙掩埋尸体。
夜晚,虽然没有了胡人攻城,但是定中城内依旧灯火通明,几乎家家都设有灵堂,祭奠死去的亲人,哭声,悲恸声,久久的回荡在定中城的上空。
严冬很晚才回到崔府,慕清和李姝都没有睡觉,而是面色沉痛的坐在那里,这两天,她们一直都在牵挂着严冬,特别是昨晚,两人更是一夜没睡,不住的期盼着上天保佑严冬。
“侯爷!唔~”慕清见严冬进来,扑在了严冬的怀里,痛声大哭,今天,胡人退却,她和李姝出门去寻找严冬,看着路上百姓们一个个悲痛欲绝,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走,她们是真的害怕了。
世事无常,风云善变,谁也说不准谁能平安无事。死亡,往往突如其来,特别是是在这座边城,这座战乱不断的边城。
“不哭了!不哭了!”严冬为慕清擦着眼泪,朝早已泪眼婆娑的李姝点了点。他知道两人都很牵挂自己,可是有些事情,自己必须要做。
第五十八章 达达!
“首领!有人要见您!”护卫走进营帐,轻声说道。
“带进来吧!”符察有些疑惑,这时已经是深夜,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是谁会在这时候来找自己呢?
当来人走进来时,符察一愣:“达达!”
“您好!”沉着脸,达达行礼,对于符察,他还是保有几丝的尊敬,当年他夺回父亲的族人时,鲜卑中很多首领都干预了,唯独符察保持了沉默,也算是无声的支持了自己一把。
“你不是在定中吗!符波呢?”符察有些不悦,这两天,他们几个部落强攻云州,损失了不少的族人,他之所以现在还没睡,就是在思索,明日怎么攻城。可符波的出现,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攻打定中,出了什么差错?
“符波南下了!”达达看着符察,心中也在挣扎,他手中已经没有了粮草,这一次来找符察,就是为了借些粮草,可是他不确定,符察会不会借给自己,或者说,为了这些粮草,自己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这样说来,你们攻下定中了!”松了口气,符察真怕听到符波的噩耗,他三个儿子,唯有对符波期望最大。为了保全符波,这一次,符察更是将符波安排到了相对安全的西路大军,和达达等人一起攻打定中。
“没有!”达达摇头,话很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想符察开口,定中,一座只有万人的小城,他们西路大军五万人,几天来还攻不破,每每想此,达达不觉一阵羞愧。
“定中竟然没有被攻破,到底怎么回事!”符察脸色也不好看起来。区区一个定中,五万人竟然都攻不破,那既然攻不破,你达达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求援吗!
“符波只强攻了一日,就和登巴一起南下了!而那些夫余人,见符波离去,也离开了,整个定中,只有我一个人在攻打。”达达声音有些激愤,他觉得正是符波和那些夫余人的离去,才给了汉人机会。导致自己如今的下场。
“达达,定中只是一座只有万人的小城,就算他们都走了,凭你麾下的两万勇士,怎么可能攻不下呢?!”皱起眉头,符察仍旧有些不解和问责。
“汉人趁着符波和夫余人离去的空隙,偷袭了我的粮草,而今日又下起了大雪,我只好撤离。”达达低声说着,可是拳头却是死死的握着,他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的询问,即便是王族,见到自己,也是和言和气。不过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对定中,对符波和夫余人的愤慨。
符察盯着达达,看着面前这个鲜卑族未来最有希望的首领,他略微的有些失望,达达的父亲和自己曾有几面之缘,正是如此,当年达达崛起的时候,符察为达达说了话,当然他也看好达达,因为他从达达的眼中看到过野心和隐忍。
但是现在,现在达达的眼中,只有仇恨和怒火,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走远呢。
“你是来向我借粮草的?”符察开口,看着面前这个低下头颅的年轻首领。
“是的!”达达颔首,他不敢去看符察的神色,他怕那眼神中,满是嘲讽和不屑,他怕自己愤然而去。
“可以,但是你知道,我们这次南下,就是要掠夺汉人的粮草,现在,每个部落都不富裕。简单的说,我给你粮草,你能给我什么!”符察沉声,如果是达达一个人,他可以管他一辈子,可是达达是一个部落的首领,他的麾下,可有上万的勇士,这些人,又不是自己手下,不会为自己卖命,他们的死活,也和自己无关,想要活命,必须要付出些什么。
达达没有想到符察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这在胡人中是很正常的交易,他就是怕符察拒绝自己,然后再将自己逼上绝路。
“此次南下,除了必要的粮草,我部落所获得的战利品,全部归你们所有。”达达欣喜的说道,他并没有掩饰,甚至没有和符察讨价还价,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底线。在他看来,既然符察有心帮自己,那自己,就必须要回报他。
“没必要如此。”符察摇头,说道:“这样吧,我只要一半。剩下你还是带会部族吧,出来一次,如果不带回些东西,总是说不过去的。”
眨了眨眼睛,达达真的没有想到符察会这般善待自己,他有些疑惑,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
看出了达达的迟疑,符察叹息,说道:“达达,我很看好你,不要让我失望。”
恍然大悟,达达点着头,说道:“我以后会照顾他们的。”
“有你这句话就好。”符察欣慰的笑了笑,说道:“粮草,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去。”
“多谢!”达达又是向符察行礼。
“你先回去吧!连夜赶路,总是要休息的,而且你也想一想,明天怎么应付其他人!”符察挥手,见达达转身,又问道:“你知道符波为什么会南下吗?”
停下脚步,达达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复,说道:“汉人之前抓了他不少亲信和侍卫,用这些人,逼迫符波南下。“
说完,达达走了,营帐内,只剩下符察。
“唉!”叹着气,符察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同意把符波交给他的母亲抚养。想起那个温柔而又刚烈的女子,符察又是一阵落寞。
符察的女人不少,这其中,大多是俘获的,符波的母亲亦是如此,不过不同于其她女子,符波的母亲在经过激烈的反抗后,就顺从了,符察以为自己获得了她的心,直到五年前符波长大成人,符察才发现,这个女人的心,一直都在大汉,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甚至在符波的身上。
五年前的一天清晨,符察发觉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身体已经冰凉,那一刻,他的心真的很痛,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自己被伤害了,是的,自己被这个汉人女子给伤害了。
自此之后,符察更加的疼爱符波,却也发现,符波已经被他的母亲灌输了太多的汉人文化,那个女人,不仅夺走了自己的心,更夺走了自己的儿子。
“察哈!”符察叫着自己最信任的手下,达达的事情,也只有交给察哈,他才能放心。
大雪还在继续,天地被铺上了一层白色,符波和登巴走在漫天雪白之中。
“登巴
,你看,这雪多么白,这天地,多么的震撼人心。”符波感慨着,以往,他也曾见过这般的大雪,可那都是在部落附近,这是他第一次在汉人的地方,见到如此美丽的景象,他不由想起了母亲曾经说给他的诗句。
“符波,不就是一场大雪吗!有什么可看的,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扎营!”登巴不耐的说着,他远没有那些闲情逸致,甚至在心里,他对于大雪是厌恶的,正是因为这些雪,他们才不得不离开部落南下,这一场大雪,不知道又要死多少族人。
“报!前方十里处,有一个汉人镇子!”一个胡人探子起码匆忙而来。
“哈哈!好!符波,走,咱们赶紧的。”登巴顿时大笑,到了汉人镇子,不仅可以躲雪,还可以找几个汉人女子暖床。
“走!”符波也是兴奋喝到,既然有汉人镇子,那其中一定有汉人中的学士,还有很多工匠,那么自己的计划,也就不远了。
天空中刚飘起雪花,苏达就命人安营,他早就做好了打算,此时的已经身处贺兰山下,等大雪一停,他就带人绕过贺兰山,向幽州进发。
幽州,虽然防守较之凉州更甚,可是幽州离夫余也更近,而且苏达相信,以自己的才能,绝对能在幽州掠夺足够的粮草,然后快速的返回夫余。
至于乌尔善,只有等战后,再将他赎回来。
严冬躺在床榻上,虽然他很累,但是闭上眼睛,很多事情都会在脑海中呈现,让他不得安眠。
难道是因为许久没有躺在床上的原因?严冬心想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雪纷飞,无数人都躲在屋子或者营帐内,他们将被子裹得紧紧地,然后在严寒之下,进入了梦想。
“严冬呢?”
“校尉还没有起来。”
“哼!我去叫侯爷,真是个大懒虫!侯爷!侯爷!起床了!”
……
严冬被门外的声音吵醒,接着就听到慕清大喊着。
掀开床褥,顿时一股寒气浸入,让严冬浑身一颤,下意识,严冬就要再将被褥盖在身上,可一动,又停了下来。
双肩一张,严冬活动一下筋骨,适应了寒冷之后,起身,严冬穿上甲胄。
“啪!啪!啪!”
“侯爷,起床了,大懒虫!”
慕清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严冬苦笑,说道:“马上!”
“吱!”
严冬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开了,不用想,肯定是慕清那丫头等不及,直接闯了进来,回头,严冬一阵叹息。
“看!我说吧,侯爷说马上,就是已经好了。”慕清指着已经穿好甲胄的严冬,得意的说道。
白了一眼慕清,严冬看到谢雨生和李姝也都走了进来。
“侯爷,我可是来伺候你起床的。”说着,慕清走出房门,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温水走了进来。
“校尉大人,我可真是羡慕你啊!“谢雨生打笑着,定中暂告安全,众人也都轻松了下来,虽说胡人还可能再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短暂的快乐。
第五十九章 短暂的安全
“我的县令大人,这一大早,你不在县衙处理事务,怎么跑来看我笑话了。”严冬也是反讽着笑道。
“呵,县衙虽然事务繁忙,可是有徐县尉看着,出不了大错,倒是你这个校尉,可是定中城内最大的官了,很多事情,你不点头,我们这些做事的,也只能干瞪眼啊。”谢雨生毫不在意,坐了下来。
严冬在慕清的服饰下,洗漱着。
“你们吃过饭了吗?”擦着脸,严冬问道。
“吃过了,等你,还不把我们给饿死!”慕清不悦的说着,抢过手绢,又在严冬鬓角处擦了几下。
“那就好,这几日,你们也别出门,胡人虽然走了,但是现在的定中,确实挺乱的。”严冬叮嘱着慕清和李姝。
两个女子都是点头应答,而慕清也给严冬擦洗完毕,说道:“我这就给您拿吃的去。”
“算了,我去军营再吃吧!”严冬说着,朝谢雨生道:“走吧!”
“走吧!”谢雨生起身,和严冬一同离去。
路过门口时,慕清不悦道:“谢公子,下一次不带你来了。”
“哈哈!慕清,你应该说,下一次也请谢公子吃饭,这样严冬只好陪着我了。”
………
一出门,眼前全是白色,天空中已经飘洒着雪花。
“这一场雪,可真大啊!”严冬踩在雪里,响起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低头看去,只见一只脚,已经被雪埋了起来。
“是不小,听说,还要再下上一天。”谢雨生言语中有些担忧,定中刚解围,现在又要被大雪围困,虽说城中粮食还有不少,可一旦雪停,胡人还会再来。定中,完全得不到任何的补给。
“无妨,大雪虽然对定中有碍,但是胡人也肯定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说着,严冬和谢雨生直接转道县衙,商量如何处理这场大雪。
“哼!达达,你还真是没用,五万人都攻不破一个定中。”坎比耶冷冷的盯着达达,满眼的不屑,这几年,达达的部族扩张的很快,坎比耶吃了不少亏。
“达达,你不继续攻打定中,来我们这里干什么?难道你忘了大王是怎么下令的
?”乞力也是皱眉,他和达达也没什么仇恨,不过当初,他出面调解达达与一个部落的冲突,可是达达并没有给自己面子。
目光中满是怒火,达达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三人,也只有在看相符察的时候,他的眼神才稍稍收敛。
“夫余人背信弃义,直接跑了,我虽然有心攻打定中,可是这次定中的汉人有些厉害。”达达压着心中的愤怒,耐着性子解释着。
坎比耶,乞力,都是鲜卑中大族的首领,这一次,他们和符察一样,都是带领着五万族人,共计十五万鲜卑勇士,围困云州。
不同于西路大军的达达等人,他们可是被王族下了命令,必须攻破云州,否则,迎接他们的,将是残酷的惩罚。
“即便夫余人走了,难道你两万人还攻不下一个定中?”坎比耶冷笑,他昨晚就得知达达向符察借粮之事,但是他们和达达可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有不少冲突,借此机会,坎比耶和乞力当然要好好的收拾达达一下。
愤怒的目光恨不得将坎比耶吞噬,可是达达不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虽然是汉人的话,但是在哪里,都是一样。现在是他达达有求于人,所以这些讥讽和嘲弄,他只能忍受。
“废话咱们也别多说了,达达,你现在就回去,两日之内,拿下定中,我们就当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乞力心中其实不想过多的得罪达达,毕竟按照达达这样的发展速度,很快就会成为鲜卑中另一大族群。
现在?达达皱眉,紧咬着牙齿,帐外正下着大雪,而且一夜来,地面上已经堆积了将近一脚的积雪。从云州赶到定中,就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更不要说攻城了。
“乞力,现在正下着大雪,还是等雪停了再说吧。”符察开口,他知道达达与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但是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时候,况且他也有心帮助达达一把。
“符察,那你说怎么办?”坎比耶冷眼相待,却也不敢太过,符察不同于达达,符察不仅有庞大的族群,而且和王族的关系也很好,真要是得罪了符察,到时让他在王族面前说上几句坏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一次,我也听说定
中的汉人有些难办,这样吧,就先让达达跟着我们攻城,让他多出一分力,然后等攻下云中,咱们一起去定中看看,如何!”符察话虽有询问之意,但是语气却是有几分强硬。
见符察为达达出头,坎比耶和乞力相望一眼,都是眉目轻皱,有些愤恨,又有些不解,这达达,到底和符察有什么关系。
“那攻破云州怎么分配?”乞力神色凝重,达达怎么样无所谓,重要的是,云州城内的战利品,这可是关系着他们的利益。
“这样吧,达达攻南门,收益只占一成,从我那里出!”符察昨夜想了很多,包括定中的事情,最后,他还是决定再帮达达一把,而且达达的收益,也都要分给自己一半,所以损失也不大。
“既然符察你这样说,那就这么办吧!不过,南门可不能围而不打!”坎比耶有些气愤的瞪着达达,没想到这一次,又让达达给逃过了。
“放心,南门,一定第一个攻破!”达达顿时轻喝,他早就受够了坎比耶和乞力,这时候他要证明自己。
“好,一言为定!”乞力连忙喝到,他们也在为怎么攻破云州发愁,强攻,肯定损伤惨重,他们可不同于符察,有两架投石车。
“达达,你可要想清楚了!”符察提醒着,云州可不同于定中,城高墙厚,很难攻破。
“我愿立下誓约!”达达面色凝重。
张掖,那勇站在院子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昨晚,那勇就到了张掖,拒绝了当地官员的款待,那勇一直在房里看着地图,想着何为平的交代。
“这次救援凉州,尽量听从左思成的话,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有可能的话,追击胡人,这样你也能立下不小的功劳。”
那勇有些疑惑,他知道何为平是不怎么理会‘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的,那为什么这一次又要强调自己呢?难道自己的将军和左思成有什么矛盾?
左思成依旧在马上飞奔,按照目前的速度,再有两个时辰,他就能到达陇西,接管北上大军,一路上,他早就想好了对付胡人的计策,此时,他就迫不及待。
第六十章 云州城破
大雪一连下了三夜,但是边城却没有一丝的安宁。
“快,将水抬过来。”
“来了,来了!”
“这里水还不够,再抬一些。”
定中城外,热火朝天,此时,天空中已经没有了雪花的身影,但是整个大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和那蔚蓝的天空仿佛成了一色。
太阳高升,照耀在地上的白雪之上,一时之间,闪耀着五光十色的斑彩。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欣赏这样的美景。
在定中城墙外,一个个百姓和士卒匆忙的进出着,他们手上拿着一只只木桶,出去的百姓比较缓慢,因为木桶里面满是冰水,而进去则是步伐轻快,他们桶里的水,已经浇在了城墙旁的雪堆上。
“夯实一点,再加点水。”
任东手里拿着木槌,脸上满是汗水,朝一旁的众人大喊着。他们的脚下,则是厚厚的一层晶莹,稍不注意,就可能打滑。
虽是寒冬,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寒冷,他们不断的夯实着城墙外的雪,将厚厚的雪层变成光滑的冰层。
自胡人撤离的后,严冬就在想,如何防御他们的下一次进攻,按照定中的情况,如果死守,肯定是守不住的,即便城内所有的壮年都上了城墙,也只不过延迟定中城破的时间。
死守肯定不行,唯有想出一些办法,严冬这几日来,每天都会和谢雨生,徐虎还有几个军士商讨此事。
大雪的第二日,严冬傍晚回到崔府,被慕清和李姝捉弄了一把,将雪球塞进了自己的脖子里,严冬一愣,脑海中出现一些线索。
当时严冬苦思冥想的样子,可是吓坏了慕清,以为严冬生气了。
直到第三天严冬看着慕清将洗漱的水泼在雪堆上,很快的,雪堆融化结冰,严冬恍然大悟,有了主意,连忙召集众人,商讨一番后,定中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西门,北门,东门,南门。
每一个城门外,都有上百人在劳碌着,夯雪,洒水,再将碎冰堆积起来,形成一片片冰层。
严冬站在城墙上,不过他也没有闲着,抬着水,将其淋洒在垛口和城墙的外侧。
云州,大雪为攻城增加了难度,这三天来,胡人没有一丝的停歇,城墙下,已经堆满了胡人的尸体,可是攻城,仍在继续。
“挡住,援兵马上就来了。”
高建凌大吼着,手中的钢刀毫不停留,在胡人中冲杀着。
本以为大雪会阻扰胡人的攻城,但是没有想到,胡人攻城更加的猛烈,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呼啸着从头顶而过,从耳边呼啸,从眼前扑来。
城墙上,虽然每天都会清理积雪,但是仍旧已经覆盖了一层,只是,雪并没有那么厚,下面,全是尸体。
“嘭!”
一个士卒在冲向胡人的途中,突然倒在了地上,不过他很快的又爬了起来,被尸体绊倒,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杀!”
楚定河抵挡着胡人,他的面前,全是愤怒而又疯狂的面孔,回头瞥了一眼,楚定河看到,整段城墙,也只剩下自己身后的五名士卒。
忽然,楚定河感觉到天空一黯,猩红的雪堆上,一片黑影一晃而过。
抬头,只见天空中一片阴暗。
“嘭!”
雪花飞溅,巨石砸在了残破不堪的城楼上。
“吱!吱!”
城楼像是再也不堪忍受巨石的折磨,轻微的摇晃着,然后只是一瞬间。
“轰!”
庞大的城楼霎那件消失在楚定河的眼中,他感觉到一阵寒风呼啸,剩下的,唯有城墙上那一堆废墟。
“都尉!都尉被埋在里面了。”
一个士卒大喝,不顾胡人的追杀,在废墟中扒爬着。
楚定河暮然的看着这一切,喉结蠕动,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眼前的场景,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着什么。
一个个胡人在城墙上冲杀,一具具尸体掩埋在白雪中,一滩滩血迹证明着曾经惨烈的战斗。
“校尉!”
“噗嗤!”
楚定河又看到一鲜血从自己的眼前倾洒而过,而挡在他前面的一个士卒,倒在了地上,他的面前,一个胡人狰狞的露出了笑容。
“啊!”
钢刀奋力的挥舞,楚定河一刀砍在了胡人的头上,他甚至感觉到了头骨所带给刀柄的颤动,血肉外翻,胡人倒在了地上。
“杀!”
大喝着,楚定河鼓舞着士气,可他的心中知道,这声大吼,更是在鼓舞着自己。
高建凌躺在废墟下,动弹不得,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温暖在一点点的流逝,寒冷,正在飞快的侵袭着他。
抬手,高建凌拼尽全力想要抬起手,扒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砖砾,可是任凭他如何的挣扎,也不能将身上的东西挪动半分。其实,他的手,根本就没有动,甚至他的身体,都没有一丝的颤抖,他的拼尽全力,只是在自己的脑海。
挣扎,奋力的攀爬,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脑海中的意识,他想要爬出去,他想要重见天日,可是,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寒冷已经蔓延了他的身体,冰凉的四肢没有一丝的触觉,高建凌只能透过砖砾木头之间缝隙,看到晴朗的天空。
“哗啦啦!”
“噗!”
眼前飘过一个黑影,高建凌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僵硬的四肢想要做出一些反映,可惜,为时已晚。
瞪大的双眼,黑色开始蜕变,白色开始蔓延。而在高建凌尸体的废墟上,一个个胡人踩着砖瓦废砾,冲下了城梯口。
南门,达达带领着自己的族人,已经冲下了城梯,来到了云州城内,每看到一个汉人士卒,他都会第一个冲过去,三天,三天的攻城战中,他麾下的一万多勇士,也只剩下一万人。
这一次南下,对于达达来说,无疑是一个惨重的打击,两万族人跟随着自己出征,结果自己能带回去的,只有一万人,也许,还会更少。
心中的愤怒达达无以言表,唯有汉人的血,才能将那沸腾的怒火冷却。
“胡人进城了,快跑!”
“躲起来,快躲起来。”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
东西,你不能拿。”
“滚开,你是要命还是要东西!”
.......
云州城内,混乱一片,无数百姓奔走,慌乱的逃亡,他们抱着自己能带走的东西,在大街上流窜着。
而不少平日里的地痞流氓,则是兴奋起来,他们早就想好了,只要胡人一进城,他们就投靠胡人,不管云州是属于大汉还是胡人,只要自己活着,就好。
衙役和士卒们在城墙上杀敌,云州早已没有了秩序,抢夺,杀人,这些平日里谁也不会干的事情,甚至躲避的事情,在这一刻,无数人脑海中的黑暗,都爆发了。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孔成秋看着眼前惶恐的下人,喝道:“滚开,别挡住我的路。”
“大人,您带我走吧,求求您带我走吧!”下人一把抱住孔成秋的腿,颤抖的死死不敢松开,他知道,孔成秋一定有逃走的办法,想要活命,只能哀求他。
“去你的!”孔成秋气愤的踹开下人,而后拿起一旁的花瓶,就朝又扑向自己的下人砸了过去。
“啪啦啦!”
花瓶砸在了下人的头上,鲜血直流的,下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孔成秋心中一惊,可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急忙的来到书架前,孔成秋转动了一下一旁的架子。
“嘭!”
书架转动,一道门出现,孔成秋连忙走了进去。
“子峰,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看着马车外慌乱奔走的百姓,崔莹焦急的问道。胡人进城了,云州城破了。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换上衣服,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可,偌大的云州,哪里又是安全的呢?
“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叶子峰安慰着崔莹,但是他脸上的凝重,却是暴漏出了他心中紧张。这个时候他也只能期盼崔万山说得是真的。
马车奔驰了一阵,很快又停了下来,叶子峰急忙拉着崔莹走下了马车,走进了一处宅子。
“啊!”“锵!”
楚定河的守在城梯口,虽然对面的城梯口已经被攻破,他所作的没有一点用处,可是楚定河仍旧死死的守在这里,手中的钢刀砍杀一个个想要冲下去的胡人。
“噗嗤!”“噗嗤!”
残破的盔甲上,又多了一抹嫣红,楚定河又杀了一个胡人。此时他的胸膛上,没有一块完好的血肉。
丝丝鲜血不断的从伤口上流出,楚定河感到了疲惫,他想睡觉,但是他不能,即便眼前胡人的身影已经开始模糊,楚定河还是苦苦支撑着,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再多杀一些胡人,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噗嗤!“
就在楚定河挣扎的想要再厮杀的时候,他感觉到脖子一痛,顿时全身的力量都喷洒而出。
“噗通!噗通通!”
楚定河看着城梯在眼前翻滚,他想要抓住它,让他停下来,因为自己还要杀胡人。
“嘭!”
面前一片灰色,那是城墙的颜色,楚定河的脑袋,低了下来。
第六十一章 胡汉之争
“哈哈哈,这云州,终于被我们给拿下了。”坎比耶骑着马,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走进了云州。
“终于拿下来了,告诉勇士们,尽情的狂欢吧。”乞力大笑着,看着大街上逃窜的汉人。
“首领下令,尽情狂欢!”
“大家尽情的杀吧!”
......
乞力的命令瞬间响彻在云州城内,无数胡人疯狂起来,看到身边的汉人,是男的,杀无赦,是女的,则是抢夺过来。
一时间,云州城内狼藉一片,喧嚣震天。
兴奋的大笑,死亡的惨叫,还有悲伤的哭喊,这所有的声音交织起来,就像是一曲悲伤的调子,在云州城不断的回荡,一曲接着一曲,重复的上演。
雪后初晴,符波坐在一处亭子,看着周围皑皑雪景,心中不觉一阵舒畅,之前的愤郁之情一扫而空。
“褚先生,此情此景,真是让我想到了你们汉人的一句诗。”符波拿起热酒,轻轻的抿了一口,虽然这酒很好喝,但是符波却是有些不适,也许是习惯,符波总觉得,他们鲜卑人酿的酒,更烈,也更加的好喝。
“符波,今天你邀请我来,所为何事?”褚居延不悦的说着,他此时可没有和符波一起赏景喝酒的心情,正在为镇子上的百姓的性命暗暗担心。
“呵呵,褚先生放心,我符波不同于其他的胡人,这一次,我是准备邀请你和我一同离开的。”符波笑着,将酒杯递给褚居延。
“你们要走?!”心中一喜,褚居延有些激动,虽然符波对胡人管教很严,并没有在镇子上大肆的抢夺,甚至可以说是秋毫无犯,但是胡人就是胡人,也许忍得了一时,但最终肯定要露出真面目,现在听到符波说要走,他如何能不高兴。
“不!是我们要走。”符波又将酒让了让,微笑着看向褚居延。
不得不接过酒杯,但是褚居延没有一丝要喝的意思,愣道:“我们?我何时说过要和你一起走了。”
笑着摇头,符波起身,看向周围景色,缓缓吟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多么美的诗句啊,您说呢,褚先生。”
皱眉,褚居延不清楚符波到底想要做什么,说道:“是很美,但是符波,我并没有说过要和你一起走。”
转身,看到褚居延有些
激动的样子,符波笑道:“褚先生,这么美的诗句,只在汉人中流传,您不觉得可惜吗?”
“哼,你们这些胡人,这些蛮夷,不通教化,懂得什么诗词,又有何可惜!”将酒水放在桌子上,褚居延冷哼道。
面色难看,符波瞪着褚居延,露出一丝凶光,但是褚居延不为所动,与其相视,转眼间符波却又笑道:“是啊!我们是不懂,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想懂,褚先生,您难道不希望这些诗词文章,流传四方吗?”
“呵!原来你是打得这个主意,做梦,就是死了,我也不会去教你们这些蛮夷的。”褚居延冷笑起来,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想到符波居然打得这个主意,胡人,不都是野蛮,只会用武力杀戮吗。
“呵呵,褚先生,你们读书人不常说要教化四方,为何就不能教我们胡人读书识字,欣赏这些诗词呢。”符波说着,声色严厉起来。
“教你们?!然后再让你们用这些东西来杀我们汉人!做梦!”褚居延突然愤慨,直接站起来,指着符波大喝。
看着激动的褚居延,符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您怎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不从另一个方面想一想,我们如果学会了你们汉人的文化,说不定也变得和你们一样,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和平相处了。”
“笑话!”褚居延满是不屑,相信胡人变好,他宁愿相信大周和大乾突然归附大汉名下。
“你们不是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符波耐着性子,他知道汉人对胡人有偏见,但是没有想到褚居延竟然这般的固执。
“哼!那句话只是来劝勉心有良知的人,你见过几个恶贯满盈的人回过头,恶贯满盈的人,较之你们胡人,也只是小巫见大巫了。”褚居延不再看符波,心中气恼的,责怪自己为什么来赴约。
“哦!原来如此。”符波点头,他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是他并没有放弃,继续道:“褚先生,我知道成年的胡人做了很多恶事,也很难与汉人和平相处,但是孩子呢?他们可什么都没有做过,你为什么不给那些孩子一些机会呢!”
“孩子?”褚居延一愣,孩子们确实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没做。
褚居延有些怪异的看向符波,他觉得符波真是一个奇怪的胡人,做自己的胡人难道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学习
汉人呢?答案,只能是,他想要胡人强大,可强大,这就意味着与汉人的交战,更加的激烈,汉人与胡人和平相处,褚居延死也不信,除非,有一方臣服。
“符波,虽然你有些说动了我,可是,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汉人与胡人,注定不会和平相处的,你只是在做一些无用的事情。“褚居延摇头叹气。
“无用?我不觉得,这些事情没做过,又怎知无用。”符波目光看向褚居延,和褚居延的一番谈话,更加坚定的他的信念。
“符波,你也不用再劝了,我是不会和你走的。我是一个汉人,我身体里流淌的是汉人的血液,我脑袋里是汉人的文化,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一个汉人,我绝不会教给你们汉人的东西,再让你们来杀汉人的。”褚居延闭上眼睛,坐了下来。
“我们可以和平相处的。”符波咬牙说道。
“和平?即便你的想法实现了,那也是上百年后了,这上百年,该有多少汉人死在我教给你们的东西手里,我是绝不会同意的。”褚居延说着,又站了起来,说道:“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告辞了。”
看着褚居延的身影一步步远离自己,符波心中升起一阵怒火,自己这般以礼相待,这般的低声下气,为什么褚居延还不同意,他为什么不同意!
不同意,你以为不同意,我就奈何不了你吗!
“等等!”符波出声,拦住了褚居延。
“还有何事?”头也不回,褚居延实在不愿就此事再和符波计较。
“褚先生,你们汉人一向以家国天下为重,这镇子,有九百多人,其中不少,可是你的亲人,做人不能太自私,您说呢!”说着,符波笑了起来。
“你!”转身,褚居延瞪眼指着符波。
“来人,送褚先生回去,看好镇子上的汉人,不能让他们有一点的闪失。”符波轻飘飘的说着,坐了下来,拿起酒杯,摇头品着。心中暗道:褚居延,这都是你逼我的。
“原形毕露,原形毕露了,符波,你终于露出了你本来的面目,想让我跟你回去,做梦!你做梦吧!”大喝着,褚居延被胡人架了出去。
褚居延的声音在符波的耳边不断的回荡,他腮帮紧鼓,死死的握着酒杯,然后一杯一杯的向嘴里灌着。
第六十二章 飞骑军
“军士,你看。”
任东借着月色,顺着士卒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白色大地上,出现不少黑点,正在向定中靠近着。
“快去通报校尉!”说着,任东凝重的注视着前方,但愿,这些不是胡人。
“徐二,要不咱们走吧,万一定中已经被胡人给占领了,咱们不是自投罗网吗!”望着不远处的定中,陈生瑟瑟发抖,云州城破,他们一群人趁着慌乱之际,从一处狗洞爬了出来,本想向南逃跑,可是南边有胡人的游骑,见人就杀,他们只好向西逃走,看着近在咫尺的定中,陈生实在是怕极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就去定中,要是定中被胡人给占了,我也认命了。”徐二气喘吁吁的说着,一股股哈气从口中冒出,甚至脑袋上,也冒着一缕缕白气,从云州逃出来后,他们一路狂奔,没有停留一刻,再加上逃出来的匆忙,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不去定中,就算不被胡人杀了,也要被饿死。
“咯吱!咯吱!.....”
几十个百姓狼狈的向定中走着,他们大多和徐二同样的想法,不是不想逃向南方,而是根本走不动,也走不了了。
严冬得到消息后,连忙来到了城墙,看着逐渐靠近的黑点,严冬皱眉,这些人?哪里来的?定中地界的人,早已被接到了城中,而在外的,多半躲起来,或者被胡人杀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一群人。
难不成是胡人假扮的?可又不太像,就凭这几十人,想要夺取城门都能,而且这冰天雪地的,胡人大军如果要来,太容易被发现了。
这些人从西面来,那是云州城的方向,难不成是云州地界的百姓逃难而来?
就在严冬思索的时候,徐二等人也来到了城墙附近。
“噗通!”
一个百姓急忙想要靠近城墙,结果踩在冰层上,重重的摔倒。
看着城墙外一丈多宽的冰层,严冬有些欣慰,此时冰层已经修缮完毕,整个定中,都被一圈一丈多宽的冰层包围起来,胡人想要攻城,单单这些冰层就过不来,更不要说架设云梯了。
“你们是什么人?”任东看了看严冬,点头,朝城外大喝。
“我们是云州的百姓,我们是汉人,汉人!”听到城墙上的声音,陈生连忙大叫,定中没有被破,定中还在大汉的手中,他们得救了,得救了。
任东迟疑的朝严冬看去,见他也是皱眉,又喝道:“云州的百姓,你们不在云州,来我定中干什么?”
“云州被攻破,胡人进城了,我们是逃出来的。我们真的是汉人!”陈生焦急欲哭,他受够这些逃亡的日子,受够在这冰天雪地里前行。
“大人!您就开开城门,让我们进去吧!”
“大人,我们求求您了!”
几十个百姓纷纷苦求着,甚至有人跪了下来。
“开城门,拉绳子,让他们进来。”严冬目光凝重,云州破了,云州城高墙厚,怎么可能被攻破呢。他有些不信,将这些百姓接进来,他要再确认一下。
“吱!”
城门大开,几个士卒将绳子抛向百姓,拉扯之下,一个个百姓终于进了定中。
严冬站在城门口,看着这群感激的百姓,沉声道:“云州城被胡人攻破了?”
顿时,几十个百姓神色都是一黯,陈生激动的上前,哭喝道:“大人,云州城破了,胡人进城,见人就杀,就连小孩和老人都不放过啊!大人,您一定要替我们报仇啊!”
目光
这群百姓身上扫过,严冬看到他们都是一副悲伤欲哭的样子,待看到徐二时,严冬有些诧异,徐二面无表情,像是没有一丝的悲伤。
“任东,派人带他们下去,给他们弄点吃的,好好休息一番。”任东说着,指着徐二道:“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百姓们感激的跟随几个士卒下去了,徐二留下原地,不等严冬说话,直接跪了下来,说道:“大人,我有罪。”
“说说云州是怎么破的!”严冬本还不确定,现在看到徐二的样子,就知道,徐二肯定是一名士卒,一个从云州逃出来的士卒。
“是!下雪这三天,胡人一直猛攻云州,特别是南门,本来南门一直还算安全,可是突然有一股胡人加入,疯狂的进攻南门,将军不得不派大量的士卒去守卫南门,最后还是没有守住,那些胡人根本就不怕死,他们像是疯了一样......”
徐源被士卒带下去了,徐源就是徐二,他本是一名卒长,城破之后,混在百姓中,逃了出来,他其实也不知道定中有没有破,但是城破前他听别人说过,定中好像还没有被攻破,就带着一群百姓跑了过来。
严冬上了城墙,看向西方,那里是云州城的方向。
云州破了,对于严冬来说,他很难接受,不仅仅云州是郡守府所在地,更重要的是,云州牵扯了绝大多数的胡人,这也是定中如今依旧安全的原因,可是云州破了,定中还能独善其身吗?胡人会允许定中像一颗钉子般,钉在他们的后方吗?
陇西,左思成坐在屋内,看着地图,心中有些急愤,他来到陇西已经两天了,这两天来,他都一直盯着地图,什么都没有做,原因无它,北上大军,还没有集结完毕。
“将军,青州的两万士卒已经到了。”亲卫小声的提醒着,他知道左思成心中的愤慨,所以也更加的小心。
“知道了。”只是应了一声,左思成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而后起身。作为北上大军的统帅,他有必要去迎接奔波而来是士卒。
张掖,那勇看着手中的信件,面色十分难看,他已经在张掖呆了三天了,这三天来,每天都收到左思成的信件,可是每一封信上,都是要自己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好一个按兵不动!”那勇一把将信件握在手里,身为飞骑军的副将,他常年与匈奴作战,他亲手杀死的匈奴,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可是面对胡人,看着他们在凉州,在大汉地界上横行,肆意的杀戮自己的同胞,自己竟然只能按兵不动,作壁上观。
那勇不能忍受!他想起了临来前,何为平对自己说的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来人!”那勇将信件仍在火盆里,大声喝道。
“将军!”一个亲卫急忙走了进来。
“下令,即刻生火做饭,亥时前,大军务必出发!”那勇冷喝。
三天,三天来凉州战事风云转变,而马坤带领着羽林军和期门军行走在贺兰山下,大雪,虽然天空中也时常飘起雪花,可是并没有凉州那般大。
此时,马坤已经来到了阴山的长城下,只要渡过黄河,过了长城,就算到达了最先指令的地点,他们要做的,也就只有等待。
武威,虽然胡人并没有攻城,可是每日十几架投石车不断的呼啸着,向武威倾泻着一块块巨大的石头,城防虽然稳固,但城中的百姓,却是伤亡甚多。
王震看着屋外飘洒的雪花,心中多有担忧,胡人第一日
攻城,甚是惨烈,不少将士战死,第二日攻城较之第一日更甚,所幸的是,这时候,武威终于下雪了。
“将军!还没有援兵的消息吗?!”崔禄叹气的问道,自胡人攻城之日起,武威就与外界断了联系,任何信件都进不来,也出不去。甚至夜晚,胡人都会派遣善射者看守,还有训练的苍鹰,也在天空徘徊。
摇了摇头,王震看向几个副将。
武威是凉州州府和将军府的所在地,又处于边城,所以建造的十分坚固,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危机,士卒也十分的充裕。
按照大汉的军制,军队分为禁军,地方军和边军,边军又分为北边军和南边军,北边军固守大汉北方边境,而南边军则与大周和大乾相争,不过,南边军一般不称之为边军。
其中禁军和边军的战斗力相差不多,不过北边军是常年与胡人和匈奴作战,所以强悍,而禁军则是不断的从地方军挑选强壮的士卒。
武威城内,就有五万边军,如果是平常的胡人南下,别说二十万,就是三十万,这五万边军,也能抵挡,可这一次不同,攻打武威的,有十万鲜卑王族,而且,这一次,还有十几架投石车,胡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噗通!噗通!.....”
大地不断的颤抖,两万飞骑军在荒野上奔驰着,此时已经子时,这个时候,本是万物休养生息的时刻,但这两万飞骑军自张掖出来,就在不断的飞驰着。
“大人,前方就是安定了!”亲卫大吼着,朝那勇禀告。
安定,凉州的一座小城,和定中一西一东,守卫着凉州,本来敦煌,酒泉和张掖,也都属于凉州,但是这几十年来,匈奴过于强势,洪武帝将这三城分出了凉州,全权交给何为平打理,肩负起飞骑军的粮草用度。
“冲过去!一个不留!”看到安定城内火光通明,那勇狠厉的喝道,两天前,他就得到安定城破的消息,那一刻,他真想带着麾下的士卒杀过来,可是左思成的一封书信让他将这个念头忍住。
现在,他终于可以发泄心中的怒火了。
“杀!”
大喝着,那勇扬鞭,狠狠抽打在战马身上,吃痛的战马,更是飞快的朝安定而去。
“杀!”“杀!”“杀!”......
两万飞骑军大喝着,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朝安定而去。
“那是什么?”感受着城墙的颤抖,这时候,守城的胡人也注意到了奔驰而来的飞骑军,连忙惊呼。
“好像是骑军!”喉结蠕动,迷迷糊糊的胡人,瞬间,手上的酒壶,掉在了地上。
“汉人!汉人来了!”
“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
城墙上,醉酒的胡人纷纷惊醒,朝城下大吼着,可是城下醉酒的胡人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楚远处,只感觉身体随着大地颤抖。
“怎么回事?”
疑惑着,胡人朝城门外看去。
“噗嗤!”
那勇的长刀早已饥渴难耐,单手持柄,长刀挥起,门洞内的胡人顿时少了三分。
“一个不留!”
那勇愤怒的大吼着,因为他看到城门洞内的大街上,一个个汉人的尸首被悬挂在屋檐。
“杀!杀!杀!”
.......
两万飞骑军呼啸着,冲进了安定,这一刻,安定城内又是喧嚣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呼喊的,是胡人。
第六十三章 狂欢
“何为!”洪武帝坐在龙椅上,轻喝着。
“陛下,还没有凉州的消息。”何为连忙应着,身为洪武帝的贴身太监,他当然知道洪武帝夜不能眠,一直在担心着什么,可是,两天了,仍旧一点都没有武威的消息。
洪武帝不再言语,可眉头上的皱纹,又多了三分。
这时,何为看到殿外,魏贤在向自己使眼色,虽有些不悦,但何为还是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怎么了!”何为有些厉色的问道,这时候,洪武帝正烦心着,而洪武帝烦心,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大皇子求见!”魏贤也了解何为心中的不快,忙撇开自己。
“大皇子?他怎么这时候来了?你难道就不能挡一挡吗!”何为疑惑着,又是厉声呵责。
“可是我拦不住啊!他说有要事,非要见陛下,我问什么事,他也不说,又非要见您。”魏贤心里也是不舒服,很显然,大皇子没把自己当回事,什么事情,不能向自己透漏的,非要直接找何为。
“去把大皇子请进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何为说着,起身朝外走去,大皇子可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自己可不能与他交坏。
“何总管,见你一面还真难啊!”大皇子刘秀来了已经三刻了,可是魏贤一直在推阻,心有气愤,见到何为,难免要讽刺几句。
“哪里!哪里!”何为连忙赔笑,说道:“不知大皇子所为何事?”
“我要见父皇,是凉州的事情,快点!”一说起正事,刘秀也有些心急,说着就推何为走。
听到事关凉州,何为也不敢怠慢,忙说:“您跟我来。”
“陛下,大皇子求见,说是凉州有事发生!”何为小声的在洪武帝耳边说着。
目光突然睁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洪武帝面色冷峻,说道:“让他进来。”
当何为走出去请刘秀的时候,却发现,几位皇子都已经站在了门外,一愣,何为忙道:“见过太子,见过几位皇子。大皇子,陛下召见!”
“何总管,我们也在这呢!”二皇子刘承不悦的说道。
太子刘锋也是说道:“何总管,你再去请示一下吧。”
“这!”何为看了大皇子刘秀一眼,见他面色铁青,却没有说话,又只好再进去。
“陛下,太子和几位皇子都来了。”何为说着,低下头。
“都来了?让他们都进来吧!”洪武帝叹了口气。
来到门外,何为松气道:“太子,几位皇子,陛下
让你们都进去。”
“多谢何总管了!”五皇子刘立笑道。
但是其他皇子,却是不理,直接走了进去。
“儿臣拜见父皇!”
几位皇子一同行礼。
“都起来吧!这么晚了来见朕,所谓何事!”洪武帝有些不耐,此时正是国难之时,自己几个儿子不为自己分忧,却还想着什么争斗,让他有些气恼。
“报!陛下,凉州八百里加急!”
正当几位皇子准备开口,门外传来了侍卫的高喝。
“拿进来!”洪武帝一把站了起来,而何为更是连忙走下,去取侍卫送来的信件。
见此,几位皇子都是一阵丧气,凉州八百里加急,不用想,自己要说的事情,信里面肯定都说了。想到这里,大皇子不由得瞪了一眼何为,暗恨魏贤,自己早早的就到了,就是被这两个人一直阻挠,才等到现在。
看着信件,洪武帝的双手不由得轻颤,面色阴沉,一双眼睛更是怒火冲天。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愤怒的大喝,洪武帝直接将信给撕了。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何为和几位皇子将洪武帝发怒,连忙跪下来,劝说。
“你们都知道了,是不是,云州城破了,云州,朕的云州没了,大汉的云州没了。废物,孔成秋是个废物,姚鲁更是个废物!还有那程鹏,他竟然投靠了胡人,朕要他死!朕要他死!”
几位皇子低着头,不敢出声,何为则是跪在那里,嘴里不停的劝着:“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你说!”洪武帝一把抓起何为,大声的咆哮。
长安,洪武帝在愤怒的咆哮,而在千里之外的安定,那勇则是在疯狂的杀戮。
“将军!城内的胡人已经杀完了。”亲卫前来禀告,安定只是一座小城,来攻打安定的胡人,也只不过三千而已,两万飞骑军,一番扫荡,已经没有了活口。
“整军,继续向武威出发!”那勇看着天空中开始飘起的雪花,沉声说道。
片刻之后,安定城外又响起阵阵马蹄,这个时候,城中的百姓才敢走出房门,看着门外,看着大街上胡人尸首遍野,他们欣喜若狂,开始欢呼起来。
敦煌,何为平虽然很担心那勇,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再想这些,胡人南下,匈奴也蠢蠢欲动,而且他们好像还得知了两万飞骑军被调走的事情,所以这几日,匈奴百般的挑衅,猖狂
的在敦煌附近抢夺。
敦煌的守军,不只飞骑一军,还有三万的边军,可是对于匈奴来说,这些人马,太少了,三万边军,只能够勉强守住敦煌,以往,匈奴进攻的时候,何为平都是率先带着五万飞骑军出城,直击匈奴的后方,或者逐个将匈奴击破。
可现在,他手中只有三万飞骑军,他不能出城,一旦出城,这三万飞骑军,虽然不会损伤太多,但是敦煌却是保不住了,而且三万飞骑军,根本不足以与匈奴大军决一死战。
夜晚,云州城内狂欢一片,不过,这是胡人的狂欢,亦是汉人的耻辱。
“达达,看见了没,云州城都被我们给攻破了,那个定中,难不成比云州的城墙还要高,还要厚?!”坎比耶不屑的说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而后抱过身边的一个汉人女子,就是一阵痛亲。
“唉!坎比耶,不能这么说,攻破云州,达达也是出了一分力的!”云州城破,乞力也是高兴起来,大王的命令完成,云州城内的粮草,足够他们几个部落过冬了。
看着两人调侃达达,符察也只是轻笑,云州攻破,也解了他的心病,今天,是大家尽情放纵享乐的时候,他也不想坏了气氛。
“哼!虽然定中不如云州坚固,但是那里的汉人,确实很难缠。”此时,定中就像是达达的耻辱,容不得别人说起,即便这个时候,是狂欢的时候。
听到达达的话,三个首领神色各异,却又都是皱眉。
“达达,我看是你自己无能,不要太高看了那些汉人。”坎比耶推开女子,有些气愤。这个时候,达达还在和自己较劲,看来他真的天生和自己有仇。
“不说这些,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乞力劝说着,起身,端起酒杯。
达达和坎比耶也都拿起酒杯,但是,喝酒之前,达达说道:“哼!我无能?这云州是我第一个攻破城门的,我无能?只要你坎比耶能够攻下定中,我就承认自己无能!”
“你!”坎比耶顿时大怒,等着指向达达,喝道:“好,我就拿下定中,让你看看,达达,明日我就去攻打定中,让大家看看,究竟是你无能,还是我更无能!”
符察一愣,心中不觉一笑,这个坎比耶,显然喝大了,连说话,都是在胡说。
“好了!攻破云州,是开心的日子,大家喝酒!”符察开口,众人都是一片沉默,不再说话,大口大口的喝酒。
但是达达和坎比耶,却是互相瞪着对方,满脸的怒气。
第六十四章 焚城
一夜的狂欢,当符察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打起精神,走出了屋子,让人去找坎比耶和乞力。云州城破了,他们任务完成了,但是符察并不满足,他们麾下有十五万鲜卑勇士,一个云州,实在是太少了。
三天,符察决定在云州停留三天,让族人尽情的享乐后,继续南下。这一次,他要直插汉人的腹地,越过贺兰山和黄河,进入并州。
乞力从梦乡中被人叫醒,得知是符察派人前来,虽有百般不愿,还是穿上衣服,来到了符察的屋子,可是两人等了有一会儿,也不见坎比耶到来,有些不悦。
“首领!坎比耶带着族人一早就离开了,向东而去。”一个亲卫急匆匆的禀告着,他找遍了全城,也不见一个坎比耶的族人。
符察和乞力相视一眼,符察眼中露出一丝愤怒,乞力则是神色怪异。
“算了,就让他去吧,一直留着定中,传出去,别人也会笑话我们的。”乞力劝说着,定中,虽然是个小城,但是在胡人中却是声名很大,原因无它,就是因为那个禁胡令,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南下,连定中都拿不下,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质疑。
沉着脸,符察出了口气,说道:“达达呢?”
“达达好像比坎比耶还要早一步离开。”亲卫忙回着,这些都是守城的胡人说的。
“这两个人,实在是....”符察有些气愤,原本以为两人昨晚说的只是醉话,没想到,他们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呵呵,这倒有意思了,符察,怎么样,咱们也去看看?”乞力饶有兴致的说道。
“去看看!”符察说着,起身出门,他不是想去定中,而是怕两人再脑袋一热,自己先打起来。
大雪虽然已经停了,但是天气寒冷,积雪仍旧厚厚的一层,在雪中行军,达达虽然心急如焚,依旧速度不快。
“坎比耶到哪里了?”
“距我们还有十里。”
达达阴着脸,一想到昨晚坎比耶的嘲讽,他就怒火中烧,所以一早,他就带着族人离开云州,直奔定中,可是没想到,坎比耶竟然也跟了上来。
达达和坎比耶你追我赶,朝定中靠近的时候,而在定中,严冬也已站在城墙上。
得知云州城破,严冬知道,定中短暂的平宁即将结束,胡人很快就会再次回到定中。
上一次在城墙上幸存的百姓,都已经编入了士卒中,而定中剩下的千余壮年,大半也都同意战时上城墙。甚至很多都是自愿从军,可是严冬不能收,因为他的手上,只有两校的编制,私自扩军,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看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严冬心中也在感慨,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转身,下城,严冬准备前去县衙。
昨日,富春山带着富家人,又回到了秦丰镖局,原来他们派人去云州,得知了云州城破,只好再次返回定中。
严冬本不愿再次接收他们,但是富春山提出了一个他不得不同意的条件,那就是富家的壮年,全部都听从严冬的命令。
严冬同意了,不过富春山,却是被‘请’到了一处宅子,严冬不想再发生富春山带人私自逃跑的情况。
接收了富家人,这些事情,全是县衙在操办,可是忙坏了谢雨生,而且他发现,富春山其实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因为富家人已经没有余粮了,如果不回定中,如果严冬不接受他们,他们只能生生的在密道里饿死。
当安排好富家人的时
候,太阳已经西斜,而严冬则是在城墙上,注视着远方无数的黑点。
“哼!达达真是个废物,比我早离开那么久,最后还是我先到的定中。”坎比耶望着定中,暗自得意的嘲讽着达达。
借着余晖,坎比耶看清楚了对面的城池,心中有些怪异,这定中,难不成是刚修的?怎么闪闪发光的。
“吹号,攻城!”坎比耶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管定中怎么样,都只是一座小城而已,他要赶在达达来之前,拿下定中,让他亲口承认,达达是个无能的人,是个废物。
“嘟~~~~”
“嘟~~~~”
“嘟~~~~”
悠远的号角再次响彻定中云霄,一个个胡人刚刚赶到,还没休息,不得不强打着精神,朝面前这座晶莹的城池前进。
虽然早已习惯了胡人的号角,但是已经安歇好几日的百姓,起初仍旧有一些慌乱,在衙役的维持下,定中的大街上,才又恢复了秩序。
听到前方的号角,达达冷笑,他知道,坎比耶已经开始攻城了,不由得挥了挥手,示意放慢步伐,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坎比耶愤慨大喝的表情。
定中,要是那么好攻破的话,自己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
皑皑白雪上出现一个个黑点,一个人踩踏积雪的声音,也许很小,但是成千上万人同时踩踏积雪,声势却是传遍了定中。
“咯吱!咯吱!....”
这一道道声响,就像是厉鬼催命的号角,此刻,这厉鬼,正在靠近着定中。
最前方的胡人已经来到了冰层前,他们一愣,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可是这个时候,号角突然急促起来。
“嘟~嘟~嘟~”
“嘟~嘟~嘟~”
一个个胡人相视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踩上了冰层,继续朝城墙靠近。
“噗通!噗通!噗通......”
瞬间,无数胡人在冰层上滑倒,有的人想要站起来,可是身后的人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向前冲着,又是跌倒。
霎那之后,冰层上铺满了一层胡人,他们攀爬着想要站起来,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失败了,不过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再次摔倒在冰层之上。
当胡人抬着一架架云梯来到冰层前,也都懵了,他们架起云梯,比了比,云梯架在冰层之外,根本触不到垛口,甚至距离垛口,还有半丈的距离。
“怎么回事,半天了,连个云梯都架不好,废物!一群废物。”坎比耶气愤的大喝。
“首领,汉人在城墙外弄了一层厚冰,勇士们根本走不动,一上去,就滑倒了。”一个亲卫了解到前方的情况后,很是无奈的回报着。
坎比耶也是呆住了,城墙外围了一层冰?
下马,坎比耶在亲卫的护送下,来到了定中城下。
不少胡人仍旧躺在冰层上,不是他们不想下来,而是根本就动不了,一动,就打滑。
抬头,坎比耶愤恨的看向城墙,当他看到不少汉人正笑着看着自己的手下,他顿时双手握拳,咬牙切齿。
“废物!难道你们就不会将冰层凿开吗!”大喝着,坎比耶愤然而去。
城墙上,士卒们看着胡人滑稽的动作,本想哈哈大笑,但是想到这时候,是胡人攻城,又连忙忍着,瑟瑟发抖的,满脸笑意看着城下。
“放箭!放箭!给我射死那些可恶的汉人!”
坎比耶刚回来,大喝着下令。
“嘟~嘟嘟~~”
“嘟~嘟嘟~~”
弯弓,搭箭,一排排胡人瞄准着定中,一声令下,顿时无数箭矢划空而过,狠狠的朝定中而去。
“举盾!”
盾牌高高举起,士卒们躲避着箭矢。
与此同时,不少胡人也开始凿穿着冰层。
箭雨阵阵,但是严冬并不担心,冰层很厚,胡人想要将之清空,架起云梯,恐怕要劳碌上两天。
夜色降临,定中城墙上散落着无数箭矢,而在城墙外,火把通明,一个个胡人正在奋力的凿砸着冰层。
而在城墙上,一排排士卒捡起地上的箭矢,弯弓搭箭,瞄准胡人。
“嗖!”“啊!”
严冬一箭射中胡人,一声惨叫响起,紧接着。
“嗖!嗖!嗖嗖!....”
“啊!”“啊!”
“快跑,汉人射箭了!”
“快跑啊!”
胡人扔下手中的火把,就朝远处跑去,顿时,定中城外一片狼藉。
“可恶!可恶!”坎比耶嘶吼着,咆哮着,他发现,自从来到定中后,就诸事不顺,此时他的脑海中更是浮现出达达得意的表情。
达达早就来到了定中城外,不过他并没有动手,而是静静的看着坎比耶攻城,看着一个个胡人在凿砸着定中城外的冰层。
心中冷笑的同时,达达也在思索,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又该如何,想来想去,达达也没有什么好主意,难道,他们真的拿这座小城没有一丝的办法吗?!
就在达达纠结的同时,亲卫走了进来:“首领,符察首领和乞力首领已经到了,他们请您过去。”
他们两个来了?这么快?
达达想着,起身,他料到符察和乞力肯定会追上自己和坎比耶,但是两人这时候已经在定中城外了,这倒是让达达有些心惊,这就说明,两人发现自己和坎比耶离开后,就追了上来。
来到坎比耶的营帐,达达看到了符察和乞力都坐在那里。
“你们两个,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乞力黑着脸,其实这些话,也只是表达自己的不满,达达和坎比耶,身份和自己都是相同的。
“再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我一定拿下定中。”坎比耶愤恨的说着,显然已经被定中给惹恼了。
“达达,你呢?”符察问道,他了解了一下定中的情况,当他得知汉人竟然在定中外围了一圈的冰层,也知道,达达所说非虚。定中城内的汉人,确实很难缠。
“是坎比耶先到的,还是听他说吧!”达达笑了笑,但是这笑容却是让坎比耶感觉到了嘲讽。
符察心里有些感叹,达达的想法,他又何尝不知道。坎比耶,这是被达达给算计了,想想,明明是达达先离开的云州,在这雪地里,如果不是达达故意,坎比耶怎么可能先到达定中呢。
“坎比耶,拿下的定中,不一定要攻破城墙的。”符察不想再纠缠下去,如果坎比耶全力攻打定中,虽然能够攻下,可是损伤肯定不少,他们攻打云州,已经损失了不少人马,再在定中这座小城上耗着,有些不明智。
“哦?那你说怎么办?”坎比耶好奇,更是有些激动。
乞力有些疑惑,不明白符察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帮助坎比耶,而达达则是有些不悦。
“这还不好办吗?”符察笑着看了三人一眼,厉声道:“焚城!”
第六十五章 火烧定中
武威城外十里,这里是胡人游骑防御的最边缘,一个胡人咒骂着自己的头领,朝着树林里走去。
此时夜已经深了,本以为自己抽到了一个好签,不用去攻城,没想到却是被派遣到了这么一个阴森森的地方。
面前的树林,就是武威地界内最大的一片树林,也是他们这个百人队负责探查的区域。
扯着缰绳,胡人慢慢的朝树林内走去,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在树林的边缘,停留一会儿,就赶紧回去。
回头,胡人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那里,自己的头领正带着人在篝火下喝酒。
雪花纷扰,落在脸上,落在脖子里,胡人连忙搓了搓手,活动一下快要结冻的身体,下马,他觉得自己还是走一走比较好,最起码脚不用再那么的冷。
“咯吱!咯吱!”
牵着马,胡人摇晃着脑袋,扫视着四周。
突然,目光中一闪,只觉幽光点点,胡人忙转头,再看去,顿时,他呆住了。
对面,就在他不足十丈的地方,他看到了一道道幽光闪烁,特别是在漫天白雪的映衬下,一身身黑色的盔甲更加显得深幽,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清楚。而且,这些深幽,满目皆是,将整片树林填满,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全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战马,盔甲,刀剑,还有汉人!
“嗖!”“噗嗤!”
“嘭!”
胡人仰天,倒在了雪地上,一丝丝鲜血渗出,将他的身下积雪染红,而他的马儿,则是在他的尸体旁打转。
“齐贺,带着你的人,将附近的胡人清理干净!”那勇低喝着,看了一眼地上的胡人,心中发冷。
黄昏时,他们就来到了这里,但是为了起到夜袭的效果,那勇带领着两万飞骑军,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时辰,为的,就是等胡人放松警觉,直冲大营。
“是!”齐贺领命,直接下马。率领着自己麾下的飞骑军,向树林边缘清扫着胡人。
大雪飘洒满天,在北风的呼啸下,时常钻进盔甲内,可是两万飞骑军,没有一个在此刻抱怨,一个个骑马而立,一动不动,就像是一道道低矮的城墙,黑色的盔甲被大雪所覆盖,更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也正是因此,刚才那个胡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飞骑军。
“校尉,胡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任东看着对面胡人营帐,有些担忧。已经许久了,胡人都没有再来凿挖冰层。
严冬也察觉到了胡人的异常,可是,胡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报!校尉!东门,北门,南门,都出现大股胡
人!”一个士卒匆忙骑马而来。
皱眉,严冬神色冷冽,心中焦急起来,胡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这是准备大举攻城吗?可是冰层还没解除,他们如何攻城,可不攻城,包围定中,这又是何意。
脑海中飞快的思索着,严冬不觉全身紧绷起来。
瞬间,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天地一片雪白,一座孤城,熊熊燃烧着。
噩梦,这是自己曾经梦到的场景,难道这一幕真的要发生了吗!
顿时,严冬浑身冷汗淋淋。
“任东,赶紧派人去县衙,通知谢县令,即刻将城中所有的百姓,都迁到密道中去,快!”严冬急忙大喝,面色焦急。
有些呆愣,任东反应过来,立刻朝一个士卒喝道:“去县衙。”
士卒刚才也听到了严冬的话,连忙朝城墙下跑去,而后翻身上马,朝县衙疾驰而去。
“嘭!嘭!嘭!嘭....”
严冬感受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聆听着一声声震动,死死的盯着胡人的营帐。他不希望噩梦成真,可即便胡人不放火焚城,将百姓们迁到密道中,也是有必要的。
当然,他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
士卒来到县衙,根本来不及停马,直接奔驰而入。
“干什么的!你要干什么!”
守门的衙役大喝着,朝士卒追去。
谢雨生此时正在为富家人的事情而头疼,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接着,就听到。
“嘭!”
士卒一把闯进了屋子,看到谢雨生,急忙道:“谢县令,校尉有令,即刻将城中所有百姓,迁入密道。”
“什么!”谢雨生站了起来,有些惊讶,但是看士卒一副焦急的样子,显然不像说谎。
“发生了什么?”谢雨生忙问道。
“不知道!校尉突然下的命令,很急,谢县令,您还是快些吧!”士卒喘着气,一路上,他根本就一丝。
皱眉,谢雨生虽然很诧异这个命令,可他不信严冬会无中生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来人,集结衙役!”谢雨生大喝着,朝士卒点了点头,急忙走出了屋门。
胡人营帐,一时间火光冲天,符察看着一排排勇士点燃火箭,朝定中靠近,面无表情,对于汉人,他没有一丝的同情,他要杀了他们,他要让那个伤害了自己的女人看到,她的族群,是怎样在自己的屠刀下灭亡的。
达达面色严肃,焚城,真的要烧了定中,达达心中有些不甘,这座城池,是他的耻辱,而现在,自己等人却要抛却勇武的办法,将之付之一炬,达
达看着勇士们走向定中,久久不语。
乞力时不时的偷瞄这符察,焚城,他们不是没有屠过城,但是要将这一城的汉人活活烧死,乞力还是有些心惊胆颤的。
坎比耶大笑着,这座让自己吃了苦头的城池,终于要灭亡了,他如何能不高兴。
城墙上,士卒们看着一排排举着火箭靠近的胡人,心中发愣,胡人这是要做什么,攻城?不像!难不成,是要焚城?
“开门!开门!”
“快开门!”
“出来,赶紧出来!”
......
定中城内,衙役们疯狂的敲打着百姓的屋门,将他们赶出屋子,赶向崔府,赶向城南,赶向清风镖局。
无数百姓留着眼泪,他们觉得,一定是官府的人要他们上城墙,让他们送死,他们的男人,他们儿子,他们的父亲,都已经上了城墙,这还不够,如今,他们也要上去。
哭号声中拌杂着反抗的怒吼,可是当士卒们站在他们的面前时,他们沉默了。
而当他们来到密道后,他们心中又是疑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躲在这里?难不成胡人已经要攻破定中了吗?
“放!”
“嗖嗖!嗖嗖嗖!”
“嗖嗖!嗖嗖嗖!”
........
火光漫天升起,又迅速的下坠,火箭就像是洪水般,朝定中这个凹陷处涌去。
四面八方,火光点点,较之星辰,更要明亮。
“嘭!嘭!....”
“噗嗤!噗嗤!....”
“啊!救我!快救我啊!”
.......
火雨倾下,顿时定中火光冲天,无数的火箭落如定中,落在屋子上,落在大街上,落在来不及躲闪的百姓中。
一个个火人疯狂的哀嚎着,奔跑着,而其他人,也只能避之而逃。
虽然寒风冷冽,虽然屋顶上还有不少积雪,可是这些,都不能阻碍大火的扩散,一处处的屋子被点燃,一片片火海出现。
崔府假山,秦丰镖局,城南废墟,一个个百姓拥挤着,想要涌入密道中,可是密道口,就只有那么大。
看着阵阵火箭从自己的头顶划过,落入身后的城中,这一刻,严冬多么希望这些火箭是倾泻在城墙上,倾泻在自己的身上,可是,它没有。
随着火箭持续的倾泻,一片片火海慢慢相连,定中,已然成为了一座巨大的火盆,其中,火光冉冉,吞噬着它们燃烧的能量人和房屋。
第六十六章 飞骑之威
符察看着熊熊燃起的定中,轻笑道:“好了,定中已经没了,我们回云州吧。”
“我们不等火灭,再进去杀一阵吗!”坎比耶兴奋的说道,定中没了,他才不管用的什么方法,一想到那些可恶的汉人被活活烧死,坎比耶心中就一阵的激动。
“活下来的能有几人,坎比耶,不要因小失大,还有更多的城池,更多的汉人,等着我们去杀呢!”符察说着,转身就走。
乞力沉默不语,跟了上去,而达达则是看到坎比耶高傲的眼神,心中冷哼。
大火仍在继续,定中城外的胡人已经开始撤退,城墙上的严冬,望着凯旋似的胡人,面色阴沉。
救援,可定中满是火海,别说人,就是水也找不到,一口口井,都埋藏在大火之下,而百姓,四处奔逃着,但是逃了许久,他们才暮然的发现,整个定中,都是大火,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下城,救人。
只是火势凶猛,吞噬着其中的一切,进去,只能是送死,心中不甘,严冬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睁睁的看着无数百姓在火中挣扎,而后哀嚎着死去。
“校尉,您不能去啊!”任东死死的抱住严冬,不让他冲下城墙,他又何尝想看到一条条生命在火海中丧生,可是这时候下去,就是送死。
闭上眼睛,严冬不敢再看城内,不敢再看那火海,但是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天地一片雪白,定中这座孤城,正在熊熊燃烧着,好像是上天注定一般,该发生的,始终都要发生。
“嗖!嗖嗖!”
宁静的雪夜,箭矢划空而过,胡人三两倒底,再也没有了一点的生息。
“将军,前方三里处,就有一处营地。”
那勇听着亲卫的话,心中却在思索,该如何行动。这不是他第一次独自领兵在外,但这却是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
就在不远处,那里有二十万的胡人,虽然他们分散开来,将武威包围,但是对于胡人来说,这点距离,骑马不久就能赶到,所以胡人虽然分开,却形似相连。
而飞骑军,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夜色,就是胡人还不知道自己等人来了。
难道要一直等在这里,静候时机?那勇摇了摇头,这样的办法虽然可行,但是他担心武威守军,并不能坚持太久,而且,他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传令,直冲胡人大营,一切听我号令。”那勇神色严肃,在雪光下,更是显得有些狰狞。
“驾!”
“驾!驾!驾!......”
顿时,武威城外的大地上,响起一阵马蹄声。
两万飞骑军飞速的前进着,这路上,遇到不少胡人游骑,可是理都不理,这些游骑就在两万多人的钢铁洪流中转眼消失了。
骑军,一旦奔跑起来的骑军,是最可怕的,而此时的飞骑军,就是在高速的奔跑着,积蓄着无穷的力量,想要撞开胡人的大营。
“嗡!嗡!嗡....”
大地开始颤抖,面对着飞驰的两万飞骑军,它也在害怕。
“怎么回事!”不少胡人都被这沉闷的声音惊醒,他们纳闷的朝同伴看去,片刻,他们就明白了,这是万马奔腾时所发出的声响,这是他们大军前行时,很普遍的现象,可现在是半夜,那个首领会带领麾下的勇士策马狂奔呢?
“杀!”
呼啸而至,寒冷的北风根本不能阻挡飞骑军满腔的热血,漫天的雪花更像是在为飞
骑军起舞,为其欢呼。
那勇看着无数雪花在自己的眼前倒退着,凌冽的寒风扑打在脸上,阵阵冰冷,可是看着不远处的胡人营帐,他的血,在沸腾。
“杀!”“杀!”“杀!”......
两万飞骑军大吼着,转眼之间,已经冲进了胡人的营帐,那奔腾的战马带着勇猛的士卒,冲进了一个个营帐,撞击着一个个胡人。
“汉人袭营了!汉人袭营了!”
顿时,胡人大营沸腾了,匆忙的胡人根本来不及穿戴,直接拿着胡刀冲出了营帐,可迎接他们的,则是一尊尊严阵以待,冲锋的飞骑军。
“噗嗤!噗嗤!”
刚冲出的胡人,直接被呼啸而过的飞骑军砍掉头颅,也许他死也想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数营帐的附近,两万飞骑军就像是黑夜的使者般在游荡着,马不停蹄,砍杀着一个个胡人,几乎是瞬间,鲜血染红了初白的大地,雪花虽然仍在飘洒,可是鲜血,也仍旧在倾泻。
沸腾的营帐吵醒了安宁的武威,胡人其他的大营,一个个首领走了出来,皱眉的望向那片吵杂的天空,而在武威的城墙上,一个个士卒更是激动万千,援军,他们的援军来了。
“撤!”
厮杀了一阵,那勇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鲜血,这些鲜血,都是胡人,那勇甚至连一丝的伤痕都没有,突袭全无防备的胡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那勇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也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两万飞骑军,根本不足以对抗二十万的胡人,即便是十万的胡人,正面交战,也只能是全军覆没。
下令,那勇带头朝营地外冲杀去,他们做的已经足够了,现在,他们要冲出胡人营地,在这里,飞骑军很难发挥最大的威力,而且,胡人的援军,也很快就要到了。
夜袭,只是告诉胡人,自己已经来了,只要胡人不全力攻城,分出力量来围剿自己,那么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自己所做的,就是为左思成,争取时间。
随着那勇令下,两万飞骑军,又冲出了胡人的营地,来得突然,去的也快。只留下一地的尸体,还有无数燃烧的营帐。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安静的夜晚,两万飞骑军刚刚离去,武威大地,又开始颤抖起来,无数战马奔腾,来到了厮杀的营地。
看着满目狼藉,拓跋宏紧皱着眉头,身为鲜卑王族的三王子,这次他奉命带领二十万鲜卑勇士攻打武威,甚至,他还带来了十几架投石车,可是面对武威这座坚固的城池,一时间,拓跋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唯有强攻。
就在自己信心满满,誓要拿下武威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拓跋宏心中的愤慨可想而知。
“查出是什么人了没有!”拓跋宏沉着脸,问向此处营地的首领德德。
德德不敢看向拓跋宏,有些害怕的说道:“好像是飞骑军!”
“飞骑军!”拓跋宏惊呼,不过他的脸上,不是震惊,而是欣喜。飞骑军,竟然是汉人的飞骑军来了。
原本的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拓跋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
也许在汉人的眼中,武威远比飞骑军要重要的多,但是对于胡人,对于匈奴来说,剿灭飞骑军的功劳,要比拿下武威大的多。
“大概有多少人!”心中的激动慢慢沉寂,拓跋宏开始盘算着各种情况,面对飞骑军,自己要格外的小心。
“大约有两万。”德德小声说道,看到拓跋
宏的表情,他就知道拓跋宏在打飞骑军的主意,但是他只是一个鲜卑首领,这次带三万部族出来,为的只是夺取过冬的粮草,飞骑军,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这三万部族,别说两万飞骑军,就是一万,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只有两万人?”拓跋宏想了想,点了点头,两万飞骑军,已经不少了,常年与匈奴作战,他知道,飞骑军,主要也是抵挡匈奴。
“召集所有首领!”拓跋宏说着,不再理睬德德,他的死活,又与自己何干,损失的,又不是自己的人。
那勇带领飞骑军冲出胡人营地后,疾驰二十里,来到了武威西北方向。他在等待,等待胡人的下一步动作。
武威城外,胡人营帐灯火通明,特别是那处王帐,在夜幕下,更是显眼。
“刚才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拓跋宏沉声说着,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次攻打武威,有自己率领的十万鲜卑王族,还有十万年其他部族。
“三王子,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攻下武威!”柯则不悦的说道,也许别人怕拓跋宏,但是他柯则不怕,他的部族,可是鲜卑中数一数二的大族,即便是王族想要动自己,也要掂量掂量。
拓跋宏的心思,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对于飞骑军这个大功劳,很多人都眼馋,可是眼馋不代表能吃下,虽然他们知道,现在的拓跋宏十分需要这个功劳去争取大王的青睐,可是这也并不能让他们牺牲自己的族人。
“各位,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拓跋宏不理柯则,他知道柯则和自己的二哥走得很近,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帮自己,但是其他人,他一定要争取的。
“三王子,咱们还是先拿下武威再说吧,到时候任杀任埋,随你选择!就是让我曼珠第一个和飞骑军对上,我也决不推辞。”曼珠满是豪气的说着,他的部族不大也不小,比德德等人稍大,但是比符察等人还差点。他倒是希望拿下飞骑军,可部族十几万老弱妇女还等着粮草过冬。
脸色阴沉起来,拓跋宏没想到众人反对意见这么大,可是他又怎能这个功劳从自己眼下溜走,攻下武威后再围剿飞骑军,说得好听,可是那时候,飞骑军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行,必须围剿飞骑军,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就带人自己去。”拓跋宏握拳,狠厉的说道,看向众人的眼神也有些阴冷。
德德,柯则,曼珠,一个个脸色开始难看起来,拓跋宏自己带人去围剿飞骑军,可是他们围攻武威的主力,就是拓跋宏所带的十万王族,拓跋宏将人带走了,他们怎么办,武威还能攻下吗?!
看着几人表情,拓跋宏心中冷笑,说道:“我也不为难几位,这一次,我只带走五万王族,几位只要再派出三万人跟随于我,你们,照样可以攻下武威,如何。”
“我愿意出一万人!”曼珠率先说道,事到如此,也只能任着拓跋宏,否则武威拿不下,他们,都要受罚。
“我,我出五千人!”德德低声说道,来之前他得到消息,自己带来的三万人,刚刚一战,就死了五千,仅仅那么一会儿啊!德德心痛万分。
“那我也出五千!”柯则不悦的说道。
“五千!”
“三王子,我部落人少,最多能出五千人。”
当几个首领凑足三万人后,拓跋宏满是不屑,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等自己拿下飞骑军后,肯定一个个又是赔笑着来向自己请功。
第六十七章 仇恨
“下令!酉时之前,大军必须渡过黄河。”左思成骑在马上,迎着晨曦,看着长长的队伍,正缓慢的向北方移动着。
昨日,北上大军终于集结完毕,经过一夜的休整,一早,左思成即刻率军出发,因为他已经得到消息,云州,城破了。
虽然云州城破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但是这笔账,肯定是要牵扯到自己的头上,也许公文上会写,左思成率领北上大军行动过于缓慢,救援不急,导致胡人攻破云州。
而且飞骑军私自出动的消息,也传到了左思成的耳中,他本来还怪异,这两天飞骑军传来的信件怎么行文大变,原来是张掖郡守在那勇的逼迫下写的。
左思成并没有将此事上报洪武帝,那勇这两万飞骑军,现在属于北上大军,也算是自己的麾下,自己状告自己的麾下,说来,岂不是自己这个统帅无能。况且,左思成知道,飞骑军擅自行动,一定是得到了何为平的嘱咐。
想起何为平,左思成不由得苦笑。
何为平与左思成年龄差不多,同朝为臣,又都是武将,年轻时,难免会有交集,而且两人又都是年少有为,在军中功名赫赫,很多人都与之比较。
有了比较,自然矛盾渐渐升起,不过,在左思成看来,两人之间,也不能算是矛盾,对于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何为平与自己都不太理会,两人之间,甚至有点惺惺相惜。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何为平与自己,最大的分歧,是在用兵上。
何为平用兵看似大开大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奇谋用到了极致,但是何为平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守规矩的人,这些奇谋,都是何为平在盘算过后,确定会有奇效,才出兵,如果稍有变故,何为平就会立刻休兵,再作打算。
而自己则不同,虽然自己寿春一战,名震天下,被世人认为是一个沉稳的大将,但是很多事情,也只有左思成自己知道,寿春一战,自己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方法,什么手段,都使了出来。要不然,只以五万人抵挡三十万大周,大乾联军,怎么可能呢。
就像那勇私自出兵这件事情,左思成自己能够挡下,不上报洪武帝,但是何为平绝不会如此,他肯定是先上报洪武帝,而后再言辞恳切的为那勇求情。
虽然效果都是一样,洪武帝都不会追究那勇,但是过程,绝非如此。而且,后患,也不尽相同,那勇这件事,如果有人上报,自己绝对会受到牵连,而何为平的做法,绝不
会牵扯到他。
摇了摇头,左思成不再想这些,飞骑军私自出动,说不定,何为平早就为他们规定好了路线,这样一来,自己也可以少费很多的心力。
现在,他只期盼,大军能够早点到底凉州,而武威,也能够坚持更久一些。
“杀过去!”
那勇大喝着,一骑当先,朝前方的胡人冲过去。
自昨晚起,胡人就展开了对自己等人的围剿,那勇心知肚明,却趁着夜色,在武威地界内来回冲杀,可是现在,已经白天了,胡人不再像夜晚那般的无序,而是有章法的,将自己这两万飞骑军逼迫着向东。
向东?怎么可能,那勇现在已经得知,这二十多万胡人中,有十万是鲜卑王族,那勇有信心面对二十万普通的胡人,但是绝不敢去冲击这十万鲜卑王族。也许,只有自己的将军何为平,带着所有的五万飞骑军,才敢这般。
“嘭!”
荒野上,两道巨大的洪流撞击在一起,顿时天地一阵颤动,雪花四溅,鲜血飞洒,雪白的大地上,无数黑点在厮杀着,在呐喊着,在拼命着。
“噗嗤!”
那勇的钢刀在胡人中砍杀着,他看出来了,这些胡人,并不是鲜卑王族,想到这里,那勇不由得心惊,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和自己拼命的,而是来阻拦自己的。
看着周围一个个飞骑军奋力的厮杀,而那些胡人,也仅仅只能抵挡,他们,又何尝是身经百战,常年与匈奴交锋的飞骑军的对手。
猜出了胡人的用途,那勇知道,不能再和他们纠缠。
“全军听令,向东北突击!”
厮杀中的飞骑军,听到前方传来的命令,挡开胡人,调转马头,直接奔驰而起,他们不管身处何方,境遇何地,都要听从将军的指挥,这是飞骑军的规矩,也只有绝对的听从号令,才能在战场上更好的生存下去。
撇弃掉自己的对手,飞骑军在那勇的带领下,开始逐渐的加速,这道钢铁洪流一旦奔腾起来,根本就没有人能够阻挡,而他们面前的三万胡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
飞骑军在胡人中朝东北方向而去,那勇如锐利的枪头一般,锋芒不可抵挡,而此时,飞骑军也再次的集结好阵型。
面对呼啸而去的飞骑军,胡人不敢追击。
而在交战的雪地上,虽然躺着不少身着黑色盔甲的飞骑军,但是更多的,则是胡人。
“嘭!嘭!嘭!....”
过了许久,天地间出现一丝黑线,正在收拾同伴尸体的胡人看了一眼,而后又继续的打扫着战场。
当拓跋宏带着麾下五万鲜卑王族到来的时候,看着已经结束的战斗,看着地上的尸体,拓跋宏怒火中烧,他刻意的派遣各个部族凑成的三万胡人,挡在飞骑军的面前,一来是为了拦住飞骑军的去路,二来他知道,和飞骑军交战,肯定死伤惨重,所幸就派这三万人前来,没想到,最后弄巧成拙,却是让飞骑军给跑了。
“追!”
拓跋宏不甘,直接下令,看都不看那些神色落寞的胡人,带着五万鲜卑王族,朝飞骑军离去的方向追去。
大火烧了一夜,定中再也没有一处完好的房屋,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有些木质的房屋,还在燃烧着,但是大部分的火光,已经熄灭,不是百姓们扑灭的,而是定中实在没有什么好烧的了。
在火势稍小的时候,严冬就带着士卒开始救火,可是,这时候,该烧的,早已烧尽,而逃蹿的百姓,只剩下一具具焦黑的尸体,原本大雪过后,洁白晶莹的定中,此时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一个个幸存的百姓开始走出密道,走回自己的家,寻找着自己的家人,可是他们失望了,自己的家,早已没了,自己的家人...这个时候,一具具漆黑的尸体,根本分表不出来那个是自己的家人,那个又是别人家的。
不久前刚刚失声痛哭的百姓,这一次,又要悲伤,上一次,也许他们失去了家中的壮年,而这一次,他们失去的,也许是他们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战火,最是无情,它不断的折磨着还存活于世上的人。
严冬有些失神的走在大街上,看着两旁坍塌的房屋,焦黑的木头上,还冒着缕缕黑烟。
定中,是守住了,可是身为定中的校尉,他却是失职了,当兵的,保家卫国。可是如今,定中虽然还在大汉的手中,可是定中的百姓,却再也没有家了。
这一场大战下来,上万人的定中,存活的,也只有三千人,大部分的百姓,都被大火给活活的烧死。
愤怒吗?不!严冬心中已经没有了愤怒,他的眼中,他的血液里,流淌的,都只有仇恨。他现在,终于明白,胡人和汉人,为何不死不休。
就是因为这一条条逝去的性命,就是因为此刻躺在自己面前的,一具具焦黑的尸体。
想要和平,想要安宁,唯有拿命,来换!
第六十八章 严冬的请求
两天过去了,拓跋宏依旧在追逐着飞骑军,甚至有两次短兵相接,却又被飞骑军给逃了出去,一路向东北狂奔,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云州的地界。
云州城被攻破,拓跋宏心中是有些不悦的,云州,按理说来,也是凉州数一数二的城池,怎么能这么快被符察等人攻破,而且是在自己攻破武威之前。
“三王子,前方三十里,就是云州城了,您看天色已经渐暗,我们是在云州城休息还是就地扎营?”一个部落首领小心的询问着,围剿飞骑军不顺,拓跋宏心有不爽,他们这些人,也不敢大声说话。
“你很累吗?”拓跋宏皱眉瞪着身边的人。去云州?让自己去符察等人攻下的云州休息,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不累!不累!”连忙摇头,部落首领不再说话。
“下令,连夜追击,这一次,一定不能让飞骑军再跑了。”大声喝着,拓跋宏面沉如水,再次扬鞭而起。
“着令!大军连夜前行。”左思成骑在马上,看着延绵不决的火把如长龙一般,缓缓前行着,又是两天过去了,自迈入凉州的第一步起,他就在担忧,担忧威武的情况。
如果可以,左思成真的愿意带领部分骑军,直奔武威而去,可是不能,他现在是北上大军的统领,他必须坐镇军中,全盘调度。
武威城,经历了两天的大雪,胡人早已开始攻城,就连夜晚,也不停歇,虽然夜幕降临,可是一支支火箭将天空照亮,而在武威城外,一个个胡人大喝的冲杀着,一架架云梯,搭在城墙山。
睡觉,对于很多士卒来说,都已经是十分奢侈的念想,只要让他们哪怕小憩一会儿,就已足够。但是,胡人显然不这么想,他们不给守城的士卒一丝休息的机会,已经连续攻城一天一夜了。
投石车呼啸,巨石漫天,武威城中的百姓,也不得安宁,他们不敢睡,生怕巨石从天而降,砸在自己的屋子内,砸死睡梦中的自己。
王震更是夜不能寐,他已经不眠不息两天两夜了,飞骑军夜袭胡人营地的时候,王震本以为是援军来了,可是没想到,飞骑军竟然又绕过武威而去,虽然带走了将近八万胡人,甚至其中还有五万鲜卑王族,可是武威城外,仍旧还有十几万的胡人,对于武威来说,依旧是不可承受的,这样下去,武威迟早要被攻破。
符波这几日来,掠夺了几个镇子,褚居延的事情让他明白,这些汉人,这些文人,实在是太固执了。他已经放弃劝说抓来的文人学士,他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人,掳掠到北方,还有他们的家人和亲人。
同时,符波也不再约束登巴,任其所为,附近的镇子,几乎已经空无一人,都被胡人给抓来。当然,那些文人的家人,符波没有让登巴动,毕竟,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
夜色已经深了,那勇带着飞骑军,已经出了云州地界,来到了定中城外,看着这座城池,那勇不禁想起了吴振升,虽然这名校尉官职不大,但是在边城,却是声名赫赫。
“将军,听说
定中并没有被攻破!但是却被胡人放火箭给烧了。说不定此时,城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亲卫禀告着打探来的消息。
“哦?这定中,还真是出了几任好校尉啊!”那勇感慨着,先是有吴振升下禁胡令,如今又有一个校尉抵挡住胡人大军的进攻,那勇倒是真想见见这两位,不过吴振升自己是见不到了,而现任的定中校尉,多半也是凶多吉少。
“绕过定中,继续向东北前行!”那勇下令,他不能在一处地方停留太久,因为胡人实在是追得太紧了。
城墙上,严冬躲在城墙后,看着远处的骑军,他原本担心是胡人去而有返,可是看这支骑军纪律严明,又不太像胡人,而且一个个身上散发着幽光,显然是身着甲胄,胡人,绝对不会这样的。
“点火!”
严冬下令,一旁的任东点起火把,一时间,士卒们站立起来,望向城外。
“将军,您看!”亲卫惊讶的指着定中城。
那勇也是一愣,这定中,还有人!
“去看看!”皱眉,那勇带着亲卫向前,而其他飞骑军,则是继续前进。
“城下何人!”严冬大喝着,他看清楚了,城外确实是一个汉人将领,但是保险起见,严冬还是出城问道。
“我乃飞骑军副将,那勇,你可是定中校尉?”那勇回道,却是在打量着严冬。恍惚的,他发现严冬长得很像一个人,不,确切的说,严冬的眼神很像一个人。
“飞骑军副将?可有凭证?”严冬有些不确信。
掏出令牌,那勇朝城墙上举着。
“将军稍等,我这就开城门!”见过令牌,严冬带着士卒走下城墙,而定中的大门,也缓缓打开,这是定中自胡人南下一来,第一次打开城门。
此时,经过定中大火的熏烤,定中城的冰层,早已融化,严冬带人,朝那勇而去。
“定中校尉严冬,见过将军!”看着对面威武的飞骑军,严冬心中有些灼热。在边城,飞骑军无疑是众多百姓最尊崇的军队,就连很多士卒,也以加入飞骑军为荣。
“严冬?严顺开是你什么人?”本来只是觉得严冬和严顺开的眼神相似,可是待严冬靠近,那勇越看,越觉得严冬和严顺开太像了。
一愣,严冬疑惑道:“那是家父!”
“原来是故人之后啊!”那勇有些欣喜,见严冬还在诧异,说道:“我曾经在严将军麾下效力过。那时,你还只是个孩子。”
严冬的脸上,也露出了勉强的笑容,这两日,他每天都带人忙碌着休整城内的房屋,从焦黑的废墟中抬出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严冬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哀伤,不在悲愤。
“好了,你回去吧,我们还要赶路,记住,就像刚才那样,关好城门,不要露出火光,相信再过几个时辰,胡人就会来了。”那勇叮嘱着严冬,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和故人之后多聊上几句,而且像严冬这样的年轻人,他也愿意点拨一下,可是情势危急,容不得他再多逗留几分。
“将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看着一个个飞骑军从自己面前走过,深吸一口气,面色肃然,盯着那勇,目光中露出一股灼热。
“说吧。”那勇点头,毕竟严冬是故人之后,能照顾的,他也愿意照顾一些,当然,一些不合理的要求,那勇自是不会答应。
“我想加入飞骑军!”严冬说着,目光直视那勇。
“加入我们?”有些惊讶,可看向严冬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那勇沉声道:“为什么!”
“我想为定中的百姓报仇!”紧握着双拳,严冬咬牙切齿。
从严冬的眼神中看出了悲愤,看出了仇恨,而且那勇也知道,定中是被胡人给焚城了,那些多人被活活烧死,严冬的心情,他很理解,毕竟,他也曾经年轻过。
看着这双灼热而又满是仇恨的眼神,那勇有些沉默,当年的自己,也是在厮杀无数胡人后,才逐渐的将以往的事情忘却,不过仇恨,早已流淌在自己的血液中,他所忘记的,只是对死亡的感慨,对生命的感叹。
此时的那勇绝不会因为一两个士卒同伴死去而冲动,面对死亡,他早已麻木,他所要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完成自己的任务,杀更多的胡人。
而严冬,显然,还没有度过这个坎。
“可以!”那勇叹息,说道:“不过,你跟随我们,并没有战功,甚至飞骑军的名册上,也不会有你的名字,你虽然暂时属于飞骑军,但是飞骑军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还是你的定中校尉。”
“明白!”严冬点头,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他终于可以为那些死去的百姓报仇,终于可以去和那些胡人,痛快的厮杀。
“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交代一番,和我走吧。”那勇心中低叹着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是他真的不忍心看到严冬那殷切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失望,也许,这就是故人情谊。
“任东,我走后,定中的一切,都由谢县令暂掌,遇到什么事情,你们几个一同商量,还有,晚上,切忌不可点火....”回头,严冬叮嘱着任东,对于定中,他有些不舍,可是现在,定中暂时是安全的,而他也要去杀胡人,去报仇。
任东认真的听着自己校尉的话,不住的点头,跟在严冬的身边,他当然清楚严冬心中的痛楚,他也想跟随严冬一同加入飞骑军,可是他不能。他不是严冬,他家中还有妻儿老小,他们还需要自己的照顾,而且他身为定中的军士,战时私自离开,那是死罪,他不能,也不敢。
但是这些顾虑,对于严冬来说,却又不是顾虑,任东清楚的记得,当初慕清来时,称自己校尉为侯爷,这件事情,一直埋藏在自己的心里。在他看来,自己离开定中是死罪,但是对身为侯爷的严冬来说,顶多也只是一番严惩。
眼前回荡着严冬沉重的嘱托,回荡着严冬离去的身影,站在城墙上,望着早已空荡荡的雪地,任东叹息着,喝道:“灭火!”
第六十九章 搅他个天翻地覆!
“什么,严冬竟然跟着飞骑军走了!”谢雨生气愤的踱着步,且不说现在定中一片狼藉,百废俱兴,单单跟着飞骑军走,就让谢雨生有些愤慨,飞骑军虽然是大汉中最精锐的骑军,但也是战损最严重的。严冬跟着飞骑军,那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严冬这一次,实在是太鲁莽!”谢雨生气愤过后,坐在椅子上,叹息着。
“确实有些不明智!”孙乾也是应和着,在孙乾看来,加入飞骑军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严冬竟然自己一声不响的走了,这让他有些担忧,最起码,也要自己跟去才好。
“真的很危险吗!”慕清咬着嘴唇,眼眶中含着泪水,她觉得,自己被严冬抛弃了,侯爷撇下了自己离开,就像是生死离别一般。慕清满是忧情的看向李姝,却见她虽然面色坚强,却也是满眼隐忧。
正当慕清谢雨生等人为严冬担忧之时,严冬已经跟随着飞骑军,来到了定中十里之外。
“将军,我们这是去哪里?”虽然自己的父亲和那勇熟识,但是加入飞骑军的那一刻起,严冬就严格的按照飞骑军的规矩行事。
“先和阴山北面的羽林军和期门军汇合,然后再南下凉州,将胡人包围起来!”那勇说着何为平之前的交代。
羽林军和期门军也来了?严冬心中有些震撼,这两只骑军,自己都呆过,算是皇家禁军,轻易不得出动,没想到这一次,洪武帝竟然将他们派遣了出来。
“报!胡人十五万大军,攻破高阙,已经进了并州!”
马坤听着侍卫禀告,心中发冷,胡人竟然攻破长城,直接进入了并州,那自己等人,在这阴山之北,等着还有什么用。
“下令,大军即刻启程,回并州!”马坤阴沉着脸,自己在阴山之北等了几日,都没有看到胡人的身影,却被胡人给攻入了腹地,这个时候,竟然不得不返回并州,这让马坤脸色难看起来。
“马统领,这个时候整军,难道胡人来了?”张柏匆忙走进马坤的营帐,有些不悦。
“不是,胡人进了并州!”马坤瞥了张柏一眼,不再说话。
张柏也是一愣,也不再言语,直接走了出去,召集人马。胡人进了并州,那岂不是说,距离长安也就近了。如果真让胡人兵临长安城下,那么他们这群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符察,
你说我们要是直接兵围长安,抓了汉人的皇帝,那该是个什么模样。”坎比耶大笑着说道。
自从离开云州,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抵抗,他们就进入了并州。而并州的繁华,远非凉州所能比的,他们进入并州这短短的一日,俘获的汉人,比凉州将近十日还要多,而且粮草,也更加的充裕起来。
“呵呵,我不知道抓了汉人的皇帝会怎样,我只知道,你靠近不了长安,就得死!”符察也是打笑着说道,对于自己等人,对于汉人,符察还是有清楚的认知,当然对于汉人的了解,更多是来源于符波的母亲。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谁要去那长安,不就一座城池吗,一群人困在那里,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们北方,可以自由骑马,自由的奔跑。”坎比耶傲气的说着。
“符察,说说吧,这一次,我们要攻打那里?”乞力其实是有些害怕的,虽然他们胡人骑马,来去很快,但是并州,早已是汉人的腹地,真要是被围起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上郡!”符察也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他看了看达达,见他不言语,问道:“达达,怎么,你不愿意?”
摇了摇头,达达说道:“我觉得,我不用再攻打城池了,一路抢夺着北上,越过黄河阴山,直接回去比较好。”
“哼!你是怕了吧!怕了你就回去,连个定中都打不下,还有什么脸呆在这里1”坎比耶冷笑。
“哼!”达达直接起身,直接走出了营帐,他本来就不愿意深入汉人的腹地,一来这里容易被汉人包围,二来,武威还没有打下,这才是达达最关心的。没有那十万王族策应,他可不敢乱动。
清晨,长安也开始飘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让人好不欢喜,又好不心烦。
“说吧,你们到底让朕怎么办!”看着桌上的公文,这一次,洪武帝并没有发火,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埋藏在了全身。
“陛下,左思成的大军已经到达了武威地界,相信武威很快就会传来捷报。”关云沉声说着,他知道洪武帝虽是和颜悦色,但是心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极致,这是已经准备拿人开刀了。
“武威,武威,并州都已经要丢了,朕还要武威有什么用!”洪武帝怒喝道,这一声咆哮,像是要将大殿都掀翻一般。
一时间,所有的大臣和皇子都跪了下
来。
“令,马坤火速驰援并州,令左思成分出三万士卒,一并前往并州。另外写封信给范宽,上郡丢了,朕要他全家的脑袋。”洪武帝说着,起身,喝道:“退朝!”
洪武帝气急而去,一众大臣纷纷沉默着走出未央宫。
严冬随着飞骑军疾驰一夜,终于来到了阴山北侧,可是一打听,却得知,胡人进入并州,马坤已经带人南下了。
几个都尉都来到了那勇的身边,听候他下一步的指示。
那勇紧皱着眉头,战事变化无常,没想到这时候,胡人竟然直接东进并州,那自己等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按照何为平的意思,这个时候,他应该返回张掖,等候左思成的调遣,可是后有追兵,自己根本就回不去,难道一并南下,进入并州?
“你们有什么想法,也都说说!”那勇看向众人,他其实也有一些打算,就是直接北上,可是这件事情,他心中没底。
“将军,我看还是回去吧。”陈枫说着,身为飞骑军的都尉,他一向比较推崇自己的将军何为平,稍有不对,那就立即返回,另作打算。
“回去?谈何容易,鲜卑那五万王族,可就跟在我们的后面。”李明德摇了摇头,叹气的说道,这个时候,北方可以说是一片散杀,实在是太无序了。胡人四处掠夺,而他们,却又被鲜卑王族围剿,算算日子,左思成的北上大军,也刚刚到达武威,武威算是主战场,可是结果是胜是负,也未尝可知。
严冬听着一个个都尉开口相辩,他自己也在思索,现在的飞骑军,毫无疑问,已经成了孤军,这和当初的定中差不多,想要保全自己,这很简单,但是飞骑军到此,却只能保全自身,这就未免有些可笑了。
“将军!何不北上呢!”严冬说出了心中所想,按理说来,严冬这个校尉,是不能开口的,但是严格的说,严冬并不是飞骑军的人。
“北上!”那勇看向严冬的眼神有些欣赏,没想到严冬竟然和自己想到一起了。
“北上?那岂不是违了军令!”陈枫皱眉。
其他都尉脸上也都隐隐有些抗拒。
“北上!”那勇再次说道:“我们这次就北上,当初冠军侯和卫大将军能够主动出击,将匈奴击退,那为何我们不能突入胡人腹地,搅他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