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锦医卫TXT下载锦医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医卫全文阅读

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459章 长官施恩不望报

    459章长官施恩不望报

    来人身穿一袭青衫便服,神情潇洒磊落,脸上笑容可掬,正是张公鱼的把兄弟秦林,身后还跟着两位张公鱼在蕲州做父母官时的老熟人,身形犹如托塔天王的牛大力、肉滚滚的陆远志。

    张公鱼一见秦林是又惊又喜:“哎呀这真是巧,京城这么大,怎么就凑巧碰到老弟了?本来愚兄拜了申阁老,接着就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却有此巧遇。”

    巧遇?偌大的四九城住的人家怕不上百万,要在街上巧遇可不容易。

    作为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使,只要秦林想知道,连张公鱼坐船北来这一路上每顿饭吃了什么,见过哪些人,夜里说什么梦话都瞒不过他,在申时行府第前头“巧遇”张都堂,那再容易不过了。

    秦林当然不会揭破这层,只是笑道:“张老哥怕不晓得京师如今的规矩,这时候申阁老还在内阁办公呢,你来早了一个时辰。”

    “原来如此!”张公鱼讪笑起来,他糊里糊涂的,本来也没记清内阁上下班的时间。

    秦林又指着陆远志和牛大力:“这两位弟兄,张老哥在蕲州任上都是认识的。”

    陆远志、牛大力齐齐拱手和张公鱼见礼。

    牛大力在张公鱼任上做过壮班班头,按原来称呼,口口声声称他堂尊,陆远志也收起杀猪的嘴脸,文绉绉的道:“张都堂在蕲州任上牧民教化,卑职接的家信里提到百姓多有怀念,张大老爷可谓‘遗爱在民’了。”

    这几句话不是恭维,张公鱼做官瞒颃糊涂得很,可从来不刮地皮、敲骨吸髓盘剥百姓,为图省事还屡屡自掏腰包让原被告息事宁人,在如今的地方官里头,虽算不上政声斐然,倒也很被老百姓喜欢。

    张公鱼也哈哈笑着和他们见礼,客气道:“两位在蕲州时,本都堂就认得绝非池中物,跟了我这秦老弟,自是风云际会,现在想必也做到小旗、总旗了吧?”

    “过奖,过奖”,陆远志和牛大力谦虚的打着哈哈。

    张公鱼问小旗、总旗,当然不是看低他俩,平民良家子投充锦衣卫,从力士做起,升个校尉就得五年十年,再往上更是需要异常功劳才行,短短两三年从平民百姓能升到小旗、总旗,已是惊人的火速提拔了。

    偏偏张公鱼还猜得小了!陆胖子和牛大力跟着秦林,这官职也一路水涨船高,他俩都是百户官了,秦林掌了南衙,正准备想办法给他们升副千户呢!

    相视一笑,陆、牛两位弟兄没有道破,确实不约而同的看了看秦林:当初在蕲州城,觉得锦衣百户石韦已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没想到有朝一日,秦林扶摇直上做到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自己哥儿俩也到了百户位置,和当初的石韦石大老爷一样大小了,这不是全靠秦林秦长官的提携吗?

    老友重逢,申时行又不在家,众人便先去饭馆坐坐。

    外地官员进京,第一个去处少不了就是便宜坊,掌柜的看见是新任锦衣卫北镇抚司掌衙到了,那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样子叫秦林自己都有些吃不消。

    张公鱼的惊讶就更别提了,只是他的想法是另外一层:秦老弟刮地皮有多厉害,把掌柜的吓成这般模样?啧啧,在南京就听说他在庚字所任上教锦衣军余收常例,现在整个南直隶的锦衣官校都在唱他编的那首战歌呢。

    什么绣春刀出闪霹雳,大明鹰犬是锦衣,倒也朗朗上口,后面的砸必狠、打必烂,搬走货物充常例,未免显得太气势汹汹了点……瞧这掌柜的,胆子都快给吓破啦!

    秦林并不点明他扳倒杨兆、扶耿定力做蓟辽总督、又推荐张公鱼接任佥都御史这些事,只是一味和张公鱼谈笑,说些蕲州掌故、江南风物。

    提到南京这段时间最火的事情,那就是槿黛女医馆了,一改没有专门为女xìng病患提供医疗服务的旧例,女医馆从坐堂医生到护工、药房全是女xìng,十分契合礼教的要求,又为广大fù女同胞提供了医疗服务,从今往后再没有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拒绝医生施治,从而香消玉殒的榆木脑袋“烈女”了。

    张公鱼说起来就是大拇指一竖:“秦老弟别的事情于国有功,就不必再提,单单设女医馆一项,就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就是别的县城、州府,也有不少效仿的,现在整个江南,稍大点的城市都开起了女医馆呢!”

    秦林微微一笑,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达官显贵老爷们,十个有九个恨不得把老婆女儿加七八房小妾通通关在后院,连别人看一眼都要嫉妒的,虽然生病看医生是迫不得已,也生怕于fù德有损,连悬丝诊脉这种神话都可以编出来,也真难为人啦!

    现在有全部由女xìng工作人员组成的女医馆,这些贵fù小姐们当然会改到女医馆就诊,很多关于隐sī的病症也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推拿按摩针灸也不必遮遮掩掩了,岂不是好的很?

    至于别人效仿嘛,秦林倒是巴不得呢,如果满天下只有槿黛女医馆,那就太招人眼目了,效仿的人一多,到处开起女医馆,才不显得特立独行嘛,更有利于开展情报工作嘛。

    也不怕抢生意,槿黛女医馆是走的高端路线,就在南京、扬州、杭州等几处通衢要道收集达官显贵府邸的情报就行了,像一般的县城、州府,秦林还没那闲功夫去开设呢。

    说到后头大家伙儿酒酣耳热,张公鱼拍着xiōng脯子大包大揽:“以前多承老弟的情,愚兄无以为报;现在愚兄做到都堂,秦老弟有什么事情只管找老哥,一定帮衬!”

    “这样啊,那就多谢张老哥了!”秦林笑眯眯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算算时候到了,张公鱼便告辞出去拜见座师申时行。

    秦林瞧着张都堂的背影微微点头,此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在官场上也算难得的厚道之人,不枉自己提拔他一场。

    陆胖子在旁边直嘟嘴巴:“秦哥,你怎么不告诉他……”

    刚才席上陆远志几次三番想挑明了,秦林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话岔过去,只叙闲话,不提官场,到最后始终没提一个字。

    “那不成市恩卖好了吗?”秦林mō了mō鼻子,正气凛然的道:“本官做人堂堂正正,从来施恩不望报,胖子你刚才总想挑明,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靠,你还君子呢!陆胖子撇撇嘴,心说胖爷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秦哥你更yīn险狡诈的人,君子两个字啊,秦长官您恐怕连点边都沾不上……

    张公鱼去拜申时行,申阁老每年的冰敬炭敬,这位门生是送得最多的,而且申时行虽然比张公鱼精明强干得多,可脾气同样是软绵绵的老好人,这师生俩倒也投缘,申时行足足和他谈了大半个时辰才端茶送客,在来大学士府第拜访的客人当中,算是格外青眼有加的了。

    申时行混官场久了,说话也是吞吞吐吐,半天问了几句,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张公鱼,说锦衣卫的秦林是你把兄弟?

    张公鱼糊里糊涂的,这前部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话,哪里就能会意?随口答声是的,也就没了下文,申时行微微笑了一下,便不再问。

    拜了座师,张公鱼才到都察院衙门上任。

    这位糊涂大老爷的名声早就传出去几分了,佥都御史在外头官威赫赫,在都察院里头却不怎么了不起,上头有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底下十三道监察御史又是个个牛皮哄哄,以清流言官、直谏忠臣自居,从来只认得自己宗主、座师,哪里把张公鱼这外地新来的佥都御史放在眼里?

    虽然同为佥都御史,张都堂的清流名望、士林地位赶前头升任的耿二先生实在差太远了,一直做着地方官,京师里头都没怎么听说有这号人物,清流当中也没几分名声,更不像耿定力那样,有许多的门生故吏替他摇旗呐喊,可以登高一呼群山响应。

    所以张都堂赴任,拜过左都御史陈炌之后就冷清下来,每天坐在自己衙署里头发呆,直如木偶人一般,饶是他xìng情颟颃,也觉出点不对味了。

    这一日又是众御史前来画到,在点名簿子上划一杠就算来上过班了,丘橓和同为监察御史的两位朋友,孙承南、雷士帧一块来到衙门。

    “茂实兄,你说新来的那张都堂,寿头寿脑的像个呆子,何德何能就接耿二先生的位置?”孙承南疑huò不解的问着,也没什么顾虑,根本不怕被人听了去。

    丘橓正在本子上替同僚画到,头也不回的道:“想是朝廷闭着眼睛在官员名录上乱点的,否则撞大运也轮不到他老人家吧,哈哈!”

    忽然气氛有些奇怪,回头一看,孙承南和雷士帧挤眉弄眼的笑,稍远点的地方,张公鱼一脸的尴尬。

    “张都堂早啊!”丘橓丝毫不以为意,他身后有座师耿二先生,新鲜出炉的蓟辽总督,哪里把张公鱼这傻冒放在眼里?

    丘橓和两位朋友嘻嘻哈哈的从张公鱼身边走过去。

    张都堂那副沮丧的样子就别提了,嘟嘟囔囔的道:“秦林秦老弟啊,原说老把兄做了都堂,总要照应你一二,没想到、没想到老哥无能,连自己都……”RO@。

荆湖卷 460章 如梦初醒

    460章如梦初醒

    听到张公鱼这番自怨自艾,前头走着的丘橓忽然脚步一顿,身上每块肌肉每块骨骼都像雕塑似的凝固了,一张脸僵硬得好似铁板。

    接着丘御史突然一百八十度原地转身,僵硬的脸在瞬间变得活泛起来:“张~都~堂~,您老说的把兄弟,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秦林秦长官?”

    张公鱼闻言倒吓了一跳:“秦老弟已做到指挥使、掌北衙了?!这、这才多久啊?”

    刹那间,丘橓的眼角嘴角同时往上连扯,片刻之前还写满不屑一顾的脸上,笑容如同春风般dàng漾:“哎呀呀,原来张都堂张先生是秦长官盟兄,失敬失敬!下官座主耿二先生与秦长官是至交好友啊,论起来张都堂正是师门长辈,请受学生一拜!”

    孙承南也醒悟过来,赶紧道:“张都堂真正虚怀若谷,这么些天也不lù丝毫口风,实在太谦虚了。”

    雷士帧则假装埋怨,实为谄媚:“有这样一位遮奢的盟弟,张都堂怎不早说?如今秦将军赤手格象、御前救驾,是满朝文武里头的天字第一号红人,张都堂既与他八拜订交,必定也是人中龙凤啊!”

    忽然之间风向就来了个大翻转,原本的凛冽西北风,变作了和煦的东南风,原来的冷脸和白眼,换成了热情的笑容和滚烫的词句,丘橓、孙承南、雷士帧和另外几名监察御史,顿时众星捧月般将张公鱼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往他头上掼。

    张公鱼木立当场,前后剧烈的反差对比让这个老好人不知所措,只是喃喃的道:“秦林、秦老弟竟有这么厉害?什么叫格象救驾啊,我怎么听不懂……”

    “啧啧啧,张都堂与秦将军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将功名利禄视如浮云啊!”丘橓连声赞叹着,作为老把哥连盟弟的功名都不打听,这是多么高洁的品行,堪与五柳先生陶渊明相比嘛。

    孙承南把大拇指一挑,“张都堂襟怀冲淡,如皓月朗星,与秦将军之间真是高山流水之遗风,下官佩服佩服!”

    雷士帧满脸的敬仰,冲着张公鱼深深一揖到地:“举世皆浊我独清,张都堂颇有古人之风,将来必为咱们清流的又一位中流砥柱啊!耿二先生从左佥都御史任上去职,又有张都堂继任,咱们都察院始终正气充盈,仁人志士前后相继,实乃士林中的一段佳话。”

    张公鱼呵呵傻笑,从来没被捧得这么高,心头既高兴又不好意思。

    毕竟他为人老实,被这些个监察御史一捧,就算前头有些不愉快也抛到了脑后,连声道诸位谬赞。

    只是怎么也闹不明白,都说都察院的这些个监察御史和六科的给事中们,从来和厂卫尿不到一壶里去,为什么他们居然如此推崇秦林?张公鱼不禁丈二和尚mō不着头脑,睁着两只眼一个劲儿的追问。

    “嗨呀,张都堂还不晓得?”丘橓跌着脚,一叠声的道:“缅甸以进贡祥瑞为名送来的白象,实则不祥之物,在御前横冲直撞,差点发生令我辈臣子不忍言之事,多亏了令盟弟秦将军奋身而出,运起千钧之力,居然赤手空拳以人力敌住疯象,这才救了圣驾。舍身救驾之功,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如今圣眷优隆、简在帝心,是不消说的了。”

    雷士帧羡慕得眼睛发红:“秦将军岂止简在帝心?非但年未弱冠便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大印,断狱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慈圣太后娘娘更是亲赐玉佩,荣宠有加啊!”

    “岂但如此,细说起来,张都堂转任左佥都御史,也和秦将军有些关系呢!”孙承南补充道。

    咦,这可奇了,难道他晓得秦林提携张公鱼的事情?

    丘橓、雷士帧两个肚子里就埋怨开了:老孙你既然晓得张都堂和秦将军有些首尾,怎么前头不说开,叫咱们俩méng在鼓里?

    却听得孙承南又道:“正是秦将军与兵部曾shì郎查明杨兆贪污巨额粮饷一案,杨兆落马,耿二先生才众望所归,出任蓟辽总督。耿二先生离职,空出了左佥都御史一职,于是张都堂自南京调任京师,这不也是秦将军之力么?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丘橓和雷士帧跟着就笑了起来。

    他们当然没把这话当真,只是开个玩笑,毕竟秦林当时只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代掌南衙,即使扳倒了杨兆,怎么就能决定耿定力去做蓟辽总督?至于耿二先生离任之后,张公鱼来,那就说得更远了,更加叫人匪夷所思。

    哪晓得这番话听在张公鱼耳中,他心里面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饶是张公鱼做人糊涂,也明白座师申阁老为什么要提到秦林了。

    “秦老弟、秦老弟你真是,嗨!”张公鱼一拍大tuǐ,拱手和几位监察御史道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孙承南见状一笑:“这位张都堂,还真是大惊小怪的,哈哈。”

    丘橓却神sè肃然,正儿八经的对两位朋友道:“张都堂做人实诚,咱们却不能‘君子可欺之以方’,而且今后还要把张都堂推戴起来,万一有什么……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茂实兄说的是!”雷士帧和孙承南都连连点头,张公鱼有些蹒跚而显得滑稽的背影,在此时此刻也变得格外亲切起来……

    张公鱼从都察院衙门出来,一乘轿子直接抬到了秦林府上,通报之后秦林笑盈盈的迎了出来。

    “秦老弟!”张公鱼抢上一步,握着秦林的手,喉头上下滚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林故作不知,将张公鱼迎进去:“张老哥今日光降,老弟我这里蓬荜生辉啊!不知近来都察院的庶务,还顺手吗?”

    张公鱼jī动无比,吭吭哧哧半天才挤出一句:“秦老弟,你还要把老哥瞒到几时!?”

    秦林这才假作失惊,不好意思的mō了mō鼻子:“张老哥晓得什么了?咳咳,非是小弟有意相瞒,你我盟兄弟彼此要好,互相帮衬帮衬也算不得什么,所以小弟……”

    “愚兄一而再、再而三受贤弟恩惠,偏偏还不自知,真是、真是惭愧无地啊!”张公鱼冲着秦林深深一揖,那股感jī涕零之意,简直是言语难以形容。

    官场上拜盟并不是刘关张桃园结义同生共死,而是互相换一张帖子就行了,一般都把这看得很寻常,张公鱼虽然和秦林友善,也没到太深的地步。

    可这么一来,张都堂真的要对秦林肝胆相照啦!

    “靠,咱们长官装得真像啊!”看到这一幕的陆胖子,对秦林做戏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牛大力也一脸的哭笑不得:“长官果然是施恩不望报……”

    晚上会补一章,咳咳,春节走亲戚真多啊……读者朋友们,理解万岁!RO@。

荆湖卷 461章 圣眷优隆

    461章圣眷优隆

    举世瞩目的万历庚辰科取士,终于快要落下帷幕了。

    明代每三年举行一次科举,头年秋天八月间,各府州县的秀才到本省省城去,应乡试、考举人,称为秋闱;第二年春天二月间,各省举人和国子监监生进京应会试,取中称贡士,紧接着三月份应殿试,考中就是进士,这就闱。

    还是秦林赴密云查办杨兆案那些天,各地前来应庚辰科春闱的举人就挤满了京城,四处访文友、做文会、拜老师、找做京官的同乡取结,搞得乌烟瘴气、酸味冲天。

    本届会试总裁官为文渊阁大学士礼部尚书申时行,副主考礼部右shì郎翰林学士余有丁,都是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

    会试结束,秦林的老朋友,张居正府上张敬修、张懋修两位公子都不出所料的顺利通过。

    那些没有通过会试的举子则黯然回乡,只有极少数会厚着脸皮留在京师探探门路,预备三年后的下一科卷土重来,可见人都好像矮了一等。

    三月十五日,乃是殿试之期,万历帝御皇极殿,贡士们则在皇极殿东西两庑应试,礼部尚ì郎充提调,内阁辅臣及各部大员、翰林学士充读卷官,锦衣卫监考。

    秦林作为红极一时的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也亲自参与了监考工作。

    这天皇极殿东西两庑添设了许多桌椅,文武百官穿着公服分班次shì立,刘守有和秦林是负责监考的值殿官,并不站在班次当中,而是领着校尉四处巡查。

    刘守有端着架子,秦林则嘻嘻哈哈和各位熟人插科打诨,文臣班首张居正,武勋班首徐文璧,吏部尚书王国光、礼部尚书潘晟等人都是秦林老相识了,见他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也都不以为忤,一笑了之。

    忽然贡士群中有人冷笑:“哼,佞幸之臣,偶然得势,居然也沐猴而冠,俨然充作朝廷大员了!有此等人监考,真是我辈正人君子的耻辱!”

    这人声音并不大,偏偏秦林耳朵灵的很,闻声朝那边一看,原来是当初就和他不大对付的金陵四公子之首、南京乡试头名的顾宪成顾解元。

    顾宪成在文风最盛的南直隶夺了乡试解元,礼部会试同样高居前列,这次是决心要在殿试上夺状元的,他背后站着整个儒林,自诩忠臣义士,哪里把秦林这偶然幸进的“佞臣”放在眼里?

    贡士们都晓得顾宪成名声,听他这么说,就有好几个人朝秦林投来鄙夷的目光,就是嘛,只不过御前偶然被大象撞了一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敢在我们这群未来的朝廷柱石面前耀武扬威?

    和已经在官场上混了相当时间的丘橓、雷士帧等人不同,这些贡士都是新鲜出炉的“天之骄子”,一个个眼高于顶,浑身长角带刺儿。

    秦林听得顾宪成这句,顿时心头大怒,心道你和刘戡之为友,也是个面子上沽名钓誉、骨子里男盗女娼的货,还有脸来说我?

    他面上却是古井不bō,也不理会顾宪成的挑衅,就冲着贡士群中的张敬修、张懋修两弟兄打招呼:“两位张兄,预祝你们本科金榜题名啊!最好把状元榜眼都夺了,兄弟同榜,也算一段佳话。”

    张敬修无可奈何的苦笑,秦老弟你还真是直截了当,虽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嘿嘿。

    张懋修则生xìng跳脱得多,咧着嘴哈哈一笑:“借秦世兄吉言。不过平时都让大哥,这番只能屈他做榜眼了——我的文才比他好一点咧。”

    好嘛,张懋修言下之意就是本科状元非他莫属了。

    贡士们一阵sāo动,人人都盯着顾宪成。

    尽人皆知,顾宪成口口声声要夺状元,当然他文名很盛,就算上个月礼部会试的头名,尊称会元公的萧良有,夺魁的呼声都没他高。

    秦林和张懋修这番对话,完全就是在打顾宪成的脸啊!

    果然,顾解元的脸sè刷的一下变得很难看,现在尚未开始考试,结果如何还不得而知,他前一段时间也和张家兄弟走得比较近,所以心头虽不高兴张懋修,嘴上却不说什么,只是冷冰冰的盯着秦林,恨不得一口把他咬死:

    “秦将军既负责值殿监考,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早,否则叫人疑心有什么情弊了!”

    靠,丫话里有话,夹枪带棒啊!

    秦林呵呵笑着不予置评,心头不知盘算着什么鬼主意。

    张懋修听了却是面皮绯红,待要和顾宪成争论,大哥张敬修把他一拉,呵呵笑着做个团团揖:“诸位,殿试乃天子取士大典,最为公正,大家既然站到这皇极殿中,就是一手锦绣文章要货与帝王家的,何必还没开考就疑神疑鬼,岂不是自乱心绪吗?”

    贡士们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这考试时的心情是很重要的,便不再和顾宪成废话,有人甚至暗中埋怨他,不该让大家伙儿疑神疑鬼、心神不宁。

    “顾解元,祝你等会儿下笔如有神啊!”秦林嘿嘿坏笑着走过一边,旁人倒也罢了,张敬修、张懋修两弟兄心头一叹,晓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万历帝升殿,净鞭、礼炮齐鸣,执事官举策题入内,将题目放在皇帝面前的大案上,贡士朝大案行五拜三叩礼,然后除殿试读卷官、提调官之外的文武百官鱼贯而退,贡士到皇极殿东西两边设好的座位答题应考。

    总的来说,除了规格更高、监考更严,和后世的高考也相差不多。

    万历帝朱翊钧高踞御座,充任读卷官的申时行、提调官的潘晟、监考官的刘守有等官员四下巡查,秦林也东晃晃西晃晃,只在顾宪成跟前打转。

    虽然秦林总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顾宪成仍是专心专意的答题,丝毫不受干扰:哼,这点小伎俩想弄得爷分神?做梦吧!爷是府试、乡试、会试一路考过来的,久经考验!

    “好痒啊,这都几天没洗头啦?”秦林忽然把手伸到无翅乌纱里头,呼啦呼啦的抓起了头皮。

    我忍!顾宪成只觉自己脑袋也痒起来了,想到当状元的风光,只好强忍sāo扰,不去理会秦林。

    靠,丫的够强!秦林心头冷笑一声,忽然又伸手去抓背,低声自言自语:“哎呀,怎么背上也痒起来了?今个儿回去赶紧洗澡。”

    我还忍!顾宪成的坐功也是苦练过的,虽然被秦林闹得背上也觉着痒起来,仍然咬牙苦忍,奋笔疾书。

    秦林对顾宪成佩服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不过很快他就使出了大杀器。

    “咦,怎么脚底板也痒起来?了不得,了不得!”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秦林居然伸手去脱靴子,看起来是要抓脚底板,御座上的万历,巡查的申时行、刘守有,全都目瞪口呆。

    我忍、我忍、我忍无可忍了!顾宪成再也沉不住气,跪下禀道:“陛下、列位老先生,秦林秦将军屡次sāo扰学生,开科取士乃朝廷大典,岂容他如此亵渎!”

    申时行好一番辛苦才忍住笑,都晓得秦林是个泼皮无赖,不过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无赖到如此地步!

    刘守有则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xué,心道怎么这次就让秦林来做监考官了?下一次无论如何都别叫他来了吧,否则本官会被他拖累死的!

    秦林假作惶恐,跑到御前拱手道:“陛下,微臣出身草莽,没读过什么书,只晓得赤胆忠心报效皇恩,这殿试监考嘛,实在不晓得不能挠痒痒,还请陛下恕罪,臣不再挠了。”

    冯保看了秦林一眼,换以前早就趁机中伤了,这次却没有说什么,毕竟秦林刚刚在格象救驾一事中,也算间接救过他的命呢。

    万历看看秦林这幅惫懒样子,又看看顾宪成,脸上不动声sè,心头早已乐翻。

    他虽是皇帝,却被母亲李太后、大伴冯保、帝师张居正三位管得死死的,一点儿逾矩的事情都不能做,看到秦林在严肃的殿试大典上捉弄顾宪成,只觉从来没有这么好笑的事情,不要说生气了,反而觉得tǐng高兴的。

    但是作为皇帝,万历最终还是没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把秦林看了看:“秦将军既然知道要值殿监考,怎不事先沐浴了来?一个劲儿的挠痒痒,未免有失官体……不过,顾宪成你身为贡士,轻易便受干扰,这养气功夫未免也稍差了一点。”

    顾宪成听得前头万历说秦林的不是,心头还大出了口气,及至后来陛下又说他缺了养气功夫,顿时浑身冰凉。

    这儒家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修身,以养气为要,风雨不动安如山才算功夫到家,秦林挠个痒痒,正在殿试的顾宪成就受了干扰,说起来这器量格局就未免差了一点。

    顾宪成情急智生,连连叩头:“陛下慧眼如炬,学生其实养气功夫差了一层,多谢陛下指教!”

    万历听他这么说,倒也不计较了,挥挥手让他重新回去答卷,只不过顾宪成的心情就再难好起来了,从一开始的奋笔疾书,变得咬着笔头子直皱眉……谁叫他得罪咱们秦长官?自作自受嘛!

    刘守有见秦林被批了几句,心头自是大乐,跳出来禀道:“启奏陛下,微臣御下不严,秦林明知殿试大典也不提前做好准备,亵渎圣明、有辱官体,请陛下治罪!”

    万历哈哈一笑:“朕还从来没听说有忘了洗澡就治罪的道理,秦爱卿既是身上发痒,朕就免了你的监考官……”

    哈哈,虽没处罚治罪,把监考官免掉也是失了圣眷呀!刘守有幸灾乐祸的瞧着秦林。

    孰料万历接着又道:“也不知秦爱卿几天没洗澡了?朕见你这样子也难受,赐你在毓德宫香汤沐浴,洗干净再回去吧!”

    我倒!刘守有和众位奋笔疾书答题的贡士,眼珠子哗啦啦掉了一地。RO@。

荆湖卷 462章 意外走光

    明代皇帝常给臣子赏赐东西,立春赐百官吃春饼,上元节吃元宵,

    夏天赐折扇,冬天赏貂帽暖耳”都是制度化的,逢年过节还有赐宴,就和后世公司员工聚餐、发节日福利差不多。

    秦林入京奉职才半年,已吃过正旦日的国宴,春饼、元宵之类的也尝过了几样。

    对亲信大臣,皇帝又隔三差五的另外赏赐一些东西,像帝师首辅张居正吧”就是冬赐红碳夏赐冰”秋送萝卜春送茶,都是偶然宫中有了就赏,并没有固定的制度成例,虽然这些五huā八门的东西并不值钱,却是极大的荣誉。

    万历赐秦林毓德宫沐浴,就属于后一种恩赏特赐,因前代少有而倍显殊荣。

    “不就洗个澡吗?有必要用这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我?”秦林mō了mō鼻子,浑然没把这当成什么殊荣”顺带把白愣着两只眼睛的刘守有鄙视一番,然后由就太监领着,大摇大摆的走出皇极殿。

    毓德宫是内廷西六宫之一”位于乾清宫西面、养心殿以北。

    正如百姓民居前堂后屋,紫禁城的格局也为前殿后宫,皇极殿、建极殿、中极殿(今故宫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是朝廷举行典礼仪式的场所;过了乾清门,以乾清宫、坤宁宫、交泰殿为中轴,两侧布置的诸多宫室则是帝、后、皇子、公主所居的内宫。

    严格说来毓德宫属于内宫了,除了宫女太监,文武百官非奉召不得擅入”秦林虽有锦衣卫穿宫腰牌,因为他掌北镇抚司,没在内廷当值,平时也不能随便进去。

    不过万历既然赐秦林沐浴”当然不可能在举办国家大典的皇极、建极、中极三大殿”也只能在东西六宫中选一空闲处,正好毓德宫是万历在大婚前的住处,现在闲置下来,便赐秦林在这里沐浴。

    秦林由太监领着从乾清门右边的内右门进去,很快就到了毓德宫,只见这座宫室面阔五间”黄sè琉璃瓦歇山顶”虽不比三大殿辉煌壮丽”也极具不凡之气,只是万历大婚之后就不在这里居住,时间一久负责照看的宫女太监都有些疏懒”庭院里积着不少树叶、屋檐底下生着青苔”颇觉幽静。

    管事的小太监招来宫女,恭恭敬敬的奉上茶水”让秦林等了小半个时辰”准备好了就请他入浴。

    房子正中间史着极大的木桶,热水漂着几片huā瓣,东西两角各设一只炭炉”炉中木炭烧得赤红,把室内烘得极暖,又有一只三足香炉焚着兽香”青烟袅袅,馥郁的香味中人yù醉。

    哇”后世什么桑拿浴、土耳其浴”赶这个可差太远啦!

    就算秦林身上本来不痒,见这阵势也很想跳进木桶好好洗一场了,只是几名宫女太监都一本正经的站在旁边,可真不习惯啊。

    “你们,这个……”秦林挥挥手”“本官自己洗吧,哈哈”不太习惯有人看着。”

    敢情面皮厚如城墙的秦长官,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宫女太监们没动,一个个笑呵呵的瞧着秦林。

    咦”都等着欣赏秦长官入浴呢?秦林挠了挠头。

    为首的小太监笑着给他磕了个头:,“大家伙儿恭喜秦将军钦赐毓德宫沐浴,祝秦将军圣眷优隆,将来开府建衙”封侯封公!”

    懂了,这是要小费嘛!秦林把手一拍,衣袋里mō出叠银票,每名太监和宫女赏了张一百两的。

    太监们眼睛都绿了,这可是大手笔呀,一个个砰砰砰给秦林叩头:“秦将军果然大气,不愧为御前救驾的大英雄,小的们今日一见,真乃朝廷柱石!”

    几名宫女也掩口直笑,低低的道了万福,穿huā蝴蝶般退了出去。

    秦林吩咐他们”说自己洗澡不需要伺候”宫女太监们拿了一笔不菲的小费”乐得省事,全都退出去,从外头把门带上。

    终于可以好好享受香汤沐浴了!

    秦林飞快的把衣服脱掉,咚的一下跳进了木桶,只觉香啧啧的热水浸泡之下,全身四万八千个毛孔尽数舒展开来,拿毛巾垫在桶沿儿”脑袋枕上去,闻着馥郁的兽香,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疲乏一扫而光。

    mímí糊糊听得外面起初还有太监宫女说话嬉闹的声音,渐渐声音远去”那些太监和宫女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秦林也不以为意,反正他不习惯洗澡时别人服shì,感觉怪怪的。

    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踏在树叶上的声音”轻盈而欢快,两名女子的谈笑声也渐渐近了。

    较为爽朗的是徐辛夷:“哈哈,你胆子也太小了吧,上次出宫穿的男人衣服干嘛要烧掉啊,这次又要来找,真麻烦!”

    jiāojiāo怯怯的自然是长公主朱尧媒:“好表姐,别笑妹妹了,要是我宫里突然翻出男人衣服,那还得了?嗯,记得当年张诚和张鲸带皇兄出宫时”他身形和我现在差不多”应该还能穿,嘻嘻,他现在长成了小

    胖子,那些衣服可穿不得啦!”

    秦林泡在浴桶里面浸着热水,全身放松到了极致,思维也比平时慢了许多”闻声就寻思吧,看样子徐辛夷又准备带表妹溜出宫,朱尧媒就要找万历以前微服出宫时穿的衣服,嗯,万历大婚以前是住在毓德宫的,衣服当然放在这里。

    呃”不过,我还在这里洗澡呢!糟糕……

    秦林刚想到这一节,还没喊出声,朱漆雕huā的宫门就吱呀响着”被推开了。

    朱尧媒走在前面”清清秀秀的瓜子脸,笑容忽然就僵住了”整个人都变得泥雕木塑一般:往日冷冷清清的毓德宫,居然正中间多了一只大浴桶”里头热气蒸腾,有个男人正在泡澡”对了,就是秦姐夫!

    秦林只在水面上lù着颗脑袋,别的看不清楚,可就算朱尧媒再怎么呆,也晓得他正赤条条的躺在浴桶里头!一瞬间,她吃惊得连呼吸都停顿了,脑中更是嗡的一声大响”头晕目眩。

    “双红你怎么又进来啦?出去出去,本将军不需要服shì!”秦林情急智生”把脸隐没在热气之中”故意口中叫着宫女的名字,妄图糊弄过去。

    哪知朱尧媒却呆呆的眨了眨眼睛:“我、我不是双红”秦姐人……,

    ……””

    天哪!秦林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xué,有种崩溃的感觉。

    “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秦林那家伙的声音了,呃,啊!”徐辛夷从朱尧媒打开的宫门走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她杏核眼瞪得溜圆,丰润的红chún张成了0型,整个人都呆住了。

    秦林趴在浴桶里头,只lù出个脑袋,展现出lù六颗门牙的标准微笑,甚至还笑容灿烂的朝她们挥了挥手:“长公主你好,老婆称好!1”

    徐辛夷当场石化,半天才前言不搭后语的问:“洗澡,你在毓德宫洗澡!这、这怎么回事?秦林你搞什么鬼?”

    秦林一脸的无辜,活像今天真无邪的乖宝宝:“陛下赐我在毓德宫香汤沐浴啊,你们来得还真巧”也是来洗澡的吗?”

    “呸!”徐辛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捂住朱尧媒的眼睛,推着还在石化状态的长公主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秦林”大声道:“1谁和你一块洗澡?想得美!表妹”别看这臭家伙,脏了眼睛。”

    这话实在有点儿言不由衷,徐大小姐mìsè的脸蛋已浮起了绯红”

    在家的时候,她倒是常和秦林一块洗澡,洗啊洗的就开始胡天胡地了。

    慢慢脱离石化状态的朱尧媒,原本带着些苍白的脸蛋刷的一下就变得通红,芳心有如鹿撞,砰砰砰的跳个不休。

    虽然严格说起来除了秦林的脸,就什么也没看见,可身为未嫁女子,居然闯进了男人正在洗澡的房间”看到了浴桶里的秦林秦姐夫,

    这番羞惭真是叫她心慌意乱,脸烧得滚烫,脑袋几乎垂到了xiōng口,白皙的手指更是紧紧绞着,指节处捏得发白,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秦林倒是无所谓的mō了mō下巴,郁闷的嘀咕:“徐大姐,什么叫脏了眼睛?我洗得好好的,你们两个突然闯进来,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还没找你们赔呢……”

    徐辛夷是晓得秦林惫懒的”长公主朱尧旗呢”本来羞惭yù死,听了这番话却是肚子里的笑啊,怎么憋都憋不住,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偏偏双颊红晕未退,脸蛋还带着泪huā。

    “好了,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徐辛夷瞪了秦林一眼,当机立断:“为了表妹的名节,咱们三人必须守口如瓶!谁也不许往外说一个字!”

    “我没问题”浴桶里的秦林把手一摊。

    朱尧媒背对着秦林,也红着脸儿点了点头。

    “快走”徐辛夷扯着还在发呆的朱尧赎,跑得比兔子还快。

    身后秦林的声音远远传来:“喂,把门关上啊,风很容易把水吹冷的……”

    靠”这家伙还是不是人哪!徐辛夷和朱尧媒同时一个趔趄,很想把秦林拖出来揍一百遍啊一百遍。@。

荆湖卷 463章 拉郎配?

    殿试翌日,京城的各大茶社、酒楼就轰的一下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新科贡士三五成群、呼朋引伴”把四九城闹得酸气冲天。

    难怪他们有如méng大赦的感觉,单单是考个秀才,就有县试、府试、

    院试三场,然后乡试考举人,接着礼部会试”最后皇帝亲自殿试,这一场场考下来真是不死也脱层皮。

    这下终于从马拉松式的考试接力赛中解脱出来,还能不赶紧放松放松吗?

    至于殿试的结果,贡士们倒是不怎么担心的,因为会试录取的贡士一般在三百人左右,而殿试取一甲三名为进士及第,二甲五十多人进士出身,三家两百多人同进士出身,加起来和会试的总数差不多。

    也就是说通过会试的贡士,基本上都能金榜题名考上进士,从此成为大明朝文官体系中招牌最亮、腰杆最硬、脸面最光鲜的“正途出身”做起官来那叫无往不利啊!

    殿试后的第三天,四九城里头最大的四海茶社,就有不少新科贡士们齐聚一堂,格外的热闹,说书先生也凑趣”讲的是一段吕méng正状元拜相,正合着诸位贡士的心思,讨得彩头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以顾宪成为首的好几位贡士坐在当中一桌,听到吕méng正状元拜相这一段”就有人笑道:“顾世兄méng陛下亲口提点,这番定是攀桂步蟾宫,夺得状元郎啦!”

    万历虽然说顾宪成养气功夫不到家,他立马就承认,还多谢住下指教,这就把天子门生的名分给坐实了,天子亲自指点过的人才,那还能差到哪里去?

    顾宪成当初应对得体,众人都见万历似乎还对他笑了一下,所以此时难免心头有几分自得”当然面子上还连连谦虚道:“哪里哪里”没有当场出丑,已是万幸,哪里还敢奢望状元?这次一定是萧世兄状元及第!”

    “不敢不敢”萧良有双手乱摇,倒是不吃他这一捧:“顾兄文名远播,小弟文字只是中规中矩而已,会试得了会元已感侥幸”这殿试一甲可不敢奢望。”

    贡士们互相猜测,有的说顾宪成文采斐然,1必定夺取状元,有的说萧良有是会试的会元”连捷得到状元的可能xìng不低。

    通过会试的贡士数目基本上和三甲进士相等,贡士们考取进士是没问题的,关键在名次高低。

    一甲进士及第,前三名称鼎甲,也就是状元、榜眼、探huā,直接授予翰林编修,英宗朝之后惯例“非翰林不入内阁”授了翰林编修”将来做到内阁大学士的可能xìng就很大,算是半只脚踏进内阁了。

    二甲进士出身,选年轻而才华出众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三年之后考核”称为“散馆”成绩优异者点翰林编修,称“留馆”也就和三鼎甲一样具备了将来入内阁的资格,但时间上就多了三年。

    另外的庶吉士,或看到六部任主事”都察院做御史,或看到地方做知县,比留馆的就差了许多。

    三甲同进士出身,这就又差了一层,除了个别出众的,基本上当不了庶吉士,只能做行人、太常、府推官、知州、知县等官。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入内阁的贡士不是好贡士。

    当朝首辅帝师张居正就是嘉靖丁未科二甲第九名,选庶吉士,三年留馆授翰林编修,升shì讲学士”然后入内阁”经过一系列的权力斗争,终于进入大明朝的权力核心,并成为大明朝实际上的掌舵人。

    见贤思齐,顾宪成、萧良有还有许许多多的贡士,谁不想成为大明朝的第二个张居正”也做到首辅的位置上去?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名次,将由内阁大学士、

    礼部尚书shì郎等朝廷大员组成的考官班子选定三甲名次,然后才是各读卷官将把他们的考卷读给皇帝听,由万历亲自选定天子门生。

    贡士们喧闹之时,茶客们的目光都投在这一桌,钦佩、羡慕、热切,这群天子骄子就是大明朝未来的栋梁啊!

    于是便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那一桌上,三位客人之间颇有点怪异的气氛男装的徐辛夷鼓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同样男装戴遮阳风帽的长公主朱尧媒则低着头,双颊绯红,抿着嘴儿不说话,秦林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无辜的表情。

    “喂,这件事好像我没做错什么?”秦林无可奈何的mō了mō鼻子,“好吧好吧,我答应以后常带尧英表妹出来,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徐辛夷撇撇嘴,拉了拉朱尧媒的手:“好了,别装了“…………喂,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朱尧媒抬起头,弱弱的道:“会不会长斜眼啊?”

    秦林咬牙切齿”长公主啊”你就看见我肩部以上的位置,除了泡在浴桶里面,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如果看看我脸都要长针眼的话,你表姐就该变成筛子了!”秦林没好气的扭过头。

    切”谁稀罕看你呀!朱尧媒也扭过头”悄悄打量那些新科贡士。

    公主也是追星族,只不过她追的不是流行歌手,而是这些久负盛名的才子”好不容易才央求徐辛夷又带她出了宫,来到这四海茶社,听众位才子谈笑风生,指点江山jī扬文字,长公主的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徐辛夷心情不错,换了以前,朱尧赎突然闯进男人洗澡的房间,一定会哭整整三天三夜吧,这最近一段时间哪”这个孤单可怜的长公主,xìng情倒是开朗了许多,居然还有心情和秦林斗嘴呢。

    “看什么看,好稀奇啊?”秦林对这些才子不感冒,撇撇嘴,大包大揽:“看上哪个,姐夫给你说亲。”

    啊?朱尧媒神sè忽然一黯”低着头道:“算了,人家不会娶我的。”

    唉nn徐辛夷也叹口气。

    皇帝女儿不愁嫁,除了明朝的公主。

    大明朝惯例,驸马不任实职,只能挂个都督的空衔,然后最多出任宗人府的官儿,整个家族都不能做官,而且驸马与公主分居皇宫内外,常年不得团聚,驸马又不能纳妾,所以无论新科进士还是尚ì郎的儿子”都不愿意娶公主。

    朱尧媒瘪着小嘴,可怜巴巴的低着头”就像一只徘徊的小鹿。

    秦林同情心发作,把桌子轻轻一拍:“罢罢罢,好人做到底,大不了你看上哪位,咱给你拉郎配!咱们给他生米煮成熟饭……”@。

荆湖卷 464章 状元谁属?

    “胡说八道,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有你这么说话的姐夫?

    徐辛夷把秦林拍了一巴掌,又给始终垂着头、红着脸儿害羞的朱尧媒打气:“别害羞,表妹你下嫁也就是这一两年了,勇敢的出说来,咱们提前做准备!”

    虽然朱尧媒只有十四岁,不过明朝女子十五六岁出嫁再寻常不过了,算算也就两年之内,内廷就要替她挑选驸马、择吉日下嫁。

    听到表姐徐辛夷的鼓励,长公主终于鼓足勇气,只不过依旧低着头,嘴chún嗫嚅着,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如果、如果别人很讨厌我,怎么办呢?”“怎么会呢?”徐辛夷一个劲儿的打抱不平:“表妹你身份高贵,是大明朝的公主,朱翊……不,万历陛下的同胞妹子,精通琴棋书画、

    刺绣女红,又温柔又漂亮,人人见了都喜欢,对不对?喂,秦林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屁孩要xiōng没xiōng、要屁股没屁股,整天闷着头像个林黛玉似的,切nn秦林心头这么寻思着,撇撇嘴表示不屑,禁不住旁边徐辛夷杏核眼瞪得溜圆,只好违心的附和:,“是啊是啊,多漂亮的小姑娘,人见人爱嘛,哇哈哈哈……”

    这家伙yīn阳怪气的干笑着,很没形象的伸出爪子,揉了揉朱尧媒的脑袋。

    徐辛夷听声音就知道秦林言不由衷,在桌子底下狠狠掐了他一把,疼得他呲牙咧嘴,自己心头倒是有几分小得意。

    明人审美观就喜欢细眉弯眼樱桃小嘴模样清秀的姑娘,如果双肩瘦削、行走如弱柳扶风,那就再妙不过了,而朱尧媒完全符合这些标准,一双眸子更是含着层湿漉漉的水雾,模样那叫个楚楚可怜,简直和美人图上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相反徐大小姐这长tuǐ翘tún小蛮腰,杏核眼柳叶眉配mìsè肌肤的〖运〗动美人,在这时候就有点儿“非主流”了,文人士子都不怎么待见。

    独独秦林与众不同,总拿漂亮小姨妹视若无睹,对徐大小姐则上心得很徐辛夷心里呀也就甜丝丝的。

    朱尧媒毕竟接触不多,没听出秦林话里的味儿抬起头,眼神怪怪的把他看了看,脑袋又低下去了,不知怎的突然脱口而出:“不可能的人家已经有妻子乒……”

    说了这句话,长公主就羞得面红耳赤眼神躲躲闪闪的,看也不敢看秦林,心头大为后悔,身为女儿家怎么能把这说出来呢?真是太不知羞耻了呀!虽然常和姐姐姐夫开玩笑,也不该如此孟浪。

    啊,有fù之夫?秦林咧嘴坏笑起来,心道这小姨妹还真是重口味啊,哇哈哈哈nn

    徐辛夷则大睁着眼睛往新科贡士群里头看,双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顾宪成是个白面小生,虽然年近三十还tǐng帅的又是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子,那位姓萧的会元公,年纪也过了三十,籍贯湖北汉阳府荆楚之地,钟灵毓秀也长得不赖,当然都是结了亲的。

    秦林也跟着朝那边看,唠唠叨叨的道:“难道是顾宪成?那家伙绣huā枕头外面光,不中用的。咦,莫非是刚才吟诗那姓杨的,好像叫杨*?年轻英俊,相貌不凡,可惜听口音像中原人,不是长公主想找的江南才子啊。”

    不知怎的,朱尧媒听到姐姐姐夫这几句,原本紧绷的心情就松弛下来,抿着小嘴轻轻一笑:笨蛋姐夫,如果喜欢诗词字画就要嫁江南才子,那喜欢吃糖葫芦还得嫁今天桥底下卖糖葫芦的小贩?

    秦林和徐辛夷两个却是望着那群贡士和他们的文友,猜来猜去,半天也没猜中表妹的心思,再追问,朱尧*却是低着头、抿着嘴儿,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时不时还悄悄偷笑,也不知她乐的个啥。

    看她样子,并没有专心听贡士们谈论诗文啊,秦林mō了mō鼻子,暗道这小表妹还真是叶公好龙,巴巴的从宫里溜出来,才听了几句就腻歪了一不过秦大爷也腻歪,哈哈!

    中间那张桌子上,顾宪成已被捧到了高高的云端,因为来自湖北汉阳府的新科会元萧良有格外谦虚,口口声声说会试只是侥幸,而且自己的文章只是中规中矩,赶顾兄的妙笔生huā实在差得太远。

    就是嘛,顾宪成也觉得自己文名很盛,几乎是朝野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萧良有实在要差了一层,加上殿试时又随机应变坐实了天子门生的名分,还怕得不到状元吗?

    忽然志得意满的顾宪成偶然一瞥,瞧见了角落里的秦林,顿时顾宪成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冷笑。

    一旦做上状元公,就点翰林,朝廷制度“非翰林不入内阁”到时候由翰林学士升内阁大学士,那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秦某人的那一点小小不愉快,又算得什么呢?等顾解元变成顾学士、顾阁老,必定斗垮你这一介武夫,佞幸之臣!

    明晓得秦林圣眷优隆,但顾宪成是自诩清高的,下了决心要做清流名宿、直谏之臣,根本不怕他,就端起茶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去,笑眯眯的打招呼:“秦将军,带着乃眷上茶楼啊?左拥右抱齐人之福,秦将军还真是家风严谨哪,不过也怪不得,令泰山翁魏国…………哈哈哈!”

    这时候女子不大抛头lù面,顾宪成明明是笑秦林娶了悍妻,靠魏国公的裙带关系上位,所以才如此惧内,婚后还任由老婆胡闹。

    一群新科贡士天生看不惯秦林这“武夫”、“佞幸”、“厂卫鹰犬”跟着顾宪成冷嘲热讽,只有萧良有为人还算厚道,不停的两边说好话。

    徐辛夷气得腮巴子鼓鼓的,为着表妹朱尧媒,强忍住打架的冲动,朱尧媒却是被这个误会闹得从脸蛋一直红到了耳根子,垂着头一句话不说。

    “靠,不会真喜欢上这绣huā枕头顾解元了吧?”秦林心头不爽,脸上却笑呵呵的和顾宪成打招呼:“这不是顾解元吗,本官在毓德宫洗了澡回来你们就考完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不知殿试时你答题答完了没有?”

    说着秦林就不怀好意的干笑两声,气得顾宪成肺都快炸了,老实说他的答卷比平时差了不只一层,都是被秦林干扰的缘故。

    “顾解元下笔如有神助英被你这无知武夫干扰,也不会有丝毫问题的”名叫杨镝的贡士替顾宪成作答。

    另一位贡士也道:“顾解元非但御前奏对得体,还常与江陵相府两位公子切磋文章,深得首辅帝师张太岳老先生青目,将来登科之后必为朝廷相爷倚重啊!汝等厂卫鹰犬,怎堪与我士林正人君子相提并论?”

    顾宪成颇为自得的扬起脸:“相爷两位公子那文章辞藻都是极佳的,与顾某可谓惺惺相惜。”

    张敬修、张懋修虽然才华不错,文笔也上佳,但论文采赶顾宪成还稍有差距,并且贡士们都公论张江陵当国,三年前的丁丑科二公子张嗣修已经夺得榜眼,庚辰科又轮到他的大公子和三公子,就算为了避嫌也不会把名次搞太高吧!

    所以顾宪成打心眼里没把张家两位当作竞争对手,前段时间和他们交往频繁,并且还隐隐以此自得呢。

    秦林却是腹中冷笑不迭张相爷的脾气他可比顾宪成mō得准一话说准老泰山的路数毛脚女婿能不清楚吗?

    “那么,看来顾兄是准备做庚辰科的状元郎了?”秦林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秦某在此提前恭喜了吧,就以茶代酒,请状元公满饮此杯以前有什么过节,咱们从此揭过不提将来就同朝为官了嘛。”

    这可不像秦林说的话,徐辛夷颇为诧异的看了看他,心说难道是看在朱尧媒面子上?不过顾宪成家里已经有妻有儿了吧……

    这时候来服软了?顾宪成冷笑不迭,大模大样的要接秦林手中的茶,寻思着还要好好发落几句。

    哪知秦林突然手一抖,滚热的茶泼了顾宪成一头一脸,同时口里高声叫道:“哎呀不好,顾解元怎地如此心急?”

    靠,瞎子都能看出来是秦林故意泼的。

    顾宪成被烫得哇的一叫,忙不迭用袖子擦拭,顿时狼狈不堪。

    几名贡士立马大怒,指着秦林叫骂:“无耻败类,厂卫鹰犬,怎敢欺凌到士大夫头上?天子脚下北镇抚司岂能横行霸道,有种就把我们都抓进诏狱!”

    别看秦林掌着北镇抚司,要知道明朝文臣专以挨廷杖为荣的,连皇帝的廷杖都不怕,哪儿怕北镇抚司?这些贡士初生牛犊不怕虎,正要找个由头出名,恨不得马上就被秦林抓进北镇抚司的诏狱天牢,成为“被厂卫鹰犬迫害的正人君子”从此扬名四海、流芳百世呢!

    “靠,怎么和四九城的泼皮混混一个路数,都喜欢玩自虐啊?”秦林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徐辛夷叉着腰大笑不止,朱尧*也低着头抿着嘴儿扑哧直乐。

    她们也晓得四九城的掌故,这京师里头的泼皮青棍较量,往往不是互相打架,而是用砖头往自己脑袋砸,拿烧红的煤炭放在自个儿掌心,割自己大tuǐ肉下酒……用这些自虐的方式来比狠。

    说起来,科道清流动不动就要触怒皇帝骗顿廷杖,这些贡士梗着脖子叫秦林抓他们进诏狱,岂不和泼皮青棍一个路数?

    顾宪成好不容易抹干净了茶水,脸皮已被烫得通红,想要反chún相讥吧,他文采自然比秦林胜了十倍,这骂架斗嘴却逊sè多了,直被秦林气得牙关紧咬,指着他“你你你”半天也没说出句囫囵话。

    突然几名文士打扮的朋友脚步匆匆的跑上来,见到顾宪成这副样子,都是齐齐一愣。

    倒是别的贡士连忙问道:“礼部那边有消息了?三甲名次出来了吗?”

    来人先朝萧良有拱拱手:“恭喜萧先生,高居一甲第二名,夺得新科榜眼!”

    榜眼吗?萧良有对这个消息谈不上失望还是得意,榜眼的位置很不错,可他是毕竟会试的会元,排名靠前是理所当然的,没得到状元得了榜眼,算是个不喜不悲的结果吧。

    这下子所有人都盯住了顾宪成既然最有竞争力的萧良有只是榜眼,那么究竟谁才是新科状元的〖答〗案,不就呼之yù出了吗?

    萧良有的眼神带着几分落寞,笑容倒是温和而真挚,冲着顾宪成拱拱手:“恭喜顾兄,新科状元非顾兄莫属了。”

    顾宪成心有那滋味可美的很哪”极其不屑的把秦林盯了一眼,在他心目中自己作为新科状元”已经不需要和秦林这种厂卫鹰犬争辩了,没得降低了自己身价嘛!

    “萧兄承让,顾某一时侥幸而已………顾宪成嘴里谦虚着,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时候可骄傲得很哪。

    那几个跑上来报信的文士却一个个面面相觑,神sè变得极其尴尬、古怪。

    “顾、顾先生是二甲第二名”年纪小点,秦林记得曾在相府两位公子聚会上见过,叫孙稚绳的黑脸文士恍如梦呓般说出这句,然后像刚刚反应过来一样,朝着顾宪成拱手:“恭喜顾先生,恭喜、恭喜!”

    可怜此时此刻的顾宪成哪里还喜的出来?

    二甲第二若,居然是二甲第二名!连三鼎甲都不是!

    顾宪成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跌倒下去。

    除了状元、榜眼、探huā这一甲三鼎甲,接下来就是俗称传胪的二甲头名,顾宪成这二甲第二名则紧随其后”是整个金榜上的第五名,照说也是很好的名次了。

    可顾宪成是什么人?文风家天下的南直隶,乡试夺了会元公,文名轰传江南,天下呼为才子”金陵四公子之首,举世目为状元之才,结果连三鼎甲和传胪都没弄到,勉强只得了个第五名,简直就是大热倒灶啊!

    萧良有为人忠厚,见顾宪成这雷样子心头倒有几分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几句,又问削稚绳:“别贤弟,新科状元到底是谁?”

    “张懋修张公子。

    哗的一下,众位贡士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尽人皆知张懋修是首辅帝师张居正的三公子,居然是他夺得了状元!

    顾宪成的脸sè刷的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刚才别人对他的吹捧,说他受相爷青目,将来必为首辅帝师所倚重云云,到现在已经成为了莫大的嘲讽,嫉妒、愤怒和羞惭让怒火高炽。

    张居正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怎么能如此嚣张跋扈?身为帝师首辅,居然让自己儿子做状元郎!

    别人也有同感,不少贡士窃窃sī语,觉得张居正所行实在太过分,就算张懋修真有才能,也该避一避瓜田李下嘛!但也有不少心思机灵的人开始称赞张相爷家学渊源,虎父无犬子。

    江陵党势大,官场上要得罪了张相爷恐怕有些不便。

    秦林在旁边连连冷笑,毫不介意再将顾宪成往悬崖边上推一把:“嗯,相爷乃江陵圣人,家学渊源是有谱的,如果我记得不错,上次丁丑科的榜眼是张二公子吧!”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顾宪成更是妒火高涨冲昏了头脑,当即冷笑着问道:“孙贤弟,你可知大公子张敬修是几甲几名?”

    孙稚绳老老实实的道:“二甲十三名。”

    嘶一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前头还有一甲三名,这二甲十三名实际上就是整张金榜的第十六名,张懋修状元,张敬修十六名,这兄弟俩的名次简直高得离谱!而且三年前的丁丑科,还有个榜眼张嗣修呢!

    要知道,状元、榜眼直接授予翰林编修,根据制度就具备将来入阁拜相的资格,张敬修的十六名也不简单,这么高的名次,选庶吉士、留馆几乎不成问题,三年后点了翰林,同样有了做大学士的资格。

    人们一阵窃窃sī议,声音都低了下去,顾宪成凄厉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好、好,张相爷果真家学渊源啊,哈哈,这状元、榜眼都有了,如果不出所料,三年后的癸未科,张四公子简修该做探huā郎了吧?”

    顾宪成这幅含血喷天的样子,叫众人心头齐齐为之一凛,秦林则偷偷冷笑:说的好啊说的好,这番称顾某人就等着倒霉吧!

    黑脸孙稚绳尽管同情顾宪成,却不得不实话实说:“这个…………据说诸考官原定录张三公子为二甲第一,是陛下亲自将他提到状元之位的。”

    顾宪成冷冷的咬了咬牙,仍是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竟然大声道:“张江陵自丁忧夺情之后,行事越发乖张,且不必论及其他,身为首辅,难道就不该避忌瓜田李下吗?”

    听到这话,贡士们却是齐齐一吐舌头,人人脸上sè变,不少圆滑些的就搭讪着溜走,不陪他发疯了。

    秦林却是摇头直叹气,看着顾宪成脚步匆匆的离开,冲着徐辛夷和朱尧媒一摊手:“好嘛,名次未出之前,是相爷青眼有加、必为朝廷倚重;名次一出来,立刻变成张江陵行事乖起……,…啧啧,果然是清流的正人君子,咋说咋有理啊!”

    故意做出这幅滑稽的样子,秦林偷偷观察朱尧媒的反应。

    长公主十分不屑,根本看都不看顾宪成,低低的道:“斯文败类!”

    咦,她喜欢的果然不是顾宪成,难道是那忠厚老实的萧良有?最初听贡士们谈论诗文,她那副兴高采烈、眼睛直冒小星星的样子,总不会是装出来的吧!@。

荆湖卷 465章 心眼真多

    殿试结束后的第三天,朝廷举办了传胪大典,万历帝穿礼服驾临皇极殿,文武百官身穿朝服而入,锦衣卫陈列仪仗,教坊司设中和韶乐、丹陛大乐。

    钟鼓齐鸣、乐声大作,鸿胪寺官将状元、榜眼、探花当场唱名三遍以示荣耀,然后引三鼎甲从新科进士队列中出班,跪于御道之上。

    御道首位跪着的新科状元是张懋修,丹陛之内的文武大臣班首、距离御座仅一步之遥的首辅帝师张居正,另一个身份便是状元郎的父亲。

    张居正慈爱的看着御道正中的张懋修,神情不无自得,上一科他的二儿子张嗣修夺得榜眼,这一科三儿子高居状元,大儿子二甲十三名,父为帝师首辅,子做状元榜眼,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荣耀呢?

    毫无疑问,对御座上年轻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张居正是非常满意的。

    昨天把拟定的名录呈给陛下,原本张懋修是二甲第一,也即是次于状元榜眼和探花的传胪,这是张居正权衡考虑的结果,也未尝没有试探一下君臣反应的意思。

    结果朱翊钧,这位张居正的亲传弟子看到拟定名次之后非常惊讶:“元辅太傅张先生学贯天人,张懋修与朕可算得上师出同门,难道他就没有资格做状元吗?”

    内阁次辅张四维、三辅申时行、礼部尚书潘晟、吏部尚书王国光和更多江陵党的朝廷大员,异口同声的强烈赞成以张懋修为新科状元,张四维甚至正气凛然的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张世兄既身负经天纬地之才学,岂能因为是太岳先生之子就故意打压呢?”

    在君臣一片赞誉声中,张居正顺水推舟的同意了以三儿子张懋修为新科状元。

    父首辅,子状元,传胪大典上的张家父子何等风光,何等荣耀?

    有人欢喜有人愁,站在二甲第二名的顾宪成看着这一幕,心头妒火如狂。

    三鼎甲出列,他和二甲第一的传胪就站到了新科进士的队列最前面,只不过此时此刻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荣耀,而是莫大的侮辱,就连一些朝臣和太监投来的目光,也被他理解为讥讽和嘲笑。

    和他有着同样想的人,在新科进士当中还有好几位,比如位列三甲的魏允中、刘廷兰,魏允中是河南解元(省高考状元…),刘廷兰是福建解元,但这次都只得到三甲同进士出身,他们和顾宪成一样充满了怨气,并且把怨愤的矛头对准了张居正、张懋修。

    不管以前支不支持新政、是否吹捧过江陵相国张太岳,反正自打昨天他们得知首辅之子夺取状元的消息之后,就都变成了最坚定的顽固保守派。

    顾宪成是南直隶解元,加上刘廷兰和魏允中,昨夜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盟会,因为发起者都是各自省份的解元公,这个盟会就叫做“三元会”,当然后来加入者还有好几个,比如理学名士、本科二甲二十七名的孟化鲤。

    瞧着身后同在队列中的二甲十三名张敬修,顾宪成冷冷的哼了一声,摆出副臭屁的嘴脸。

    顾宪成已经决定了,他和孟化鲤的名次比较高,又久负盛名,入选庶吉士、考选翰林几乎十拿九稳,将来点了翰林,一定要在翰林院里头把张懋修和张敬修压下去,叫天下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文章才子!

    至于昨天敢给我顾大才子泼水的秦林……顾宪成朝武官队列中的秦林,投去充满怨毒的一瞥。

    顾宪成的心思,哪里瞒得过秦林?他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根本不理会这只嗡嗡叫的苍蝇。

    昨晚上秦林收到锦衣密探打听的消息,差点没笑喷了,顾宪成搞什么会不好,三合会、天地会、人民大会都可以嘛,偏偏叫做三元会,奶奶的三元会,老子还大三元、大四喜、九宝莲灯清一色呢!

    倒是徐文长徐老头子听说三元会的来历之后吃了一惊,三位解元加上一堆进士,这可不好对付啊。

    结果等秦林把自己挑拨顾宪成说的那些话抖搂出来,徐文长立马一脸轻松的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得,长官您已经把姓顾的推悬崖底下了,只要张相当国,他就蹦达不起来啦!”

    这不,秦林执掌北镇抚司,又不是礼部的官儿,又不是什么国家重臣,点选新科进士的传胪大典,他也腆着张厚脸皮巴巴的跑来了,就是一门心思等着看好戏呢!

    状元张懋修、榜眼萧良有、探花王庭撰出列跪御道中间,唱名三遍,荣耀无比;其余二甲三甲的进士则分立两边,只唱名一遍,不出列,虽然新科进士仍然很风光,可要比三鼎甲就差了不止一层。

    不过,顾宪成并没有绝望,还有庶吉士呢,只要点选了庶吉士,照样可以进翰林院、有将来入阁拜相的资格。

    以顾大才子震动江南的文名,二甲第二名的名次,还怕选不了庶吉士?这不是十拿九稳,根本就是十拿十稳嘛!

    唱名结束,叩谢皇恩,很快传胪大典就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宣布入选庶吉士的名单。

    与往届不同的是,吏部尚书王国光没有捧着名录,而是空手出列,面无表情的朝着新科进士们扫视一圈,不紧不慢的道:“因翰林院人才充盈,陛下决定本科不录庶吉士,诸位新秀皆发各部衙门观政!”

    恍如一颗炸雷打在顶门心,顾宪成彻底懵了,就算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本科居然不录庶吉士!也就是说,除了三鼎甲直接授予翰林编修,其余二甲三甲的都没资格进翰林院了。

    根据大明朝的惯例,不点翰林就无入阁拜相,于是顾大才子的大学士之梦,至此彻底破灭。

    可怜的顾宪成彻底跌入了深渊,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整个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身形都凭空矮了三寸。

    就连秦林都啧啧叹息着,猫哭耗子假慈悲,装出副惋惜的神情。

    二甲三甲大部分的进士,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头却是幸灾乐祸。

    选庶吉士要求文采出众,庶吉士想留馆做翰林还要再考一次,也就文名广布四海的顾宪成、孟化鲤,朝中有人好做官的张敬修这几位做翰林的机会比较大,更多的人其实只能是奢望而已。

    比起选了庶吉士又当不成翰林,最后耽误三年再出来做个不好意思见人的“老虎班”知县(庶吉士没能留馆,外放的知县),倒不如直接到各部堂衙门观政,将来部里做主事、外放做知州,更加有搞头呢。

    虽然顾宪成为首的三元会成员急得直跳脚,大部分新科进士却已在状元张懋修率领下叩谢皇恩浩荡了,没奈何,顾大才子也只好强忍痛楚,勉为其难的跟着跪了下去……

    站在高高丹陛上的首辅帝师张居正,阳光照在他的大红色海水江牙五爪团龙蟒袍上,宛如给他的身躯镶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高大挺拔的身躯越发显得伟岸无比。

    半眯着的丹凤眼瞧了瞧新科进士队列中的顾宪成等人,张居正嘴角不乏揶揄的冷笑。

    区区顾宪成竟然在茶楼中含沙射影的指责张居正包庇儿子夺得状元,后来竟然还组织什么三元会,反了你了!

    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叫独掌朝纲一言九鼎?张居正动动小指头,就把你顾宪成腰杆压垮!干脆利落的让王国光上奏翰林院人才充盈,本科不选庶吉士了。

    反正张居正已经有两个儿子做了状元和榜眼,直接授予翰林编修,具备将来入阁拜相的资格,慢慢扶植培养就行了,大儿子张敬修就不走庶吉士——翰林院——内阁这条路,改往六部发展也可以嘛!

    很快,张居正的注意力就从顾宪成身上移开了,在这位当朝帝师的心目中,顾大才子又和蝼蚁有什么分别?

    首辅帝师并没有察觉到,自己高大的身形已挡住了御座上万历皇帝的部分视线,这位好学生在看着严师背影时,神情带着几分不耐……

    传胪大典结束,礼部尚书潘晟手托云盘,内装金榜,黄伞前导、鼓乐大作,出皇极门、午门,在承天门东侧高高张挂起来,新科进士和文武百官全都随后而出,前往观榜。

    秦林笑盈盈的走在武官队列当中,和相熟的定国公徐文璧、成国公朱应桢说笑,就是东厂的理刑千户徐爵、掌刑百户陈应凤,因为主子冯保和秦林的关系在格象救驾事件之后有所缓和,也在旁边凑趣赔笑。

    顾宪成则和几位朋友含血喷天,见秦林这样子越发忍不住,跳出来怒道:“姓秦的,是不是你捣的鬼!?昨夜我们三元会聚会,有人看见你手底下的鹰犬在附近转来转去,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秦林讶然,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乖宝宝的样儿:“本官掌北镇抚司,奉旨缉拿**恶逆,你们在京畿重地聚会,谁知道是不是有所图谋?本官派人来侦缉,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噗~~莫说徐文璧、朱应桢,就是徐爵和陈应凤这两个常给别人罗织罪名、栽赃陷害的东厂大头子,闻声都喷了出来。

    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三元会是几个新科进士搞的文会,并不是白莲教、海鲨会,如果诬陷顾宪成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进士要造反,哪怕你栽赃一千件兵器、找来一万个人证,那也是骗鬼都不信的,倒要叫别人笑掉大牙。

    偏偏秦林还一本正经的这么说,能不可乐吗?

    徐爵把手拱了拱,嬉皮笑脸的道:“咳咳,秦将军果然公忠体国,这份夙夜忧惕的警惕性,兄弟极为佩服!”

    朱应桢笑了一气,也道:“顾解元,咱们这位秦将军忠肝义胆,不知道你们三元会是个文会,派人去打听打听也没错的。”

    顾宪成气得够呛,当着两位国公却又发作不得,只好紧紧盯着秦林:“秦将军若是磊落之辈,必定没把咱们三元会以文会友的内容说出去吧?”

    “没有没有,属下校尉虽然把你们说的抄录来了,可本官是个粗人,你们说的那些之乎者也的,根本就不懂是什么意思嘛!”秦林大大咧咧的把手一摊。

    哼,鄙薄浅陋的一介武夫!顾宪成心头把秦林狠狠鄙视了一番,觉得逼得对方当众承认不通文墨,总算小小的出了口气。

    谁知秦林突然又摸了摸脑袋,非常老实非常诚恳的说:“就是因为本官不懂,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干坏事,所以只好把抄录的内容交给了刘守有刘都督,嗯对了,到现在他还没告诉我那是些什么话呢,本官回去倒要向他老人家请教请教。”

    我倒!顾宪成突然一阵犯晕,猛然明白了为什么庚辰科不设庶吉士。

    三元会上,能对张相爷有好话吗?而众所周知,刘守有对张相爷可是跟得很紧哪!

    “怎么,本官做错什么了吗?”秦林一脸无辜的表情,只有瞳仁闪出几分戏谑的笑意。

    徐文璧和朱应桢张口结舌,搞半天秦林丫的才是罪魁祸首啊,这软刀子下的,都快把顾宪成戳成筛子啦!

    徐爵和陈应凤则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整人的最高境界,秦林秦长官是软刀子捅人不见血,他娘的到头来还装无辜啊!哪儿像我两个,走出去从官府到百姓都说是酷吏,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你、你!”顾宪成指着秦林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劲儿的直翻白眼,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亏得有孟化鲤、魏允中、刘廷兰这几位朋友帮他揉胸口,掐人中,顾宪成才缓过气来。

    “顾兄,打点精神,咱们正人君子一定要和这佞小人、厂卫鹰犬斗到底!”刘廷兰正气凛然的说。

    孟化鲤也道:“咱们凭一腔浩然正气,必定能战而胜之!”

    四名好友的手握到了一起,脸上神情那叫个视死如归,仿佛马上就要去天牢诏狱为国尽忠似的。

    徐文璧、朱应桢闻言哭笑不得,脑袋直摇,嘴里连连叹气,这几个所谓才子,真正才是百无一用啊。

    徐爵、陈应凤则是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们,被首辅帝师张居正记恨上了,还想翻身?你几个狗屁倒灶的,等着撞破南墙吧!

    四名新科进士正气凛然的结伴走远,刘守有却从后面得意洋洋的追上来了。

    看得出来,刘都督的心情非常之好,昨天秦林愁眉苦脸的拿了份抄录呈给他,说是什么三元会在聚会时说的话,像是黑话隐语,因师爷徐文长喝酒醉了,自己看不懂,只好呈给刘都督决断。

    刘守有一看就笑得直打跌,哪儿是什么黑话隐语?全是引经据典,而且出处都非常生僻,若不是刘守有这种名臣世家子,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弄懂。

    再仔细看看内容,刘都督顿时如获至宝:我靠,这三元会原来是三个解元搞出来的,里头的话不都拐着弯儿骂张居正吗?

    刘守有哄秦林,说这是一个江湖帮会想在京城劫财,交五城兵马司去办就行了;等秦林一走,他背转身,屁颠屁颠就去了相府……

    果不其然,今天张相爷给这什么三元会来了个辣的,而刘都督也得了张居正的一番褒扬,寻思着这番总算在相爷面前把秦林的风头盖过了,刘守有那是格外的心情愉快。

    “见过两位国公爷,哦,这不是格象救驾的秦将军吗?”刘守有皮笑肉不笑的瞧了瞧秦林,故意告诉他:“唉,查清楚了,原来那三元会是几个新科进士拐着弯儿讥刺首辅张太岳的,方才张老先生拿本官好一番褒扬呢。可惜秦将军不在跟前,否则本官就把你的劳也保举上去嘛。”

    “哎呀,可惜了!”秦林装出副懊丧的样子,失悔不迭的抓着头发:“看来不通文墨着实误事啊……”

    “承让,承让!”刘守有兴高采烈大步流星的走了,没注意到徐文璧和朱应桢等人怪怪的表情。

    两位国公爷互相看看,东厂的两位大头子也互相看看,瞅着刘都督远去的背影,大伙儿的表情那叫个奇怪呀:刘都督啊,无论如何咱们都是同朝为官一场,看你被耍成这样子,叫咱们说什么才好?你丫、你丫笨到家了!

    秦林仍是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好像刘都督很开心啊?嗯,希望他每天都这么高兴,那就好了。”

    徐爵、陈应凤齐刷刷的拱拱手,飞也似的逃走——受不了,实在受不了,再这么下去咱俩迟早得疯掉!

    徐文璧停下脚,像不认识一样打量着秦林,从头看到脚,从脚又看到头。

    “老叔,您这是怎么了?”朱应桢十分奇怪。

    徐文璧头也不回:“看我这妹夫浑身上下,究竟长了多少个心眼。”

    秦林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的答道:“不太多,也就五六、七八、十来个。”

    徐文璧把朱应桢一拖,两位国公像兔子似的跑了,他俩终于也受不了啦……

荆湖卷 466章 秦林的礼物

    入夜,位于灯市口纱帽胡同的相府,辉煌的灯火映照着亭台水榭,飞檐斗拱的重垂楼台,遥望如同天上宫阙,门口威武的石狮和上面御笔亲题的“敕建太傅府”更是昭示着威严与荣耀。

    朱漆双檐的大门口,则挤满了京师的文武百官,车马轿子挤得水泄不通,官高爵显的自有人替他让路,位卑职小的就只好一边慢慢往前挪,一边踮着脚尖朝相府里面望,耳听悠悠传来的丝竹之声,眼神中不无热切。

    金榜一出,立刻轰传京师:被万历帝称作“元辅太傅张先生”百官奏折不敢直书姓名而以“太岳相公”为尊称,甚至有儒生呼为“江陵圣人”的首辅帝师特晋左柱国太傅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他的两个儿子又登上了庚辰科金榜,并且三公子张懋修勇夺新科状元!

    相府大吹大打设置了欢庆宴会,公卿亲贵、文武百官和京中儒林名士都来道贺,借着替新科状元道贺为名,实际上是要巴结一下执掌朝纲、位极人臣的张居正。

    张懋修、张敬修两弟兄和秦林关系不错,一个考上状元郎、一个二甲第十三名,秦林当然要来道贺。

    这时候送礼的规矩大,生日有生日的礼物,过年有过年的礼物,秦林不晓得中状元该送什么礼,就让师爷徐文长准备了两样,用檀木盒子装了,自己提在手上,骑马跑到相府门口。

    “秦林,秦老弟!”有个公鸭嗓子在人群中喊。

    秦林回头一看,原来是老把兄张公鱼张都堂,旁边还有丘kù、别承南、雷士帧等几个监察御史。

    哈哈,张公鱼也在都察院打开点局面了,总算不再像前些天那么形单影只,这倒是让秦林放心了不少,就笑眯眯的和他们打招呼:“张老哥,各位御史都老爷,看起来大伙儿气sè都不错啊?红光满面嘛。”

    “哪儿是红光满面?刚才和相府奴才争了一通,这还脸红脖子粗呢”张公鱼哭笑不得,把手板伸出来,前后翻了翻:“吓”一底一面的门包,宰相家人七品官”这相府的奴才果真厉害!”

    普通官员给上司送礼,还得给上司家看门的家丁附送一份门包,这样人家才肯替你呈给主人,其实门包并不是看门的独吞”府里从跑tuǐ的、烧水的往上一直到丫环管家甚至shì妾都要从中分肥。

    说起来,门包就和各衙门的陋规常例是一样的”秦林能指挥锦衣军余收常例,这些达官显贵的家丁就找有求于自家主人的访客收门包。

    门包可不是几个小钱能打发的,往往是礼物价值的三成、五成,最高竟可以和礼物本身相等,送给主人多少礼物,就得附送相同价值的门包,这就叫做一底一面。

    张公鱼他们刚才就是和相府的门政管事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

    “哦,要不要我替你们找游七说说?”秦林看了看,又笑道:“不过,看来是用不着了。”

    张公鱼空着手”分明是谈妥门包,已经把礼物交给管家了,别承南、雷士帧也没拿东西。

    现而今的规矩是不兴由拜客自己提礼物进去的,都是先交给主人家的奴仆,然后客人揣一张礼单,把礼单递给主人就行了”否则文人士大夫拜客,自己还提着包袱、扛着箱笼,像个什么样子?

    唯独丘kù带了两名随从,扛着两块长长的东西,约莫一尺宽、半寸厚、丈余长短,还拿红绸子包着,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

    “丘御史的礼物,怎么不送进去?”秦林觉得奇怪,自己和相府关系匪浅,礼物又不沉重,亲自提进去交给张居正就行了,这丘*的礼物又大又笨重,不提前交给相府奴仆,偏要叫随从吭哧吭哧的抬着,这不脑袋进水吗?

    丘椰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得意:“不瞒秦将军,下官送的是一副木刻对联,字句都是下官自己揣摩的,所以要亲自送进去。”

    张公鱼、雷士帧、孙承南几人都是笑着摇了摇头,这丘kù比旁人更加jiān猾,别人送金子银子珍珠宝贝,他送一幅对联,成本上不知低了多少,而且对联不值钱,自己拿进去,就连门包也省下了,这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啊!

    互相问问,大家伙送礼都是公开的,倒也无所避忌:张公鱼送了文房四宝各两套,湖笔、微墨、宣纸、端砚,笔、墨、纸都不值钱,砚却是宋微宗题款的松文盘龙古砚台,一方就要值一千两银子。

    雷士帧、孙承南两个都老爷没什么钱,分别送的玉石镇纸、玉石笔筒,价值不过七八十两银子。

    “对了秦老弟,你送的又是什么?”张公鱼瞅了瞅秦林手上提的檀木盒子,。

    “金子打的小玩意儿”秦林笑了笑,想起徐老头子把礼物递给自己的时候表情很有点怪异,就寻思老疯子是不是又抽风了。

    秦林提的盒子看起来分量不重,就算装的全是金子也值不了几个钱,张公鱼也就不再问,晓得老把弟和相府很有些首尾,也不差明面上送的这点儿礼物。

    这家伙在相府进进出出多少趟了,就算空着手来也没什么,今天提东西主要还是个礼信,礼尚往里来嘛。

    站着一会儿,又遇到了吏部尚书王国光、户部尚书张学颜、兵部左shì郎代掌部务曾省吾、礼部尚书潘晟、工部尚书李幼滋、锦衣都督刘守有、蓟辽总督耿定力、蓟镇总兵官戚继光等老熟人,一个个对秦林都热情的很,只是人多嘴杂无法深谈,互相之间也就寒暄几句,就各自朝着相府里头走。

    秦林注意到京师车营参将俞大猷并没有来,这位老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牛脾气。

    新科进士倒是来了不少,礼部会试的会元、殿试榜眼萧良有就拿着卷书画之类的东西,由众多同榜进士簇拥着走过来了。

    “萧榜眼,你好啊”秦林笑眯眯的,故意大声打招呼,“顾兄、孟兄、魏兄、刘兄怎么没有来呀?本官读书有些不解的地方,还想向几位解元公请教呢!”

    秦林执掌北镇抚司,对顾宪成等人的动向了如指掌,据北镇抚司属下锦衣密探汇报,顾宪成、孟化鲤、魏允中、刘廷兰等人自称要“以气节相砥砺,绝不屈服于厂卫鹰犬,绝不低眉折腰事权贵”说白了就是下要和秦林对着干,上要和张居正对着干。

    他为什么明知故问?

    正准备往相府里头走的王国光、张学颜、曾省吾等六部堂官,闻言脚步一顿,被秦林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提醒,立刻注意到顾宪成等人没有来。

    这群江陵党的大佬齐齐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各自走进了相府。

    萧良有见状万般无奈,朝秦林一揖到地:“顾兄他们一时jī愤,

    如有得罪,小弟替他们向秦将军道个歉,还请秦将军将来手下留情。”

    传胪大典上朝廷就宣布了,新科进士不录庶吉士,全都直接放六部观政,所谓观政就是实习,让饱读诗书的进士们在部堂衙门学习怎样处理实际政务。

    顾宪成等人到现在还死不悔改,江陵党的尚书shì郎们没注意到这群小角sè的动向就罢了,偏偏现在秦林故意点破这层窗户纸,等他们到各部观政,那还不给他们点颜sè看看?

    榜眼萧良有倒是个厚道人,本来和顾宪成不大对付,前段时间还有点互相争风、别苗头的意思,可现在顾念到同榜之谊,还替他们求情呢。

    旁边有几位晓得秦林脾气的”都肚子里好笑,咱们秦长官可是号称“以德报怨”、“宽宏大量”啊”顾宪成得罪了他,不好好报答一番岂肯轻轻放过?萧良有替顾宪成求情,搞不好连自个也搭进去!

    新科进士当中有几个格外乖觉的,已主动离萧良有远了点儿。

    没想到秦林倒是呵呵笑着拍了拍萧良有的肩膀:“你这人……不错,哈哈!倒是交朋友得注意点儿,太老实怕要吃亏,别人拿你做了垫脚石,你还不知道呢!”

    那几个忙不迭躲开的进士,面皮就有些发红了。

    萧良有还准备说什么,被同伴挽着手拖开了,走老远才小声告诫他:“萧兄和厂卫鹰犬废什么话?秦某人yīn险毒辣,咱们有大好前程,犯不着和他硬碰。”

    “愚兄看来,秦将军也并非传言中的冷酷无情“…”萧良有自言自语道。

    秦林慢慢走向大门口,一眼就看见大管家游七站在台阶下面迎客,见了诸位客人就热情的招呼,只不过笑容里头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那就各人心照不宣了。

    宰相家人七品官,到游七太爷这里又岂止七品官?戚继光是边关大帅、武职一品,竟然笑嘻嘻的和游七见礼,口口声声称他“游贤弟”;

    曾省吾等部堂大员毕竟端着文臣的架子,不像戚继光那么拉得下脸,但也和游七客客气气的。

    等秦林秦林走到跟前,游七腰板忽然哗地一下软下来,顿时把大伙儿吓了一跳因为他和尚书大员见礼也没多恭谨,所以他突然把腰一弯,别的官员还以为是不小心闪了腰呢!

    “小的游七见过秦将军!”游七把腰哈得极低,脸都快垂到秦林鞋面上了,也亏他这把年纪,身段还柔软灵活能屈能伸,没丢下做家奴的看家本领。

    秦林嬉皮笑脸的打个哈哈:“老游还是这般拘礼,你要是闪了腰,本官哪里出得起汤药钱?”

    游七一本正经的道:“老奴一见秦将军就如沐春风,莫说闪了腰,就算病入膏盲,见了将军金面也就好了,比吃了仙井还灵验。”

    “合着我是人参娃呢?”秦林笑眯眯的跨进了相府门槛。

    后面排着的官员见这一幕,齐齐把舌头一吐:都晓得相府大门永远对秦长官敝开,可谁也没想到,相府大管家游七在他面前,竟是这般恭谨!

    秦林倒没觉得有什么,管家再大那也只是个家奴,能和姑爷比吗?

    嘿嘿…,

    抬脚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吵起来了,回头一看”丘kù被相府几个门子挡在一边,游七还是笑眯眯的迎客,官员们鱼贯而入,大家都对丘*视而不见。

    刚才丘*领着随从,抬着副木刻对联朝里头走,结果相府家丁说他没给门包”就给拦下来了。

    “我这是自己题的对联,送自撰的诗词字画从来不作兴带门包的!”丘*理直气壮。

    那看门的家丁嘻嘻一笑:“丘御史,别人的诗词字画都是薄薄的纸卷儿,您这还得雇了人抬进去,几十上百斤的东西不给门包,咱们可没这规矩啊!”

    丘kù哑然”他一心要出个风头,特特为为做了木刻对联抬看来,和别人诗词字画薄薄一卷大不相同,没想到卡在门包上面了。

    “丘老弟,不就门包吗?别计较了,本都堂借给你。”张公鱼说着就要掏银子。

    “不二价,五百两”家丁还是笑嘻嘻的,看他们白愣着眼睛,还扳着手指头解释:“相府门包的惯例是一斤礼物十两银,您带的这玩意儿,怕不有七八十斤?咱给打个折扣”算五十斤吧”一五得五、十五二十,正好五百两玟银。”

    五百两对张公鱼算不得什么,稍微愣怔了一下就继续往外掏银票。

    可他要说替丘kù出吧,丘kù就顺水推舟答应了”偏偏前头随口说是借,丘御史这可不乐意”东张西望的看见秦林站在门内,连忙求告:“秦将军,您看起……,…”

    秦林微微一笑,丘kù这做派他有点瞧不起,不过看张公鱼的面子,还是自己从怀里mō张银票,冲着家丁道:“这位丘御史宦囊清苦,我替他出了银子吧。”

    “哪儿能要秦将军的钱?小”的该死了!”那家丁连忙打自己耳光,可怜巴巴的看着门口的游七,又看看秦林。

    “拿去,赏你们喝酒。”秦林笑着塞进他怀里。

    游七晓得秦林手指缝里漏下点就是成千上万的,根本不在乎这点,便朝那家丁点点头,家丁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下,又是替秦林磕头,又是说好话,格外小心恭敬。

    丘*这才顺顺当当的把木刻对联扛进去,有些不好意思,唠唠叨叨的说家丁太不给面子,连秦将军的钱也敢收,咱们大可以不必给他的。

    秦林晓得此人是耿定力的门生,现在又是张公鱼在都察院的下级,便也不和他这种小里小气的人计较,随口扯个淡就把这事揭过去。

    丘*倒是松口气,心头直叫侥幸“……江陵相府正堂,张居正头戴忠靖冠、身穿燕服,满面春风的与有资格进入正堂的贵宾们寒暄,张敬修、张嗣修、张懋修等几个儿子在父亲身后井立。

    这里头官职最小的,就是刚刚升到三品锦衣卫指挥使的秦林了,虽然功劳极大、圣眷优隆,又在相府常来常往的,此时也只能忝陪末座。

    能做到相府正堂,那就是天大的面子,外头的官员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要知道这时候正堂里头坐着的,几乎有了大半个大明朝廷啦!

    秦林可能是唯一想快点溜出去的,他本来准备送了礼物就溜到后院去见见张紫萱,结果他这种拉风的家伙就像夜空里的萤火虫一样引人注目,被相府另一位管家姚八带到了大堂上坐着,看着一堆老头子,对面还有个刘守有时不时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心猿意马的喝着茶,屁股上像长了钉子,只恨没逮到空档溜出去。

    管家姚八走到张居正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张相爷细长的眉头一挑,微微点了点头。

    丘椰兴高采烈的走上来,两名随从扛着礼物跟在后面。

    这么长的礼物,很快吸引了诸位贵宾的目光,都猜测送的是个什么东西。

    “卑职手撰对联一副,恭祝江陵相公辅佐我大明天子万万年!”丘kù跪着行礼,站起来就亲手把对联上盖着的红绸子掀开了。

    好一副金漆对联!只见黑底漆油光可鉴,上头亮闪闪的金字:上相太傅,一德辅三朝,功光日月;状元榜眼,二男登两第,学冠天下!

    这对联字句真正妙不可言哪,张居正为相,拜太傅,辅佐嘉靖、

    隆庆、万历三朝,功劳与日月争辉,而日月合在一起又是个“明”字,正是大明朝的国号;下联说张懋修、张嗣修分别为状元榜眼,家学渊源冠绝天下,正应着今天的景儿!

    “好、好、好!”张居正连说三个好字,立刻吩咐姚八把对联挂起来,就挂在正堂大门两侧。

    丘kù顿时心huā怒放,高兴得非比寻常。

    众位贵宾也窃窃sī语,恐怕这礼物是今天最为别出心裁的吧,丘某人真正会溜须拍马,不huā什么钱却讨得了相爷欢心。

    这些个贵宾,都是事先把礼物交给相府奴仆的,只有秦林提着个檀木盒子跑到正堂上来了。

    刘守有坐在对面,看看秦林那盒子估计不值钱,存心要他难堪,故意问道:“不知秦将军带了什么礼物,可以给咱们看看吗?”

    张居正闻声便投来了目光,他也好奇秦林这家伙会送什么。

    “呵呵,一点薄礼不成敬意”秦林笑着掀开了盒盖,里面是黄金打的一只鹿,和一只振翅yù飞的大雁。

    嘶一从刘守有开始,直到张四维、申时行,齐齐抽了。凉气,张敬修、张懋修兄弟面sè改变,张居正的修眉则拧成了川

荆湖卷 467章 水果铺子

    秦林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又mō了mō自己的脸:咱脸上没长huā呀,称们干嘛摆出这副样子,一个个像是被鱼刺卡在了喉咙里?呃,莫非是两样礼物不对路?

    太不对路啦!秦林被徐老疯子摆了一道。

    单单是金鹿,可以说是秦失其鹿、逐鹿中原的鹿,代指天下,也可以按谐音通“禄”福禄寿喜的禄,不过和大雁配成礼物,那就只有最后一层意思了:聘礼!

    《诗经》有云:“野有死麋,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yòu之。”这人在野外捡了头鹿,就拿白茅包装起来,送给美眉做礼物,故后世又以鹿为聘礼。

    同时因为大雁飞越千山万水,雌雄不离不弃,象征夫妻永结同心,所以上古纳聘又执雁为礼,送聘礼又叫“委禽”正所谓“委禽奠雁,配以鹿皮。”

    诗经属于儒家的四书五经,在座的官员不要说张居正、申时行这些文臣,就算武官当中的锦衣都督刘守有也是名臣世家子,戚继光则素称儒将饱读诗书,哪儿会不知道送鹿和雁的意思?

    秦林在南京同时娶两妻,坐享齐人之福,这事儿早已尽人皆知,如果再娶相府千金,那也只能是平妻了。

    妾通买卖,地位等同于奴仆,若是娶官宦世家女为妾,比发到教坊司好不了多少,属于相当严重的侮辱一所以徐阶徐阁老把孙女给严世蕃儿子做妾,才被世人看作忍辱负重的典范。

    平妻只比妾的地位稍高一点,但和正妻还差着老远,张居正如今的权势地位实乃大明朝的摄政王,亲王尚且屈居其下,谁要说娶他女儿做平妻,简直无异于羞辱。

    并且还是在庆祝两位张公子登上金榜的宴会之前,诸位大臣的众目睽睽之下!

    旁人都替秦林捏着把汗,唯独刘守有心头那个乐啊,眼巴巴的看着张相爷,就等着相爷一声大喝,将秦林乱棍打出。

    张居正脸上神sèyīn晴不定,没有忙着把秦林赶走,而是满怀狐疑的往窗外看子看。

    几乎在看到那金鹿、金雁的第一时刻,张老先生就揣测是不是女儿和秦林串通起来,趁着庆祝她两位兄长登科、百官云集的时候”玩一出逼宫的好戏。

    上次张紫萱站的那处假山亭阁,灯火灿烂照耀如同白昼,亭中空无一人,并不见她的身影。

    又看看秦林笑嘻嘻的样子,张居正头一次这么为难:如果顺势把女儿嫁给秦林做平妻,未免有失帝师首辅的身份,又是在庆祝两个儿子登科的时候,传出去也显得格外奇怪:拒绝吧,秦林拥护新政,办了许多有利国计民生的大事,最近又立下护驾大功,更重要的是,女儿紫萱的心思……

    张居正这一犹豫,百官都看出道道来了,顿时人人咋舌:相爷没有立刻把秦林赶出去,难不成还真有把掌上明珠嫁给秦林做平妻的考虑?

    且不说传言相府千金天姿国sè,娶了她之后必将得到江陵党的助力,那也不得了啊!

    刘守有心头那今后悔呀,张居正吩咐将秦林乱棍打出去,那当然好,可万一他竟然答应了”刘都督可真想买块豆腐一头碰死,一让你多嘴!

    场面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相府正厅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人们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张居正倒竖修眉,丹凤眼盯了秦林一下,心头暗想:“好你个小

    子,趁着庆祝敬修、懋修登科,朝廷大员都在的时候,故意叫老夫下不来台呀!老夫又岂能为你这点小伎俩所逼?哼哼,紫萱那里,老夫原说不管了的,你自己要找上来计没趣,她也怪不得老夫!”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相反,天底下老丈人看女婿十个有九个是不顺眼的,张居正也不例外。

    太岳先生把袍袖一摔,就待把秦林轰出去。

    戚继光却会察言观sè,他和相府管家游七、姚八交好,约略晓得点儿内情,见张相爷要发火,倒是替秦林捏把汗殊不知别人怕极了帝师首辅,秦林却是脸皮厚如城墙,别说张居正骂他几句,就算拿大棍子打,都还打不走呢。

    可戚大帅不知道啊,心头急得有如猫抓,亏得他熟读削吴兵法,xiōng罗甲兵、谙熟六韬,眉头一皱立马计上心来,抢在张居正前头问道:“秦将军,你这金鹿、金雁,究竟是送给张老先生呢,还是两位张公子?”他在说到两位张公子的时候,特意加了重音。

    不过这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秦林本来就是贺两位朋友登科的,根本也不晓得他们闹什么玄虚,也就老老实实回答:“实是送给两位张世兄的。”

    听的这话,戚继光笑眯眯的坐下去了,满堂达官显贵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好一招霸王卸甲脱袍让位移huā接木李代桃僵,戚帅威武!

    张敬修和张懋修互相看看,张敬修笑眯眯的道:“愚兄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三弟则有位侄女,今年刚满周岁,不知秦贤弟的公子今年几岁,生辰八字如何?若是八字相合,就结一门娃娃亲也无妨。”

    什么?!秦林吓了一大跳,晓得是被徐文长坑了,原来按古制,鹿和雁是定亲的聘礼!

    饶是这家伙脸皮厚如城墙、硬过钢板,这时候也闹了个大红脸,吭哧吭哧的道:“我、我还没有儿子……”

    张敬修忍俊不禁,张懋修促狭的眨了眨眼睛,故作失惊:“哎呀,秦贤弟倒是会未雨绸缪,不过令公子未曾降生,这生辰八字都没出来,咱们要结儿女亲家,似乎还稍微早了几年。嗯,敢是指腹为婚?不知尊夫人怀胎几月了?”

    徐老疯子我要杀了你!秦林闹得面红耳赤,只好老实回答:“这个嘛,好像、好像还没有喜……”“啧啧,秦贤弟实在太心急了点”张懋修挤眉弄眼的直乐。

    在座的达官显贵们闻言立马哄堂大笑,指腹为婚的倒也常有,可连喜信都没有,就急吼吼的要结儿女亲家,秦林可算古往今来第一号急xìng子了。

    但看着秦林的目光,却不像的笑容那么轻松,不少人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新进崛起的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秦将军了,听口气,如果秦林有儿子的话,身为宰辅之子、又刚刚夺得新科状元的张懋修,是很乐意和他结成儿女亲家的,连张居正也没表示反对……

    张居正把袍袖一甩,冲着秦林厉声喝道:“插科打诨,真是个泼皮无赖,还不快滚!”

    仔细看,张相爷虽然板着脸,嘴角却一直在抽动,显然是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心头暗道:小子,你倒是坚持到底啊?看老夫不收拾你!

    老泰山啊,我哪儿无赖了?我一直很认真的好不好,尤其是对紫萱,嘿嘿……秦林jiān笑着冲张居正作了个揖,就自动滚蛋了。

    咱们秦长官可不会老老实实滚出相府,他贼头贼脑的,没多久滚啊滚的就溜到后院去了。

    和正式通报有人带路不同,偌大的相府,秦林虽然趟熟了,没人带路也不知道张紫萱在哪几呀!

    没头没脑的乱转一阵,虽然相府灯火辉煌,这晚上也有点不辨东西,秦林又不好问人。

    忽然听见莺声燕语,见是张紫萱身边的两名贴身丫环从huā间石径走过来,他才满脸堆笑,走上去唱个喏:“两位妹妹,你家小姐在哪儿?”

    两位丫环掩着口,嘻嘻的直笑,就是不答话。

    “那没头苍蝇啊,也不知认了多少姐姐妹妹?怀琴、司棋,你们可不要被他骗了哦!”清朗动听的声音就算带着几分戏谑,在转了半天的秦林听来却不啻仙乐,幕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张紫萱分huā拂柳,青丝如瀑、白裙胜雪,正盈盈而笑。

    怀琴、司棋两个掩口直乐,明明是小姐自己快要被这位秦将军骗走了呢,偏要拿我两个顶缸,真是贼喊捉贼啊!

    不过张紫萱外柔内刚,颇有乃父之风,她俩可不敢辩解,嘻嘻笑着赶紧溜走。

    秦林瞅瞅四下无人,一个箭步就冲上去,老实不客气就把人家相府千金的手儿握着,嘿嘿的坏笑:“我才不骗什么姐姐妹妹呢,那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骗了你一个,什么怀琴啊司棋的,不都得成我老秦家的人?”“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臭不要脸的!”张紫萱白了他一眼,脸儿有些发红,掐了他一下:“有贼心没贼胆,刚才你怎么不坚持到底,咬定鹿和雁是给我父亲的?”秦林坏笑着,附到她耳边低声道:“我哪儿敢?我怕首辅帝师太岳先生把毛脚女婿充军发配,那就呜呼哀哉啦!”

    灯火映衬,张紫萱笑靥如huā,莹白如玉的脸蛋上微有红晕,耳垂晶莹玉润,直叫秦林心旌摇动,忍不住含住她耳垂tiǎn了一下。

    “讨厌”张紫萱赶紧把他推开,一颗芳心却是砰砰乱跳,早已失了方寸,忽然想到刚才问起的那句,强自镇定,深邃明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坏坏的一笑:“秦林,我问你,刚才不是说什么芝麻、西瓜,哼,且不提把我比成西瓜未免不伦不类,就是你那徐大小姐,难道也是芝麻?”秦林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那是香瓜。”

    “另外还有青苹果、水mì桃对不对?”张紫萱忍不住踩了秦林一脚:“你开水果铺子呢?”猫郑重宣布:明天起恢复两章更新…………顺便提一下,又到月底,月票过期前,还是投了吧,嘿嘿。@。

荆湖卷 468章 前倨后恭

    “哎呀妈呀,秦长官饶命,饶命呐!”

    秦林回家之后不久,徐文长凄厉的喊叫声就划破了京城寂静的夜空。

    大厅之中,老疯子徐文长顶着一头乱糟糟如同鸟窝的huā白头发,像猴子似的跳来跳去,动作灵活得根本不像今年近huā甲的老头儿。

    他颌下那部黄不黄、灰不灰的胡须零零落落,不复之前的茂盛,空中还有几根胡子随风飘飘dàngdàng。

    秦林紧追不舍,“老疯子,老子早看不惯你那几根黄毛了,今天不把你胡子全拔了,难消爷心头之恨!”

    陆远志、牛大力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闯祸精也帮着秦林围追堵截,原以为徐文长插翅难飞,哪知这老疯子体力实在好得过分,也不知他干瘦的身体里哪儿来的力气,被三个棒小伙子撵得鸡飞狗跳,居然半天都抓不住他,最后倒是秦林他们三个先累得直喘粗气。

    趁着秦林累得不行,徐文长一叠声苒喊冤叫屈:“长官,老头子也是为了您好啊,张家小姐年方十八,也老大不小了,您趁早和老泰山挑破窗户纸,免得节外生枝嘛!”“我看你才节外生枝!”秦林狠狠瞪着徐文长,嘴里直喘粗气。

    他也知道徐文长是替自己着急,毕竟这时候十六岁上下出嫁属于平常,张紫萱十八岁了,已经算得上“剩女”所以老疯子就借送礼物搞了当众逼宫的一出戏,和别别扭扭的老泰山彻底摊牌。

    可秦林不这么想啊:你妹的,十八岁才刚刚成年好不好?老子有的是时间和张相爷,哦不,是老岳父软磨硬泡,用得着你徐文长来瞎搅和?

    皇帝不急太监急嘛!

    “听着,老子的事情自己会办,用不着别人乱掺合!”秦林看看也差不多闹够了”徐文长的胡子也拔了一小半,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徐先生,再有下次的话,你那胡子就一根不剩了!”

    徐文长唯唯称是,脸上仍旧带着点嬉皮笑脸,心头却是一凛”秦林这话里头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十足十……

    雄略之主”权柄自持、方略独断,他需要能辅佐谋略、出谋划策的刘伯温,而不需要找个代替他做出决断的诸葛亮。

    秦林不是阿车好在秦林对徐老头子还是相当看重的,以近乎开玩笑的方式划出了各自的范围”这件事便就揭过,徐文长也就松了口气。

    “喂”你们半夜三更的搞什么啊,还睡不睡觉啊?”徐辛夷穿着件家居的夹衣,带着shì剑和几名女兵走过来,很有些不满。

    晓得秦林是去相府,少不了和那位干金小姐相会,徐大小姐未免有些酸不溜丢的,夜里满心打算要在卧榻之上重整旗鼓,和秦林再决雌雄,结果等了半天听到厅上一阵喧闹,她就气鼓鼓的带着丫环跑过来了。

    徐文长一见大小姐”顿时就矮了三寸”缩头缩脑的想开溜。

    陆胖子是没事还要找事的闯祸精,哪里肯放过他?端着张胖脸,

    立马开打小报告:“启禀夫人,这个老疯子不安好心”咱家长官让他准备给相府的礼物吧,他准备了一只金鹿、一只金雁”就是《诗经》里头下聘礼的古制,这不存心捣乱吗?”

    “秦林,今晚有没有和紫萱妹妹见面哪?”徐辛夷眯起了眼睛,在秦林身上嗅来嗅去。

    秦林心虚,赶紧躲开:“你属狗的?再说了,好像今天这事儿……”说着他就一脸无辜的指了指徐文长。

    老疯子晓得自己大难临头,赶紧脚底板抹油,加速逃窜。

    哪里走得了?徐辛夷一声令下,shì剑等几名女兵已把老疯子叉手叉脚的抓住,饶是徐文长智计百出,也只能望空感叹:最毒fù人心,这番吾命休矣!

    徐辛夷叉着腰,睁着杏核眼四处瞧:“治疯弃的银针呢?”“没带啊”陆胖子无奈的摊着手。

    徐文长一脸庆幸,这次真是佛菩萨保估啊!太上老君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元始天尊,保估俺徐某得脱此难,猪牛羊三牲福礼祭奠…………

    哪晓得胖子突然咧着嘴坏笑,脸上肥肉一抖一抖的:“不过有梅huā针。”

    我靠,梅huā针是给病人挑脓包、血肿用的,又粗又大,扎下去还得了?秦林浑身恶寒,朝胖子一竖大拇指。

    徐文长投向陆胖子的眼神充满了幽怨:你、好、毒nn

    有陆远志和牛大力两个闯祸精就够呛,还多了徐辛夷这女魔头和手下一群娘子军,老疯子被撵得哎哟皇天的鬼叫,一把老骨头都快被拆散了。

    秦林瞧着徐辛夷大逞威风,心下却是若有所思,还是张紫萱说得对,瞧见“香瓜”他又有点想“青苹果”了,酸酸甜甜的小青黛……

    暖风频吹运河两岸,杨柳枝随风轻舞,繁忙的京杭大运河最北段通惠河上,华北地区春表夏初暖融融的日头把船工、纤夫们晒得额头直冒细汗,全身每一块筋骨都舒活开了,号子喊得格外得劲儿。

    好一派充满生机的人间四月天!

    众多运载漕粮和旅客的漕船之中,一艘形制奇巧的官船格外引人注目,且不说重楼飞檐、雕粱画栋,就连两侧的船板都被桐油刷得锃光瓦亮,岸上替它拉纤的纤夫,也不像别的船光着脊背、穿件破烂衣衫,而是一水儿的蓝褂、黑kù,腰扎白手巾,齐齐整整。

    甲板上,四名劲装女子姹紫嫣红,或英气勃勃,或jiāo憨可爱,容貌各擅胜场,趴在栏杆上看着与金陵迥异的北地风光,互相嬉笑打闹,殊不知自己也成为了运河上一道觏丽的风景线,吸引了南来北往旅客的目光。

    官舱之中,青黛一袭淡青sè彩huā边的裙子,头发随意的挽起,斜斜的插着一根筷子当作发钗,俏皮可爱中更增清丽之sè。

    只不过此时小丫头低垂着头,约略带着点婴儿肥的娃娃脸,带着几分若隐若现的不耐。

    因为同船北上的三婶沈氏,正在旁边喋喋不休:“大姑娘,也不是婶儿说你,姑爷既做了大官,怎不提携你父亲,叫他还在四川蓬溪做化品芝麻官?就连你三叔,也是荆王保举的,秦哥儿没出什么力吧?

    做大fù,就要有大fù的样子,该争的还得争………”

    嗯,嗯,青黛老老实实的答应着,手玩弄着衣角,眼睛盯着脚尖的绣huā鞋,那些话却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半句也没记在心上。

    这一路上啊,三叔和三婶不停的说这说那,可怜的小青黛,耳朵都快吵得聋掉啦!

    李建方任凭老婆唠唠叨叨,自己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摆出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却是专心专意听着青黛的回答。

    从崭州到京师,这五千里路上李三爷可把秦府叔老爷的架子摆足了,崭州出发走长江水路到南京,是湖广锦衣卫千户石韦石大人派的锦衣校尉;

    到了南京就接到消息,侄女婿秦林又升了官,应天府尹王世贞的公子王士碟带了礼物托他们转送,言语格外客气,又有庚字所百户韩飞廉鞍前马后的奉承,就连魏国公也招他们进府,吃了酒,托他们带东西给徐辛夷:等接了青黛从扬州转进大运河,那扬州知府归慕光亲自接风、漕运总督李肱派大管家拿帖子来拜,更是可把李建方两口子兴头得不行。

    连这艘船和一应huā费,都是漕帮准备好的,船老大竟是漕帮的一位红旗大管事,漕运总督李肱又给沿途军兵发了火签,结果运河上过闹、

    翻坝,别的船排队排两三天,这条船一到就直接过去,沿途漕军的把总、千户都是拿手本、报履历、跪接跪送。

    李建方两口子本来对功名利禄就看得重,这下子越发来了兴头,一寻思不都是沾侄女婿秦林的光吗?青黛是个老实疙瘩,不会邀宠、不会替娘家要这要那,咱们做叔叔、婶婶的就得多教导教导她嘛!

    这不,沈氏口口声声替青黛老爹李建中说话,可毕竟忍不住,拐弯抹角的就把自己丈夫也搭上了。

    李建方听她说得太lù骨,咳嗽两声,把茶碗给放下了:“咳咳,青黛侄女啊,别嫌你婶fù道人家话多,论起来叔叔婶婶当初对秦哥儿也不错吧?原来他还在医馆当学生,别人都不待见,唯独叔叔见他天庭饱满地格方圆,绝非池中物,所以你爷爷问起你们俩的婚事,三叔我是力排众议,一力支持呀!”

    得,当初李建方巴望青黛嫁给荆王世子朱由樊,恨不得一口把突然冒出来的秦林活活咬死,等秦林扶摇直上,这话里话外就全变样了,前倨后恭一至于斯。

    青黛忽然抬起头,冲着李建方甜甜的一笑:“知道了啦,叔叔婶婶看人最准了,从来不计名利,我一定会对秦哥哥说的,其实呢,秦哥哥为人很好的,就算有什么误会,他一定不会记在心上,只念别人的好呢。”

    李建方和沈氏互相看看,都有点脸红了。

    硕大的硬帆吃饱了东南风,船速本已很快,那些纤夫还一个劲儿的喊着号子卖力气,拉着官船不停超过别的船,而别的粮船、客船也都主动避让,替它让开水路。

    “奇哉怪也,这艘船又没打官衔灯笼,看起来不像官府家眷船,怎么别的船都乖乖避让?”

    将近京郊东便门,另一艘船上,几位文士打扮的人瞧着青黛所乘的大船,颇觉诧异。@。

荆湖卷 469章 武状元

    东便门这边游船上七八名年轻人,虽然都穿着长衫、扎着方巾,

    但一个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绝非寻常的读书人。

    好sè而慕少艾,都朝着对面驶来那艘漂亮官船上看,对着甲板上四名shì女评头论足,谈些风流韵事。

    “风流韵事?诸位就别白日做梦啦!”内中一位国字脸、剑眉星目的大汉忽然发笑:,“沈兄,咱们虽沾着进士两个字,其实和士林君子们八竿子都打不着,也学他们坐着游船泛舟运河赏huā,忒也惹人笑了”这风流韵事也是那些风雅人儿才有的,咱们这群大老粗就别指望啦!”

    姓沈的身量不高、身材不壮,眉眼有几分滑溜,闻言就笑道:“俞兄,咱们武进士虽然不值钱,总算和人家是庚辰科的文武同年,他们游得,咱们为什么不能游?何况文武殊途同归”岂不闻出将入相么,刘状元尊翁以文臣世家之后而居武职一品,执掌锦衣亲军,便是吾等表率啊!”

    “文武同年,那也得寿别人认不认!”姓俞的大声说着,神sè间带着几分抑郁难伸之气。

    这艘船上的青年都是庚辰科的武进士。

    大明朝文贵武贱,文进士有传胪大典,凡是金榜题名的立刻就在家里或者客栈升起公座,随从叩拜参见,走在街上人人都说是文曲星来了,何等荣耀!

    这群武进士呢,同是庚辰科出身,和人家是文武同年,可不要说什么传胪大典了,就是走在街上都没人理会,出去拜客吧,别人先是一听进士二字就眼睛放光,等弄清楚前头还多了个“武”字立马笑脸就垮了。

    兵部传见,出来叮,郎中都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尚书shì郎的面前见不到,这群武进士在京城别说什么颜面风光了,简直是放屁也不响!

    这不,出来游船吧俞咨皋是一肚子的怨气,他父亲病重做儿子的本该留在榻前shì疾,老爷子却舞着大棍子把他赶出来和同榜朋友一块游船,心里能好过吗?

    沈有容察言观sè就知道朋友想着什么”心头喟叹一声低低的道:“俞兄还不明白令尊苦心?令尊武功兵法不逊戚帅,然而一生中七次méng冤受屈、四次贬官夺荫、一次含冤入狱甚至差点儿被开刀问斩,都是吃了,倔强,二字的亏,他不想你重蹈覆辙啊!咱们今科的状元郎刘承禧刘兄,乃锦衣刘都督之子,你借这同榜之谊……”

    俞咨皋知道朋友说得有理”可想到父亲病势凶险,就怎么也乐不起来,以他对老爷子的熟悉,觉得很有可能父亲是在用一口真气强撑,

    被各位武进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神sè十分骄傲的白脸青年就是刘守有之子、新科武状元刘承禧。

    他倒是兴致很高虽然武进士的头名并没有正式的状元称号但早就俗称武状元了,此次庚辰科,首辅张居正的儿子张敬修夺得状元,他作为锦衣都督刘守有的儿子夺得武状元这文武交相辉映,一时传为佳话呀!

    的确武状元连文状元的脚指头都不如”甚至含金量不一定比得上一个举人,以刘守有的身份地位,也只在家里随便摆了几桌,亲信下属和亲朋好友庆祝一番就算完了”可毕竟有了武状元的身份,刘守有要走门路提拔自己儿子,也更加名正言顺不是?

    “这四名shì女丽sè姝异,各擅胜场,不知哪位才是巨眼识英雄的红拂女”咱们之中有没有携美夜奔的李靖李卫公?”刘承禧谈笑风生”

    看了看对面船上英气勃勃的四女,理着腰间宝剑的剑穗”故作倜傥潇洒之状。

    “那自然是武状元刘大哥您了!”沈有容极会拍马屁,大声道:,“名臣世家,允文允武,将来必为咱们大明朝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走到哪里不是美人青目?”

    刘承禧哈哈大笑,一时间万分得意,他相貌也只能说过得去,不算丑,不过凭借锦衣都督刘守有的权势地位,无论京师教坊司、胡同里的勾栏院还是正阳门外的南戏班子,那一处的当家huā魁不是他刘公子独占鳌头?

    众多新科武进士也拿他好一阵吹捧,原因没别的,武进士比起文进士简直连狗都不如,既然本科武状元是锦衣都督刘守有之子,那么只要刘承禧稍稍顾念同榜之谊,大伙儿仰仗他的地方可多得很呢!

    这么多人武进士,唯独俞咨皋本来xìng子严肃不善溜须拍马,又担心着父亲的病情,闷在那里不言不语。

    刘承禧见了就有八分不高兴,因为俞咨皋是正儿八经的名将之子,论军略论武共都比他厉害,庚辰科却是刘承禧考取了武状元,他自己心头有鬼”却总疑心俞咨皋不服气,取笑道:“俞老哥啊,你怎么不说话?哈哈,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你也瞧得呆了?赶明儿小弟送你两个歌姬,却也不输那船上的南国佳丽。”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再说娶妻娶贤……”俞咨皋还要往下说,却被沈有容死死拉住,不准他再说下去。

    “傻子,怪不得你那老爹一辈子磋砣蹭蹬,活该!”刘承禧心头暗骂,一边寻思怎么整治俞咨皋”一边又往那船上看。

    那四位美人儿前头三个容貌倒也算不上国sè,胜在英气勃勃,比起huā街柳巷那些庸脂俗粉,自然强过无数倍;最后一个稚气未脱、jiāo憨可喜”笑嘻嘻的格外惹人怜爱。

    忽然珠帘高卷,身穿彩边青布裙、头上斜斜插着筷子做荆钗的少女走到甲板上,扶着栏杆向京城眺望。

    但见她娃娃脸约略还带着些婴儿肥,白里透红的肌肤吹弹可破”不施粉黛越发显得清丽出尘,便如荆楚深山空谷中的一株瑶草,丝毫不沾人间烟火气。

    刘承禧直着脖子看傻了眼,眼睁睁瞧着那大官船把自己船超了过去,脖子也从左到右拧了一百八十度。

    “哎呦呦……”新科武状元突然叫起来”武进士们仔细一看,原来他脖子扭到了”歪着头在那里呼痛。

    幸好沈有容学过推拿按摩”替刘承禧推拿活血,这才把脖子慢慢正过来。

    “好、好一位南国佳丽!小爷我北地胭脂见得多了,怎么会一会她才好?”刘承禧脖子一正过来”就开始打起鬼主意,忽然把脸一虎:“船家,你早上没吃饭?怎么就叫别人船超过去?快,快给我追上!”

    船家一溜小跑过来,苦着脸赔小心:“刘状元,人家的船是漕帮总舵出来的”上头还插着长江水路总瓢把子、南北运河总甲田七爷的认旗,这运河里头遇闹过闹、逢坝翻坝、见船超船,咱就给它让开水路了。”

    “哼”原来是漕帮总商的家眷!”刘承禧不屑的哼了一声,商贾而已,能和锦衣卫相抗吗?老爹刘都督随便伸个手指头,就能把那啥田七爷压得喘不过气来!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刘承禧当即和朋友们弃舟登岸,骑马往前头赶去。

    俞咨皋有着十二分不耐”抵不过沈有容作好作歹的劝,不情不愿的也跟在刘承禧等人后头。

    通惠河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北段,本来可以一直通到京城里头的积水潭、中南海,但因为河段淤塞和城防建设,万历年间一般漕运就到京师北城东南角的东便门为止。

    京杭大运河是整个〖中〗国的经济大动脉,沟通南北、转运漕粮,每天这里吞吐的漕粮货物万万千千、旅客纤夫船工千千万万,东便门一带也就变得格外热闹,格外杂乱,酒楼赌馆密布”sī娼丐户连片,三教九流混杂其间。

    青黛一行人从漕船上走下来,立刻就引起了注意,很有些不入流的小毛贼跃跃yù试,但看李建方穿着八品官服”来时坐的船又十分华丽,漕帮众人态度异常的谦恭,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不敢贸然出手。

    “嘻嘻,咱们早来了两天,等会儿叫秦哥哥大吃一惊!”青黛完全不知道已经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小丫头很开心,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她的秦哥哥啦。

    “小心、1卜心!”李建方指挥着漕帮的工人替他搬东西,这趟他带了许多湖广一带的土特产,准备送给太医院的上司、同僚,好尽快立住脚跟。

    漕帮的人晓得秦林住处,骑着马飞快的跑去报信,甲乙丙丁四位则东张西望,觉得京师的风物又与南京大相径庭,样样看着都觉得有趣。

    三个醉汉歪歪倒倒到朝这边走过来,两边的闲汉、力夫无不sè变,直朝再边躲。

    甲乙丙丁警惕xìng很高,立刻把青黛护在身后。

    结果那三个人没往这边来”而是往李建方堆在地上的箱笼撞了过去。

    “哎呀,谁他妈不长眼,弄东西把俺崔四爷绊一跤?”为首的汉子假装跌了一跤,回头骂骂咧咧的就要揪李建方。

    只见他身胚雄壮,敞xiōnglù怀,下巴生着老大颗黑痣,上头长着几根毛,正是京师有名的一撮毛崔四爷。@。

荆湖卷 470章 四不像VS真功夫

    难怪码头上的闲汉、力夫害怕,一撮毛崔四爷是什么人。京师地面上舟大拿!拳打山东山西,脚踩黑白两道,在京师江湖道上他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崔四爷心眼狠,曾经有山东好汉、泰山摆擂台七七四十九天会过天下英雄的摩云金翅成铁海到京师这片充过江龙,和崔四爷当面叫板,四爷和他客客气气的,第二天成铁海就被东厂、锦衣卫派大批大内高手抓进了诏狱天牢,到现在还没出来,生死不知。

    崔四爷手面阔,有人曾经看见张相爷府上管家游七和他一块坐在便宜坊吃烤鸭,还有人说崔家老爷子过七十大寿摆酒,东厂二档头陈应凤陈爷亲自登门拜寿,更有人信誓旦旦的声称,锦衣卫刘守有刘都督过年的时候派仆人飞片子,崔四爷也接到过一张。

    不过,崔四爷势力越来越大,早就不用亲自出手了,成天往来的都是儒林名士、举人贡生,还给自己头上捐了化品官衔,俨然京师里头的一位缙绅那些绿林道上的事情,有他的徒子徒别打理,自己是不沾手了。

    今儿是什么风把崔四爷吹出来了,打扮得像个泼皮破落户,玩出碰瓷的戏码来了?敢情是崔四爷闲来无事,找人消遣消遣?

    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喜四爷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若不是有足够的理由,怎么会亲自出来做这种脏活儿?

    不远处的茶棚里边,武状元刘承禧和一群武进士,边喝茶边关注着那边。

    有人巴结奉承道:“刘大哥果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等那小娘子被老崔欺负,咱们再出去英雄救美,刘大哥不就抱得美人归了吗?”

    刘承禧哈哈大笑,满心欢喜。

    俞咨皋十分不耐,拔脚就要往闹事的那边走”闷声闷气的道:“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好歹也是名臣之后,刘都督怎地…………”

    沈有容竭尽全力才拖住他,看看刘承禧没注意这边,赶紧低声道:“俞大哥,暂且消消火”和咱们又没有关系“……”

    正说着,就见俞咨皋把眼睛一瞪”沈有容只好改口:“好吧好吧,晓得俞兄急公好义,不过咱们谁管得了姓刘的?看看,看看再说嘛,

    实在不行咱们悄悄去报五城兵马司,找巡城御史来”神不知鬼不觉就给刘承禧搅合了,也免得他记恨咱俩。”

    听了这话,俞咨皋觉得有理,毕竟老爹生着重病,对方又是锦衣卫刘都督的儿半。

    这边暂时按兵不动,那边早就闹成一团了。

    李建方早年也随父亲五湖四海走过,一看这阵势就晓得是遇到碰瓷的了,立马把脸一虎:“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们待要如何?一张片子送到顺天府,打你们八十大板!”

    崔四爷绕着圈儿把李建方全身上下看了一遍”嘴巴笑得咧到了腮巴子上:“我说这位老爷”您几品官哪?”

    李建方tǐng了tǐngxiōng脯,很自豪的道:“八品官。”

    太医院院使才五品官,院判正六品,太医都是八品官”只比院使、

    院判低,在医官里头已算高品。

    噗的一声”崔四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忽然抡起大巴掌狠狠摔在李建方脸上:“我草,还以为是尚ì郎、总督、巡抚呢,四爷我立马躲开,原来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也敢在京城池面上充大头!”

    李建方只是个医生,哪里当得起这一巴掌?立马就被打得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老三!”沈氏喊着丈夫排行,像护犊子的母兽一样扑了上去,

    护住丈夫,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京师地面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远处几名挎着腰刀铁尺巡逻的捕快似乎注意到了这一幕,也给沈氏带来了莫大的信心,可那几名捕快看清楚是崔四爷之后,立马像兔子似的溜走了,连个屁都没敢放。

    沈氏一下子傻了眼,她是崭州乡下的fù人,在自己家里搬弄是非、

    家长里短的当然是行家里手,到了京师地面,天子脚下,居然遇到恶霸横行,男人也被打晕了,连捕快也不来帮忙,她顿时不知所措,整牟脑袋嗡嗡直叫。

    “坏蛋,不准打我三叔!”青黛冲过去,怒气冲冲的指着崔四爷:“别以为我们好欺负,我秦哥哥是锦衣卫的大官!”

    呵,这小丫头真水灵!崔四爷暗叫一声好,心说怪不得被刘承禧看上,换了四爷我也动心哪,要不是刘大公子先说了,还真舍不得放她走。

    至于什么锦衣卫的大官,崔四爷听了差点没把后槽牙笑掉,身后就是锦衣都督刘守有的公子,1卜丫头你还说什么锦衣卫的大官?能大得过刘都督?

    “小娘子,你那情哥哥啊,也盖不过四爷我”崔四爷笑呵呵的,完全没把小姑娘的话放在心上。

    他带来的手下冲着崔四爷把大拇指一竖:“小丫头,不妨告诉你,京师正阳门内归五城兵马司管,正阳门外归咱们四爷管,白天归顺天府管,晚上还是归四爷管!”

    说着,那泼皮就伸手要提青黛。

    “保护小姐!”甲乙丙丁四女只管把青黛护在身后,四柄长剑闪着寒光交错横在身前。

    那泼皮早就得了授意,竟抢上前来。

    只见剑光交错,啊的一声大叫,那泼皮赶紧退下,手掌虎口处鲜血淋漓。

    崔四爷大怒,他这手下实是一把好手扮成的泼皮,居然不小心被这几个小姑娘所伤,要是不把她们吓得半死,岂不辜负了刘大公子的重托?

    “敢伤四爷我的弟兄,只怕这几个女子是白莲教的妖人,来人呐,抓她们去顺天府!”

    崔四爷呼喝着,立刻就有准备好的上百条黑衣大汉从各个胡同、茶楼酒肆蜂拥而出。

    甲乙丙丁四女横到当xiōng,把青黛牢牢护在身后,左手则mō到腰间,扣住了掣电枪。

    漕帮派来护送她们的二十名好手,因为到了京师”一半就随船老大去通知秦林了,留在这里的不过十人,当即呼喝着,亮出田七爷的认旗,喊东便门码头这边漕帮的弟兄过来护驾。

    当即两边乒乒乓乓的打了个满堂彩。

    漕帮虽强,总舵在扬州,京师这边力量不足,仓促之下又没有准备”实没想到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崔四爷突然发难;崔四爷的手下却是早有准备,砍刀、铁尺、木棍一应俱全。

    漕帮的船工、纤夫空有一把力气,却被崔四爷手下的江湖人物打得节节后退,眼看就要逼到青黛身拼了。

    “凡遇危险”秦长官早已许咱们格杀勿论!”女兵甲临危不惧,沉声吩咐三位姐妹”“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咱们先打死那个什么四爷。”

    掣电枪可以拔出即射,但打一枪就得重新灌子弹,于是甲乙两女仍旧不动,丙丁两个就拿着枪悄悄瞄准崔四爷。

    “如果打脑袋的话,会像西瓜那样炸开吧?”小丁喃喃的念叨着,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跃跃yù试。

    甲乙丙三女想起在南京练习时拿西瓜打靶的场景,都是一片恶寒。

    可就在此时”情况起了变化。

    “美人别慌”我来救你!”刘承禧高声呼喊,非常拉风的带着武进士们,猛虎下山一样冲进了战团,拳打脚踢所向披靡”原来大占上风的黑衣大汉们顿时不支,lù出败相。

    崔四爷正笑呵呵的要配合演戏呢”没想到来的武进士当中,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人突然砰的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

    “什么人假戏真做啊,有没搞错,好疼!”崔四爷捂着脑袋气急败坏,只觉脑袋不像被人拿拳头打,像是被牛踢了一脚。

    俞咨皋早就看不惯他了,趁乱狠狠砸了他一拳,又跑到别处去拿黑衣大汉开练了,沈有容紧紧跟着他后面,哭笑不得。

    俞咨皋虽然真打实干,却不如刘承禧漂亮,武状元果然了得,左边一拳捣出,黑衣大汉哇哇叫着坐倒在地,右边一指,便有人被点中xué位,当即变成了木头人,一记扫tuǐ,更是三五个人横着飞出去,几乎和被犀牛撞到了差不多。

    换了别人,也就骗过了,可甲乙丙丁是什么人?练的武功已有江湖上二三流的水准,辅以分进合击之术连白莲教长老这种一流高手也能抗衡,当即给他识破了。

    “哇,那一指是东海桃huā岛的弹指神通?好帅哦!”女兵甲故意鼓掌。

    刘承禧越发兴高采烈,假模假样的功夫更是夸张,一掌击出,黑衣大汉赶紧配合,竟倒退着十几步撞到了墙上,嘴里还很应景的吐了几口血。

    女兵乙又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降龙十八掌?”

    “看看看,还有西域的韦陀指呢!”女兵丙补充。

    小丁也道:“那膝法像是南方暹罗的功夫!”

    “东南西北都有,那他到底是用的什么功夫,是什么人啊?”甲己丙一起问道。

    小丁眨巴眨巴眼睛,弱弱的道:“四不像?”

    扑哧nn甲乙丙笑得前仰后合,青黛抿着小嘴儿直乐。

    听到这句,正在大展威风的刘承禧顿时脚底板一滑,摔了个嘴啃泥,偏偏配合他的黑衣大汉不明就里,还跟着往后跌,直把刘承禧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忽然一个青衫方巾的青年人背着双手施施然走来,笑眯眯的问道:“各位老兄,假功夫表演完了,轮到兄弟我的真功夫了吧?”

    你谁啊?刘承禧和崔四爷互相看看,都不认识这人,就有黑衣大汉骂道:“什么真功夫,小白脸也敢来找死!”“混元霹雳指!”来人贼忒兮兮的笑着,慢悠悠的把手指头往前一伸。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那说话的黑衣大汉xiōng口绽出一团鲜红的血huā,他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xiōng口,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是引号上午的一章,提前发布了,呵呵,看在猫的诚意上,这个月票嘛,@。

荆湖卷 471章 绿帽刘都督?

    “秦哥哥!”青黛漂亮的摔娃脸上,笑容像huā儿一样绽放。水汪汪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原本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要不是甲乙丙丁拦在前头,她早就扑过去啦!

    此时此刻的女医仙,心中只剩下情郎一人而已,连他谈笑杀人也视而不见,少女的一颗心比水晶还透明,久别重逢后的欢欣和喜悦,就明明白白的写在略带婴儿肥的脸蛋上、写在jiāo憨翘起的chún角、写在弯弯的眼角眉梢。

    甲乙丙丁四女则齐齐的叹口气:京师历练一番,咱们秦长官装模作样的本事又见涨啊!待看到秦林身后那个圆滚滚的身形,以及胖子熟悉的猥琐笑容,女兵甲鼻子里哼了一声,把脸儿侧开。

    使出混元霹雳指的年轻人,正是青黛的新婚丈夫秦林秦长官,微笑着朝小妻子点点头,他又踱着四方步子,慢悠悠的走入场中,神情云淡风轻、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简直就像这里并不是两帮人马大打出手、鲜血和死伤者遍地的格杀场,而是垂柳依依、鸟语huā香的后huā园。

    无论刘承禧为首的武进士,还是一撮毛崔四爷的党羽,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方寸大乱,看秦林身后一高一胖两名随从都是远远缀着,他赤手空拳的走过来,人人心下惊疑不定:难道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真是不世出的绝顶高手?

    崔四爷使个眼sè,一名身高体壮的黑衣大汉冲过去,指着秦林骂道:“哪儿来的小毛贼,敢在四爷地盘上横着走?到京师地面,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秦林皱了皱眉头:“难道你爹妈没有教过,说话乱喷口水很不卫生吗?”

    那大汉当即大怒,迈开大步冲过去”抡着拳头就是一招力劈华山,他身高力壮直如头牯牛,满拟一拳头就把这笑容格外惹人窝火的小子砸扁了。

    秦林笑容可掬,伸出左手小拇指凌空虚点,软绵绵慢吞吞没有一丝力道,怎么看都不像武林高手。

    偏偏又是砰的一声脆响,那黑衣汉子xiōng口血huā四溅,足下一顿就跌翻在地,抽搐几下,牯牛似的一条大汉,竟再也爬不起来!

    和他拼了!四爷手底下都是生死见惯的勇悍之辈,当即又有六七名黑衣壮汉朝着秦林冲过去。

    崔四爷却发现不对劲儿,刚才秦林又使混元霹雳指的时候,他顺着声音看过去”似乎房顶上有火光一闪,登时心头就打了个突儿,这手下弟兄又冲过去,他就赶紧阻止:“弟兄们,住手…………”

    哪儿来得及?秦林嘿嘿冷笑:“这么多人啊,得换六脉神剑一关冲剑、少泽剑、商阳到……”

    只见他双脚不丁不八,弓腰塌背门户大开,神情轻松自如,双手十指便如弹琵琶似的连连挥出,空中不闻劲气破空之声”唯有霹雳连连炸响”转眼间数丈之外的黑衣大汉尽皆摔倒在地,最多抽搐几下便不再动。

    这、这是什么功夫?

    全场骇然,武进士们更是瞠目结舌。

    凌空点xué之术江湖上也有耳闻,但非有数十年精湛内功的顶尖高手不能使出”传闻也就包括白莲教主、武当王真人、乌斯藏扎论金顶寺威德法王在内的寥寥数人能够做到,没想到今天却在一今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身上见到这种绝世神功。

    而且这位大高手运功之时挥洒自如”并不需要摘叶飞huā,竟以本身内劲催发无形剑气伤人立毙,这份功力非但独步宇内,直可震古烁今!

    全场鸦雀无声,扑倒僵卧的黑衣大汉身下殷红的鲜血泊泊流出,在地面上流淌成了小溪,秦林的目光扫到哪里,被他目光bō及之人便心胆yù裂。

    武进士们看得呆了,和这人相比,自己练的那点弓马刀枪的玩意儿,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啊!

    沈有容屏住呼吸,良久才倒抽一口凉气:“老天,这、这是什么功夫?”

    “大概是火枪功吧”俞咨皋若责所思。

    秦林把这位方脸汉子看了看,觉得有点儿眼熟,笑着大声道:,“弟兄们,西洋景儿戳穿了,现身吧!”

    话音落地,四面的屋顶上就站起来十名亲兵校尉,每人手里都端着双枪。

    原来所谓的混元霹雳指只是秦林闹的噱头,他往哪儿指,趴在房顶的亲兵就朝哪儿开枪。

    这十名亲兵都是上千发子弹喂出来的神枪手,五十步内指哪打哪儿,指鼻子不会打到眼睛,有他们在,秦林想玩一阳指就玩一阳指,想玩六脉神剑就玩六脉神剑,就是什么九天十地菩萨摇头怕怕霹雳金光雷电掌,那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咳咳,不好意思啊,和大伙儿开个玩笑”秦林咧着嘴呵呵笑,朝四面八方做个罗圈揖,“雕虫小技,叫街坊邻居们见笑了。”

    这时候没人能笑得出来,地上躺着的七八具尸首可不是假的,谈笑杀人、当街立毙,开玩笑,这是什么来头,什么手段?

    一撮毛崔四爷也是大风大浪闯过来的,自诩心眼狠、手段辣,可和对面这笑容可掬的年轻人一比,他顿时感觉自己过去做的那些自鸣得意的事情忽然变得像三岁小“孩子打架一样幼稚、滑稽、可笑!说出来连自己都不好意思!

    和崔四爷相比,秦林心眼更狠,手段更辣!

    心头一阵恶寒,崔四爷弓着腰作揖:“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小

    的姓崔,排行第四……”“原来是崔老四啊!”秦林哈哈笑着,指了指他下巴上的带毛黑痣:“好像我听说过,你就是那啥一撮毛嘛。”

    哎哟妈呀!崔四爷见秦林指过来,吓得hún飞魄散,亏得他这些年虽然享福,但还没把前头几十年的苦功丢下,赶紧抱头缩身来了招赖驴打滚。

    只听得砰的一声咱,原来站的地方,泥地上多了个圆圆的弹洞。

    黑衣大汉、武进士还有码头工人全都看得心惊肉跳:妈呀这打人身上岂不报销了?堂堂一撮毛崔四爷,号称京师地面上跺跺脚,大兴、

    昌平两县衙都要抖三抖的人物,岂不是像只鸡一样被宰了?

    “谁他妈乱放枪?刚才我是随便指着玩的!”秦林骂骂咧咧的,伸手在空中挥了几下,叱骂屋顶上的亲兵校尉。

    这一下了不得他手往哪儿挥,那儿的人就黑压压矮了一片也不管是四爷手下的黑衣大汉、漕帮的弟兄还是武进士,全都抱着脑袋赶紧蹲下,唯恐莫名其妙就被打一枪,岂不立马呜呼哀哉?

    好嘛这才眨眼的功夫呢,原来还站着的人就全蹲地上了。

    只剩下甲乙丙丁和青黛小丫头冲着秦林抿嘴儿直笑,秦哥哥又大展威风,把坏人打得落huā流水啦!

    秦林这才笑着走过去,青黛如同rǔ燕投林般扑进他的怀抱,又是开心,又是委屈,还有点儿害怕,小丫头又是哭又是笑:“秦哥哥,这些人可坏了,把护送我们的漕帮弟兄都打伤了呢!刚才青黛可害怕了……哎呀快给他们治伤吧流了好多血。”

    青黛也不避忌别人眼光,在秦林肩头擦着泪水,白里透红的娃娃脸擦得像个huā猫。

    “等会儿给漕帮的弟兄们看看吧,至于这些黑衣大汉就不必了””秦林抚mō着小丫头光洁顺滑的头发笑道:“死人是不需要治舟的。”

    怀中柔软的躯体微微一震,秦林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然后命令牛大力把一撮毛崔四爷提溜起来。

    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崔四爷,秦林啧啧叹息:“做什么不好,怎么要做白莲邪教逆匪?天子脚下,谋反悖逆,老兄,你要诛九族啊!”

    要是别人这么说,崔四爷早就大耳刮子甩过去了,这不胡扯吗?

    可秦林举手杀人、谈笑夺命,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崔四爷被他口气里的森寒吓得浑身冰凉,门牙咯咯咯直打架,极其艰难的挤出个笑脸:“不知、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是哪座府邸的衙内?崔四得罪您,该死,可、可也谈不上诛九族吧。”

    崔四话里有软有硬,昌平大兴两县、顺天府、五城兵马司,他都有门路,锦衣卫那边刘都督的公子就混在身后武进士群中,只要不被这无法无天的年轻人当场拿枪打死,过后还怕崔四爷找不到门路?

    嘿、嘿、嘿、嘿nn秦林四声干涩难听的冷笑,拍了拍崔四爷的脸。

    陆胖子跟着连连冷笑,摇着头看崔四爷就像看个死人,胖子笑得很有派头,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牛大力则声如雷霆,又好似狮子咆哮:“听清楚了,我家长官是锦衣卫指挥使、昭勇将军、奉旨督北镇抚司官校兼理诏狱,官讳上秦下林!”

    这一串官衔名号像阵炸雷,震得在场诸人头晕目眩,武进士群中更是人人抬头端详,俞咨皋甚觉诧异,沈有容则眼神带着几分热切。

    秦林赤手格象、御前救驾,说书先生编成段子传唱,京师之中fù孺皆知,不但得掌北镇抚司,奉旨办理刑狱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理刑奏章不经通政司而专达御前,甚至慈圣太后李娘娘还赐予玉佩,许他访委jiān佞密奏进宫。

    当今朝廷一等一的红人,除了秦林还有谁?字品不高、未曾荫封爵禄,那是年纪太轻,只要假以时日,以他护驾之功,还怕不飞黄腾达,官居一品,乃至封侯拜将?

    说实话,与其说武进士们羡慕刘守有由文入武,以名臣子弟而掌锦衣卫,封太子太傅、左都督,不如说更羡慕秦林这种自己一拳一脚打出来的英雄好汉,至于刚才插科打诨式的“混元霹雳指”早就被他们抛到了脑后。

    “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赤手格象的秦将军!”沈有容啧啧赞叹,“传说他一拳击出便有万斤之力,所以才能力敌疯象,今天咱们……”沈有容的声音低了下去,突然想到今天的处境未免太尴尬了。

    俞咨皋则仔细打量着秦林,心头疑huò不定:父亲说秦将军并没有什么盖世神功,今日一见也觉得不像练家子,如何便能格象救驾?莫非冥冥之中真有神佛保估?

    秦林不慌不忙等到牛大力吼完,众人惊诧莫名,他才笑嘻嘻的道:“本官屡破白莲邪教妖匪的悖逆大案,被他们视作强仇大敌,崔四爷想劫走本官的妻子,究竟是受哪位长老,或者奉圣、应劫两位使者的指派?”

    崔四爷的脸sè刷的一下变得雪白,整张脸上没有一丝儿血sè。

    混在武进士人堆里的刘承禧”起初见秦林与青黛相拥就妒恨交加,这会儿听说是他妻子,更是心火上冲:那么漂亮可爱、看上去年纪稚nèn的女子,怎么就是这姓秦的妻子呢?

    只可惜他也晓得秦林执掌北镇抚司”和自己老爹刘守有几乎平起平坐,否则的话刘承禧还真想学学高衙内”闹一出强夺人妻的好戏呢。

    最后一听,好嘛,秦林居然把白莲教的帽子给崔四爷扣上去了,刘承禧心头就是一寒,默默祝祷崔四爷讲义气,别卖了自己。

    义气两个字,崔四爷一向觉得是拿来讲的,但绝不是拿来做的,不管是刘守有还是秦林,随便哪个伸根小指头就能把他压得粉身碎骨。

    于是崔四爷决定不踩这趟浑水了”久在京牟”晓得厉害,他连连告饶:“秦将军,此事小人也是被人所愚,为难尊夫人的是锦衣刘都督之子”新科武状元刘承禧!他就在那群武进士之中,请秦将军明察!”

    哦?秦林眉头一挑”牛大力就把崔四爷像死狗似的扔在地上。

    呼~n全身几乎瘫软的崔四爷终于长出了口气,等此地事了,立马回去收拾细软,连夜逃出京师。

    老百姓瞧着一撮毛崔四爷tǐng风光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要是和厂卫的大头子相比,人家才是凶虎狡豹,他也只属于小猫小狗三两只。

    锦衣卫的两个大头子斗法,他这小鸡崽夹在中间,一不留神就得闹到夷三族的地步,什么基业、什么江湖地位,全都不要啦,赶紧跑吧,隐姓埋名,能剩条命活下来,那就是造化!

    刘承禧见状,知道是没法méng混过关了,只好从武进士堆里站出来,朝秦林拱拱手:“秦老哥,小弟刘承禧,替家父给您带个好儿。”

    果真是刘守有的儿子,新科武状元!

    那些不明就里的黑衣大汉登时放下心来,秦林再大,也大不过锦衣卫刘都督啊!

    青黛已把三叔救醒,李建方和沈氏看着这一幕直叫个心惊胆颤,他两口子虽然住在崭州,但因醉心功名,也晓得锦衣都督刘守有是多大的官儿,登时把他们唬得张口结舌。

    沈氏mí瞪着眼睛,唠唠叨叨的抱怨:“原说侄女儿不该抛头lù面,这下好了,给姑爷招来祸患,连你三叔也跟着挨打……”

    李建方比婆娘见的世面多,见那刘承禧对秦林并没有上司衙内对属官的傲慢,就赶紧把老婆拉了拉,让她闭嘴。

    青黛混不在意的瘪瘪小嘴儿,什么刘都督,多大官儿啊?在小丫头的心目中,这世上就没有秦哥哥不能解决的事儿,无论什么时候,她总是无条件的、百分之百的信任秦林。

    秦林听了刘承禧的话,心头只是连连冷笑,这官场上若没有亲眷、年谊、师生等直接关系,同衙为官的都是平辈,哪怕自己只是个指挥佥事呢,刘承禧也该叫一声老叔,他只肯叫老哥,难道刘守有还成我秦爷的叔伯辈了?

    靠,小子找死!

    秦林本就要对付刘承禧,当即翻脸,啪的一巴掌甩过去:“谁是你老哥?刘都督什么时候有你这么个儿子?你敢冒充官眷,招摇撞骗!”

    刘承禧本来武功还过得去,可被秦林暴起发难就打懵了头,又听他喝骂,只道秦林不相信,就害怕屋顶上的锦衣校尉痛下杀手,只好不予抵挡,一个劲儿的躲闪:“秦老哥,小弟真是锦衣刘都督的儿子,新科武状元哪……”

    好嘛,新科武状元被秦林追着狂揍,连手都不敢回,旁人见了啧啧连声:了不得,格象救驾的秦将军果真厉害,这不连武状元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刘承禧被秦林一顿大耳刮子甩得晕头转向,愣没明白秦林总不承认是怎么回事儿,结果秦林又叫陆胖子出手,把他骑在身下一顿狂揍,可怜刘承禧的小白脸最后脾起来老高,几乎和陆远志脸型差不多了一这不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终于,锦衣都督刘守有闻讯赶来,一张脸黑得可怕,带着手底下的大批亲信校尉将秦林团团围住,看看亲生儿子被打得差点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他眼睛就红得像要吃人。

    “怎么回事儿?”刘守有的声音带着十二分的寒意。

    秦林深谙恶人先告状之道,抢着把刘承禧一指:“刘都督,这人冒充您儿子!”

    噗~n张昭、庞清、冯昕,跟着刘守有来的这几名亲信锦衣堂上官,闻声差点没栽倒在地上去,刘承禧虽然被打得像个猪头,可确确实实是刘都督的嫡亲儿子,这还能有假吗?

    当着刘守有说刘承禧不是他儿子,岂不等于骂他戴绿帽,养了个野种?

    刘守有的脸刷的一下就绿了,指着秦林就要喝令拿下,拼着今天和秦林彻底拉爆,也要替儿子讨回公道、替自己挣回颜面。@。

荆湖卷 472章 指鹿为马

    刘守有领着大批亲信校尉,一来就把秦林、牛大力、陆胖子团团围住,另外又有不严校尉爬上了屋顶,和秦林的亲兵对峙,双方剑拔弩张,空气中布满了火药味儿,简直叫人为之窒息。

    又被秦林骂他儿子不是亲生的,气得刘都督五内俱焚,指着秦林你你你半天,手指头像得了羊癫疯似的直抖。

    四爷手底下的黑衣大汉们都从地上站了起来,自觉有了靠山,不像刚才那么惊慌失措了。

    崔四自己却只是连连苦笑,他先是利令智昏想讨好刘承禧结果惹到了秦林的内眷,刚才迫于形势为保命又出卖了刘承禧,今天无论刘都督还是秦指挥占了上风,过后人家转身就得收拾他。

    从来都是神仙斗法,小妖遭殃,不管刘守有大展威风,还是秦指挥变局翻盘,总之一撮毛崔四爷在京师地面上猖狂了十几二十年,黑白通吃、欺男霸女的日子,今天算走到了头……他在京城的这番基业都算是扔水里啦,能留下xìng命就算侥幸,哪儿还乐得起来?

    李建方和沈氏却是吓得屁滚尿流,锦衣卫都督刘守有,那得多大的官呀?就算在崭州,也听得他老人家大名。

    在他两口子眼里,石韦石大人就算了不起的大官了,可和这位左都督、太子太傅、掌锦衣卫事相比,简直连芝麻绿豆都算不上。

    秦林虽然官也当的不小了,可锦衣卫指挥使才正三品,赶左都督的正一品还差着老远,而且这才刚到京城多久啊,能比得上刘都督的势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糟了糟了,这次只怕连命都保不住”沈氏哭丧着脸,一个劲儿的埋怨丈夫:“都是你非得上京城”到那劳什子的太医院做医官,这下可好,怎么得了哇……”

    李建方也算见过世面的,可看见刘守有身穿绯红sè官袍,腰系玉、

    带,配宝剑”俨然朝廷一品大员,又有许多锦衣卫堂上官前呼后拥,

    偏偏铁青着脸看着这边,他就吓得tuǐ弯儿直发软。

    再加上耳边沈氏的唠叨,只觉顶门心一瓢雪水浇下来,原本进太医院、结交达官显贵、升官扬名的功利心,刹那间变作一片死灰,不禁抱怨道:“哪里想得到?原以为侄女婿是咱靠山”没想到他竟如此莽撞……”

    青黛倒是不害怕,躲在秦林的身后冲着刘承禧吐舌头,羞他不要脸,又低声问秦林:“秦哥哥,你没事儿吧?嘻嘻,三叔三婶向来胡说八道,你可别放心上。”“没事儿”秦林捏了捏她的手心,又眨了眨眼睛,附在她耳边道:“信不信秦哥哥叫刘守有把自己儿子痛打一顿?”

    不信!小丫头甜甜的笑,冲秦林做了个鬼脸”秦哥哥能对付刘都督,她是毫不怀疑的,可刘都督摆明了要袒护亲生儿子,他怎么会痛打自己亲儿子呢?

    刘承禧被打得像个猪头,方才见青黛冲着自己吐舌头,他身子都sū了半边,等青黛笑眯眯的和秦林说话,模样又jiāo俏又温柔,他越发妒火中烧,扯着父亲的衣袖就告状:“父亲大人,姓秦的全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当街把孩儿打成这样,还、还放枪杀人!横行不法、仗势欺人,您可得替京师百姓做主啊!”

    不愧为世家子,刘承禧脑筋转得tǐng快,很快就给父亲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刘守有眼睛一亮,嘴里冷笑两声:“秦将军,京师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你竟敢当街杀人,这怎么说?本官身为左都督掌锦衣卫事,不得不将你暂时看押,来人呐“……”

    秦林神sè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戏谑的盯着刘守有父子:“刘都督,你为了个假儿子竟要和我这真将军作对,何苦来哉?您年纪太大,脑筋不清醒了吧?”

    刘守有正当盛年,哪儿年纪太大?被秦林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讥刺,他再也忍不得了,挥手下令:“张昭、庞清、冯昕,带人将这丧心病狂之徒拿下!”

    秦林嘿嘿一笑,正待使出杀手铜,却听得远处有人一叠声的叫:“且慢、且慢拿人!”

    佥都御史张公鱼、巡城御史孙承南带着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急如星火的赶来,张公鱼破天荒的骑在马背上,跑得乌纱帽歪在一边。

    别承南把手往武进士群中一指:“张都堂,刚才这两位来报案,卑职正带着人赶过来,结果远远看见事情闹大,卑职不敢停留,只好赶回都察院衙门,把您老叫来主持大局。”

    他指的正是俞咨皋和沈有容,方才刘承禧率武进士们在茶棚里等待英雄救美的时机,他俩偷偷溜出去找巡城御史报了案。

    武进士们全都诧异无比的看着这两个同伴中的异类,刘承禧射来的目光更是yīn冷无比,恨不得一口将两个,“叛徒”平吞了。

    沈有容那个尴尬呀,只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刚才悄悄报案还托那巡城御史保密,没想到转眼人家就把他们卖了不过话也说回来,在三甲出身的御史眼中,两个武进士算个鸟毛,人家干嘛替你们保密?

    俞咨皋倒是神sè坦然,将沈有容一扯,大步流星的走出来:“不错,正是我悄悄去报案的,刘世兄所作所为,我俞某人瞧不过眼!”

    “好、好!承禧你交的朋友,果然深明大义!”刘守有话里带着深深的寒意,眯着眼睛把这两个武进士好生打量打量,心头盘算怎么摆布两个刺头。

    张昭、庞清、冯昕这几个刘守有的亲信堂上官,更是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俩,脸上已是冷笑连连:哼,得罪了刘都督,叫你们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现而今京营里头指挥满街走、佥事多如狗,区区武进士连狗都不如,弄死你两个不比摁死只蚂蚁更难!

    张公鱼由随从扶着从马背上爬下来,跑太急,弯腰喘息半晌,这才上前施礼:“刘都督,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儿?方才听说漕帮与崔四的人马当街殴斗,这里的尸首莫不是互殴而死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些尸首不是互殴而死,斗殴能在xiōng口打出个血窟窿?张都堂这是替老把弟开脱呢。

    刘守有在朝堂也是仅次于冯保、张居正的一派大佬,勋臣贵戚、六部尚书这种级别的他当然要给点面子,张公鱼是新提起来的佥都御史、清流当中名声又不显著,刘都督哪里把他放在眼里?当即**的给他堵回去:“张都堂年纪不大,这眼力劲儿可差了老远,这些个尸身明明是令盟弟下令,他的亲卫开枪打死的,哼哼,本官身为锦衣都督,这就要把锦衣卫中目无法纪、行凶杀人的败类带回去审问!”

    张公鱼看了看秦林,下定了决心就算拼着不要官帽子,也要来一回“徇sī枉法”无论如何都要把秦林放了,不能叫他落在刘守有手里。

    谁知秦林对张公鱼打的眼sè视而不见,反而老老实实的承认:,“对,刘都督说的没错,这些黑衣匪徒都是本官下令打死的。”

    “张都堂还有何说?令盟弟自己都承认了,哈哈!”刘守有格外得意,这天子脚下随意开枪杀人,就算秦林圣眷隆重,也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啊。

    张公鱼张着嘴巴,刘守有是大特务头子,当然晓得他和秦林是盟弟,要在这位锦衣都督面前公然耍赖、回护盟弟,却不是轻易能做到的。

    秦林突然桀桀jiān笑,指着刘守有捶xiōng顿足,一副笑意万般难忍的模样。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张公鱼、李建方等人,都寻思秦林是不是强作欢笑拖时间。

    “杀人是杀人,可本官杀的是白莲教逆匪!”秦林将袖袍一甩,忽然正颜厉sè起来:“邪教妖匪为报复本官,故意假扮刘都督嫡子,勾结京城恶霸崔四,意图劫走本官家眷,这些妖匪本官不但该杀,而且杀得好、杀得痛快!”

    杀得好、杀得痛快!东便门水码头上的百姓、船工、力夫,齐齐在心头跟着道一声好,崔四爷手底下这拨流氓地痞恶霸,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早就该下十八层地狱啦!

    刘承禧却是笑得直打跌,虽然被秦林打得像个猪头,似乎还开心得很:随便走到哪个衙门,连滴血认亲都可以,谁敢说他不是锦衣都督刘守有的嫡亲儿子?姓秦的竟然一再胡说他是假扮的,岂不是理屈词穷了?

    “秦某人有失心疯,生怕刘都督不下死手对付他!”张昭、庞清、

    冯昕都这么想。

    孰料秦林不慌不忙侃侃而谈:“众所周知,刘都督嫡子承禧贤侄,刚刚在武举殿试中夺得头名,陛下钦点武状元,乃是勇冠三军的熊罴之士……”

    刘承禧听得秦林夸自己,把xiōng脯子tǐng得老高,心说你这时候才晓得讨好本少爷?晚了!

    刘守有的脸sè却是越来越严肃,眼睛也眯了起来,隐隐猜到几分不对劲儿。

    秦林突然将刘承禧一指:“而这个家伙,身手莫说打不过本官,连本官手下并没有学过武功的校尉都打不过,方才瞧见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分明就是个假冒官眷、图谋不轨的白莲妖匪!”@。

荆湖卷 473章 打黑除霸

    听得秦林这句,刘守有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暗叫大事不好。

    张居正面子够大,张懋修本来是排二甲第一的传胪,结果万历皇帝开金。”把便宜师兄提拔成状元郎;刘都督虽然也是朝廷一品武职大员,和张相爷比那还差着不少,刘承禧的实际功夫考个武举人倒也勉勉强强”可最后竟被他弄到了武状元,那自然是刘守有买通关节、上下打点的结果。

    今天刘承禧和人当街打架”秦林是赤手格象的“猛将”打不过倒也罢了,居然连个胖乎乎肉团团看起来完全没有战斗力的陆远志也打不过,传扬出去,别人少不得问一句:刘承禧这武状元是干什么吃的?他这么稀松平常的功夫,怎么就夺了新科武状元?只怕背后另有隐情哪!

    堂堂武状元功夫如此逊sè”刘承禧的前途不就全毁了吗?他这武状元非但不再是荣耀”反而会变成个大大的笑话”刘守有苦心孤诣替儿子铺路的一番苦心,那就彻底付诸流水啦。

    而且深究下去,刘守有替儿子买通关节,通过作弊弄到武状元的罪行,恐怕都要被牵扯出来,刘都督虽然势力很盛,不至于因此就倒台,但也会搞得个灰头土脸,甚至为了平息事态,在某些方面不得不对京师另外几股政治势力做出让步,那损失就更大了。

    “这个秦某人”怎冻把本都督的痛脚抓住了?”刘守有思来想去,脸sèyīn晴不定。

    张昭、庞清和冯昕这几位指挥使,也面lù尴尬之sè,刘承禧有几斤几两他们当然是清楚的,甚至作弊夺取武状元一事,他们也鞍前马后的效过劳呢!

    秦林嘿嘿坏笑,故意朝北面紫禁城的方向拱拱手:“承禧贤侄乃是陛下钦点的庚辰科武状元,怎么会如此不堪?我大明天子烛照天下、

    泽被万邦”乃英明睿智之主,断不会受人méng蔽,将一个无能之辈点做武状元吧”刘都督,你说是不是呢?”

    刘守有尴尬得无以复加,心头更是宛如一记炸雷打下来:作弊夺武状元一事”本来不算个事,以前作弊的也海了去”可要是踢爆了,那就是天大的事!

    万历年轻好糊弄,但年轻也代表气盛、好强、急于在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面前证明自己,要是陛下知道自己钦点的武状元其实并没有真功夫”当街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那么这些巴掌简直不是打在刘承禧的脸上,而是噼噼啪啪直接打在了万历皇帝朱翊钧的脸上!

    想想吧,突然发现自己被愚弄的万历皇帝,会怎么看待刘守有父子?

    想到可能的后果,连一向以城府深沉著称的锦衣都督刘守有,都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手下的亲信锦衣堂上官”更是人人sè变,晓得刘都督这一脚踢到了铁板上,搞不好连自己都跟着倒霉。

    偏偏刘承禧这草包还不知趣,捂着满是伤痕、青肿不堪的脸,豁着被打破的嘴皮子撺掇父亲:“爹”这秦某人耀武扬威”他敢打孩儿”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咳咳,秦林干咳两声,指了指刘承禧:“刘都督”您可得认清楚,这位究竟是不是您儿子?”

    “不、是!”刘守有当机立断”回身抡起大巴掌狠狠抽在刘承禧脸上,铁青着脸怒叱:“混账王八蛋,本都督哪有你这么脓包的儿子?分明就是假冒官眷、招摇撞骗!”

    刘承禧yù哭无泪啊,怔怔的看着父亲,脸上火辣辣的痛,心头更是害怕,一时间脑袋都僵住了:莫非、莫非我真是当年老娘偷人生下的,并不是老爹的亲身儿子?

    刘守有也yù哭无泪啊,没办法,这时候只有巴掌下得越狠,才越不叫别人看出破绽”就算是亲儿子也顾不得啦!他还浑然不知在儿子心目中”自己这个当爹的,头顶已经有些绿油油了……

    好嘛,明明是亲生儿子,锦衣都督刘守有却不得不硬把绿帽子往自己脑袋上扣,还拳打脚踢拼命招呼,打得刘承禧哭爹叫娘,像条狗一样在地上乱爬。

    这一幕怕不叫人笑掉了大牙!

    虽然众人要么畏惧刘守有的权势不敢笑出声,要么就是秦林这家伙猪鼻子插葱故意装象,可肚子里早就笑得天翻地覆啦。

    唯独甲乙丙丁四女咯咯jiāo笑,一时间huā枝拖展。

    青黛则万分崇拜的看着秦哥哥,果然叫刘守有痛打亲生儿子,还一个劲儿的说他不是自己儿子”嘻嘻,秦哥哥真会捉弄人!

    刘守有一来做戏,二来恨铁不成钢,竟真把刘承禧又痛打一顿”可怜刘大公子本来就受了伤,这下伤上加伤,堂堂武状元居然遍体鳞伤的瘫在地上,只剩下哼哼的力气。

    秦林这家伙又来假作好人”假惺惺的道:“刘都督请停手,这人犯干系重大,要是被您打死,那咱们就不好追查背后的yīn谋了。”

    张公鱼也帮腔:“是啊,假冒官眷坑méng拐骗,这是咱们巡城御史管的。”

    啊”都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你们还要追究呀,刘守有苦着脸,真正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无可奈何,只好拱手道:“这厮冒充本官儿子,意图不轨,本官拿他回去严加拷问,定要查明其中原委。”

    “嗯,就请刘都督详加访查吧!”秦林终于点了点头。

    刘守有如méng大赦,立刻吩咐手下将逆贼带走。

    张昭、庞清、冯昕几个指挥使还四处找门板做担架,刘守有气得给他们一人一耳光:“都脑子进水了?直接把这龟儿子直接拖走!”

    可不嘛,一个冒充官眷的犯人,你还专门拿担架抬,生怕别人瞧不出蹊跷?

    张昭等人没法”只好把半死不活的刘承禧拖回去,心头不无腹诽:就算是龟儿子,也是你刘大都督的,干嘛拿咱们撤气?

    刘守有这才勉捌莽出个笑容,和秦林、张公鱼拱拱手灰头土脸的往回赶。

    后头秦林还热情万分的道别:“刘都督回见!对了,您眼神不济,几乎连儿子都认错了,等属下给您配副清心明目上清丸送到府上,吃了必定见效!”

    小免崽子,气死我啦!刘守有几乎把牙齿咬碎心火烧得脑袋都快炸了。

    不料这码头上乱糟糟的,他怒气攻心一不留神踢到只鼓鼓囊囊的麻袋,哐的一下摔倒。

    幸亏锦衣卫中高手如云,立刻有就好几位大高手使出流星追月、八步赶蝉、蜻蜓水上漂的高明轻功,抢上前去扶着这位大都督才免得他摔个狗吃屎。

    秦林又一惊一乍的道:“哇噻,刘都督麾下果然藏龙卧虎、高手辈出啊,啧啧,好俊的功夫!”

    刘守有听了这话,xiōng口一口气没顺过来”噎得他直翻白眼,半晌才一叠声的催促:“快走,快走!”有秦长官这怪物在,刘都督是一刻也不想停留啦……,

    陆胖子看看刘守有的背影”凑到秦林身边,小眼睛眨巴眨巴:,“长官怎不趁机扳倒刘守有?借着今天的事儿陛下必定对刘某人深恶痛绝啊!”

    秦林洒然一笑反问道:“扳倒刘守有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倒了台,我能做锦衣都督吗?倒不如留着他,嘿嘿……”“那倒是,长官您要做都督的话实在是太年轻了点”胖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自家长官的这幅心计,实在佩服无比。

    刘守有一走,崔四爷就知道不妙,二虎相争他才好趁乱开溜,没想到刘都督居然不堪一击,秦林三下五除二就掌控了局势,他想走也走不掉了。

    “刚才本官已和刘都督查明,白莲教妖匪冒充官眷、意图在京师不轨”yīn谋极大!”秦林郑重其事的宣布结论,然后将朝崔四一指:“来人呐,把这妖匪头子抓起来!”

    不仅有十名手持双枪的亲兵控制局势,此时洪扬善也率北镇抚司属下大批校尉赶来了,一队队鲜衣怒马的锦衣校尉,持着明晃晃的绣春刀,粉底皂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整齐划一,透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晓得是北镇抚司精锐兵马,哪个敢动?崔四爷和他手下的黑衣大汉尽数被擒。

    “小的,1卜的不是魔教妖匪……”崔四爷直着脖子喊冤,他凭直觉就知道,这趟进了北镇抚司”恐怕走出不来了。

    秦林把眼睛一瞪:“我说你是,你就是!”

    果然是掌北镇抚司大特务头子的风范哪!洪扬善、刁世贵、华得官一班儿官校都朝秦长官投去了敬佩的眼神。

    北镇抚司是做啥的?哑巴抓进去能叫他开口说话,瞎子抓进去能叫他睁眼认人”就算抓的是只兔子,也能斗它承认自个儿是大狗熊!

    “拉倒吧你!”刁世贵把崔四爷脖子一摁,手指头钱在xué位上”锦衣卫衙门混了二十几年,这手段崔四哪里经得住?顿时梗着的脖子就软了下去”变作老老实fù氐头认罪。

    想到山东好汉摩云金翅成铁海是怎么被自己弄进诏狱天牢的,崔四就长叹一声,果然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对崔四来说,秦林是赤luǒluǒ的诬陷,可对东便门的码头百姓,那就是拨云见日,霎时间一片声的高呼欢庆,都喊“秦青天明镜高悬”。

    秦林笑眯眯的和街坊父老作罗圈揖,“崔四在东便门一带横行多年,诸位有什么冤屈的,只管找这位张都堂告状,他官清如水、两袖清风,乃是当今一等一的青天大老爷,定会替你们做主的。”

    张公鱼闻言大乐,借秦林的东风办掉崔四,京师被他祸害的百姓必定交口称赞,他张都堂就得声名鹊起,也在清流中居一席之地啦!

    秦林又把那伙武进士发落几句,不过是些附和刘承禧的小人,申斥几句就叫他们滚蛋。

    倒是那两个悄悄报告巡城御史的人,秦林想多谈几句,可那武艺高强的方脸汉子拱拱手就走,竟是丝毫没有表功的意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2/ 第一时间欣赏锦医卫最新章节! 作者:猫跳所写的《锦医卫》为转载作品,锦医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医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医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医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医卫介绍:
法医回明,执掌锦衣,破案缉凶,审阴断阳,只手扶四百州河山,扬帆渡十万里海疆……
神目如电,洞彻幽冥地狱,宝剑生光,诛尽魑魅魍魉!
--------
猫跳新书发布,青春校园,官场商场,命运蝶变:《校花重生来爱我》
平凡得像路边一块石头的齐然,突然之间被校花兼市长千金青睐……
牵手,跨越俗世的鸿沟
人生,一步步精彩纷呈
....
我不是官二代,但我岳父是市长
我没有重生,但我女朋友重生了!锦医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医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医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