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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跳     锦医卫txt下载     锦医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荆湖卷 444章 水涨船高的辈分

    怪不得秦林看着眼熟,原来小公爷就是定国公徐文壁嫡子,荫袭后军都督府左都督、统骁骑等卫防护京师的徐廷辅!

    对一位法医来说,父子遗传的面部轮廓实在是非常明显的特征”秦林见过徐文璧,所以见了徐廷辅也觉得似曾相识。

    中山王徐达子别,长房南京魏国公,二房京师定国公。这时候官场上连同乡都结党,严分宜当政江西籍官员走红,张江陵柄国朝中多用湖北人”后来还有籍贯划,分的浙党、楚党,像魏、定两府这种血缘嫡亲就更不消说了,一南一北同气连枝,互相应援,大明朝三百年间与国同休,可谓全始全终。

    所谓天地君亲师,明代极重亲谊,徐辛夷是徐文璧堂妹,论辈分正是徐廷辅姑姑,莽应里对徐辛夷出言不逊,便和辱及徐廷辅父母一般无二,别说打他耳光,就是和他拼命也是应该的。

    可怜莽应里被徐廷辅一连串大耳刮子扇得晕头转向,丝毫也不能抵挡,小公爷还抡起巴掌一个接一个的往他脸上招呼。

    起初还是脆生生的啪啪啪”打到七八个耳光,莽应里的脸高高肿起,声音就闷得叫旁人听了牙酸,脸上就像开了绸缎铺子一样,青的红的白的紫的,五颜六sè煞是好看。

    两位主事都吓呆了半晌,此刻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劝解,那韩荐扯着喉咙道:,“小公爷不可,打死了他怕要引起边患,云南边陲要兵连祸结呀!”

    陈克志也忙道:“小公爷消消气,不知者不罪”莽应里蛮夷之人,咱天朝上国不和他计较。”,

    徐廷辅斜着眼睛瞥了他们一眼,冷笑道:“两位主事说的还是人话吗?天地君亲师,羊羔跪rǔ、乌鸦反哺孝也,姑姑乃我父之妹,要是旁人辱及长辈,你还能无动于衷,那真叫禽兽不如了!两位是读圣贤书考上的两榜进士,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难不成把孔夫子的教诲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韩荐、陈克志被骂得狗血淋头,偏偏一句话也反驳不了两位主事红着脸儿木立当场,只觉得羞愧难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且不说魏、定两府本就往来密切,就算只是个普通的长辈姑姑被别人言语折辱徐廷辅也必须当即出手,否则必被人耻笑乃至痛骂整个定国公府都要叫人瞧不起。

    莽应里已经接近昏mí,全被徐廷辅提着领口才没瘫下去,此时威风凛凛的缅甸大王子殿下早已失hún落魄,做梦也没想到红衣蛮婆竟是小公爷的长辈,真是叫他yù哭无泪啊!

    “去你的!”徐廷辅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在莽应里xiōng口,把他踢得远远飞了出去。

    可怜莽应里身上好几处脚印”脸被打得红中带紫,嘴chún高高肿起来,鼻子又被砸得歪到一边,张着嘴呼哧呼哧的喘息呼痛门牙还缺了两颗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从缅甸带来的护卫全被秦林手下的锦衣校尉制住,动弹不得,往日前呼后拥的大王子像头死猪一样瘫在地上,也没有人去管真叫个凄凉。

    “打得好呀!”思忘忧捏着小拳头,若不是老嬷嬷拉着小女孩也要冲出去揍莽应里几拳了。

    官员百姓一叠声的拍手叫好,连乌斯藏、俺答汗等处派来的使者都朝莽应里投去鄙夷的目光:蕞尔小国,夜郎自大,敢到中华天朝来放肆,你以为这是哪儿?活该!连咱们都看不惯想来揍你丫的了!

    朝鲜使臣更是将袍袖一甩”大饼脸一板”眼睛瞪得溜圆,摆出副赤胆忠心的样子:“假如缅甸因此和天朝开战”我朝鲜虽兵少将寡,也一定要力助天朝,诛戮缅甸这群跳梁小丑!”,

    秦林、徐辛夷和徐辛夷听了,同时有种胃部泛酸想吐的感觉,众所周知朝鲜在辽东北地,缅甸在云南之南,两地隔着万里之遥,大明就是要和缅甸开战,哪里用得着朝鲜出兵相助?朝鲜使臣开出来的空头支票也实在太虚假了。

    不过他们的漂亮话儿倒是很快在京师官员百姓中引发共鸣,朝鲜礼仪服装文字都全面高举紧跟大明朝,和后世的所谓韩流截然相反,这时候是“汉流”在朝鲜大行其道”朝鲜非常得意的自称“小中华”,很幸福很自豪的做着〖中〗国藩属,大明从朝廷到百姓也对朝鲜很有好感。

    徐廷辅把莽应里狠揍了一顿,这才拍拍手,整整衣冠,走到秦林、

    徐辛夷身前一揖到地:“侄儿廷辅见过小姑爷、小姑姑。”

    论年纪,徐廷辅比秦林还大着十来岁,结果辈分还低了一辈,秦林也觉着好笑,娶了徐辛夷之后自己的辈分也水涨船高。忙将他扶起来:“贤侄果然英风锐气,颇有乃父定国公之风。”,

    徐辛夷倒是老气横秋的道:“哈哈,秦林你不必和他客气。

    廷辅呀,刚才你也看到了”这次可不是姑姑胡闹吧,哼,刚才姑姑心头就想,要是你不帮忙啊,回去就叫老嫂子收拾你!”徐辛夷口中的老嫂子自然就是徐廷辅的亲娘了,小公爷年纪也三十多岁了”颇有乃父之风,为人端正严肃极有威严,可被徐辛夷端着长辈架子”一番话说得翠叫个哭笑不得,只好控背躬身点头应承。

    骁骑卫的官校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想笑又不敢笑,只知道小公爷从来官威极大,实没想到遇到这位姑奶奶就歇了菜,像小孩子一样被她一顿教玉。

    锦衣卫的刁世贵、华得官则朝老对手们做鬼脸,这次咱们秦长官辈分就压了你们一头,看你们今后还怎么嚣张得起来?

    只有秦林听徐廷辅在姑姑、姑爷前头加个小字”就知道其实人家心里头对自己两今年纪轻轻的长辈还是稍微有那么点别扭的,尤其是徐辛夷这么个喜欢胡闹的姑姑。

    “辛夷,不可胡闹”咱们须当公sī分明”贤侄也是执行朝廷公务嘛,没问明情况,怎么好一上来就因徇sī情?”秦林一本正经的对徐辛夷说着。

    徐大小姐撇撇嘴:“好了啦,就你道理多。”

    徐廷辅松\\1口气,这小姑姑没轻没重的”他三十多岁做到左都督,官威极重,这要是众位下属、官员看他被年轻十几岁小姑娘一顿西”那脸上可真有点下不来。

    又看看闭着嘴笑嘻嘻的徐辛夷,心头奇怪得很哪:这位姑姑天不怕地不怕”小姑爷咋一句话就叫她住口不说了?啧啧,这齐家之术嘛”有机会真要向小姑爷多请教请教。@。

荆湖卷 445章 国仇家恨

    韩荐和陈克志两个大眼瞪小眼,实在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到头来“红衣蛮婆”居然是当代定国公徐文璧的妹子,听口气还是南京魏国公府的大小姐。

    无论官员百姓还是外藩使者,全都用怪怪的目光瞧着这两位,活像看耍猴。

    那陈克志尚且自知理亏,垂头丧气自认倒霉,韩荐仍死鸭子嘴硬,口口声声的道:“当街殴辱外藩贡使,罔顾朝廷‘柔远人’之意,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一定要上奏有司……”

    徐辛夷蹬的一下冲过去,指着韩荐鼻子道:“走走走,咱们去找朝廷评评理,看万历陛下怎么说,朝廷要是评不来理,还有慈圣太后娘娘呢!”

    前些日子徐大小姐就是住在太后娘宗武清伯府的,太后一力促成娘家和魏、定两国公府联姻,这胳膊肘还能朝外拐吗?

    秦林也沉着脸,眼神像刀锋一样锐利,皮笑肉不笑的道:“用不着拿这些小事情来亵渎圣听,你们要是不服气,尽可以去礼部、兵部和都察院告状嘛,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秦名林,现以指挥同知衔掌南镇抚司,你们记清楚了?”

    徐廷辅在旁边看得咧着嘴直乐:小姑姑和小姑爷这对夫妻还真是双响炮,两个都不肯饶人哪!

    “锦衣鹰圌犬有什么了不起,我等儒门出身的正人君子,呃……”韩荐还要张着嘴嚷嚷,陈克志已轻闪电般出手,将这位同僚的嘴巴紧紧捂住,一边朝秦林点头哈腰赔笑脸,一边使劲儿把他朝旁边拖。

    韩荐一时不防,被自己口水给得连声咳嗽:“咳咳咳,陈兄你怎么回事?”

    陈克志把韩荐拖得远了,这才擦了把额头给汗:“年兄啊!你知道江陵相府的大门永远对谁敞开,你知道司礼监冯督公为了谁把嫡亲侄儿打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你知道蓟辽总督杨兆又是被谁扳倒的?若不是小弟见机得快,老兄怕是要糟糕啦!”

    韩荐眼晴瞪得溜圆,他长期在会同馆和四夷打交道,这些夷人对天朝大步是恭敬谦卑的,所以让他养成个傲慢自大的脾气,此时听同僚说起,这才吓得浑身直冒冷汗:“有、有这等事?””

    陈克志听韩荐口气还有些不信,便鼻子里冷哼一声,暗道我这番总算尽到同年之谊了,你再执迷不悟,那可就谁也救不了你啦!

    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莽应里没人再去管他了,本来威风凛凛的缅甸东吁王朝大王子,此时已经像烂在大街上的臭狗屎,谁愿意去惹一身臭气?

    云南孟养宣慰使思家的主仆三人,更是自打到京师来,头一决扬眉吐气,看到了新的希望。

    “好人呐,大明朝果然有忠臣,咱们遇到大忠臣了!,”思忘忧身边的老嬷嬷和那中年武士一脸的激动,看着秦林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思忘忧瞧着秦林、徐辛夷和徐廷辅,小女孩的眼睛有些发红,这么些夫在各衙门遇到无数的冷遇和白眼,直到今天终于扬眉吐气她想说点感激的话,却又觉着喉咙口被什么堵住,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秦林见状长叹一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低声道:“你父亲是心向中华、替大明守土而死的英烈,要是在京师还被仇敌欺辱,凡是咱们中国人,都要打心底自惭形秽啦!”.

    徐辛夷也磋叹着把思忘忧的小手牵着,“小妹妹别着急,哥哥姐姐总要替你报这场国仇家恨。”.

    秦林和徐廷辅丢下烂泥般的莽应里不去理会,带上思忘忧主仆三人,寻了家京师达官显贵经常光顾的酒楼,一起坐下吃酒。

    徐廷辅不大清楚思家的事情,酒过三巡菜上五味,秦林出言相挑,就在席间问起。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思忘忧就小圌嘴一扁几乎又要哭起来,这个坚强的小女孩强忍着泪水,哽咽着道:“我爹爹就是大明朝的孟养宣慰使思个,爹爹常对属下官吏和我们兄弟姐妹说,咱们孟养虽然远在云南边陲,却实实在在是中国的地方,咱们思家虽不是汉人,却实实在在是大明朝册封的宣慰使,须得世世代代忠于朝廷,替中国守土。

    那缅甸莽应龙是个大大的恶贼,一心要称王称霸,仗着离天朝远,就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除掉攻破暹罗、老挝之外,还几次三番侵夺天朝土地,云南孟密、木邦、别混、车里等土司,或者降了,或者逃了,只到下咱们孟家宁死不屈。

    我爹爹英雄了得,孟家兵将忠心耿耿,几次打退莽应龙的大军,更曾联络天朝金腾副使罗汝芳,两路合击打败敌人,还差点捉住了莽应龙。一

    不想、不想天朝的云南巡抚王凝是个秦侩,竟阻住罗将军不可出兵,叫莽应龙从容逃窜………

    去年,莽应龙再次带了大军北上,传檄叫归顺他的土司助战,还有五百头战象和一千个佛郎机的火枪圌手,加起来足有二十万大军,比咱们孟家的兵足足多了十倍!

    连番恶战,咱们的将士全都战死了,我七个哥哥全死在了战场上,母亲、姨女和三个姐姐跳崖,我们的战象被打死了,我们的城寨都被攻破了,鲜血流成了河,在我晕倒被歹忠和阿囊拖着逃走的之前,爹爹、爹爹他最后还高喊着,举刀和恶贼莽应里的军队拼。

    听说、听说他被俘之后莽应龙要他投降,爹爹说‘我受大明册封、替中国守土,怎么能投降叛逆之贼?’于是英勇就义……”

    说到后来,思忘忧已经泣不成声,一张小圌脸哭成了花猫,那种努力忍住悲痛,却又悲痛难忍的模样,就算铁石圌人见了也难免动容,所说的内容又真实无比,字字血声声泪,叫人扼腕嗟叹。

    武士歹忠和保姆阿囊一左一右,扶着思忘忧离席跪下,朝上叩头磕得地板砰砰作响:“几位天朝大老爷,现而今我思家只剩下小姐这最后的骨血,泼天的冤仇,只有求天朝发兵洗雪了!”.

    徐辛夷拍案而起,徐廷辅悚然动容,秦林慌忙双手将思忘忧主仆扶起来,颤声道:“令尊、令堂全宗为天朝守土而死,虽是边陲土司,其忠义节烈又与岳少保、于阁部有什么分别?忠臣义士人人敬仰,秦某何德何能,可不敢受你这一跪呀!”

    徐廷辅三十多岁的人了,风风雨雨多曾见惯,可听了思忘忧这一番话,容色也激动无比,愤声道:“云南官员昏聩一至于此!前番巡抚王凝阻住罗汝芳出兵合击,实与秦侩无异,令亲者痛、仇者快,真乃国之蛀虫。”.

    “还有什么说的?”徐辛夷将桌子重重一拍,声色俱厉:“黔国公沐家世镇云南,本和我家一样是武勋贵,难道七八代传下来,当年的南天一柱竟变作了软脚虾?像这样事,就应该奏明朝廷,征发大军,将侵我国土、杀我守官的莽应龙一伙犁庭扫、全部诛戮!””

    思忘忧和两位忠仆立到面露喜色,这位大姐姐果然快人快语呀,把他们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徐廷辅则面色一黯,神情很有些不好意思。

    秦林心头明白大概,故意装作不知,请教他:“贤侄为何面有难色?我大明赫赫天威,虽天涯诲角,只要心向中华者尽是我朝赤子,凡跳粱小丑皆当诛戮,难道不应该替思家报仇雪恨,打击莽应龙这样强盗,夺还被侵占的国土吗?”.

    徐廷辅重重的叹了口气:“谈何容易!为着沐朝弼的事情,朝廷很拿沐家为难,张相爷好不容易才使个了李代桃僵之计,囚沐朝弼、扶沐昌祚,这才消弭祸患,所以朝廷不大愿意在云南动圌兵………”.

    原来上代黔国公沐朝弼横行不,在云南威福自专、作恶多端,很有些尾大不掉的意思,朝廷担心处置沐朝弼一人会引起黔国公府的抵抗,更担心黔国公府不稳,云南各土司趁机作乱,所以很拿他没。

    后来是张居正想办,下旨把沐朝弼弄到京师来囚禁,同时宣布由沐朝弼的嫡子沐昌祚提前承继黔国公之位。

    这样一来,沐朝弼的罪行得到了清算,朝廷纲记得以伸张,而云南沐家也认识到朝廷只针对犯罪的沐朝弼一人,并不影响整个沐家的荣华富贵,于是整个过程平稳,没有惹起什么风圌波,那些被沐宗所镇的云南土司,也没有造圌反作乱的机会。

    如果现在又继续在云南动圌兵,势必加强沐家的权势,万一沐昌祚又坐大,对朝廷而言岂不是重蹈覆辙?

    所以从朝廷中枢到云南的巡抚巡按等文官,都以妥协、绥靖的姿态对待缅甸莽应龙的咄咄进逼,主要原因便在于此。

    说罢,徐廷辅转过脸,不敢和思忘忧的目光相触,堂堂小公爷,朝廷的一品大员,在这位忠臣之后面前竟打心底升起几许惭愧。

    “原来是这样啊”,秦林摸了摸鼻子,“莽应龙、莽应里父子实在可恶,揍他一顿还不解气,要是轻易放过他们,老圌子实在心有不甘……思忘忧小妹妹,你且说说,缅甸进贡的白象既是你家的,又怎么进献给朝廷了呢?”

荆湖卷 446章 肝木克脾土

    哥哥是说敢住吗?

    提起白象,思忘忧愁苦的小脸终于浮现出几丝难得的笑容,颇有些骄傲的道:“咱们南边的大象千千万万,可就只有我家的敢住是神圣的白象,象中之王”莽应龙虽然自称白象大王,手下却没有一头白象。别看敢住现在年纪小,将来长大了可厉害呢!从小爹爹就把敢住赐给我”它陪我玩”拿鼻子喷水,嘻嘻……””

    思忘忧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爹爹、姆妈和哥哥姐姐一起,还有白象敢住陪伴的甜mì记忆,叫小女孩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虽然国仇家恨让她早早的懂得了世态炎凉,毕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提起心爱的白象就自顾自的说话,其实并没有回答秦林的问题。

    但是谁又忍心打断她美好的回忆呢?孟养思家一门忠义,思忘忧的父母兄姐全都壮烈牺牲,如果能永远让她像回忆之中那样开开心心的,无论秦林、徐辛夷还是徐廷辅,都愿意无限期的陪她坐在这里,

    可惜”回忆终归只是回忆,美好的记忆最终被残酷的现实取代,思忘忧小嘴一瘪,泪huāhuā只在眼睛里打转:“后来、后来我家血战失败,敢住也被恶贼莽应龙捉了去,“哼,它只是一头没长大的小象啊”要是它再大三岁,莽应龙的战象哪里能打得过它?一定能驮着我一块逃走……,它、它本来就是战象嘛!”

    战象?秦林大吃一惊,原本见白象身躯大小和别的象差不多,还以为是头成年象呢,没想到居然是头年幼的小象。

    呵”幼象就有这么大,将来成年了一定十分威武雄壮吧!

    秦林又询问武士歹忠和保姆阿囊,得知白象确实是中南半岛上的圣物,等闲不出”思家偶然在森林中获得的白象,是近年来各国各土司唯一的一头。

    它不仅珍贵,还确实是大象中天生的王者,对主人万分忠诚绝不背叛,温和得可以当作小孩子的玩伴,成年后作为战象又力大无穷,冲锋陷阵所向无敌,别的战象都不是它的对手。

    正因为如此”缅甸东吁王朝的国王莽应龙就自号为“白象大王”就和中原皇帝的“真龙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象能活上百岁,要十来岁才成年,十七八岁才达到体形和力量的巅峰”思家这头白象与思忘忧同年”去年与莽应龙作战时才刚刚九岁”

    只是一头幼年象,身体力量不足,所以才被敌军俘获。

    “既然是战象”那么你们是用什么办法指挥它战斗的呢?”秦林抛出了关键xìng的同题。

    思忘忧眨了眨眼睛:“当然是鼓声啦,和天朝军队一样,鼓进金退嘛,哦对了,莽应龙他们是吹象哨。大象耳朵大听力好,又非常聪明,我和敢住说什么”它都听得懂呢!”

    如果是鼓进金退的话”那就和驯象所敲钟指挥大象没有什么区别了,秦林回想白象敢住发狂的情形,可以确定当时绝对没有人敲过铜钟,倒是最后温德胜敲了铜钟,敢住就渐渐平静下来了。

    mō了mō鼻子,秦林想了一会儿:“那么,象哨又是怎么样的呢?”

    “回大老爷,1卜的这里正好有一个”武士歹忠从包袱中取出象哨,解释说其实这就是当地土人常用的一种乐器。

    象哨是一节黑漆漆的竹管儿,上面打着洞,歹忠在秦林授意下吹了吹,发出尖利刺耳的哨声。

    秦林皱了皱眉头,当初他听到的声音感觉很闷、很低沉,混杂在众多嘈杂的声音里面很不明显,所以驯象所绝大多数象奴和兵卒都没有注意到,绝对不是这种尖利刺耳的声音。

    正在细细思忖”街上马蹄声响打断了秦林的思绪,代他在南衙坐班的洪扬善带着锦衣校尉,满头大汗的跑上来:“秦长官,总算找到您老了,刘都督弃事找不到你,正在白虎大堂发火呢!”

    秦林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让他发发火嘛,春天阳气回升,刘都督yīn阳失调,要是肝气郁结,到时候肝木克脾土,生出病来就不好了。”

    徐辛夷哧的一声笑,咧着嘴儿嘻嘻直乐二徐廷辅也忍不住莞尔一笑”觉得这位小姑爷实是个妙人,刘守有自负名臣之后、心机深沉,但是不幸遇到了咱们徐家这位姑老爷,怕也只能徒呼奈何吧。

    秦林不慌不忙的送走徐廷辅,又让徐辛夷把思忘忧主仆三人好好安顿在自己府邸,防备莽应里一伙逞凶报复她,这才慢悠悠的往锦衣卫衙门晃过去。

    “咱们长官可真沉得住气呀!”刁世贵和华得官啧啧连声的赞叹。

    “改改你们那油滑xìng子,好生跟着长官干呗,洪扬善笑了笑……,指不定什么时候呀,提个千户啊指挥的”那也说不定呢。”

    听到这句,两个老滑头的心就怦怦跳起来,眼神中多了几分热切,吊儿郎当的油滑之sè减了不少。

    锦衣卫白虎大堂,左都督太子太傅掌锦衣卫事刘守有刘大老爷”正对着属下一群锦衣堂上官火冒三丈:“秦某人越发无礼了,擅自带家眷去驯象所嬉闹,还惹出人命”竟然当没事人一样!这又去会同馆殴打缅甸贡使,要是绝了朝贡、惹起边患,看他怎么交代?”一众锦衣堂上官噤若寒蝉,管着驯象所的温德胜温佥事更是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听刘都督意思怪罪秦林倒比怪罪自己要多些,他稍微松了口气,想把责任推掉点儿,硬着头皮道:“刘都督息怒。那缅甸进贡的白象本来老实,不知怎的就突然发狂了,实在出乎意料。而且看当时情形,似乎是象奴华老桩察觉到什么不妥”意图向秦长官告发,突然之间就被凶徒下手,利用大象杀人灭口……”

    “一派胡言!”刘守有将袍袖一甩,厉声道:“白象是缅甸进贡的祥瑞”毕竟只是个畜生,怎么听人命令就暴起杀人?分明是你和秦某人推卸责任!而且便是畜生惹祸,也怪不得缅甸贡使,何以秦某人就去殴辱贡使?”

    温德胜吓得浑身打了个哆嗦”闭上嘴巴再也不敢开腔。

    突然白虎大堂外有人懒洋洋的道:“刘都督,春天阳气上升,要是yīn虚火旺可不能妄动无名之火呀!须知肝失疏泄,气郁化火,便会头胀且痛”昏沉闷热,头筋突起,眼睛黄赤,口干口苦,甚而两耳失聪”于养生之道实为不利呢。”

    秦林一边说着,一边施施然走上了白虎大堂。

    听得他这番话,锦衣堂上官们忍不住看了看刘守有,现在这位锦衣都督额角青筋直冒,眼睛涨得发红,可不是秦林说的“头筋突起、眼睛黄赤”?堂上官们心头差点笑喷,当着刘守有又不敢笑,一个个忍得肚子生疼。

    “哎哟不好,刘都督勿怪”下官年老拉肚子,先告退一下!”一个白发萧然的老指挥同知捧着肚子往外就跑,还没跨出门槛呢就看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正在狂笑。

    刘守有脸上肌肉一抽一抽的,却又发作不得,那指挥同知年纪大、

    资格很老”而且自知晋升无望也就等着告老了,难道你做锦衣都督的,连老人家拉肚子都不许?

    冷冰冰的瞧着秦林,刘守有皮笑肉不笑:,“秦将军倒是精通医道啊,怪不得有恃无恐呢,要是闹出乱子被草了职,就算当今铃医走街串巷,倒也能养家糊口了,哈哈!”

    秦林佯作不懂刘守有的讥讽,十分诚挚的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如果刘都督有什么肝火啊痰疾的,下官一定登门替您施治,聊表咱做下属的拳拳之心。”

    好嘛,这还打蛇随棍上了”刘守有哭笑不得,心说你的药我可不敢吃,别乱开方子毒死我,就算好的了!

    “闲话休讲”刘守有脸sè一肃,“秦林你自己胡闹倒也罢了”那位身份何等尊贵,你怎么就胆大包天,擅自带她去骑象?惹出祸来”不要连累本官!”秦林心头一凛,就知道带朱尧媒出宫这事儿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刘守有、冯保这几个特务头子。

    不过他也有恃无恐,笑嘻嘻的道:,“刘都督这就见外了”大象本来就是朝廷之物,看看也无妨嘛”就算说到李太后跟前,大不了本官厚着脸皮挨一顿申斥,总不至于连累冯督公和刘都督嘛。”

    像公主sī自出宫这种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不过以李太后对朱尧媒的隐隐负疚,徐辛夷又是娘家亲戚”估计李太后也不会怎么苛责。

    倒是负责管理宫禁的大内总管冯保,奂责安全警卫的锦衣都督刘守有要承担更大的责任,太后真怪罪下来,他俩的霉头还要井秦林大些。

    所以刘守有听得秦林这番话,嘴角又抽搐了两下,秦林话里头明明是说踢爆了我倒霉”你和冯保也好不到哪儿去。

    “罢罢罢,本都督也不和你胡扯了,三日后缅甸朝觐之期,要走出了什么岔子,哼哼,你看着办吧!”

    刘守有装了一肚子的气,板着脸把袖子一甩,脸sè蜡黄、眼睛突起,真有点肝木克脾土的征象。

    没法子,遇到秦林这砸不烂敲不碎还甩不开的家伙,刘都督能不肝火上冲吗?@。

荆湖卷 447章 不速之客

    秦林从锦衣卫衙门回到家中。一眼就看见huā厅之中徐文长正在教思忘忧下象棋,小女孩正大声嚷嚷:“耍橼老爷爷你耍赖,明明大象可以横冲直撞的,怎么一定要走田字?而且大象会游泳的,为什么不能过河?这局不作数,咱们重新来过!”

    好嘛,思忘忧非但把“象”当成“车”来用,还跑到楚河汉界对面去了!

    徐文长极有耐心的给她解释:“丫头,这1象,不是大象,而是国君身边的卿相,所以不能跑到对方地盘去的。”

    “哈,你欺我不认得字?家里请了汉人老师,我认得上千个字呢!”思忘忧小嘴一扁,自顾自的道:“我这边棋子是1象”那就是战象;你拿的是“相”是卿相的相。所以我的象可以过河来打你的兵,你的相不能过河吃我的卒。”

    那象棋分作红绿两sè,确实两边字不同,一边是“兵”一边是“卒”一边是“帅”一边是“将”相也写作两种,思忘忧拿的“象”徐文长则是“相”。

    饶是徐文长老谋深算,这时候也喉咙口咯的一声响,捋着胡子苦笑,不知怎么才能向这小女孩解释清楚。

    见秦林走进来,徐文长忙把棋盘丢开,吹着胡子道:“去,丫头找你徐姐姐玩去,爷爷和秦长官有正事。”

    “你下不过我嘛”思忘忧嘻嘻一笑,和秦林打个招呼,蹦蹦跳跳的走了,足踝系着的金镯和银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到底是小孩子啊,虽然国仇家恨给她留下了痛苦的印痕,可也不能完全掩盖属于这今年龄的天真烂漫。

    秦林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徐先生和她倒是投缘,以先生高妙的棋艺要和她对弈,恐怕这一下午费了你不少脑筋吧。”

    “忠臣烈士之后”老夫怜其不幸、敬其忠义”徐文长眼神中有一丝悲悯,口气里则带着同情。

    同为忠臣义士,同为时势所迫而功败垂成,孟养宣慰使思个的经历,和他何其相似?所不同的只是思个已经英勇就义”而他徐文长则幸运的活了平来……

    秦林把面见刘守有的情况说了一遍,徐文长下午也从思忘忧和徐辛夷口中了解到了不少情况”老头子把桌子重重一拍,愤声道:“都已被缅甸欺到头上来了,刘都督还口口声声以三日后的朝觐为重,只怕将来番邦四夷眼里看不见天朝的仁厚”反以为我中华软弱可欺呢!”

    mō了mō鼻子,秦林的苦笑中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恐怕咱们朝中各位大臣里头”和刘都督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吧。”

    两个家伙都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要想个办法把缅甸莽应龙、莽应里父子好生整一整,叫他晓得天朝的厉害,晓得秦长官的手段。

    真当我中华无人吗?

    可这两位,一个老jiān巨猾、一个手腕毒辣,偏偏半天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毕竟兴师动众去打仗,别说他俩,就是大明朝廷都很难做出这种决定吧!

    “以嘉靖年间安南莫登庸故事,促使朝廷直接出兵的可能xìng很低”徐文长郁闷的说着”把脑袋挠得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大明这个宗主国对藩属国的干涉,更多是以政治压力体现出来,直接征伐并不多。

    就像徐文长说的,嘉靖十五年安南(越南)权臣莫登庸篡位自立为王”安南国王世别黎宁遣使向天朝控诉莫登庸弑逆,请求出兵为其复仇。

    嘉靖帝先怀疑黎宁的控诉不实”命暂缓出兵,由两广、云南的巡抚巡按查明具报。

    到了十七年春天,矜国公沐朝辅等送莫登庸降表到朝廷,请求宽恕他的罪恶并允许他朝贡。先是廷议认为莫登庸狡黠多变,屡为边患,不许可,命毛伯温为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统领大军,整装待命,准备讨伐安南,后来又以廷议无成策,再次暂缓出兵。

    直到嘉靖十八年,终于派毛伯温奉旨南征,受命征讨安南,十九年秋毛伯温进驻广西南宁之后公布檄文,传檄令各路大军从四面八方对安南形成大军压境的高压态势,同时派使者传谕恩威利害,终于迫使安南莫登庸上交地图、户籍,屈膝投降。

    安南本是藩属国家,因莫登庸篡位自立,明朝为了表示惩罚下旨将安南国降为安南都统使司,降莫登庸为安南都统使,从法理上将安南从属国变成了国内土司辖地。

    毛伯温征安南的整个过程前后历时五年,几次准备动兵又按兵不发,最后广西云南大军云集,却始终不发一箭,大军连国境都没有出,完全以军事压力辅助政治攻势,不流血的将整个安南从独立藩属国变成了国内土司地区,篡位的莫登庸从自立为王,变成大明朝的安南都统使,成为大明朝安在中南半岛的一颗棋子。

    莫登庸的行为叫做篡位自立,是信奉儒家道统的大明最不能容忍的,最终解决过程都没有真正动兵打仗,现在莽应龙的行为被视作藩属和土司之间的部族冲突,朝廷有可能轻易就直接出兵打仗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毛伯温征安南的手段和结果都是很不错的,明军的儿郎们没有流血牺牲,避免了战争伤亡和浩繁的粮草开支,同时也宣示了天朝威严,达到了良好的效果。

    秦林沉吟着,mō了mō下巴:“怎么着咱们也像毛伯温征安南那样搞一下子,把缅甸莽家父子狗胆吓破,好叫他晓得天朝的厉害,也替思家出口气!”

    “我的秦长官啊,问题是朝廷现在一味妥协退让,杀我土司、占我国土,还巴巴的派使者去宣慰、招抚,恨不得把缅甸人抬到天上去才好呢!”徐文长说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咻咻的吹着胡子。

    这事儿去找张居正?恐怕相爷急着为推行新政取得休养生息的时间,不大愿意出兵作战。

    去找曾省吾?兵部对黔国公沐朝弼一事还心有余悸,生怕云南打起仗来,黔国公府趁机坐大,沐昌祛变得和他老子一个样。

    秦林虽然在朝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可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决定出兵征伐这种军国重事……

    正在恼火,亲兵校尉来报:“报告长官!有三个怪模怪样的人求见,问姓名不肯说,只说见面就知。”这会儿天都黑了,什么人晚上来拜?莫不是白莲教的妖匪寻仇报复?

    秦林先布置亲兵校尉持着掣电枪埋伏起来,然后才叫放那三人进来。

    果然怪模怪样,这三位都穿着寻常人不起眼的灰sè青sè布衣服,莫说现在天sè晚了,就是白天混进人堆里也一下子就看不见,可他们的身材相貌实在是太骨骼清奇了点,乍一看似乎和〖中〗国人相差不大,仔细看就觉着不像丰国人:全都又瘦又矮,脸皮黑黄,眼睛扣得极深,嘴chún有些外翻,其中有两个的头发还带着卷儿。

    三位来客一见秦林,就动作整齐划一的跪下去磕头:“安南都统使莫大老爷使者阮松、柬埔寨国朝贡使摩诃罗、暹罗国朝贡使猜瓦立,。p

    见天朝天将秦大老爷!”

    果然是南边过来的!秦林起初见他们相貌,从法医熟知的人种特征就猜到大概是那一带的人,结果也和判断完全相符。

    可秦林从来没有和安南、柬埔寨等处接触过,怎么三位使者突然来拜?

    徐文长先是颇为吃惊,接着就把胡须一捋:有门!

    对这个时代国与国的关系,秦林不如徐文长熟悉,但仔细一想也差不多猜到了大概,顿时心头大喜。

    面上他却仍装出不咸不淡的样子,双手虚扶:“这是怎么说?秦某和几位朋友从无交情,暹罗、安南等地也没有去过……”阮松、摩诃罗、猜瓦立三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从怀中掏出一物,谄媚的笑道:“我国主仰慕秦将军威名,初次见面,别无他物孝敬,一点微薄礼物聊表寸心,还望将军笑纳。”

    秦林也不客气,接过三人礼单,安南送了上等海珠一斛,象牙雕刻两尊,鼻金战甲一副、头盔一顶,柬埔寨的是黄金佛像一座、极品翡翠三箱,暹罗则是极大的红宝石蓝宝石各十块和一柄镶满宝石的弯刀,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珍宝,加起来的价值们不下白银十万两。

    呵,这手笔可真不小!便是秦林有钱,见到礼单也暗自吃惊,晓得三处贡使是下了血本。

    将礼单放在桌上,秦林这才打着官腔不紧不慢的道:“无功受禄,本官少不得有些惭愧,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三位啊?不妨据实以告,也免得本官心头不落底。”三位贡使下血本送了重礼,秦林神sè却不为所动,都有些着慌,互相看了看,为首的阮松试探着道:“据说秦将军和缅甸莽应里王子有些怨仇?所以我等趁夜前来,一曲衷肠要诉与秦将军听。”

    秦林听到这里,早已晓得了原委,苦笑着把礼单推回去:“三位老兄美意,本官只好心领了,这点钱要买动天朝大军替你们打缅甸,怕还有点不够,本官也没那么大本事,随便就能替朝廷决定打仗的军国重事。”

    出兵、打仗?阮松和摩诃罗、猜瓦立大眼瞪小眼,半晌才道:“秦将军误会了吧?小的们没说要打仗啊!”@。

荆湖卷 448章 好大的竹杠

    秦林尚在沉吟,徐女长只经猜到了原委,抚掌朝兰位使者笑道:“你们想让缅甸绝贡!哼哼,消息倒是灵便得很啊,竟求到了我家长官驾下。”

    绝贡?秦林皱了皱眉头,绝贡就是从今往后不让缅甸前来朝觐,断绝天朝和它之间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关系,如果从实际利益上考虑,也就是让莽应龙损失朝贡时明朝皇帝给予的那份丰厚回赐,值得安南、暹罗等国拿大批珍宝来换?

    哪知三位使者听到绝贡二字,当即精神为之一振,为首的阮松满怀希望的道:“那缅甸莽应龙狼子野心,继位以来穷兵赎武,已攻灭了老挝,兵锋直指升龙(近越南河内),我安南军民苦之久矣!若天朝与之绝贡,莽应龙必然气焰顿消,我安南则万众鼓舞,士气大振!”

    “我柬埔寨被时势所迫,不得不与莽应龙虚与委蛇,但只要天朝宣布绝贡,我国立刻断绝和莽应龙的关系!”摩诃罗补充道。

    猜瓦立更是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缅甸强横霸道,屡次侵略我暹罗,我主坦马罗闺被迫投降,缅军还洗劫了国都大城(阿瑜陀耶),掠去珍宝无数,强逼我主做他附庸;又劫走两位王子,我主迫不得已,只得送公主苏盼康拉雅给莽应龙做shì妾,这才换回两位王子。

    如今纳黎萱王子回国秉政,对缅甸阳奉yīn违,暗中励精图治,要学天朝勾践灭吴故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定要报当年莽应龙破我都城、掠我公主的深仇大恨。

    若天朝对缅甸绝贡,必叫缅甸朝野震怖,我暹罗则欢欣鼓舞,纳集萱王子的大业,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秦林初时有些不敢相信,脸上丝毫不lù,只是点头含含糊糊的应承”最后等他们诉苦诉完了,才慢慢问道:“单单是绝贡,能有那么大的效果吗?”

    绝对能!阮松和摩诃罗、猜瓦立三人指天画地,意思是如果天朝主动宣布绝贡,绝对要把缅甸莽应龙、莽应里父子的屎都吓出来,而对于中南半岛上被东吁王朝侵略逼迫的国家和土司来说,一定大涨士气,大振威风。

    秦林听了三位使者的话”这才对明代〖中〗国建立的朝贡体系有了全新的认识。

    以前吧,总觉得藩属国家弄点貂皮啊大象之类的土特产来,朝廷就给回赐大批金银、瓷器、丝绸,好像得不偿失,包括郑和下西洋也是,经济回报很少甚至干脆就是倒贴,感觉太不划算。

    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大明朝作为宗主国在经济上体现出相当的厚道,不以赚钱为目的,和之后来到南洋的西方殖民者形成强烈的反差,从而给予了藩属国相当的凝聚力;

    而在军事和政治上,以〖中〗央天朝为核心朝贡体系其实是相当强有力的”安南、朝鲜、琉球等藩属国家如果发生了篡位谋逆的事情,大明朝立刻就要从政治和军事上施加强大的压力,毫不客气的“粗暴干涉别国内政”哦不,在这个时代应该说是“维护君臣纲纪、法统道义”。

    要是藩属国家之间发生了冲突,大明也要以宗主国的身份予以调停”藩属国家受到别国的攻击,大明会出兵保护。

    并且明朝以宗主国身份,可以任意征调藩属国的军队、物资为自己的战略服务,比如永乐年间竟然把宣慰司设到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南洋旧港,那里是后世的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

    嘉靖年间毛伯温征安南,也是传檄云南广西各土司、暹罗占腊老挝等属国,征调各国各土司十余路总计数十万军队,对安南形成大军压境的高压态势”于是安南莫登庸不战而降。

    如果说中华是泱泱天朝,藩属国家就实在是蕞尔小国了,单凭天朝本身的力量就对其中任何一国形成压倒xìng优势,何况明朝不出兵则已,出兵必传檄各国各土司,大军云集之后分路进剿,反叛的势力便万难抵挡,识趣的赶紧投降,不识时务的就难逃败亡。

    久而久之,大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朝威风越大,对藩属国家的凝聚力和震慑力也水涨船高,有什么动静,传檄下去各土司各属国都踊跃助战,打起仗来那就更加顺风顺水,是个良xìng循环。

    相反,要是遇到挑衅之后一味妥协退让,藩属国家自然把〖中〗央天朝看作软弱可欺,那遇到危急关头谁还肯派兵替你助战?〖中〗国的力量虽强,深入边荒之后无人相助,也显得势单力薄了,那就越发不容易打胜,万一受挫就进一步增加了各藩属国的离心倾向”形成了恶xìng循环。

    所以此次无论于公于sī,秦林把缅甸莽应龙搞到绝贡都是理所应当毗——除了国家大义,这桌子上还摆着价值不菲的礼单呢!

    徐文长一个劲儿的给秦林使眼sè,叫他快快答应下来,这种公sī两便的事情咱们不要太爽哦!至于怎么把缅甸搞绝贡,咱俩都是满肚子坏水的家伙,还怕想不出办法吗?

    秦林却故作为难,将礼单拍了拍,“本官只是小小锦衣卫官儿,管不了绝贡这种事情,你们应该找礼部潘尚书,或者张相爷嘛,如今倒是叫本官为难得很,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觉得对不住许份厚礼呀,哈哈!”

    三位使者都是本国选出来的人精儿,一听秦林口气就晓得是那话儿来了,他们不怕秦林敲竹杠,就怕秦林不答应,当即大喜:“天将秦老爷简在帝心,手面阔、路子广,谁不晓得?只要秦大老爷促成此事,咱们小国君臣上下感恩戴德不消说,国中还有些许薄礼献上。”

    秦林mō了mō鼻子,一脸坏笑活像引yòu小红帽的大灰狼:“薄礼就不必了,本官有位朋友在海上做生意,你们三国的市场也想开拓开拓,这个港口和税率嘛……,…”

    三位使者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咱们修治港口,敬待贵友莅临,税率嘛好说好说,就、就按天朝的税率再减半吧。”

    他们本想说免税的,因为不知道秦林那朋友的生意规模究竟有多大,所以留了点余地,给减半了,直到后来五峰海商真正把生意做到三国,三位使者才晓得减免的关税竟是个吓得死人的天文数字。

    不过”就算明知是个坑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井起被缅甸灭国之祸,一点金钱算什么呢?

    送走三位使者,徐文长朝秦林一挑大拇哥:“长官的胃口实在大!

    金船主怕不喜出望外?”

    秦林笑得格外开心,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三国使者纯粹是送上门的竹杠,不敲白不敲啊!

    这家伙难得的谦虚了一次:“嗯,徐先生,现在咱们应该想想办法,怎么把莽应里再坑一把,给他弄到绝贡的地步。”@。

荆湖卷 449章 女娲的声音

    朝觐之期即将到来,要将缅甸搞得绝贡,尚未解开的白象杀人之谜绝对是一个突破口,这天清晨秦林带着徐辛夷和思忘忧主仆,再次来到了驯象所。

    指挥佥事温德胜这一次相见,神情很有几分尴尬,躬着身子,惴惴不安的道:“秦长官,昨日白虎大堂,卑职、卓职……”

    “没关系。”

    秦林笑眯眯的抓着他的手,不轻不重的拍了拍:“

    刘都督奉旨掌锦衣卫事,有什么事情当然要知会他一声,本官事多就忘记了,老兄及时报告,理所应当嘛!”秦林带家眷到驯象所,遇到白象杀人事件,这件事本来就是瞒不住人的,何况温德胜和秦林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帮他隐瞒?秦林虽然从来只占便宜不吃亏,但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随便虎躯一震,别人就要纳头便拜的地步。

    听得这几句,温德胜就晓得秦林并不介怀,心头顿时轻松了不少

    都知道刘都督和秦将军不大对付,做下属的嘛就最害怕夹在两位大佬中间,受起夹扳气,那就真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啦。

    没想到比起昨日刘守有的严厉训斥,秦林的态度真是叫温德胜如沐春风,心头压着的大石也放下了一大半,陪笑道:“后天就是缅甸朝觐之期,这白象交到我们驯象所来,却搞出了人命,唉,卑职这心里头啊,还真没底呢。幸好秦长官虎驾到此,卑职不禁大大的松了口气,案情究竟如何,全凭长官示下。”

    秦林笑笑,这温德胜也是个久历官场的老手,几句话就想把破案的责任推到自己头上来,正好,自己原本就堤为这个来的,于是当仁不让,带着徐辛夷和思忘忧和亲兵校尉们走进象房。

    “敢住,敢住!”思忘忧一眼就看见了被铁链子栓着的白象,穿花衣、打赤脚的小女孩像花蝴蝶似的飞了过去,抱着白象长长的鼻子喜极而泣:“敢住,你还活着!莽应龙那恶贼有没有打你,有没有饿你?我每天晚上做梦,除了爹爹姆妈和哥哥姐姐,就是梦到你,佛菩萨保估,又找到你啦!”

    白象敢住极通人性,似乎能听懂思忘忧的话,低沉的呜呜叫着,身子朝小女孩挨挨挤挤,灵活的长鼻子圈着她的腰,非常温柔的轻轻摇晃,扑扇着大耳朵,眼角竟有泪水流下。

    思忘忧也抚白象的痒痒,和它玩耍,忽然惊叫起来:“哎呀,那些坏人好狠的心,他们打你了!好可怜哪,我的乖敢住,谁这么狠心?!”秦林闻言心头一动”走过去细细观察,果然白象的后有不少疤痕,其中好几处还没有愈合,看样子大概有三五天了,像是烙铁烙伤的。

    上次也看到这些伤疤,本以为是驯象的正常现象,没有深入细想。

    这时候思忘忧叫起来,秦林便越发觉得有问题。

    徐辛夷凑近他身旁,压低了声音道:“别是什么人想利用白象为非作歹,在驯象时才用到这种手段吧。”秦林点点头,确实如此,而且从酷烈的手段便可看出,那驯象之人的心态很有些迫不及待。

    思忘忧轻轻摸着白象的伤口,小心的往上头吹着气,又道:“呜呜,坏蛋啊,哪个坏蛋这么可恶?敢住你后有烙伤,这上还有鞭痕,太可恶了,大坏蛋还拿鞭子打你呀!”突然间空气斩微固起来,除了思忘忧之外的所有人都用怪怪的目光瞧着秦林,因为不是别人,正是秦长官自己在白象发狂那天拿鞭子打过它嘛!

    徐辛夷促狭的眨眨眼睛:“秦林啊,你说是哪个坏蛋拿鞭子打的敢住?咱们批也捉起来好生惩罚一顿好不好?”

    思忘忧察觉到徐辛夷口气奇怪,回身看了看秦林,神情有些疑惑。

    “当然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干的好事!”秦林义正词严的道:“像这种坏家伙,要是被我捉住了,一定要吊起来打一百遍啊一百遍!”

    思忘忧当即把小脑袋连点几下,挥了挥拳头,天真的道:“对呀,就这么干,哥哥真是个大好人!”

    温德胜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我倒,咱们秦长官还真是个“大好人”啊……

    “就会骗小女孩!”徐辛夷朝秦林撇撇嘴,对这厚脸皮的家伙无话可说。

    思忘忧小脸皱巴巴的,又恳求道:“哥哥,能不能把敢住解开呀?它这样被捆着,好可怜呢。”

    秦林探询看了看温德胜,尊重这位驯象所管事的意见。

    “象恋故主,既然原主到此,应该不会有问题。”温德胜点点头,这就吩咐手下把捆着白象的铁链子解开。

    白象其实性情温和,获得自由之后并无任何异动,只是原地慢慢走了两圈,又伸着长鼻子和思忘忧嬉闹,见到原主之后,精神显得非常良好。

    小女孩和白象亲近,秦林就问着温德胜:“那曹喜家里可搜杳过了?另外象房内外的大搜查,有没有发现什么能发出声音的古怪东西?”

    “曹喜是个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家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找到。”温德胜一脸的苦相,又非常肯定的道:“您走之后,卑职带着弟兄们细细将象房内外搜查过三遍,也没看到什么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是这样啊……”,秦林摸着下巴沉吟起来,忽然皱起眉头:“思忘忧小妹妹,你能命令敢住攻击别人吗?”思忘忧回过头,秀气的眉毛稍稍耸了起来,不解的道:“当然罗,它本来就是战象嘛,而且长大之后,还是战象中的王者呢!”“你来控制它,呃,进攻那

    堆草垛吧。”秦林指了指象房一角的草料堆。

    思忘忧拍拍大象的腿,手往草堆一指:“敢住,去!”

    昂一白象一声长鸣,神情彭导凶暴,朝着草堆凶猛的冲过去,活像一辆推土机重重的撞到了草堆上,一下子就把它撞得七零八落。

    “就是这样!”徐辛夷抢先叫起来:“那天它就是这么发狂的!”

    “敢住,乖乖的。”思忘忧又脆生生的吆喝着,白象便又平静下来,老老实实的蹲下身,长鼻子在空中悠闲的甩了甩。

    看来那天是有人用某种方式给白象下达了进攻命令,激发了它作为战象的本能,将可怜的华老桩当作了攻击对象。

    那么那种声音到底是什么呢?

    秦林想了想,叫徐辛夷骑着威武大将军跑起来。

    “干嘛呀?”徐辛夷莫名其妙的,不过还是很听话的骑上了最大那头象,和上次一样在象房内绕困跑。

    秦林又吩咐各位象奴和上次一样,洗象的洗象、喂象的喂象、要不牵着大象遛弯儿,互相也和平时一样说话。

    这象房十分宽阔,空间宏大,人和象一起动起来,立刻变得十分嘈杂。

    觉得和上次白象发狂的情形差不多了,秦林最后才吩咐思忘忧站到五丈之外,小声下达命令,再次让白象进攻草垛。

    “敢住,去!敢住,去呀!”思忘忧开始按秦林说的小声喊,结果白象扑扇着耳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她渐渐加大了声音,最后用尽全力喊起来,白象才听到,疑疑惑惑的朝主人看了看,这才又朝草垛冲过去,动作却比上次多了些犹豫。

    得了,秦林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伙儿停下来,思忘忧则安抚着白象。

    徐辛夷从威武大将军的背上下来,已明白了秦林的用意:“看来不是用这种办下达的命令啊。”

    刚才思忘忧的喊声,大到让近处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五丈外的白象敢住才发动了攻击,如果白象杀人那天凶手也用这么大声音下达命令,那破案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早就被听见的人捉住了!

    秦林记得那种声音是非常轻微、混在嘈杂之中非常不易被人觉察的,到底是什么呢?

    白象趴在地上,思忘忧有些不高兴的伸手揪它耳朵:“敢住啊敢住,刚才你怎么听不见我的命?你长这么大一对耳朵,不是连女娲娘娘的话都能听见吗?”

    听见女娲娘娘的话?旁人只道是小女孩的童言童语,秦林却一下子警觉起来,问道:“女娲娘娘是怎么和大象说话的?”思忘忧一边扯大象耳朵,一边回答:“就是地震罗,我们都说地震是女娲娘娘发怒,每次地震之前敢住就会提前知道,撞象棚的门,拿鼻子卷房顶上的稻草,告诉咱们要地震了,嘻嘻,这不是能听到女娲娘娘的话吗?”

    原来如此!秦林把脑袋一拍,这才叫一语点醒梦中人呢!哈哈笑着抱起思忘忧亲了一嘴:“小妹妹,多谢多谢!”

    顿时心中有数了,他强忍着大笑一场的冲动,叫温德胜把曹喜身上找到的东西拿来看。

    按照之前秦林的命令,曹喜被关押起来,换了新的衣服,原来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扒下来保管。

    打补丁的破衣服,烂鞋子,裤子,裤腰带……秦林拿起裤腰带小心的扯了扯:“哈,这裤腰带倒是结实得很,像是生丝绞的呢。”

    “怎么,有什么古怪?”温德胜惴惴不安的问道:“后天的朝觐,秦长官您看?”

    “没有、没有问题。”秦林将脏兮兮的裤腰带扔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彩。

    这家伙铁定知道什么了!徐辛夷眯着杏核眼嘿嘿冷笑,并不点破,准备回家到了晚上“严刑逼供。”不怕秦林不举手投降——当然,她已经忘了,大多数时候软瘫如泥、哀求投降的其实是她自己……

荆湖卷 450章 朝觐之期

    缅甸贡使进贡祥瑞的朝觐之期到了,万历皇帝戴通天冠,穿绛纱袍摆驾皇极门,曲柄黄伞迎风飘摇,铜制仙鹤香炉轻烟缭绕。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穿一袭明黄sè平金绣江牙海水蟒袍伴驾,大小

    九卿、都督武官按班次排序,帝师首辅张居正站在御驾前的班首,众多文武官员独有他脚下铺着红sè金边绒毯,身后又是两名宫女打扇。

    两边身材魁梧的大汉将军俱着红袍扈从御驾,盔甲锃光瓦亮,刀枪如霜雪般明亮,一个个tǐngxiōng凸肚,抖擞精神。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huā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lù未干,天朝君临万邦,这番朝仪果然是上邦气象。

    锦衣都督刘守有在武臣班次前列,秦林掌南镇抚司管理本卫军匠、

    温德胜管驯象所,也都在班次之中,当然位置就比刘守有靠后得多。

    时辰到,宣缅甸贡使入朝。

    莽应里率四名随从,跟着太监亦步亦趋的从午门走进,偷眼左右看看,只见宫阙辉煌宏大、气象森严,果然不是缅甸小邦所能比拟,又有大汉将军威严肃立”一个个身材高大雄壮、刀甲鲜明,在矮小的缅人看来宛如天神一般。

    饶是莽应里野心勃勃,到此时才晓得夜郎自大四字诚不欺我,心头暗自戒惧。

    随从也低着头,小声拿缅语嘀咕:“真不愧是天朝,呵,宫阙一如仙宫”卫士都像天兵天将哩……”

    东吁王朝并不是白痴,缅人非常清楚自己可以在云南边陲闹一闹,趁〖中〗国不计较占点便宜,可要真和中华天朝面对面的干仗,只怕缅甸再大十倍也不够看。

    过了金水桥”莽应里和随从们遥遥看见御驾,就不敢东张西望了,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走路,自然没看见班次里的老对头。

    秦林却将莽应里瞧得分外清楚,这位嚣张跋扈的缅甸大王子此时与前番不同,穿得干干净净规规矩矩”走路那叫个小心,只可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高高肿着”嘴chún还是豁起来的”一边眼眶子肿得挤住了眼睛,像是闭起来的,叫人疑心他是不是睁只眼闭只眼。

    不消说”这就是秦林和徐廷辅下手揍的了。

    两边官员见缅甸贡使这个样子,都吃惊不小”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

    吏部尚书王国光讶然,问身边同僚:“思明前辈,缅甸贡使何以这般模样?看起来不像跌伤呢,你执掌礼部,可知道内情么?”

    礼部尚书潘晟字思明,也是江陵党的骨干,不仅在政治上坚定支持张居正新政,而且为官清廉仁义,居家遇到灾荒,曾多次开sī仓施粥救济饥民。

    潘晟是嘉靖二十年辛丑科的榜眼”王国光是嘉靖二十三年甲辰科进士,所以王国光掌吏部,班次在潘晟之先,却要称他为前辈。

    “还不是咱们那位秦小友干的好事”潘晟微微一笑:“在乌蛮市”他和定国公府那位小公爷联手,不知为什么就把缅甸大王子揍了个臭死。”

    王国光听了不禁莞尔一笑,只是诧异定国公府的徐廷辅素称端正威严,怎么会和秦林秦大捣乱联手打架?便诧异的朝秦林看了看。

    秦林在斜对面”也朝王国光点点头,手笼在袖子里不着行迹的拱了拱,朝潘晟致谢。

    潘晟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其实韩荐从乌蛮市回来就长篇大论的写了一篇呈文,意思是锦衣卫秦林无法无天,公然殴打贡使、破坏邦交,实乃祸国殃民之行为,提请本部尚书上奏将其严惩。

    结果潘晟看到这份呈文就吃了一惊,尽人皆知秦林支持新政,虽不是江陵党”实乃江陵党的一员重要盟友,几次襄助新政,怎么韩荐和他闹起来?于是派人去去打听当时乌蛮市上的情况,向朝鲜、乌斯藏等处贡使询问经过。

    朝鲜、乌斯藏贡使自然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把韩荐和莽应里说得卑劣不堪、完全有辱国格。潘晟听了回报,立刻在呈文上批了“一派胡言”四个大字,掷还给韩荐”当场撤了他提督会同馆的职司,叫他闭门思过”若再不洗心草面,小心京察的时候本部堂不留情面。

    被顶头上司怒斥,韩主事吓得hún飞魄散”他现在才晓得自己和秦长官作对”真是一脚踢到了铁板上,筋断骨折啊,

    秦林掌南镇抚司,满京城池面有什么打听不到的?晓得这件事”当然要感谢潘晟。

    武官这边前头也有几位侯、伯问着刘守有,刘都督当然不会替秦林隐瞒,幸灾乐祸的道:“要问谁干的,哼哼”除了本卫南镇抚司的秦将军”还有第二个飞扬跋扈,敢当街殴辱贡使、全不以朝廷,柔远人,为意的吗?缅甸人不说便罢,要是在御前说了出来,本官看他怎么交代!”

    “殴辱贡使?啧啧,胆子也太大了点,不怕引起边患吗?”几位侯、伯随口附和着刘守有,反正他们也不认识秦林。

    孰料武臣班首的定国公徐文璧回过头来”怪怪的看了看刘守有”不yīn不阳的道:“诸位都忘了祖宗怎么起家的?咱们武勋功臣,还能怕打仗?哼。多,边患不起则已,若是缅甸敢来进犯,老夫一定请缨出征,倒不劳各位费心。”

    几位侯伯都吃了一鼻,老国公这明明是针对刘守有的,他两位怎么又不对付了?

    刘守有被噎得没话说,心头暗自失悔,明明秦林是和徐廷辅一块揍的莽应里,徐文璧当然不会胳膊肘朝外拐了。

    新袭爵的成国公朱应桢年纪虽轻,爵位很高,班次也排在前面”闻言就帮着秦林说话:“秦将军是个大大的忠臣,想来总是缅甸王子无礼,才被他打了一顿。”

    刘守有把眼睛一瞪,徐文璧三朝老臣给我气受,只好忍了,你个空壳国公也来插话”放你的屁吧!

    朱应祯害怕,把脖子一缩”紧紧闭上嘴巴。

    大明到了万历年间,朝仪很松弛了,百官交头接耳的说话,不一会儿就都知道缅甸王子这副模样走出自秦林所赐,大家伙儿都想看看作为始作俑者他是个什么表情。

    秦长官灿烂的笑容格外真挚,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咧开lù出四颗门牙”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不关我事啊,我是无辜的,

    靠”这人脸皮真厚!从张居正到徐文璧”从刘守有到王国光,文武百官都被秦林搞得哭笑不得。@。

荆湖卷 451章 徒手格象秦长官

    万历皇帝朱翊钧也瞧见了莽应里脸上的伤痕,很奇怪的问冯保:“冯大伴,碎缅甸王子何以鼻青脸肿?难道这缅甸人强横霸道,到咱们京师里头来,还到处逞强打架么?”

    冯保执掌东厂,是大明朝第一号特务头子,他当然知道底细,更不会替秦林隐瞒:“回皇爷的话”老奴听小的们说,是锦衣卫掌南镇抚司秦林和定国公府小公爷徐廷辅联手打的,原因好像是缅甸人冒犯了秦林平妻徐氏。”

    万历幼年也曾见过随父母入京朝贺的徐辛夷,闻言就咧嘴一乐”身子往后仰了仰,挥手道:“徐氏?南京魏国公府那傻大姐嘛,哈哈,

    嗯,秦爱卿打得好,就是朕也想打他一顿。”不防声音大了点,被站在群臣班首的张居正听见,帝师首辅回头看了学生一眼”沉声提醒:“此是接见外藩贡使的朝仪,请陛下谨言慎行”

    万历心头很怵这位严师,立刻坐直了身子,板起了脸,像泥塑菩萨似的坐在御座上。

    张居正满意的笑笑,转过头去,并没有发觉好学生眼神中的一丝不满,甚至御座旁边志得意满的冯保冯督公也没在意,或者说即使看见了也没放在心上。

    稍远一点儿的张诚和张鲸两位有心人,却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陛下这点一闪即逝的情绪变化……

    莽应里已走到了御前,鼓乐大作,缅甸王子是三月前抵京的,为着进献的祥瑞白象要由驯象所社练熟悉才能入贡,拖到今日才行朝觐礼,早有礼部官员教了他朝觐礼节,便匍匐于地”行了八拜礼。

    万历并不开口说话,而是承制官替他宣制:“皇帝问使看来时,

    尔国王安否?”

    莽应里跪答:“托陛下洪福,外藩举国安康。”

    等缅甸王子匍匐再犴之后,承制官又宣制:“皇帝又问,尔使者远来勤劳。”

    莽应里跪答:“陛下深仁厚泽,外臣虔心归慕,所以远道来朝,不辞路途劳苦。”

    这程序化的一问一答,便和后世,“同志们好首长好:同志们都晒黑了首长更黑”那套完全机同。

    满朝文武看得昏昏yù睡”唯独秦林mō着下巴嘻嘻直乐:咱们泱泱大国啊”还真是古今如一,连这个套套都是一脉相承哩。

    问答式的礼仪结束,就该轮到进献祥瑞了。

    儒家信奉天人感应”皇帝又叫天子,凡圣天子在位”1必有上天垂相,降祥瑞以示感应。

    天现七sè彩云,禾生双穗”地涌甘泉,奇禽异兽现世,等等异常情况都是祥瑞,传说周文王西岐大治,于是凤鸣岐山,周武王吊民伐罪,白鱼跃入舟中,便是祥瑞一说最好的证明。

    如今万历帝登基八年”张居正摄政也有了八年”朝廷力推新政、

    清量田亩、整顿吏治、清理积欠、整军经武”一派中兴气象,正需要一个大大的祥瑞来体现圣君贤臣在位,来凝聚举国之人心。

    万历本人也非常想看看白象,年轻人都有好奇心嘛,听到祥瑞就要献上,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

    冯保代皇帝宣召:“着令驯象所将祥瑞白象献上!”温德胜出班跪下,迟迟疑疑的朝上拱手”吭吭哧哧半天才道:,“微臣、微臣无能,白象野xìng未驯,前些天还踏伤人命,贸然牵到御前,万一它发狂怕要惊了圣驾”微臣就万死不能赎罪了。”

    莽应里闻言头一个不信”疑疑huòhuò的往这边看看,正好就瞧见温德胜身边的秦林,他缅甸人也不怎么懂朝仪,就指着他一叠声的叫起来:“你、你,对了陛下,就是这个姓秦的官儿打了藩臣,把藩臣打成这般模样!小邦进献的白象非常温顺,乃是吉祥如意的宝物,哪里会踩死人?定是他存心不良,从中捣鬼,要破坏朝觐!”

    莽应里不道破还好,这直接嚷出来,百官看看他被打得活像个猪头,都摇头哂笑,难为秦林下手这么狠哪。

    既然御前相争”万历也不能装聋作哑了,亲口问道:“秦爱卿,这事可是有的?”

    秦林出班,一直走到班首离万历很近的位置,才行礼禀道:“回陛下的话”实是微臣打了他,请陛下降罪。

    不过白象也确实踩死了人”最近几天虽然温顺起来”臣等还是怕它突然发狂,惊了圣驾,陛下乃万金之躯,万一有什么闪失””

    莽应里也不晓得礼节,在旁边嘟嘟囔囔的道:“那白象咱喂了大半年,一路从云南走到京师,乖得不得了,哪里会踩死人?请陛下治秦林欺君之罪,微臣以xìng命担保绝无问题,微臣自己去牵象!”

    秦林不理会莽应里,只是始终忧心忡忡”装出十分担忧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劝万历不要叫白象上来。

    万历闻言就大皱眉头,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秦爱卿都敢锯头验伤、剖腹挖心,难道朕身为天子,连一头大象都害怕了?断无此理!朕又不是泥巴塑的、白纸糊的、稻草扎的。

    来人呐”牵大象上来!”

    温德胜没动,抬眼看张居正脸sè。

    张居正好大喜功,也希望天降祥瑞以显示新政上合天意下通民情,料想大象已在驯象所训练三个月、莽应里又信誓旦旦,大约不会出什么岔子,便吩咐众大汉将军做好戒备,然后让温德胜把大象牵上来。

    温德胜没办法,只好退下去,大约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牵着白象敢住慢慢走了过来。

    此时敢住身披锦绣连肩坐褥,额头装饰着大片黄金首饰,背上驮着镶嵌七宝的琉璃宝瓶,配上它白中带粉的皮肤”实是华贵非常。

    满朝文武见了都欢喜,说果真是祥瑞,否则哪里有这白sè的大象?

    万历喜笑颜开”越发坐不住御座了:“咦,这头象和母后的佛经上,普贤菩萨坐的白象一模一样”哈哈,我瞧它温顺得很,秦爱卿刚才言过其实了。”

    冯保闻言一乐”在旁边煽风点火:“请陛下治秦林欺君之罪。”

    万历这时候高兴得很,哪里有空理会什么欺君之罪?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盯着白象,跃跃yù试,似乎想自己去骑一骑。

    秦林则似笑非笑的盯了冯保一眼:记吃不记打呀,冯大伴你又皮痒了?

    冯保也给他瞪回去:谁叫你胡说八道的?打贡使就算了,连朝觐进献祥瑞的大典也想破坏,你叫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搁?这件事,就连张相爷也不会站在你那边!

    可不是吗,张居正捋着胡子,笑盈盈的看着白象,已有善于阿谀逢迎的官员高声诵道:“传说太岳先生降世,汉江有白龟出现,今日先生辅佐陛下,而有白象入贡,实乃我大明君臣相得、政通人和的天相感应哪!”

    张居正出生时确实汉江有白龟浮出,所以他rǔ名白圭,听到这话,首辅帝师就越发高兴。

    莽应里存心要坐实秦林的欺君之罪,自己走上去,从温德胜手里抢过白象的缰绳,指挥它匍匐、跪拜、甩鼻子、扇耳朵。

    敢住只是头幼象,被缅甸人抢去这一年吃了不少苦头,很害怕莽应里,也就按他指挥,一一做着各种动作,憨态可掬。

    得意之极的莽应里并没有注意到,四名象奴中那个身材矮瘦、脸搽得很黑的人,正用仇恨之极的目光盯着他……

    见白象如此温顺老实,文武群臣尽皆放了心,不少人瞧着秦林直摇头:别的胡闹倒也罢了,外藩向朝廷进献祥瑞的大典,你出于sī仇居然想搞破坏,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要严格追究的话,治你个殿前欺君之罪也没问题呢。

    刘守有嘿嘿冷笑,盘算等会儿怎么给秦林扣顶大帽子,就算陛下对秦某人圣眷很好,也要叫他脱层皮。

    冯保得意之极,朝秦林瞅了瞅。

    “撤了撤了!”万历把手一挥,原本严加戒备的大汉将军们纷纷退下,鼓乐大作”莽应里牵着象舞蹈跪拜,君臣上下一派祥和。

    万历看得兴起,也管不得张居正就在这里了,从御座上站起来”看样子想走近去mōmō白象。

    皇帝起驾,冯保立刻拿起净鞭要鸣鞭,这净鞭是用生丝织成,染黄之后鞭梢涂蜡,打在地上像鞭炮一样劈啪作响。

    不过在鸣鞭之前,冯保照例右手持鞭,左手抓着鞭身将它绷了三下,是为鸣鞭之前的试鞭。

    绷绷绷三声响,既轻微又沉闷,混在鼓乐之中几不耳闻。

    偏偏就在此时,白象敢住的眼鼻即刻就红了,猛的发力挣脱了莽应里,撤开tuǐ冲着黄绫伞盖下面的御驾直冲过来!

    莽应里吓得hún飞魄散,紧抓缰绳不放,可他哪里敌得过大象的力气?粗糙的缰绳从手心里勒过”擦得他手掌心鲜血淋漓,一时间痛入骨髓。

    突逢其变,文武百官都目瞪口呆,便是有勇敢的武臣也来不及反应啊。

    大汉将军更是早已撤开,此时御驾和发狂的白象之间竟然空无一人,庞然大物直奔皇极门下的御驾冲过来,万历、冯保和张居正都在它冲突的正前方!

    “保护陛下!”秦林突然将身一闪挡在御驾之前,只见他双脚不丁不八”牙关紧咬做视死如归状”两眼神光炯炯有如实质,身形渊停岳峙,一手握拳横档xiōng前,一手戟指发狂的大象”端的是神威凛凛,乍一看有如金刚怒目,仔细瞧又好似护法韦陀下凡。

    于是这一幕就像电影中的定格镜头,永远留在了万历皇帝和文武群臣的记忆深处。@。

荆湖卷 452章 一身是胆

    张居正率先反应过来,首辅帝师指挥若定:“大汉将军何在?快挡住大象!陛下快躲开!”

    万历帝久居深宫,平时又不怎么〖运〗动,是个标准的宅男小胖子,他哪里见过这阵势?眼见大象直冲过来,脚步地动山摇,他竟呆坐在御椅上动弹不得。

    张居正一叫,站在御座旁边的冯保就立刻清醒了,这位督公平时养尊处优,关键时刻倒也临危不惧,一把将小胖子朱翊钧从御座上拖了起来,往旁边就躲。

    万历皇帝戴通天冠穿绛纱袍,本来没什么问题,偏偏冯保穿一身明黄sè平金绣江牙海水蟒袍,刚刚拖着皇帝往斜刺里窜出去几步,白象敢住就立刻改变了方向,盯住他俩直奔而来。

    冯保心头道一声苦也,寻思莫不是某次国宴多吃了象拔(象鼻子,古代珍品食材),这大象要替同族报仇?可吃过象拔的也不是我冯督公一个人啊……

    “保护陛下!”张诚和张鲂不约而同的挡在万历身前,两个人还互相挤着争陛下正前方的位置,唯独冯保身前空无一人。

    这两个兔崽子!冯保脸上肌肉直抽。

    人家张诚和张鲸也不容易啊,眼见大象狂奔而来,几千上万斤的身躯在速度加持下势不可挡,他俩吓得tuǐ都软了,身子抖得像筛糠。

    本来温顺可爱的白象敢住,在发狂之后宛如一头甩着长鼻子的妖魔,两只不算长的象牙闪着白森森的光,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杀意!

    大汉将军还没来得及从两边围拢,文武群臣惊慌失措,御驾危在旦夕,此时谁才是中流砥柱,何人能力挽狂澜?

    唯独秦林秦长官不退反进,朝着狂奔的大象迎头踏上一步”前tuǐ弓、后tuǐ蹬,身形稳如泰山顶上一青松,左手怀中揽明月,右手宝塔托青天,双目圆睁如同百万军中冲阵保唐王的秦叔宝,气贯长虹又好像长坂坡七进七出救阿斗的常山赵子龙。

    待白象冲近”秦林突然吐气开声,如同半空中打了个炸雷。

    说来也怪”白象狂奔何等凶猛,竟在他这一声吼之后步伐变得错乱,似乎被他威势所震慑。

    凡人之威一至于斯?从万历帝到满朝文武、护驾的大汉将军,全都看得呆了,此时此刻的秦林,简直如同天神下凡哪!

    白象的速度变得慢了”不过几千上万斤的躯体直撞过来,又岂是人力所能承受的?

    万历帝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一幕,冯保心头滋味怪怪的,刘守有幸灾乐祸,张居正心脏猛的一紧,徐文璧伸着手想要说什么,跌跌撞撞的王国光、潘晟、张学颜等大臣则又敬又佩“孽畜,着打!”看着白象堪堪跑近,秦林又大喝一声”再次踏上一步,出拳中宫直进,一人一象对冲,体形相差无数倍,越发显得他神威凛凛。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成为象脚下的亡hún”万万没想到白象竟渐渐刹住了脚步,等奔至秦林身前已和平时走路差不多”秦林那一拳便直接捣到了它鼻子上。

    白象奔行之力不下万斤,又推着秦林往前走了两步,这才轰然坐倒。

    再看它时,哪里还有刚才那副凶狂的样子?屈着两条前tuǐ跪下,温柔和善的昂昂叫着,长鼻子甩着卷儿,大耳朵扑扇扑扇的,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冲着秦林讨好卖乖。

    呼~n秦林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敢住要再跑几步,老子就撑不住啦!

    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白象发狂横冲直撞的时候,身后四名象奴跟着它跑,其中身材格外瘦小的那位象奴不停的拍着它的后胯,在它身后连声直叫“敢住,乖乖的,敢住,乖乖的”。

    或者说,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奇怪,象奴负责驯象,大象御前发狂他们当然要努力驯服罗,不过显然没有什么效果,如果不是秦长官大发神威,恐怕结果就相当可怕了吧!

    毫无疑问,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秦林临危不惧、迎难而上,在大象发狂威胁到陛下的危急关头,毅然不顾自己安危,朝着大象直冲过去,宛如天神一般降服了疯象。

    大汉将军们已经把敢住围了起来,每个人瞧着秦林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敬:啧啧,秦长官一拳怕不有万斤之力,古有项羽拔山举鼎,纣王托粱换柱,武松赤手杀虎,但能够徒手格象的,古往今来唯独秦长官一人而已!

    万历帝脸sè有些发白,还是努力挣开冯保,自己站了起来,平抑着呼吸,恢复作为帝王的尊严。

    文武群臣都跑了过来,以张居正为首齐齐口称有罪:“臣等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众卿平身”万历努力让声音显得平静,不过还是止不住急促的呼吸:“此事,与众位卿家,无涉。”

    “怎么搞的?!”张居正回过头,修眉挑起,丹凤眼中厉芒犹如电闪。

    温德胜吓得hún飞魄散,跪在地上脑袋磕得砰砰砰直响:“微臣罪该万死,微臣没有驯好白象……””

    刑部尚书严清闪身出班,脸sè沉静如铁:“启奏圣上,驯象纤负责驯象,南镇抚司具体管理军匠,锦衣卫衙门总揽全卫,因此驯象所指挥温德胜、南镇抚司秦林、掌锦衣卫事刘守有三人皆有罪过,蒋陛下一并治罪。”

    靠,这老头儿够狠!

    温德胜早就趴在地上瘫了,刘守有开始幸灾乐祸,后头又嫉妒秦林大出风头,最后没想到自己也被绕进去了,只好苦笑着出班跪下,口称有罪。

    “微臣有罪!”秦林也跟着跪下。

    张居正捋着胡须还在想怎么办,万历已抢着问道:“哦,秦将军刚才是劝了朕不要看白象的,朕自己一意孤行,后来秦将军力挽狂澜阻住疯象,朕都看在眼中,应该是无罪有功嘛。”

    秦林一本正经的答道:“忠臣以死谏报君恩,方才臣明知白象有危险而没有以死相谏,使得陛下因白象而受惊,实乃臣之罪也。”

    “忠臣,忠臣哪!”万历刚才见秦林徒手格象,在危急关头舍命护驾,已经感动莫名,再听他说出这番赤胆忠心的话来,丝毫也不居功自傲,便是万历生xìng凉薄也给感动得眼泪huāhuā的,亲手将秦林扶起来,一席话掷地有声:“忠君报国如秦将军者,古往今来有几人?徒手草象报君恩,秦将军一身是胆!”@。

荆湖卷 453章 先斩后奏

    好、好个秦将军,果真一身是胆!”文物百官齐声大赞,方才那一幕君臣有目共睹,秦林赤手格象,实在英雄了得。

    徐文璧内举不避亲,卖出三朝老臣的面子,大声赞道:“啧啧”古之飞廉恶来,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兵部尚书方逢时告病,兵部左shì郎代理部务曾省吾也道:“下官惯常督师”找遍十万军中也挑不出秦将军这般勇士,说什么俞龙戚虎,

    夸什么邦神枪刘大刀,以下官看来,皆不如秦将军!”

    好嘛,俞大猷剑法第一、戚继光枪剑双绝”邓子龙的飞云枪使动犹如电闪、刘蜒用一柄青龙大刀重一百二十斤,都是大明军中一等一的勇将,可在这位代理兵部的曾shì郎口中,诸位大将全都不是秦林的对手了。

    就算咱们秦长官脸皮够厚,听到这番夸赞也忍不住老脸发红,有些绷不住了。

    凡人哪儿能赤手格象?就算关云长复生、楚霸王起于地下,也不可能真把狂奔的大象挡住,何况秦林呢?

    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做出来的一场戏!

    自打思忘忧道出大象能听见“女娲的声音”提前预知地震,秦林就一下子回想起来:大象听到的”其实是次声bō!

    人们常说的声bō是由压力振动发出的,振动频率越高声音就越尖锐,频率越低就越低沉,频率的单位是赫兹”人耳只能听到二十赫兹到二万赫兹的声音,超过二万赫兹的振bō叫超声bō,低于二十赫兹的叫次声bō,超声bō和次声bō都是人无法听见的。

    但大象耳朵和人耳朵的生理结构不同,人无法听到的次声bō,大象却能听到,大象在野外用脚踩踏地面发出次声bō”能传到几十里之外,叫别的大象听见,从而在同类之间传递消息。

    同样的道理,地震时的地壳变动也会在地层深处发出次声bō,人一无所觉”而大象却已经听见了,便能提前做出反应。

    云南是地震高发区,大大小小地震是常有的”思忘忧的族人见大象总会在地震之前有烦躁不安、掀房顶等行为,便附会鬼神之说,以为它能听到女娲的怒吼,结果思忘忧一说”便帮助秦林找到了白象敢住杀人的真正原因:黄sè的绸缎,只是指示目标方位的道具,而让它进攻的命令”则是借助了次声bō来掩人耳目!

    次声bō,听起来很玄很神秘,不借助专门的仪器,能发出次声bō吗?

    其实次声bō在自然界是很常见的,大象踩踏地面发出次声bō,人踩踏地面同样能发出微弱的次声bō,甚至挪动桌椅、风吹过树叶、海浪拍击礁石都有或多或少的次声bō传出。

    利用白象敢住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凶手要做的也就是找到一种固定频率的器具,发出次声bō来作为命令大象杀人的信号。

    曹喜经年累月带大象上朝执勤”很有可能就是在朝会时发现它们对远处净鞭绷响有着特别的反应,或者是从别的地方学来了这种驯象的秘术一毕竟连孟养土司都知道大象能听见“女娲的声音”也许别的什么人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不是以科学,而是凭日积月累的经验mō索到了大象能听见某些奇怪声音(低频振动)的秘密。

    于是”曹喜实施了利用白象敢住行刺的计划。

    白象从缅甸人手中进贡朝廷,要先在驯象所驯养三个月”教它熟悉朝仪、音乐和各种动作,曹喜就利用这个机会,以饿肚子、鞭打、

    烙铁烙等驯象手段,训练敢住一听到净鞭绷响时发出的声音,就立刻转入进攻状态,朝着黄绫缎子指示的位置冲锋一这其实并不困难,本来敢住长大之后就会成为沙场上威风凛凛的战象之王,孟养土司家从小就对它进行过相应的针对xìng训练。

    曹喜的计划也非常巧妙。

    驯象所为了防止大象在宫里撤野惊到圣驾和百官,也会做出许多预防措施,恍如敲锣打鼓制造噪音、放宫中的大乐,甚至鸣炮、放枪”让它习惯这些声音,如果曹喜选择铜锣、鼓点之类的常见奂音作为进攻信号,就很容易在训练时暴lù出来。

    唯独净鞭绷响时发出的次声bō,频率是固定的,平时驯象并不会出现,作为进攻信号实在是友完美了。

    就算曹喜并不随白象敢住上朝,只要皇帝在、只要太监鸣鞭,敢住就会毫不犹豫的朝那个穿黄sè衣服的人冲过去,把他踩成肉泥!

    哪知道计划1百密一疏,曹喜的行为被同为象奴的华老桩发现,并且准备向秦林告发。

    眼看暴lù在即,曹喜不得不行险一击,用特殊工具发出了进攻信号……

    说到这里,那发出次声bō的特殊工具也就昭然若揭了:就是他那根用生丝织成,和净鞭的材质、质地完全相同的腰带!

    曹喜将腰带绷响,发出的声音在人耳听来又低沉、又轻微,混杂在当时嘈杂的背景声中,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可对于白象敢住来说”却是清清楚楚的进攻信号,于是它以战象的本能,毫不犹豫的冲着黄布手帕扬起的方向横冲直撞……

    案情的真相,一旦解开那神秘声音的来源”就立刻变得简单明了,秦林揭开谜底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他并没有当场揭破,而是将计就计”安排了后面朝觐时,这出赤手格象的好戏。

    反正曹喜还关在牢里头,慢慢收拾他也不迟,先把屎盆子往莽应里头上扣”不管于公于sī,都得把缅甸弄到绝贡!另外嘛,秦长官当然也要再捞点好处”哇咔咔咔……

    得了万历帝亲口夸赞一身是胆,赤手格象的英雄壮举更是文武群臣有目共睹,这好处还能落下?

    白象被捆了起来,万历重新回到御座,群臣依旧站好班次,万历缓缓启口道:“这次是朕自己不好,原本秦将军和温指挥都说白象野xìng未驯,是朕一意孤行要看,闹出乱子来怪不得别人。温指挥,刘都督”

    你二人皆无罪。”

    张居正点点头,表示赞成学生的处置。

    刘守有谢恩回班,原本也没有多害怕,毕竟他只是间接责任,前头还顶着个救驾的秦林呢。

    温德胜就像是鬼门关打了个转回来,暗自庆幸听了秦林的,让白象敢住的原主思忘忧装成象奴跟看来了,否则只怕乱子还要闹得大些一这件事啊,他心头暗自发誓”一辈子也不往外说!

    既然万历肯自己承担责任”便没人会傻到再去乱攀,又有吏部尚书王国光出班奏道:“秦林护驾有功,该当论功行赏。”

    “对!”万历用力一挥手:“当时朕看得很清楚,多亏秦将军拦住大象,啧啧,原来秦爱卿天生神力,竟能抵得住狂象!还请元辅帝师张先生和诸位臣工议一议,秦将军该如何升赏?”

    张居正笑眯眯的看了秦林一眼,迟疑未决。

    毕竟秦林年未弱冠,积功已加到锦衣卫指挥同知、怀远将军、掌南镇抚司”再一路加上去,未免有点儿骇人听闻。

    论起来这御前救驾之功可大得很,加勋就算加到上护军、柱国也担得起”可不到二十岁就加柱国,实在太夸张了吧!古诗有云“杀将破军为柱国,君今官极更何加?”一旦加勋到上柱国,那就加无可加、功高不赏了……

    秦林的脾xìng,在张居正看来并不是沉静内敛,相反还有点飞扬跋扈,恐怕升授太快不是培养人才之道。

    可要给低了,也叫别人看了寒心,搞不好这家伙还得给张相爷捣捣乱……

    身为帝师首辅,张居正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曾省吾不愧为江陵党的大将,略为察言观sè就猜到了张相爷的心思,大声道:“以微臣之见,秦林年未弱冠而位列朝堂,这勋官嘛就暂且不忙,等他后面再立新功一并升赏,年纪轻轻就已护驾立功,还怕将来做了咱大明朝的擎天玉柱,不再立几今天大的功劳吗?”

    秦林和曾省吾关系很好,曾省吾怎么劝不给他加勋呢?

    虚的可以免了,要给实际的嘛!

    张居正立刻明白了曾省吾的意思,正中下怀:“曾shì郎所言甚是。

    以老夫之见,秦林立功甚大,然资历尚浅,便升锦衣卫指挥使”授昭勇将军,掌北镇抚司,陛下以为呢?”

    刘守有的脸sè一下子难看得要命,文武百官窃窃sī议,特别是武臣班次中的,瞧着秦林的神sè颇有几分羡慕。

    柱国勋官从一品,上护军勋官正二品,一旦加到正一品的上柱国,作为臣子就到了无功可赏、功高不赏的地步,实在不是秦林这今年纪能得到的;

    锦衣卫指挥使乃正子品官”这个倒不算什么,刘守有都加到正一品左都督了:可最后一个掌北镇抚司那才叫厉害!

    北镇抚司为洪武十五年添设,专理诏狱钦案,成化元年增铸北镇抚司大印”历任掌司官凭此大印生杀决断,一切刑狱不必禀告掌锦衣卫都督,专折直达御前!

    秦林得掌北镇抚司,从今往后办案便有了先斩后奏之权,传说中的天牢诏狱,就在他控制之下!另一方面,北镇抚司虽然在锦衣卫体系内,秦林却是直接对皇帝负责”完全可以和刘守有分庭抗礼了!

    张居正既然提出了建议,万历有可能反驳吗?小胖子点头同意之际还有点遗憾:救驾大功,只给升了一级啊……

    殊不知秦长官已经喜形于sè,心头高歌欢唱,浪里格朗,浪里格朗,现而今咱鸟枪换炮,执掌诏狱,手握大印,先斩后奏,嘿嘿!@。

荆湖卷 454章 绝贡之罚

    赏功罚过,秦林的功劳赏过了,藩属缅甸的过错当然也要受到惩罚。

    莽应里王子瘫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直哼哼。

    方才他手心被大象的缰绳勒得鲜血淋漓,正所谓十指连心,真正痛入骨髓,忙不迭松开手,又被大象后tuǐ碰了一下。

    可怜这位王子四十多岁,也是员沙场上能征惯战的宿将,但遇到大象发狂也毫无办法,这一碰就不得了,横着斜斜飞了出去,跌了个倒栽葱,重重的摔在地上,搞得一身筋骨都快被拆散了。

    百多斤的人和几千上万斤的大象碰,那就叫癞蛤蟆被牛踩一浑身是伤啊!

    只有莽应里自己带来的几名随从忙着替他掐人中、揉xiōng口,有个缅甸属官不识相,还找太监讨热水给自家王子灌下去,那太监眼睛望着天,鼻孔冲着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皮笑肉不笑的。

    莽应里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已经悠悠醒转,见此情形就是心头一寒,情知大势不妙。

    可不是嘛,方才引他进来的太监、负责接待的礼部官员、引导礼节的鸿胪寺官员,本来都是曾经受过他常例孝敬的,但此时尽皆冷眼旁观,甚至低声冷笑。

    闹出这么大乱子,你还讨得了好?咱们不趁机踩你几脚,就算对得起天地良心啦!

    莽应里心头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没奈何,忍着全身伤痛,挣扎着爬到御座前跪下,砰砰砰的朝上磕头:“藩臣献的白象惊了圣驾,藩臣罪该万死!”

    万历帝的脸sè好不到哪儿去,瞧着这缅甸人一肚子的火,身为至尊方才在大象冲来时吓得动弹不得,天子的颜面尽失”对他这样一个要强、急于在文武百官面前证明自己的年轻人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

    张居正面sè古井不bō,只是挑起修眉,丹凤眼闪出几许寒芜正所谓圣人怒发不上脸,熟悉张相爷的朝臣都知道,帝师首辅这个样子,就是已经怒火中烧了。

    本来想借白象这个祥瑞,以天人感应之说为新政加分”巩固自己权位,而且刚才也有人把白象和张居正降生时汉江浮出的白龟相提并论了,结果到头来白象突然发狂冲撞圣驾,这又怎么说?要是被人编进稗官野史里头”搞不好还会变成弑君杀驾的yīn谋呢!

    只不过毕竟是个畜生发狂,要上纲上线又显得天朝太小家子气,

    张居正便将袍袖一拂,沉声道:“你缅甸献的好祥瑞!难道进献之前,就没有好生驯养吗?”

    莽应里哭丧着脸,本来就鼻青脸肿,看起来越发像个猪头:“藩臣从云南一路过来,大半年里头它都没有发过疯,这次、这次……想是天朝皇威太大,白象才受惊发狂。”张居正冷笑,神sè颇有几分讥嘲,暗道这缅甸王子倒也有几分急智”竟绕着圈儿夸天朝皇威盛大”把白象发狂的责任推卸开,这一手连捧带推,也算难为他了。

    其实莽应里做王子到四十多岁,实是国中一员干臣”辅佐父王莽应龙打下来大大的江山,一辈子顺风顺水,只是遇到秦长官这妖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

    看看张居正神sè稍有和缓,莽应里就微微松了口气,想着趁热打铁,把姿态放低一点,拼着丢尽脸面也要尽量糊弄过去。

    别看这家伙在乌蛮市上午皮哄哄的威胁要绝贡、要动兵,如果大明朝真和缅甸绝贡,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这万历朝的大明,朝中张相爷励精图治,文有王国光、张学颜、曾省吾精明干练,武有戚继光、俞大猷一班儿武将个个都是天煞星下凡,国力蒸蒸日上,在四夷眼中安乃煌煌天朝。

    要是天朝主动和谁绝贡,就意味着将它开除出朝贡体系,比后世开除出联合国还要厉害,别的国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打它,中华天朝不会阻止,它要反击,则会随时面临大明的报复。

    具体到缅甸,一旦被中华绝贡,被它征服的老挝、暹罗,都会对它离心离德;原本就阳奉yīn违的柬埔寨和敌对的安南,以及更多的缅北和云南边陲土司,都会受到极大的鼓舞,在天朝撑腰之下对它采取更加敌对的态度一走啊,大家伙儿联手打缅甸啊,要是缺了兵器,有大明工部支援,短了粮饷,云南巡抚派饷,兵力不足,黔国公传檄增援,打赢了自然不消说,打输了背后有天朝替你撑腰!

    这么爽的事情,各藩属国各土司只要不傻,都会踊跃上阵,俗话说蚁多咬死象,缅甸虽强,经得起大伙儿一窝蜂齐上?就算不把缅甸打个稀巴烂,也叫他焦头烂额。

    所以莽应里在乌蛮市牛皮吹得再大,到了朝觐之时,还是老老实实低头来朝,不敢任何嚣张,出了乱子,又赶紧认罪、下跪,希图就这么糊弄过去,千万别搞到绝贡。

    本来嘛,为了头畜生就绝贡,天朝还不至于这么小气,可咱们秦林秦长官会轻易放过莽大王子?

    “咳咳,微臣有事启奏”秦林出班朝上禀道。

    莽应里一见秦林,心尖尖打了个哆嗦,这家伙现在站出来,铁定没什么好话呀!

    万历、张居正、冯保和文武百官,则都看着秦林,这位刚才大展神威救驾的大功臣,又要说什么呢?

    秦林正言厉sè的道:“缅甸进贡白象,恐怕并不是什么祥瑞,据微臣所知,缅王莽应龙自号白象大王,而这头白象是当世唯一的,他为什么会将珍宝入贡?留在缅甸,不是更能昭示王位稳固吗?”

    莽应里强辩道:“身为藩属,有什么好东西当然应该先献给中华天朝,这才叫忠心。”这面子话却没人肯信,莽应龙号白象大王,这白象对于他就是政权稳定的极大象征,而进贡〖中〗国的话,虽然也是祥瑞,却远没有在缅甸那么重要了。

    “因为你们心头有鬼,这不是什么祥瑞,而是祸国殃民的妖孽!”

    秦林一句话掷地有声,朝着白象凌厉的一指。

    敢住温柔的看着秦林,昂昂叫了两声,一副无辜的样子:秦长官,不带这么污蔑人,哦不,污蔑象的呀!

    呃,敢住你配合吼两声、呲呲牙嘛!秦林干笑着mō了mō下巴,紧接着道:“1微臣听说这头白象其实是从孟养宣慰使思个家中抢来的,缅方进攻孟养,思个全家被害,老小十不存一,以此看来白象并非祥瑞,而是杀身破家的不祥之物,所以缅甸才毫不犹豫的献给了天朝!实在是居心叵测!”

    竟、竟然是这么回事!

    从万历帝到文武百官全都惊呆了,思个被害、全家尽数死亡的事情,朝廷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因为把这件事看作边境土司部族冲突,没有加以垂视。

    但原本是祥瑞的白象,竟然是从身死家亡邦灭的孟养土司思家抢来的,那么它还是祥瑞吗?明明就是极为不详的乱国之物啊!

    此时儒家信奉天人感应,缅甸将这祸乱之兆送给〖中〗国,其居心何在?

    张居正声音变得极其冰冷,目光炯炯的盯着莽应里:“缅甸贡使,你们献上的白象,可是从孟养思家抢来的?”

    饶是莽应里经验丰富、颇有急智,这时候也结结巴巴一句话说不出来,正如秦林的分析,本来他父王莽应龙自号白象大王,是很想留下敢住的,可孟养思家全家死绝,血流成河,又觉得抢来的白象怕是不吉利,这才献给中华天朝。

    原本吧,就算秦林道破这一节,缅方也可以用“献捷天子”糊弄过去,因为藩属国打了胜仗,把战利品献给宗主国,这也是惯例。

    可现在白象在陛下和百官面前发狂,就明明白白坐实了秦林不祥之兆的说法,莽应里实在辩无可辩,当下呆若木鸡,嘴里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躲在白象敢住后面的思忘忧,瘪着小嘴,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莽应里,不停抚mō着白象,低声在它耳朵边道:“敢住乖,哥哥帮我们整缅甸恶贼,你要乖乖的哦。”

    说着说着,小女孩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白象成为不祥之物,恐怕下场不会很好:可这是昨天秦林就和她说明了的,为了替思家报仇雪恨,为了对付缅甸人,也只好粒牲可怜的敢住……

    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吏部冉书王国光愤声道:“缅甸人竟敢公然欺君,将不祥之兆说成祥瑞进贡,山心可诛!”

    徐文璧也道:“缅甸蕞尔小国,焉敢如此欺我天朝?”

    万历帝气得够呛,作为年轻的皇帝,被缅甸如此欺骗,方才又在文武百官面前大大的丢了次脸,真正怒气填xiōng,待要发作,终于还是忍住,问着张居正:“元辅张先生,还是您来拿主意,这缅甸如此可恶,咱们总不能平白放过。”

    冯保也恨缅甸人,刚才他抱着皇帝跑,那象却追着他撵,差点没把他吓死,便煽风点火:“张先生,咱家看来可不能便宜他们,把咱皇爷都惊到了,这罪过可不小!”

    “绝贡!”张居正牙缝里吐出两个字,又盯着莽应里义正词严的道:“我大明深仁厚泽,藩臣恭敬便顺我者昌;汉家天威赫赫,跳粱小

    丑必逆我者亡!你父子强粱霸道,竟敢当面欺君,暂时绝贡以示惩罚。

    今以古礼不斩来使,故而放你回去,若不洗心草面,等到他日天兵一到,犁庭扫xué,汝等悔之晚矣!”

    莽应里脸sè比哭还难看,木木的僵在当场,还是值殿太监过来按着他的头磕了谢恩,然后把失hún落魄的大王子殿下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荆湖卷 455章 太后召见

    1大功告成!

    秦林在御前演这出徒手格象的好戏,不但自己得以升任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从此控制诏狱天牢,凭北镇抚司大印办案可先斩后奏、

    专折直达御前,而且成功的把缅甸弄得绝贡,完成了和暹罗等三国使者的约定。

    从今往后,五峰海商开拓中南半岛三国的市场,金长官财源广进,秦长官的份儿也短不了!

    对为国尽忠的孟养思家来说,虽然未能一举将缅甸灭国,但也叫莽应龙、莽应里父子遭受了极其严重的挫折,思个的在天之灵,想来也出了。恶气吧。

    只有小女孩思忘忧轻轻抚着白象敢住的耳朵,十分的眷恋不舍,声音极为细微:“敢住,你要乖乖的哦,咱们总算把爹爹、姆妈和哥哥姐姐的冤仇报了些,可惜你马上要扔下我去见爹爹和姆妈,只有忘忧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了呢……”……”

    大汉将军们围着象,不知道这又黑又瘦的象奴和大象说着什么,反正按照规矩,白象冲撞御驾,是一定要被处死的。

    秦林见状有些不忍心,年又无可奈何,有得必有失,要将缅甸弄得绝贡,牺牲这头白象也就不可避免了。

    想起昨日对思忘忧和盘托出计划时,小女孩强忍痛苦的决绝,就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她那位英勇壮烈的土司父亲,想必在莽应龙刀下引颈就戮时,也是这般毅然决然吧!

    可惜了,恐怕白象敢住就是小女孩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吧,为了家仇国恨却不得不将它牺牲”“”

    赏功罚过的朝议已定,朝觐不欢而散,大汉将军们已经把白象捆了起来,准备拖出去处死。

    思忘忧扑在白象身上,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淌,尽管做出了痛苦的决定,到了最后分别的关头仍然禁不住心痛如绞啊!

    白象也呜呜的低鸣着,灵活的长鼻子抚弄着小主人的背。

    大汉将军们都知道象奴和所驯之象感情很深,并不以为怪,只是一叠声的催促,叫思忘忧快走。

    “小兄弟,你这么搞”我们也很为难啊,可皇命难违”这白象犯了冲驾之罪,该当处死,咱们也没有办法嘛!”

    说话的是陈铭豪,秦林上次替他洗冤,本来出自一片公心,结果管大汉将军的锦衣堂上官疑心秦长官和他有什么关系”因近来秦林炙手可热,居然连陈铭豪也跟着受了点好处,被提拔为大汉将军的小头目。

    当然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秦林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陈铭豪心底暗自感jī,只恨不能以死相报。

    秦林也注意到是熟人陈铭豪在这里,朝他点点头,担心思忘忧再耽误下去被别人瞧破关节,无奈之下只好一把抓过小女孩,捂住她嘴巴就往外拖。

    思忘忧昏昏沉沉的”本能的一口咬下。

    哇,属狗的?秦林连忙缩手,只见掌缘被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思忘忧清醒过来,看见是竭尽全力替思家报仇的恩人哥哥,小脸一下子就热起来”幸好涂得很黑,再发红也瞧不出来。

    秦林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满门尽忠,他自己却借这件事捞了不少好处,现在连白象也要牺牲掉,虽说公sī兼顾吧,总有些歉疚,便哄这小女孩:“敢住上天去和你爹爹姆妈相会,想来也没什么痛苦,再说,将来哥哥总替你家报仇雪恨,也对得起敢住了。”

    思忘忧眼睛蓄满泪水,很懂事的点点小脑瓜:“知道、忘忧知道,可、可人家还是很伤心,“…”

    再懂事,她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啊!

    秦林没得办法,只好连拖带哄的把小女孩往外带走,好在另外几名象奴都是心腹弟兄改扮的,都过来帮着遮掩,倒也无人看破。

    忽然一名太监从内宫匆匆赶来,大声问道:“锦衣卫秦将军还在吗?慈圣太后传他觐见!”

    “我就是,我就是!”秦林一叠声的答安着,忽的心头升起个念头,吩咐陈铭豪:“暂且不要处死白象,待本官见过太后再做道理。

    若是别人,陈铭豪绝对回他个皇命难违,可秦林就完全不同,陈铭豪一丝儿犹豫也没有:“谨遵长官吩咐,俺们先将它捆到金水桥边上,等您老回来发落。”

    慈宁宫,慈圣李太后抱着万历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和从小受不到关爱的朱尧媒完全相反,这个皇帝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听说他差点出了什么岔子,李太后登时就心惊胆颤。

    没法子,要说重男轻女,天底下再没有比老朱家更过分的了,公主像根草,皇子是个宝,李太后也晓得满门荣华富贵都亏了这儿子,她能不十二分的小心吗?

    万历帝一脸的不耐,想挣开母亲,又有些不敢,他也是十七岁的青年了,在母亲眼中却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等秦林在太监导引下走到宫前,万历才赶紧挣脱了母亲,神sè颇有些尴尬。

    李太后这番见到秦林,又比上次不同,秦林正要山呼拜倒,李太后就亲自站起来,双手虚扶,一叠声的道:“秦将军快快不要行礼,若不是这皇家的规矩大,原该哀家来拜你才对哩!”

    从冯保、张诚、张鲸这几个随驾的大太监,到底下小宦官小宫女,一个个瞠目结舌,心道太后这话说的,传出去怕不吓死个人?一国太后还要来拜秦长官,这面子得多大?

    “母后!”万历有些埋怨的看着母亲,他年龄渐长,师从张居正这个权谋大师,也懂得了为君王的很多道理,像母亲这么说就太有夫君臣之分了,虽然他心底感谢秦林,却也不愿太过表lù,更不愿秦林居功自傲。

    李太后却把儿子瞪了一眼:“假如是平民百姓,别人救了我儿子,我这个做母亲的就不该谢谢他?我儿啊,娘也晓得皇家规矩和普通人家不一样,可娘当初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好嘛”这是演三娘教子来了,李太后喋喋不休的一大通,万历帝不耐之极,秦林也在旁边听得心直跳。

    伴君如伴虎,你老人家把我抬这么高,我还怕跌下来摔太疼了呢!

    这不,万历就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了,毕竟他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这种感谢再继续下去恐怕效果就适得其反了吧!

    于是秦林赶紧躬身:“太后娘娘过誉,微臣愧不敢当,非是臣力能敌象,实乃紫禁城之中列祖列宗威灵庇估。本来微臣并无大力”当时只觉皇极门顶上黄光一闪,微臣突然就力大无穷”所以才抵得住疯来……”

    万历微微而笑,知道秦林这番说辞不尽不实,明明就是编出来哄人的,但他立大功而不居功,万历方才因母亲唠叨、自己羞愧而隐隐对秦林生出的几分厌烦,却是立刻烟消云散,对秦林是怎么瞧怎么顺眼了。

    李太后却信了个十足十,抓着儿子手道:“皇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早年也听说天子有老天爷庇估,所以诸邪不近”想那常山赵子龙抱着阿斗在长坂坡七进七出,赵子龙虽然天下无敌,阿斗是个小小婴孩,刀枪攒刺、箭如雨下,怎么就没有伤到分毫?这个就是老天爷抱有他了……”

    秦林和万历对视一眼”君臣二人都有些无奈,李太后实在太能联想了”在这一点上两今年轻人倒是深有同感。

    孰料李太后话锋一转:“不过,秦将军也不是普通人,一定是星宿下凡,列祖列宗的威灵才赐他神力敌住大象,想当年,宋仁宗乃赤脚大仙降世,就有文曲星包龙图、武曲星卫青下界来保他,我儿也是天上的神仙,就有秦将军这员星宿……”太后娘娘记错,把秋青说成卫青,未免有点张飞打岳飞的毛病,冯保眉头一挑,却是什么也没说。

    哪个傻子才会当面指摘太后娘娘的口误呢!

    “秦将军,哀家晓得你忠心耿耿,可戏文上忠臣总是被jiān臣害,我儿,你将来一定记住秦将军是个格象护驾的大忠臣,可不许听信谗言贬他的官!”李太后说着又想了想,吩咐宫女取出一块玉佩,亲手递给秦林:“你和徐家小姐成婚,哀家在京师也不晓得,这里补上一份礼。这个玉佩是哀家之物,你拿了去,将来谁要是谗害忠良、谁要是祸乱朝纲,你只管持玉佩入宫,诸司不得阻拦,哀家替你做主!”

    秦林顿时压力山大,按李太后说法,这玉佩的来头就大了,赶紧叩头道:“圣君贤相在位,陛下英明神武、烛照天下,哪来jiān臣?微臣绝对用不着此物,还请娘娘收回成命。”“怎么着,嫌哀家随的礼轻了?”李太后假装不高兴。

    万历帝在旁边淡淡的道:“母后既然赐给你,便收下吧。”

    听皇帝开口,秦林这才将玉佩珍而重之的放进怀中,万历虽对母亲动辄干涉自己的举动有些不满,但瞧秦林格外谦虚谨慎,倒也觉得此人不错。

    “那个发狂的白象,是个什么样子,可像个长鼻子妖魔?”李太后又问起秦林。

    秦林心念一动,之前听过万历说起,便禀道:“回太后,和佛经上普贤菩萨骑的白象差不多。”

    果然李太后一听,就来了兴趣,吩咐太监把白集牵来看看。

    可怜的白象被捆了几条索子,又套了铁链子,由大汉将军簇拥着牵到喜宁宫。

    “天哪,这么大今生灵,怎么要处死它?不当人子!佛菩萨也不答应!”李太后一见白象和佛经上普贤菩萨的坐骑一模一样,立刻就念起了喃无阿弥陀佛,慈悲心大起,要儿子把它放了。

    万历无奈的回道:“它要伤人的,而且儿臣已经下令把它处死了……”

    “那就赶紧改回来呀!”李太后可不管什么君无戏言,立刻叫把大象放生,左右看看,“秦将军既有伏象之能,这白象就交你去放生罢,可不敢害了这么大今生灵啊,佛菩萨要怪罪的。”欧耶,圆满解决!秦林早已料到李太后笃信佛经,绝不会害了这普贤菩萨的坐骑。

    这下子思家小妹妹总该喜笑颜开了吧!@。

荆湖卷 456章 象拔的怨念

    秦林去了慈宁宫,思忘忧还和几个扮成象奴的心腹弟兄等在金水桥,一张小脸愁得皱巴巴的。

    在小姑娘心目中,天朝皇帝是金口玉言,既然亲口下令处死白象敢住,这件事就再也没有挽回余地了,想着要和童年玩伴永别,从来都乖乖的敢住要被杀死,她就伤心得很。

    直到秦林笑呵呵的牵着象从慈宁宫回到金水桥,思忘忧仍低着头不敢看敢住,又是负疚、又是难舍,那副可怜巴巴的小样儿实在叫人心酸。

    秦林坏笑着mō了mō敢住的长鼻子,装模做样的对亲兵校尉们说:“弟兄们,本官听说象拔味道的不错啊,你们可曾尝过?”几个扮成象奴的亲兵校尉面面相觑,心说秦长官也太可恶了吧?

    人家小姑娘不得恨死你?一个个吭吭哧哧的不说话。

    敢住极通人xìng,似乎听懂了秦林的话,呜呜的低沉叫着,甩着长鼻挣开秦林的手爪子,对这种残害野生动物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

    思忘忧气得两腮鼓鼓的,瞪着眼睛撅着嘴:“哥哥你太过分了!敢住这么可怜,你还要吃它的长鼻子,呜呜,你欺负忘忧,回去告诉辛夷姐姐…………”还真哭起来啦?秦林忙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哈哈,可惜哥哥没口福啊,象拔是吃不到啦!”思忘忧立刻止住抽泣,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

    “刚才太后下旨,叫我把敢住放生!”秦林哈哈大笑,刚才这番做作,很有些欺骗小女孩的成就感啊。

    咱们这位长官哪,嘿嘿……,旁边几名亲兵校尉顿时满头黑线,对自家长官的恶趣味实在无话可说。

    思忘忧则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林,直到从他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瞬间就破涕为笑”mōmō敢住的长鼻子、又捏捏它的大耳朵,欢喜得无以复加,最后仰着小脸笑眯眯的道:“忘忧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嗯,要是不骗人,那就更好了。”

    瞧你那小样儿!秦林撇撇嘴”小脸涂得黑不溜丢,眼泪流下来糊成了huā猫”换了别人谁稀罕骗你?

    一行人牵着象朝午门走,一路上就听见思忘忧在敢住大耳朵边上嘀嘀咕咕,秦林留意,稍微顿住了脚步”支起耳朵听她说什么。

    “敢住啊敢住,你可得小心哥哥哦”他最会骗人了,你要是不小心被骗了去呀,他把你长鼻子割一截去做菜,且不说疼得很,将来也成个短鼻子的大象,难看死了!再说鼻子受了伤,遇到冬天恐怕还要伤风感冒……”

    我喵了个咪的!秦林哼哼冷笑两声,不怀好意的盯着敢住的鼻子。

    思忘忧吓得不轻,牵着象快走几步,赶紧离这居心不良的家伙远一点”就连白象也有所察觉”把长鼻子卷起来,似乎在说:别割我鼻子啊,很疼的……

    秦林带思忘忧回家,将敢住安顿下来。

    胖子和牛大力从俞大猷那儿回来了”看见白象敢住都稀奇得很,围着思忘忧问这问那”徐文长老头子也在旁边询问云南边陲的风土人情、

    各大土司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看似和小姑娘闲谈,实则别有深意。

    不过最高兴的还是徐辛夷,得知秦林把缅甸弄得绝贡,大王子莽应里被白象撞得像条死狗,她就高兴得拍手欢呼,追着秦林到房间里面,火热的jiāo躯给了他一个熊抱,丰润的chún瓣印在他的脸上。

    正当秦林以为又要“大战一场”的时候,大小姐又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呃,这是?

    只见徐辛夷已经和思忘忧骑到了敢住背上,在家里后huā园狂奔,大小姐手舞足蹈、大呼小叫,浑不管大象把huā盆踢得粉碎,把泥土踩得一塌糊呢……,

    秦林以手加额,有种虚弱无力的感觉:看来还是得把大象尽快送走啊,徐辛夷跑马就有的玩了,现在还要跑象,京城里头的huāhuā草草怕要遭殃。

    刚吃过饭,洪扬善就心急火燎的跑到了秦林府上,垂头丧气的禀报:“大事不好!那曹喜关在牢里头,突然就自尽了!”哦?秦林不慌不忙的喝着茶水漱口,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见秦林笃定,洪扬善也镇定下来,把事情说了一遍。

    缅甸进贡白象朝觐的日子,是三个月之前就定下来的,就是今天上午,被严加看守的曹喜突然问锦衣校尉,白象是不是被牵去朝觐了。

    校尉们也没细想,就随口告诉他已经去了,你老兄想破坏朝觐的yīn谋早已被秦长官调若观火,趁早歇菜吧!

    结果曹喜得知消息之后,就盘tuǐ坐在地上,口中直念什么三劫降世、弥勒转生,等到校尉弟兄们发觉不对头,这家伙居然已经咬舌自尽了!

    听到这里,秦林正中下怀,他老早就把曹喜的来历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不能在温德胜等人面前点破,否则御前救驾这出戏就演不下去了,至于曹喜嘛,原来就是准备后面宰了他灭口的,反正他利用白象敢住杀死华老桩,本就该以命相抵。

    现在曹喜自己死掉,倒省了秦林一番手脚,所以秦林呵呵冷笑:“好、好个忠心的奴才,临死还在替主人开脱!哼哼,缅甸蕞尔小国,不知给了他什么好处,曹喜倒是以国士相报啊!”

    洪扬善闻言怔了一怔,登时恍然大悟:“长官果然明镜高悬!曹喜临死还在把罪责往白莲教头上引,分明是替缅甸开脱…………可惜,朝廷以古礼不斩来使,平白放莽应里回去,便宜了这厮!”

    也不便宜啊,绝贡是仅次于出动天朝大军征伐的处罚,想当年就算偏在海外的〖日〗本,为了争夺朝贡的权利,大内氏和细川氏还互相砍起来,像地处中南半岛、与〖中〗国接壤的缅甸,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一旦被〖中〗国主动绝贡,打击可是相当沉重的。

    当天夜里,暹罗、安南、柬埔寨三国贡使就便服来到了秦林府邸,那一份感jī涕零真正是难描难画,都道秦林恩重如山,小国君臣粉身难报。

    “也不必粉身相报啦,五峰海商那边,你们多多担待就走了,啊哈哈哈……,

    ……”秦林的笑声十分猥琐。

    各位书友新春愉快!感谢过去一年里您对《锦医卫》的支持与厚爱,猫给大家拜年了!@。

荆湖卷 457章 北镇抚司

    457章北镇抚司

    傍晚天sè晦暗不明,京城长街上酒家挑出了昏黄的灯笼,就在秦林和徐文长接见暹罗等三国贡使,双方各取所需、欢乐开怀的时候,缅甸大王子莽应里浑身包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躺在轿子里,被随从抬着灰溜溜的滚出北京城。

    和来时礼部、鸿胪寺、会同馆派员大吹大打迎接的情景完全不同,此时没有任何人来送,就连城门口的守兵、街道两边的百姓都投来鄙夷的目光,街边顽童还朝他们吐口水、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这些东吁王朝的使臣实在狼狈不堪到了极点,只恨爹妈没给自己多生两条tuǐ,赶紧脚底下像抹了油似的,一个个抱头鼠窜。

    躺在轿子里动弹不得的莽应里,心头充满了怨恨,本来他被天朝待若上宾,缅甸东吁王朝肆无忌惮的蚕食云南边陲土地,巡抚巡按还一再派人前来招抚、宣慰,东吁王朝的那股子得意就别提了。

    可一切的一切,自从遇到秦林之后就全变了样,从来顺风顺水的大王子殿下,脸被抽肿了、牙被打掉了,偏偏还没地方说理,好不容易挨到朝觐,结果还没等在御前告他一状呢,作为祥瑞的白象又不知怎的发了疯,被他抓住了把柄……

    退书、逐使、绝贡,大明朝突然展现的强势让习惯于天朝的仁厚、习惯于随便捞点宜,天朝并不计较的缅甸人恐慌了,莽应里已经心乱如麻,回去怎么向父王交代是一层,怎么应付因为绝贡带来的负面影响,又是一层。

    缅甸虽强,仇家也多,莽应里知道自己父子俩怕是要焦头烂额了。

    最后看了眼夜幕下灯火辉煌的北京城,莽应里咬牙切齿的发狠;“秦林,本王子此生和你不死不休——啊哟,好痛!”

    大王子正在发狠呢,心情jī动了点,手一挥牵扯到手心伤处,那被粗糙缰绳磨出来的伤口登时火辣辣的疼起来,十指连心,这一番苦楚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三日后,京师东面临近京杭大运河的十里长亭,春日和暖照着大运河上烟bō粼粼,杨柳依依换了新绿,正是春暖人间三月天。

    思忘忧和武士歹忠、保姆阿囊,来京师时主仆三人好不孤单,去时却多了一头白象敢住,和秦林、徐辛夷依依惜别。

    漕帮派来的大漕船已等了许久,终于小女孩松开了白象的缰绳,牵着秦林和徐辛夷的手,扬着清秀可爱的小脸儿,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哥哥,姐姐,忘忧永远永远记得你们!”

    徐辛夷眼圈一红,她外刚内柔,实是极易动感情的人,这些日子和天真可爱的思忘忧相处,一块骑大象玩,见她要走,实在有些舍不得。

    “好哭包!”秦林满不在乎的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吓唬她:“再不走,哥哥把敢住鼻子割来下酒!”

    思忘忧破涕为笑:“哥哥才不会呢!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除了总要吓唬敢住……”

    呃,合着我专会欺负大象?秦林mō了mō鼻子。

    他也不想思忘忧和白象离开,多了这一人一象,家里的欢乐似乎都多了几倍,尤其是徐辛夷格外开心。

    可这也是别无选择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思忘忧和白象久留京城,难免走漏风声,格象救驾这件事的老底泄lù出去可就了不得啦!

    再者,身负家仇国恨的思忘忧自己也不肯留下来的,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这个小女孩年纪虽小,肩头背负的东西却太多太多,她主动要求承担一些原本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责任,秦林也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在思忘忧主动要求之下,秦林安排她回到云南边陲,在紧邻孟养故地的腾冲卫一带活动,以武士歹忠为大将,收拢忠于思家的部属故旧,以袭扰、游击的方式继续和缅甸东吁王朝对抗。

    秦林送给思忘忧白银万两充作重振旗鼓的军费,又以北镇抚司名义密令云南锦衣卫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她,徐辛夷还以父亲魏国公徐邦瑞的名义致信黔国公沐昌祚,武功勋贵们互相之间同气连枝,沐昌祚看魏国公的面子,总要对思忘忧照应一二。

    有当地忠于思家的军民百姓,有锦衣卫和黔国公帮助,背靠大明朝的腾冲卫、金腾招讨使和永昌府,思忘忧和歹忠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退回国内的腾冲、永昌,谅缅甸不敢深入中国境内追击。

    敌进我退、敌疲我扰,即便朝廷暂时不发大军征剿,也不能叫东吁王朝安安稳稳的占了中国土地……

    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思忘忧牵着白象一步一回头的走向大漕船,及至到了船上,还朝着秦林和徐辛夷挥手,笑容像西南山野中绽放的野花,声音清脆动听:“哥哥姐姐,将来到云南来看忘忧哦!”

    想到小女孩承担的责任,和将来少不了的沙场征战,众人心头都有些沉重。

    “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于此别燕丹……”

    呃,这是谁拽文?

    陆胖子一脸的悲壮。

    “我打!”徐老头子脱下布鞋朝胖子脑袋上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吉利啊不吉利!忘忧小姐此去,明明是‘画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秦将军在京城专候捷报!”

    送走思忘忧,秦林正式从南镇抚司改任北镇抚司。

    南北镇抚司名义上同级,但职权范围上南衙只管本卫官兵军匠、防止间谍和jiān党恶逆渗透本卫,相当于锦衣卫内设的宪兵,北镇抚司则负责全国的间谍和反间谍工作、访查官员百姓军心民情、侦缉大jiān大恶谋反作乱,权力的触角甚至伸向、安南、、乌斯藏等处,相当于大明朝的“中央情报局”再加上“联邦调查局”,这权力就大得多。

    而且南镇抚司虽然也有监狱,只是几间土牢而已,用来给犯法的本卫官校关禁闭;北镇抚司却管理着全天下最yīn森最黑暗也最神秘的监狱,本名诏狱,俗称天牢,无论江湖中飞檐走壁的英雄豪杰,军中统帅十万雄兵的大将元戎,还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一二品大员,只要到了这里必定气短hún销,不死也得脱层皮。

    从南衙到北衙,两排房子之间就隔着锦衣卫白虎大堂前面的院坝,秦林从南镇抚司搬过去统共没走几步路,却已经正式成为了大明朝秘密情报机构的首领之一,白虎大堂之中,位次列于掌卫事锦衣都督刘守有之下,而位居众锦衣堂上官之上。

    和初来咋到不同,这次到北镇抚司赴任,那些个鬼头鬼脑的千户、百户、佥事、吏目、经历、断事,一个个老实得很,在秦长官面前低眉俯首,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心狠手辣的朝廷鹰犬,都变成天真可爱的三岁小孩了呢!

    吃掉北镇抚司,秦林当然就得把南镇抚司吐出来,要是他一个就把南北镇抚司都捏着,叫人家刘都督坐在白虎大堂上干瞪眼?这官场上的惯例,还是不能逞强乱来的。

    不过秦林也带了心腹到北镇抚司这边来,陆远志、牛大力和原来的亲兵校尉当然要跟着,洪扬善洪指挥也跟过来,另外他还点了刁世贵和华得官两个久混京城的老油条。

    洪扬善当然心头欢喜,付出总有回报,秦长官圣眷优隆、简在帝心,将来扶摇直上,跟着他还怕没有好处?

    刁世贵和华得官两个则是意外之喜,秦林初来时他们还不yīn不阳了几天,等到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才晓得秦长官不是易与之辈,这才老老实实的跟着秦林跑,这些天帮着踩京城的地面,功劳是谈不上,苦劳嘛也不怎么样

    ——秦林动不动就请大家伙儿下馆子,八仙酒楼的山珍海味、便宜坊的烤鸭,都快给吃腻歪了,每个月还自掏腰包给大家伙儿发五两银子的工食银,贴补大家没去街上跑的常例损失,这还不够意思?

    所以秦林调任北衙,权势威风又比以前大了一圈,这两位却是没做什么指望,又不是洪扬善那号主动卖身投靠的,又不是陆远志、牛大力这种旧交,人家秦长官凭什么看上你们俩?

    没想到秦林除了洪扬善,就点名要他两个,刁世贵和华得官这个心头jī动的啊,肩并肩的跪在秦林脚下,指天画地的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秦长官,从今往后这百八十斤就卖给长官您哪!

    这两个怂人,跑跑tuǐ、踩踩地面还差不多,指望他两个戮力效命,还不如直接把他们杀了呢,秦林要这两位宝货做什么?

    北镇抚司原来的属官们也觉着奇怪呀,sī底下就问两位新长官手里的红人儿。

    刁世贵大拇哥一挑,打着京片子胡扯白赖:“咱们秦长官,不仅是皇上家天字第一号的忠臣,啧啧,御前救驾,太后赐玉,谁能比得上?而且啊,人家做官这叫个仁~~义!咱哥儿俩鞍前马后的shì候,这不,他老人家但凡有点什么甜头,总不忘了咱俩!”

    靠!北镇抚司这些属官脸上不lù,心底把两个牛皮大王鄙视一番,暗道连你两个宝货都能在秦长官手底下混出个名堂来,咱们只要替秦长官尽心尽力,将来还怕少了好处?

    于是每天秦林一到衙门吧,属官们都捧着各司各衙的文牍排队求见,桌子上的茶水稍微凉一点,就有人抢着去换热的,随口提一句哪儿工作要改进,第二天就有七八位属官各自做了洋洋洒洒的呈文,这里可以如何改,那里应该怎么办……

    千金买马骨啊!

    秦林也越来越有了点大特务头子的气场,虎躯稍微震那么一震,果真有不少小弟纳头便拜了……RO@。

荆湖卷 458章 都堂进京

    京师东面通州直下天津卫的北运河,是京杭大远河北段住手,烟bō粼粼的河面上漕船南来北往,两岸纤夫号子此起彼伏。

    北上的漕船满载着沉甸甸的粮食、瓷器、海盐和布匹,把吃水线压得极低,南下的船只则轻快得多,但货物的价值并不低,高丽的人参、

    东珠,辽东的貂皮、鹿葺,都是销路极好的俏货sè。

    除了运载货物的漕船,河面上还有不少载客的民船和官船,民船样式质朴,官船则扎huā结彩,甚至甲板上还有鼓乐班子吹拉弹唱。

    走运河虽然比骑马奔驰慢,胜在平稳舒适,方便不能骑马的老弱fù孺家眷同船随行,还能带不少沉重的行礼,所以各地官员进京离京都首选走运河水路。

    各艘官船的船头都挑着高高的官衔灯笼,凡是职衔卑小的遇到了位高权重的,不必答话就主动让开水路,甚至本来并不认识的官员也走到甲板上通名答话,只要有三四条官船相遇,某别驾、某方伯、某将军的称呼就不绝于耳。

    在进京的诸多官船中,有一艘张灯结彩的大船速度最快,凡是挡路的船无论官民通通避让,别的船上不停有官员出来拜见,敬称“都堂大老爷”。

    开玩笑,没看见那船上挑着的官衔灯笼大书着“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

    都察院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凡大臣jiān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俱加以弹劾。

    遇期觐之期,京察外考,会同吏部决定官员涉黜。

    遇大狱重囚事关重大之案件,都察院则会同刑部、大理寺进行审理,谓之,“三堂会审”。

    也即是说”都察院不但是专职的廉政反贪检察机关,还具有部分人事权和司法权,实是大明朝〖中〗央的重要部门,历任左右都御史为正二品高官,与六部尚书并列。

    佥都御史虽然只是正四品,却是清贵之官”在都察院仅位于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之下,尤其是掌握京察外考和弹劾之权”为朝堂大员,敬称“都堂”老爷。

    谁敢冒着得罪一位佥都御史的危险,在这运河上拿大?

    甲板上笑呵呵的拱手回应着各位让路的官员,张公鱼张大都堂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走了什么鸿运,两三年间由从五品知州升知府”升京畿道,又迁任素称清贵的佥都御史,这运气真是杠杠的啊!

    京畿道挂提醒按察副使衔,也是正四品,可四品和四品能比吗?

    京畿道窝在南京,和南京六部一群胡子都白了的喝茶尚书、饭桶shì郎打堆,大家伙儿混吃等死;

    京师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则协掌纠劾全国文武官员勋臣贵戚,都察院内升任就是都御史副都御史,外放则巡抚总督,改六部就做左右shì郎”

    和京畿道的前途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好比后世从“史志办,小

    ,“老干局”调到了“公检法”、“国地税”跳出药罐子”进了mì罐子啦!

    张公鱼心头感叹,看着两岸与江南春sè迥异的北地风光”一时间酸xìng大发,不,是诗兴大发,捧着肚子吟起白乐天诗句:“已将四海声名去,又占三春风景来,哈哈哈哈……”

    忽然听得舱中夫人叫道:“哎呀不好,这见天的坐船水汽重,从杭州带的龙井茶都潮啦!”

    “怎么搞的?”张公鱼走回舱中,唠唠叨叨的道:“我那把兄弟秦林在京师锦衣卫为官,他不怎么喝酒,就爱喝口好茶…………”秦林做法医,当然不能喝太多酒,会对细致的感觉和缜密的逻辑思维造成影响嘛!但熬夜办案时,一杯浓茶是少不了的。

    “人家稀罕你这点茶!”夫人横了他一眼,“你既做了都堂,也算朝廷大员了,官场上帮衬帮衬他,不比送点茶好些?”张公鱼也道:,“夫人说的是,我寻思这番做了都堂,总要帮衬帮衬他,以前受他恩惠可不少呢,从崭州知州直做到京畿道,多亏他几次三番的帮忙,哈哈,不过这一次升佥都御史,可是座师申老先生简拔任用了。”

    敢情张都堂还不晓得这次仍然是把兄弟秦林提携,还以为自己运气好、加上座师申时行得力。

    春风拂面,阳光和煦,正在高兴处,忽然听得舱外几名仆人大声叫:“哇,白sè的大象,普贤菩萨坐骑下凡啦!”

    白sè的大象?张公鱼不相信,一边走一边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佛,字从人从弗,本乃胡人也,实为后人附会的虚妄之谈……”

    运河水面比不上长江、钱塘宽阔,航船都是紧贴着交错,从北面京师方向驶来的一艘船与张公鱼的坐船交错而过,两船相距不过丈余。

    但见那船上果真有头浑身白中带粉的大象,还有名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作西南夷人打扮,luǒ着双足带金环,和那白象嬉戏。

    张公鱼为人本有些糊涂,猛然见这头大象就在距自己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吓得惊叫起来:“妖、妖、妖,妖怪!”

    “我的白象才不是妖怪呢!”小女孩拍了拍白象耳朵,“敢住,责他!”

    白象把鼻子伸到河水里吸了水,对准张公鱼就喷过去,呼啦啦疑是银河落九天,张都堂还没进京就先变成了落汤鸡。

    “哈哈哈哈……””载着小女孩和大象的漕船顺流远去,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张公鱼跳着脚直叫,手下待要掉转船头去追,张都堂一边脱湿衣服,一边摇手:“夷人不通教化,随她去罢!怪了,“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夫子古训,这里怎么不大见效呢?”张公鱼懵懵懂懂的跑到京师赴任,未曾朝天子,先去见相公,安顿了家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座师申时行。

    结果刚走到大学士宅第外头,突然就有人叫道:“张老兄,张公鱼张大都堂,哈哈,别来无恙?”

    “秦老弟!”张公鱼立刻眉huā眼笑。

    先发一章,今晚上还有一章……走亲戚家喝酒喝多了点,呵呵,读者朋友们适当原谅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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