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4.引蛇出洞
祁旭光闻言，明显跟不上陈晋的思路了。或者说，从他跟陈晋相识起，就从来没有跟上过。
这也是陈晋始终让他镇守东江市大本营的原因：祁旭光其人，能力出众，但谋略不足。所以守成有余，让他开疆拓土却是不行的。
反观孔阙，这几年的进步就算跟陈晋相比都毫不逊色。
甚至在陈晋的眼中，孔阙比自己还有优秀！要知道，她可没有活点雷达，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全是自己。不得不说，有些人的才能真是优越的让人嫉妒。
此时，她正在低头看着公司的一份项目文件，连头也没抬就知道祁旭光有困惑，开口解释道：“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正解。”陈晋哈哈一笑。
祁旭光却担忧道：“从万聪集团最近公布的一系列项目来看，他们的动作很大，直接在华东地区跟他斗的话，会不会对我们自己的项目造成影响？”
孔阙应道：“他在上京的根基太深了，而我们在上京可以说是毫无根基。在华东地区才能更好的掌握他的脉络。”
“我们甚至还可以再一次收缩防守，就等着他膨胀，等着他露出破绽。”
祁旭光这才点点头：“我明白了。”
陈晋忽然开口道：“孔阙，你现在这么能干，我忽然觉得自己可以退休了啊~”
孔阙一怔，视线终于从文件上离开，抬头看着陈晋，面露不解。
陈晋瞬间就尬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圆这话。
因为他这句话就说明，自己一直在拿她当员工使用，距离感无比清晰。
然而，他们两个人之间……早就扯不清楚了。
祁旭光对这种气氛已经很有经验了，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不发出一点动静。
末了，陈晋只能尴尬的解释：“开玩笑的。”
孔阙叹息一声，把手中的文件递给陈晋：“金胤那边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且严重。”
陈晋接过来看了看，皱眉点头：“我已经拜托马韫帮忙了，现在这个阶段，我绝不能出国。”
“嗯。”孔阙表示认可，没再说话。
一直到了机场，除了分别登机的时候打了声招呼外，孔阙都没出声。
孔阙先走了一步，陈晋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祁旭光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陈晋身后：“要不……收了算了？孔总肯定不介意的。”
陈晋猛的回头看着他，并未恼怒，只是遗憾：“我也想啊！但我介意。”
“人最起码得有良心，不是么？我如果真的跟她……既对不起老婆，也不尊重她。”
“这个世界赐予我的已经很多了，得知足。”
祁旭光默默点头，之所以会这么劝，也实在是看着孔阙这样耗着，有些替她感到惋惜。
但陈晋说的也没错。
偶尔在夜深人静时，祁旭光会想起当初跟陈晋从相识，相交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试图弄明白到底怎么就发展成了今天的样子……
到最后他发现，陈晋虽然坑过他，骗过他，但自从合作以后，陈晋始终都对所有人保持着足够的尊重。
现在，晋涵集团的中高层其实都不太缺钱了，缺的就是那种“认同”和“尊重”。
陈晋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于是大家的凝聚力很强。
之于孔阙也是一样的，如果陈晋真的跟她发生了些什么，也就意味着孔阙失去了尊重……
包括她本人的心态也一定会有变化，最后只能演变到不可收拾。
祁旭光认为，这是陈晋为人处事的学问所在，也是人格魅力所在。
“对了，旭光。”陈晋忽然问道：“如果我跟孔阙去了米国，你有信心把国内管理好吗？”
祁旭光皱眉：“陈总，几年以后的事情，没必要这么快做决定吧？”
“更何况，还有施总，贾总，包括王政翰，也都是合适的人选。”
陈晋微微一笑：“就是随口一问，不用当真。”
这时有空乘过来通知陈晋准备登记，他便朝着安检走去了。
祁旭光面露苦涩，对陈晋刚才的问题感到无比的纠结……
该怎么回答？
说管理不好吗？自己这些年来兢兢业业，没出过什么纰漏，公司也蒸蒸日上。这些都是他的信心来源。
但要说能管理好一切？晋涵集团这么大一个摊子，有孔阙在的时候还好，自己是需要从旁辅助。但孔阙不在的话，他真的不敢说有信心。
“无论如何，这段时间陈总和孔总都不在，我尽量先适应起来吧，谁知道将来怎么决定呢？”
念及此，祁旭光也没有逗留，直接出门赶回公司。
与此同时，陈晋微微一笑，心道，多给点压力总是好的，他就会逼着自己往前走。
人心，有时候其实就是如此简单的。
……
……
刚登上飞机，陈晋的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个保密号码，不用问，肯定是段怀疆打来的。
“喂~”他接起来问候道：“综述记好！”
“陈晋，你怎么回东江了？”段怀疆的声音有些不悦：“我回国之后一直很忙，没时间联系你，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陈晋理所当然道：“曹又不是一天两天能斗败的，张弛有度嘛。”
“你知道是曹？”段怀疆对此也惊讶万分！但是凭借他过人的记忆力，立刻响了起来，当初韩开弘跟曹是有过一些交集的。
他愠恼道：“那你总要通知我一声吧？”
“不能通知！”陈晋冷静道：“你回国之后，我身边起码有一个排的人盯着，绝对没有甩拖的可能。我只要跟你接触就会被发现。”
段怀疆一听，也明白过来。他知道陈晋身边的吴小军是什么底子，能觉察到被人监视并不奇怪。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陈晋笑了：“保持低调，远离上京，制造一种我被你冷落的假象，引蛇出洞嘛。”
“商业方面，我会放松，让汪建陵钻空子，等着他自己翻车吧。”
段怀疆闻言，想了想，目前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随后犹豫了片刻，又道：“我会派人给你送一台卫星电话，方便你跟我联络。”
“你终于舍得了。”陈晋毫不客气：“否则我也不用直接离开上京了，我也想联系你，但是所有常规通讯都被监控了。你不联系我，我哪敢联系你啊！”
段怀疆其实也颇有些无奈！他是什么身份？一般人绝不可能直接联系到他。
但是现在除了各个府衙的主官之外，陈晋也是他最重要的助臂之一，只能例外了。
挂断了电话之后，段怀疆叮嘱了一声，身边的助手跑出去通传，很快就有五六个人走进了他的办公室，关上大门，开始了一个极小范围，极私密性的会议。
……
……
陈晋终于等来了段怀疆的电话之后，也稍稍放心。官方的事情自有段怀疆会处理，而他的责任，就是要跟万聪集团在商业战场上正面硬钢！
于是这一次慰问，就成了极其重要的一环！
因为，通过活点雷达，他已经探知了慈善体系内的一些问题，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了。现在，他就是要通过慰问团拿到切实的证据。
这一趟跟陈晋同行的其实是一整个慰问团队，共有二十余人，是由在校大学生以及慈善协会的工作人员组成。
但是在陈晋的安排之下，其他成员将延后三天出发，他要一个人先去走一走，看一看自己捐出去的钱到底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虽然早就有跟踪款项的手段，但是华夏幅员辽阔，慈善协会确实没有那么多的人力物力来进行彻底的追踪。
所以一般来说都是第一年每个季度查证一次，第二年每半年查证一次。
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也是今年对已资助希望小学唯一的一次跟踪查证。三年过后，资助继续，但跟踪查证会改为三年一次。
这一次慰问团虽然有作秀的目的，也有布局的想法，但也确实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就像他小时候经常会领不到低保和社会捐助一样，天知道办事的都是些什么人？
陈晋的第一个目的是一个边陲小城服工县。
服工县位于滇南省西北，全县人口不足10万，地势北高南低，相对高差达到了3369米。
它隶属于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有傈僳族、怒族、白族、纳西族等20个少数民族，景色秀丽，物产丰富，却因为极其不便利的交通和特殊的地理位置而导致发展严重缓慢。
仅服工一个县，希望小学就有6所，基本可以说，全县的义务教育体系完全是依靠希望工程支撑起来的。
对于这样的极度困难地区，自然是慈善基金会首选的资助对象，也是陈晋的首要考察对象。
他先是飞到了滕聪机场，然后从机场驾车一路向北，穿行400多公里的盘山路之后，直到深夜才到达了服工县城里唯一的一家酒店：服工大酒店。
只不过这“大酒店”的标准在陈晋眼中看来，比大城市的快捷酒店也好不到哪去……
1155.一个馒头
陈晋这次没有带上那些豪车，只是开了一辆改装过的牧马人，一副自驾游驴友的打扮，背着硕大的背包走进了大厅。
从远处看前台里并没有人，走近才发现里面铺着一张钢丝床，有人蒙头正睡着。
“你好？”陈晋试探的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等他提高了声音连喊了几次，才有一个鸡窝头发型的青年从被子下面探出，眯着眼看着陈晋，一脸不耐。
“300一晚，押金300。”青年开口道。
陈晋眉头一挑，差点笑出声来。这价格，可比大城市的快捷酒店要贵多了！
青年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反应，直接道：“不住也行，县城里没有其他酒店了，往北80公里有民宿，480一晚。”
服工县虽然偏远，贫穷，却也因为特殊的海拔落差有着惊奇秀丽的自然风光，吸引着不少资深驴前来猎奇。
物以稀为贵，县城里唯一的酒店凭借着垄断，而坐地起价。
陈晋点点头，掏出钱来：“先开一周吧。”
青年借过钱，锁进抽屉里，再找出一把钥匙扔给陈晋，接着便蒙上被子继续睡觉了。
陈晋看了看，钥匙上用透明胶布贴着房号，也就没再说话，扭头上楼。
房间里的陈设不敢恭维，泛黄的床单和更黄的浴巾毛巾，让陈晋露出苦笑，也真是难为那些驴友了。
将背包垫在床头，陈晋和衣躺下，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陈晋起了个大早。
服工大酒店自然是不会提供早餐的，陈晋信步走出酒店，开始在县城里晃悠起来。
县城是挨着山谷中的一道溪流发展起来的，周围没有工业污染，空气异常的清新香甜。
抬眼望去，周围尽是穷山峻岭，满眼的郁郁葱葱，各种乱石嶙峋，颇有看点。
可惜服工县的地理位置实在太过于偏远，而且交通条件实在太差，否则光靠旅游业就能养活整个县城了。
但是陈晋从远处收回目光，落在了服工县里。说是县城，实际上只有两纵两横四条马路，建筑物至少都有二三十年的房龄了，显得破旧不堪。
马路上虽然也停着不少车子，却是农用三轮和面包车居多，偶然有几辆私家车，挂的也是外地牌照。
最让陈晋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一直走到了县城的最中心才看见一个早餐店……
服工县的贫瘠几乎是方方面面的。
随便吃了碗米线充饥之后，陈晋接着晃悠，县城就是小到纯靠11路也能丈量过来的程度。
不多会，他来到了县府大楼前，那是一条蜿蜒小道的尽头，9层的大楼是全县最高的建筑物，门前连块像样的停车坪都没有。
坑坑洼洼积着水的泥地上，听着各式各样的车子，陈晋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车子上都贴着罚单……
万万没想到，县府门口的空地，竟然成来了交管部门的停车场。
他又在门口逛了一圈，都没有找到“0”开头的车子。也就是说，服工县的财政状况，甚至连公务用车都支撑不起。
曾经的陈晋以为自己对穷已经有非常深刻的体会了，但是来到了这，他才发现什么叫“赤贫”。
县城里就有一所希望小学，这时应该正是早饭时间，于是陈晋没有犹豫，直奔着目标而去。
也就五六分钟，他来到了位于河对岸一处坡地上的希望小学。
围墙是不存在的，随意就能靠近。
水泥的操场，简易篮球架，以及边上的一个沙坑和两个单杠，就是孩子们所有的活动空间了。
教学楼是个两层小楼，一楼是一、二、三年纪，二楼是四年级和五年级。剩下一间，根据资料上看，是几位老师的宿舍+办公室。
陈晋扪心自问，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条件，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是熬不住的，只要有机会，都会渴望到外面去发展。
然而更加可悲的是，越是穷越是需要教育改变命运的地方，教师的待遇往往越差……
一个真想走，一个真不想留，能有什么办法？于是贫困地区的教育资源的严重流失，就成了理所当然。
待陈晋又靠近了些，果不其然的发现承包了食堂的师傅正在放饭，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排着队。
这其中又有一个更为扎心的问题：“究竟有多少孩子……单纯是因为学校管饭，可以省去家里的口粮，才被送来上学的呢？”
陈晋就这么晃悠着走过去，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驴友造访希望小学的事情并不少见，不少孩子甚至已经习惯了他手中的镜头，会朝着陈晋做鬼脸。
但陈晋的镜头里，记录的却是他们的早饭内容：一个馒头。
每个人每天8块的资助金额并不是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根据各个地区物价和消费水平，经过严谨的计算得出的结果，每个地区的额度都不一样。比如在华东地区的一些希望小学，每人每天的不住金额就是13块，最高的，达到了16块。
为此，慈善基金会里专门有一个数据小组，负责调查、整理以及计算。
在服工县，考虑到承包大锅饭的因素以及物价，8块钱足够孩子们顿顿沾到肉了！
陈晋就这么静静看着，等孩子们都领完了早饭，开始在老师的带领下做早操之后，他才尾随着大师傅，跟到了教学楼后面的一间砖房里。
红砖青瓦，在大城市是难得一见的返璞归真，但是在这只意味着，真的穷，连大白都舍不得刷一个。
“师傅~忙吗？”陈晋凑上前去，递了根烟。
系着不太干净围裙的大师傅回头，见了一身驴友打扮的他，放下空盆接过烟：“你是来旅游的吗？那你算来着了，我们这山好水后，别有一番风味！”
“呵呵~慕名而来嘛。”陈晋自己没有抽，而是转向砖房里看了看：“这里是学校的厨房吗？学校出钱盖的？”
大师傅叼着烟，摇摇头：“我自己捡砖头垒起来的，学校哪有这个钱。”
“我能进去看看吗？”
“随便。我知道你们这一套，先说好，如果要拍我的话，5块钱一张喔！”
“好，我先看看。”
1156.鬼话和妙招
剩下的几所希望小学沿着公路，分散在几个不同的镇子上。相比县城，这些镇子则显得更加贫瘠一些，并不算多的农田，以及偶然能瞧见的一两家名宿。
一整天的时间里，陈晋还是按照伪装成驴友的套路，逐一造访了这些学校。
他内心寄希望于截留了资助的人还有底线，县城里的学生家庭经济情况相对稍好，所以被截留了。
而其他学校的孩子们，都是真正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为了到镇上上学，他们每天都要往返于崎岖蜿蜒绵长的山路，早一所学校里，陈晋甚至听说有孩子在上学路上摔成了残疾……
为了获得义务教育，这些孩子们要付出的代价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
但结果还是让陈晋倍感失望——每一所学校，不管是老师还是大师傅，都没人听说过有资助这回事情。
傍晚时分，陈晋来到了今天最后的目的地：石月乡基旺村希望小学。
基旺村位于服工县的最北部，海拔有3500多米，是县内海拔最高的一个村。
这里的村民是少数民族，受教育程度极低，会说普通话的人都很少。除了靠山吃山之外，基本没有收入渠道。村子里的一些老人甚至不认识钞票，更不知道钞票的作用。
陈晋在来到村口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入眼之处连砖房都没有一间，清一色的木房和土坯房，就连石头房都属于豪宅了。
据陈晋事前的了解，基旺村希望小学在伙食方面反而不太需要帮助——村民的文化水平很低，却不妨碍他们明白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
所以很多村民会自发的把猎到采到的山货无偿供应到学校，毕竟学生人数也不多，这么做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能让老师吃的好点，增加一些老师安心留下来教书的可能性。
因为在村民们的眼中，顿顿有肉就是顶好的生活了，他们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还有些什么……还满心欢喜的以为老师的生活好了就能留下来，也满心困惑为什么那么多老师来了又走了……
他们甚至不能理解其中很多人是来“支教”的，原本就呆不久。
基于这样的原因，基旺村希望小学反而是服工县几所学校里伙食条件最好的。最初慈善基金会的调查组来过之后，就决定将资助从伙食资助改成了教材、图书之类的资助。
而这一次陈晋再来，却发现最令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记得交到他手里的报告当中提到，对基旺村希望小学的第一笔资助比较大，足有几十万元。
目的，就是要帮助小学修缮校舍，铺水泥地操场，以及购买相应的教材和体育用品等等。
很可笑不是吗？希望工程造的希望小学，才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了危房！竟然还需要另外一笔资助来修缮。
更可笑的是，这笔修缮的钱款很显然并没有落实到位。希望小学是村里唯一的砖房，却裂痕遍布，岌岌可危。
陈晋甚至怀疑稍微大一点的山风都能吹倒它！
于是陈晋决定不再伪装了，直接朝着第一间挂着“学校办公室”的屋子走去。
另外的两间教室正传来孩子们带着口音的郎朗书声，陈晋走进校办时，里面只有一个华发丛生的中年人。
“你好？请问你是……？”
面对不速之客，中年人有些诧异，从穿着打扮上能明显看出来，这人肯定不住在基旺村。
“你好，是犁木山老师吗？”陈晋问道。中年人的资料他早就看过，是傈僳族人，高中学历，今年实际上才30多岁。
他本就是服工县出生的，随着父母出山，从小在外长大，十几年前通过支教活动，从百越省回到了服工县，成为了这里的老师兼校长。
被陈晋一口喊出名字，犁木山更加惊愕了。
他站起身来，有些不确认的问道：“您是……县教育局的领导吗？”
“不是的。”陈晋自顾坐下，环视一圈，几乎所有的东西都已经破旧，一把木质的大量角器，还是用胶带缠起来的。
“我是晋弘慈善基金会的人。”他开口自我介绍：“最近这一两年，我们基金会应该至少有两组人来过这里吧？”
犁木山皱眉，不解的点了点头：“是有的，只不过都是来看过一眼，就被县上的领导拉走招待了。”
“看过一眼？”陈晋的笑容渐渐凝固：“哪怕只看过一眼，也应该知道我们的资助完全没有被落实吧？”
“资助……”犁木山明白过来：“原来你又是一家资助单位呀，之前来的时候，县上的领导只说是来考察的，如果符合条件就会有捐款。”
陈晋一愣：“又是？难道说，你们这里来过很多家资助单位吗？”
“呵呵~”犁木山笑了一声：“慈善是骗人的鬼话，捐款是捞钱的妙招。”
陈晋蹙眉，着实被他的话给惊到了，然而他却还没有说完，接着道：“这是我十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无论你是什么机构，捐了多少钱，我都只能告诉你，你的钱肯定没花在这里。”
面对犁木山的话，陈晋明白过来，或许问题比他想象当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为什么这么说呢？”他追问。
这一次犁木山没有回应，只是低下头继续备课。
陈晋怔了怔，懂了。
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但凡能有10%的捐款被落实到位，基旺村希望小学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念及此，陈晋压了整整一天的怒火终于疯狂的燃烧了起来！
慈善行业的黑幕，早已经被无数媒体报道过无数次了，所以就算之前的所见所闻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资助没有落实，可他还是抱着一种“果不其然”的心态保持着冷静。
可是现在，他冷静不下来了，因为在跟犁木山的短短对话中，他没有从对方的语气神态中感受到哪怕一丁点的愤怒和委屈。
陈晋甚至用活点雷达直接查看了他的情绪值，结果却发现他的情绪当中只有麻木和遗憾！
这意味着，犁木山已经被现实面对的情况安排得明明白白，已经没有半点抗争的想法了……
更加重要的是，晋弘慈善基金会的捐款可是越过希望工程的直接捐款，根本就不在体系之内。
所以短时间里，陈晋甚至搞不懂自己的资助怎么就不翼而飞了？
“犁老师，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陈晋再一次开口。
犁木山点头：“请说吧。”
“我对你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陈晋的态度很诚恳，他也希望犁木山能够诚恳的回答他。
这个问题让犁木山也是一愣，随后嘿嘿一笑：“总得让你这个冤大头知道自己被坑了吧？”
“冤大头？”陈晋猛然哈哈大笑起来，确实，他被很多人当成过冤大头，但那些都是误会。
而这一次，陈晋觉得自己“冤大头”的称号被实锤了！
他接着问：“那你又为什么一直留在这里呢？据我所知，你来支教之前，在百越省也有稳定的工作，一直干下去的话，收入绝对比现在高多了。”
“总得有人帮帮这些孩子吧？”犁木山说得很坦然：“你们这些捐款的未必真心实意，而我们这些支教的，却无可置疑。”
“非要说点场面话的话，这就是传承吧，当年如果不是我的老师把我爹揍了一顿，硬逼着我爹同意我上学的话，我可能也会像村里那些老人家一样，现在还以为毛爷爷活着呢……”
“江山易改，民智难开，你说对吧？”
1157.疑云渐生
犁木山的话音落下，陈晋却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
饶是胆大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对方的这番话了……
尤其是这话还出自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景，以及这样的人。
犁木山似乎看穿了陈晋的错愕，笑了笑道：“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县里的领导就会盛情招待你了，你可以吃到最鲜美的山珍，喝到最够味的家酿，如果你想的话，还可以亲近最水灵**的少数民族姑娘……”
“然后，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陈晋皱起眉头：“以前是不是根本没有机会让你说话？”
“……”犁木山看着他，沉默片刻，黯然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陈晋猜的没错，慰问团也好，考察团也罢，或者也包括晋弘基金会的追踪人员，在正常情况下来到这里，势必会提前通知当地。
按照犁木山所说的那么一通障眼法下来，真正的苦主没机会同时也不敢说话，那么一切都会依然如阳光下绚烂的肥皂泡一般，越吹越大，越飘越远，外表光彩夺目，里面却只有空气。
他的表现让陈晋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个结论其实非常简单，犁木山只不过是个希望小学的负责人而已。
哪怕服工县再穷，再落魄，也依然是个正规的行政区域，绝不是犁木山能够质疑的存在。
刚才的这番话，想必他已经在心里憋了很久了……
念及此，陈晋追问：“你介意我把你的话报道出去吗？将来如果有可能的话，你甚至可以指证那些不让你说话的人。”
犁木山浑身一颤，随后摇了摇头：“没用的。问题不在县上，否则的话……县上的人早就应该被制裁了。”
“何以见得呢？”陈晋不解。
但犁木山却依旧摇头，却不再开口了。
他的这般表现，莫名让陈晋想起了《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很多片段，那些底层民众和芝麻小官们的表现跟犁木山简直如出一辙。
可无奈之处在于，面临这种问题的时候，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多少人能够改变的了。
就算是康熙爷这种一代明君，在面对“康熙康熙，吃糠喝稀”时，也只能汗颜掩面，更何况陈晋？
想要救服工县一处当然简单，以他现在的财力，别说一个赤贫县了，就算十个二十个，只要他愿意，都照样能立刻让这些地方天翻地覆。
要知道，服工县一年的GDP还不到十个亿，而晋涵集团的年利润，绝对在百亿级！
然后呢？
陈晋心中自问：“然后呢？又能如何？”
思来想去，他只能开口道：“我只能说我会尽力，剩下的，不敢保证。”
犁木山报以微笑。
不过陈晋起身离开时，他也跟着一直送到了坡下……就算绝望，就算不语，他也在用行动表达自己对陈晋的尊敬。
两人一个在坡上，无语凝望，一个在坡下，黯然叹息，相互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返程的路上，陈晋开的很慢，他需要时间来思考，而一路盘山，像极了他老家的山城。
尤其是在黄昏的斜晖下，山峰都被映得朦胧起来，堪称处处美景！
“犁木山有一点说得很对，这件事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服工县的人，就算确实截留一些，也不至于傻到一毛钱都不发下来。”
“所以，问题的根源并不在服工县。难道……在洲里？”
服工县隶属怒江傈僳族自治州，行政级别与市相同。
想到这里之后，陈晋回到县城之后并没有停留，也没去退那点房钱，而是连夜朝着州府就去了。
华夏设立的少数民族自治州，虽然名为“自治”，但实际上仍旧是D领导少数民族的，即州长领导府衙工作，同时也设立书记。州长必须为少数民族，而书记必须为汉族。
这样一来，既能保障少数民族同胞的利益，又能明确从地方到中枢的从属关系，以及D对少数民族的领导关系。
傈僳族自治州的另一个名称为户水市，虽然名为“市”，但市区实际上只有发达省份的县城规模，一条主干道，外加三四条马路，就是整个市区了。
因为一路崎岖，虽然只有100多公里，但陈晋还是开了近三个小时，晚上九点多才到达市区，随后入住了怒江大酒店。
第二天，他走访了市区附近的几所希望小学，得到的结果也并不乐观。
虽然这些希望小学临近市区，条件相对赤贫的服工县要好一些，但同样也处于“要啥没啥”的局面当中。
根据偶尔和那些老师的交流来看，市区周围的希望小学确实能够获得一些财物援助，但数量并不大，至少从陈晋掌握的源头数据来看，克扣和截留的情况依然很严重。
但是更加诡异的情况是，当陈晋拜托了费喆调取的相关考评资料来看，户水市的官员们风平都非常不错。
毕竟是少数民族自治州，有很多事情在“维护民族团结”的大方针下，其实相对纯汉族行政区要少很多。
换句话说，这里的廉政建设非常不错！
陈晋晚上回到酒店之后，皱着眉头思考着：“这就奇怪了，县里没有这个级别和胆子，市里的廉政建设又很好，可援助又确确实实的少了大部分……”
“总不能是在省力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之后，就像是咒语一样缠着陈晋，久久无法散去。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牵扯到滇南省府的话，那就不是他能够轻易触碰的问题了。他在华东地区声势浩大不假，但这西南边陲的情况却是无比复杂的。
“只能等明天慰问团大部队来了之后，接触一下市里的人再做决定了。”
比陈晋晚三天出发慰问团，于次日的中午时分到达保山机场，随后又是两个多小时的盘山路，在下午才到达户水市区。
因为是晋弘慈善基金会的官方慰问，所以户水市的相关领导自然也都得到了消息。
面对陈晋如此大的名头，晋涵集团如此大的企业，傻子都知道如果能够拉来一笔投资的话，对全市的经济促进和城市化建设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好处。
所以当慰问团的车队驶到酒店门前时，户水市的两套班子所有成员，以及能搭上边的主管部门领导，已经齐聚在此，准备迎接他们心目当中的财神爷了……
1158.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慰问团的领队名叫盛洪波，今年才26岁，是东江人，王政翰的学弟。
两年前基金会成立的时候，他在王政翰的介绍下成为了学生监督员，毕业之后就直接进入了基金会成为了管理人员，在两年中表现出了卓越的能力，现在已经开始负责整个楚南省的资助事务了。
不过，盛洪波加入晋弘慈善基金会的初衷，实际上是奔着撕掉陈晋虚伪面具而来的。
当初王政翰的一篇文章在校内网上疯传，加上陈晋在东江师范大学的演讲，也在那时候引起了轰动，但盛洪波却偏不信。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所在的村组，当初便是旧城改造当中的牺牲品。
因为固有的成见，他在学校论坛当中跟王政翰有过激烈的辩论，认为所有的房地产商人都是吃人血馒头不眨眼的奸商。
在这样的前提下，王政翰便在基金会成立的时候，介绍他加入，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只可惜，两年下来，盛洪波的目的不但没有达成，反而在监督中逐渐认可了基金会的做法，接着就成为了基金会当中的一份子，为慈善事业发光发热。
同样也是在这两年之中，他确实看见了晋弘基金会的不同之处，没有阴阳合同，没有偷税洗钱，没有说一套做一套。
此般种种，也改变了盛洪波最初对陈晋的看法。虽然他跟陈晋并没有直接的交流，连面都没见过，只是远远的望过一眼，但是他现在跟王政翰一样，都是陈晋坚定的小迷弟。
再加上这一次其实是陈晋钦点他率队慰问的，更让他有种被重视的成就感。所以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必须要把这一次的慰问任务出色的完成好。
……
……
随着大巴车缓缓停在怒江大酒店门口，已经有一大群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涌了上来，不管下车的是谁，都被戴上了红领巾，还送上了一捧鲜花，连司机都没有落下。
一阵喧闹过后，学生们被老师领回了学校，户水市的书记张友山和州长兼市长麻汇涛这才领着一群人迎上来。
张友山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身形消瘦，站在一群人面前却气场十足：“欢迎，欢迎晋弘基金会慰问团莅临本市！”
盛洪波笑着伸出双手握住，嘴上道：“张书记，搞得太隆重了，我们是来慰问的，又不是来打扰的。”
“应该的应该的。”麻汇涛凑准了机会就插话进来：“晋弘基金会是国内最大的慈善机构之一，对我们户水市的基础教育帮助也很大，就连学生们心里都是清楚的。今天的欢迎队伍可不是我们组织的，是学校的学生们自发的。”
盛洪波笑容满面，心中暗道：“我信你个鬼！一群小学生能懂这些？”
他很清楚，这些领导的目标绝不是自己，而是晋弘基金会背后的晋涵集团！
果不其然，又寒暄了几句之后，麻汇涛看了几眼，迫不及待的问道：“对了，陈晋董事长这次也在慰问团名单上，怎么没看见他？”
“董事长事务繁忙，临行前耽搁了一下，明天才会到。”盛洪波按照说好的托词应着。
闻言，张友山和麻汇涛短暂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把另一个中年人拉上前来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市教育局长，雀明春，傈僳族。你们远道而来，现在就先住下，晚上就在酒店用餐，明天等陈总到了之后，由雀明春向各位做一个总结汇报，这样安排可以吗？”
盛洪波点点头：“没问题。不过，用餐一定要从简，弄个大锅饭就行了。我知道户水市是贫困市，千万不要铺张浪费。”
“好的，好的。”两人一口答应下来，随后陪着慰问团的二十多人一一办理入住，亲自把盛洪波送到了房间方才离去。
人虽然走了，但他们却非常鸡贼的在同一个楼层另开了一个房间，安排了两个小年轻入住，美其名曰“方便联系”，实际上是要盯着慰问团，以便在陈晋到达的第一时间能够得到消息。
他们在陈晋身上可是寄托了非常大的期待！并且，他们有信心在自己的导演之下，陈晋一定会投资户水市的。
等人都离开之后，盛洪波看着始终开着的那个房间，颇有些无奈。
类似的慰问团其实已经组织过很多次了，只不过都是在楚南或者周边省份，没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而已。却是没想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府衙的目的性会这么明确。
不过事情也好解决，随便找了两个随性的工作人员去缠住对方后，他就从楼梯来到了陈晋所在的楼层。
敲门进屋之后，第一次跟陈晋有面对面的交流，让盛洪波有些激动。
“董事长好！”他站的笔挺。
陈晋呵呵一笑：“坐，放松点，把这一次的大致情况先跟我说说吧。”
“好的陈总。”盛洪波还是有些拘束，正襟危坐：“这一次慰问计划的首要目的，自然是看望学生，鼓励并且奖励留守的教师，按照工作年限发放奖金。另一方面，也是追踪一下资助的落实情况。同时我们也带了很多的物资，包括教材耗材，课本书本，体艺用品，还有一部分投影仪，电脑之类的昂贵物资。”
“行程计划是从户水市往南，再往东，按照滇南、西桂、巴蜀这个路线。第一批物资明天能够运到，其他地方的也分别运输。整体的慰问计划应该会需要60-90天来完成。”
听完，陈晋点点头道：“辛苦你了。我这次提前出发，也确实发现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盛洪波神色一紧，有问题，说明他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
陈晋叹了口气，开口道：“我走访了十几所希望小学，发现我们的资助并没有被落实下来，至少在户水市内，一毛钱都没有发到学校。”
“什么？”盛洪波瞬间暴怒，站起身来难以置信道：“一毛钱都没有吗？这帮王八蛋！”
“陈总，我们派一组人去取证，然后向滇南省府举报吧？”
他的性格很刚硬，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当初也不会跟王政翰在论坛互怼了。
资助会被克扣截留并不奇怪，但是一毛钱都没发下去？对于这种情况，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捅破它，让这帮狗娘洋的王八蛋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陈晋伸手示意他坐下，平和道：“如果……跟滇南省府也有关系呢？”
“？”盛洪波猛然愣住。
与此同时，麻汇涛也来到了张友山的办公室，神色凝重的坐下，欲言又止……
1159.凌驾于贫穷
“有事？”张友山直接发问。
麻汇涛手里捧着个罐头瓶当茶杯，喝了一口，吐掉茶叶：“我总觉得这个慰问团有点诡异。”
张友山挑眉，佯作诧异：“诡异在哪？每年不都来几个慰问团么？我们市5县4乡，哪个不是特困？”
“可新闻上报道得那么明确，陈晋亲自带领慰问团，要走3省18市60多个县，今天怎么会没出现呢？除非……”
“除非什么？”
“老张，你就别跟我装了。”麻汇涛没了耐心：“陈晋肯定已经来微服私访了。”
张友山这才收起笑容，认真起来：“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私人性质的慈善机构不都玩这一套吗？你怕什么？我们又没克扣又没截留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晋涵集团本身就是做房地产的！”麻汇涛严肃道：“我们怒江这么优势的景观资源，如果开发成旅游景点好好宣传的话，对经济的带动有多大的好处你会不知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只要兄弟姐妹们能实实在在富起来，也算我没白当这个州长！”
张友山看着他，默默叹息一声：“也真是难为你了，一直这么积极，只可惜咱们这里客观条件实在太差了，要投资景区，要达到商业目的，至少也要把保山机场和我们户水市联通起来。”
“一百多公里的省道肯定得升级，不说高速公路吧，至少也得是一级公路，否则从机场开车到我们这，三个多小时的盘山路，太麻烦了。”
“晋涵集团有这个实力！”麻汇涛双手紧握：“只要我们带陈晋本人去走一遍这里的山和水，让他意识到这里的待开发资源……”
张友山道：“你也说了，他很有可能去私访了，如果让他知道他的资助一毛钱都没到学校手里，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麻汇涛一滞，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老张，你说我们到底能有什么办法啊？”
“熬吧，熬到爆雷的那一天……”张友山黯然应道。
……
……
“陈总，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资助是滇南省里截留的？不可能啊，我们的款项都是直接下发到县乡一级的行政单位，根本就不过大机构的手，他们怎么可能截留？”
盛洪波不是怀疑陈晋，而是他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手段。
别说是他了，就连陈晋自己也仅仅只有一个猜测，还不能确定真相究竟如何。
“所以，我需要你在暗地里去调查。”陈晋叮嘱道：“明天开始我会露面，他们自然不会再注意到你了。但你的任务其实比我更重要，你必须给我摸清楚究竟是怎样自上而下收拢资金的，资金又去了哪里，都要搞清楚。”
盛洪波皱眉，他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很有可能涉及到省一级的机构，又是滇南省这样的边陲地区，贫穷乡镇多如牛毛，牵扯的利益有多少？没人说的清楚。
但性格刚硬的他还是认真点头：“好的陈总，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其实我对你没什么期望……”陈晋却是轻轻一激：“你还太年轻了，那些手段你未必能应付得了，不过事情必须得有人做，这是你的机会。”
盛洪波忽然有些憋屈，之所以不是委屈，是因为他知道陈晋说得没错。就连王政翰也经常会说他，能力是有，却太过于率真直白，不懂迂回，更不懂变通。
“这个世界需要你这样不变通的人，全都左右逢源了，那么有好多事情真的就一黑到底了。”陈晋忽然补充道：“没记错的话，你当初是想看我笑话才加入基金会的吧？政翰跟我说过。”
盛洪波诧异道：“他跟你说过？那你为什么还……？”
“变通的事情交给我，直白的事情交给你嘛，分工合作才能有足够的效率。”陈晋微微一笑。
直到这一刻，盛洪波才彻底明白王政翰为什么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陈晋了，其中固然有既得利益的因素，更有坦诚相见之后的认可。
因为他的心里话，就是不想应付官面上的活动，只想赶快对资助的落实情况进行确认，然后把那些蛀虫全部绳之以法。
然而想要完成这个目标，就必须要陈晋斡旋于蛀虫之中，真正打入敌人内部去……
分工合作，就是如此。
“放手去做吧，为了你自己的理想。”陈晋笑了笑：“不过，今晚你还得最后应付一次他们的招待，记住，不管他们拉你做什么，你都答应下来。”
“额~”盛洪波有些为难：“陈总，这些地方上的人，招待我们晋弘基金会，可能会用荤招……”
陈晋没有说话，只是玩味的看着他，他也只好默默点头，最后道别走出了房间。
返回自己房间的路上，盛洪波自己给自己脑补，颇有些“就义”的味道：“一切都是为了真相！”
然而到了晚饭的时间后，事情却并没有按照他猜测的那样进行——张友山和麻汇涛当然又来到了酒店，但却真的如他叮嘱那样，只安排了自助餐式的大锅饭，三荤两素，外加米饭果汁而已。
除此之外，既没有上酒，也没有叫人作陪，甚至连包间都没有开一个，两位本地最大的官，只是陪着在大厅里吃饭闲聊而已。
这让盛洪波大感意外，忍不住用微信跟陈晋交流：“陈总，会不会本地根本没问题？我看那两位的态度和做派，并不像官僚的那一套。或许，因为太穷了，所以没有滋养出不好的风气？”
陈晋：“他们应该是猜到我已经提前来了。”
盛洪波：“所以是故意演戏给你看的？这未免也太厉害了？有这种脑子，为什么不多想想办法带群众致富，哎……”
陈晋：“你怎么知道他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呢？把我忽悠瘸了，说不定就会投资户水市，顺便帮他们把路修通。就凭这里的自然条件，做一个5A级景区轻轻松松……”
“资本，有时候是可以凌驾于一切的，甚至是凌驾于贫穷，你明白吗？”
1160.不算太笨
“理论上来说，只要有足够的钱，就可以消灭贫穷。而且投资者甚至还能够得到利益。”
陈晋看着盛洪波，微微一笑：“这才是资本，不看人性，不看伦理，只看利益。”
他的言论让盛洪波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仔细想了想，却也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话来。
在盛洪波最初的概念当中，实际上对“资本”这个词始终有一种敌视的情绪。但是当他和晋涵集团的接触慢慢增多、加深之后，却猛然发现，资本其实是个中性词。
就像钱本身并没有好与坏的分别，只看如何使用。
这么一想，他对陈晋的理论有些理解起来，缓缓道：“陈总，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打算投资户水市了？”
“投资是可以的，这几天我自己在附近逛过，自然风光资源确实得天独厚，唯一的阻碍只有交通而已。”陈晋点点头：“只要把路修通，再加上足够的宣传力度，引进一些接壤邻国的异域风情，很容易就能打造出一个旅游圣地。”
“这里只要打造好了，就算达不到大理、丽江那种水平，但要让本地居民依托旅游业改善生活条件却是简单的。”
闻言，盛洪波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给陈晋来一顿彩虹屁，陈晋又补充道：“但是，必须要把克扣截留的问题彻底调查清楚才行。而且，既然我们的目的是扶贫，就应该跟当地签订协议，要他们承诺将一定比例的旅游税收重新拨入扶贫款项当中去。到时候，这里的景区直接由我们晋涵集团运营，同时承担监督职责。”
“嘶~”盛洪波的喜悦被冲散，紧接着便的哑然失笑。
他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念头，陈晋的想法就已经领先他好几个光年了……
念及此，他再一次承诺道：“陈总，你放心，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好！”陈晋赞许道：“那我就期待你的好消息了。”
……
……
第二天，天都才刚蒙蒙亮，盛洪波就一个人背着个硕大的背包，自己开车离开了酒店。
按照陈晋的指引，学校已经没必要去了，绝大多数学校根本就不知道资助这回事情。所以他得从下面乡镇的府衙入手，一点点顺藤摸瓜。
而户水市这边，张友山和麻汇涛也没有丝毫放松，刚七点多就到了酒店，在餐厅里等着慰问团的人来用餐。
盛洪波离开了，随行而来的查木林被陈晋打发去协调工作，见到了两位当地的主官。
“什么？盛先生家里着火了要赶回去？”张友山和麻汇涛齐声惊道，同时在心里骂开了，要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呀？家里着火算什么理由？
但是很快，他们就丝毫不在意盛洪波的去留了，因为查木林告诉他们，陈晋昨天深夜已经到了，现在正在洗簌，一会就下来吃早餐。
一听这次的正主终于要出现了，两人都是激动难掩，连声对查木林道谢，随后坐下安安静静的侯着……
“老张，我们这么干真的行吗？”麻汇涛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昨天故意冷落了盛洪波，但陈晋可未必会上当呐~”
张友山点点头：“是呀。陈晋年纪虽然小，但是能打下晋涵集团这么大的产业，这种套路肯定早就吃透了。一会看他的态度吧，见机行事。”
“哎~”麻汇涛颇有些感慨，笑了笑：“你说，我们俩是不是也太难了点？忽悠点投资真不容易。”
“哈哈~”张友山却摇头：“未必不容易。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清楚陈晋到底有没有私访，私访之后又是什么结论。只要搞清楚这一点再对症下药，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他既然是商人，就应该看的出来我们这有投资价值，缺的只是资金而已。”
“但愿吧。”麻汇涛按下性子，耐心等待。
又过了十几分钟，陈晋出现在了餐厅门口。
几乎只是一眼，两人确定那就是陈晋。除了身边跟着保镖之外，那个年轻人的气场实在太强了，两人相隔十几米都能明显感受到那种锐气！
甚至在锐气之中，还带着一丝怒意！
张友山和麻汇涛对视一眼，等陈晋拿好了食物坐定后，便找到查木林帮他们引荐，朝陈晋走了过去。
“陈总。”走的近前，查木林唤了一声，陈晋没动屁股，只是点头笑道：“张书记，麻州长，快坐。”
两人微微诧异，迟疑的坐下。
只听陈晋继续道：“本来昨天就该到的，谁知道有事情耽搁了。”
“昨晚到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今天早上起床才发现这里的空气实在太好了，风景也好，真是难得的资源。”
“两位领导，没有想过在户水市打造一个旅游度假区吗？对你们当地的经济促进作用可是非常大的。”
他莫名其妙的先是一顿夸赞，直接把两人的愿望给说了出来，让两人都为之一愣。
张友山忙道：“当然想过，只不过我们这里的交通不方便。旅游度假区的话，还是得交通方便才行……”
“那简单啊，修路不就完了么？”陈晋理所当然道：“我计算了一下，一百多公里而已，花不了多少钱的。”
麻汇涛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好大的口气啊！但是转念一想这是陈晋，也就释然了。
谁让他是陈晋呢？
还是张友山善于把握机会，直言道：“陈总，这么说……你是打算投资我们户水市吗？”
一扯到正题，陈晋却微微一笑，不说话了。
麻汇涛在一旁扯了张友山一下，示意他不要太过于心急，自己开口道：“陈总，吃完早饭之后，在酒店的会议室由我们的教育局长做汇报会，还请你务必出席。”
“好，我会去的。”陈晋摆摆手，查木林适时的请两人离开。
出门之后，麻汇涛忍不住对张友山抱怨道：“老张，你太着急了。哪有一见面就谈投资的？”
张友山明显不悦：“可他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不提投资，都对不起他递给我的话头的。而且看样子，他还真没来私访过，这么一来，就要好忽悠很多了。”
“你真把他当傻子啊？”麻汇涛急道：“你没觉得，他是刻意扔这个诱饵出来，引我们上钩的吗？”
“上钩？”张友山哼道：“他还能图我们什么？”
麻汇涛肃声道：“如果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有的资助都被截留了呢？就算不是我们做的，可他只要知道了，第一个要找麻烦的对象就是我们！”
“如果我们满心欢喜的以为他要投资，傻乎乎的什么都配合他，然后他反手将我们一军，怎么办？”
张友山皱起眉头。
与此同时，陈晋看着活点雷达上的内容，呵呵一笑：“还不算太笨嘛！”
1161.万一呢？赌一把！
陈晋之所以开门见山扔出投资的诱饵，目的就是要两个人喜出望外，接着配合自己调查整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然而就算他监控了两人的思维，却惊讶的发现他们不但没有上当，而且还没有顺其自然的在脑海当中冒出其他人的名字……
虽然由此可以看出克扣、截留慈善捐款的人并不是他们，却也同样说明，背后的人物很有可能真的手眼通天！就连本地的两位主官也只知道有这回事，却不知道究竟是谁。
“这样也好，我还真想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陈晋露出笑容。
在华夏，他最不怕的就是对方背景大了……甚至，背景越大越好。
只要能把慈善行业当中的黑幕揭开，他的声誉就能从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商人”，再上升一个层次。到了那个时候，汪建陵或者是曹汌，又拿什么跟自己斗呢？
所以现在暂时的把集团业务放一放，只不过是为了重拳出击的准备而已。
……
……
“反手将我们一军？”张友山琢磨着麻汇涛的这句话，默默点头：“我确实心急了一点。”
麻汇涛玩味道：“昨天还是你劝我要冷静一点，结果今天却是你先沉不住气了。老张，没想到啊~”
“嘿~”张友山笑得有些勉强：“你以为我就不想把户水市搞好吗？为官一任，不说造福一方吧，办点实事总能让自己不亏心。”
“确实是我心急了……”
闻言，麻汇涛也陷入沉默。
少数民族自治州的体系跟其他地方是不太一样的，虽说肯定还是D领导工作，张友山是真正的一把手。但由于多民族的群众组成结构，使得他这个本身就是自己人的州长更像一把手，说话好使，办事简单。
如果真换了一个小心眼，喜欢玩弄权柄的来处处争权，恐怕户水市的情况会比现在更遭。所以张友山的难得就在于能够跟自己平衡，也就能跟州内的所有人平衡。
从个人角度来说，麻汇涛是很敬重张友山的。他心里非常清楚，在这个年纪，到了这个地区的这个岗位上，基本就是要干到退休了。
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就算不是尸位素餐，但也是得过且过，能真心办事的是少之又少……
半晌，张友山认真问道：“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果陈晋真是要调查资助款的事情的话……”
麻汇涛愣了愣，问道：“你觉得，陈晋如果查清楚了这件事情之后，是会生气离开，停止资助，还是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揭开黑幕？”
“他揭得开吗？”张友山立刻反应过来：“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呀！”
面对这个问题，麻汇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对陈晋的了解都仅限于新闻报道和网络上的各种评论。
他们都很清楚，这绝不是一个人的全貌。
“万一~老张，我是说万一！”麻汇涛迟疑道：“他有这个本事呢？”
“赌一把？”张友山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
麻汇涛点点头：“如果陈晋不投资户水市的话，再等其他人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我觉得应该赌一把！在我们任上，就把问题给它解决了！”
张友山皱眉！
尽管麻汇涛说的都是对的，但就这样草率的决定下来，还是太儿戏了一些！
“再看看吧，走，先去开会。”他对麻汇涛说道。
后者点点头，又回头期待的看了餐厅里一眼，跟他一起上楼去了会议室。
……
……
这一次的会议，名义上是由教育局长雀明春向慈善基金会做一个综合汇报，但从内容上来说，却更像是在为晋弘慈善基金会，以及为陈晋本人歌功颂德。
不得不说，因为长期接受外界援助，慰问团考察团来得不少，使得雀明春的这类报告写得非常好。
通篇没有夸半个好字，却又通篇都在强调慈善人士和慈善机构为当地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
听他那个意思，就算是把陈晋当场供起来也是应该的，简直就是世间少有的大善人呐！
但除了这些内容之外，对实际的具体的情况，却都是一语带过，表面上慷慨激昂，实际上陈晋只有一句MMP想送给他！
整个会议过程当中，张友山和麻汇涛都在观察陈晋的脸色，只见他时而凝神倾听，时而动笔记录，时而频频点头，表面上似乎是满意的。
这个现象让两人忍不住对了个眼色，随后麻汇涛给张友山传了纸条：“他好像真的没有进行私访？否则不可能是这种表现。”
张友山：“有没有派人跟着盛洪波？”
麻汇涛：“没有，只知道他开了一辆车离开，具体去向不知道。”
张友山：“立刻通知下面的乡镇，密切关注。如果陈晋没有私访的话，那就应该是盛洪波去了。”
麻汇涛：“可陈晋这边的安排，是下午就出发先到周边学校考察慰问，盛洪波现在去还有意义吗？”
张友山：“以防万一。如果他们没有私访的话，那陈晋就应该是真的想要投资了，必须把握机会。”
麻汇涛看完纸条，朝张友山点点头，开始发短信。
在下达命令方面，他说话确实比张友山要好使得多……
而与此同时，盛洪波却并没有像他们预料的那样下到乡镇，这一步工作陈晋已经完成了。
他的目的地，是几百公里外的邙市，也叫德鸿自治州。
相对于户水市来说，邙市的日子可就要好过很多了。不但1990年就造好了机场，还一路都有高速连接保山和腾冲，交通条件很好。
在这样的基础上，邙市境内开发了四个国家级景区，又把本地的普洱茶产区给炒了起来。借助前些年的炒茶行情，简直就是大赚特赚。
跟户水市一比，邙市简直就是个大暴发户！
可就算是这样，邙市依然有十几个乡镇是依托着希望工程建造的小学。
道理很简单，不是没钱，而是那种钱不拿白不拿，不花白不花！
由此陈晋判断，邙市的情况会比户水市更复杂，问题自然也就会更加严重……
盛洪波的这一趟，就是来打前站的，为陈晋的下一步慰问做准备。
……
户水市这边的汇报会持续了三个多月小时，总共有五个人上台发言，全面而彻底的拍了一通陈晋的马屁。
会议结束之后，陈晋谢绝了招待，执意要立刻去下面的学校看看。
张友山和麻汇涛一合计，决定陪同前往！
1162.没有意义的虚荣（3K）
1161内容梗概：
陈晋参与慰问实际上是有全盘计划的，这是一破大网。如果能够破网，对陈晋的个人声誉有难以言喻的好处，甚至让他不惜暂时放下集团的业务。
张友山和麻汇涛其实都想在任上造福一方，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于是他们决定赌一把，誓要拉到陈晋的投资。
盛洪波没有停留在户水市，而是前往了隔壁财政状况要好很多的邙市进行暗访，为陈晋的计划打前锋。
汇报会成了陈晋的个人马屁会，会议后，陈晋拒绝了招待，执意直接前往小学慰问，张友山和麻汇涛一起陪同。
………………………………………………………………………………………………
仅以户水市当地来说，张友山和麻汇涛一起陪同考察慰问，已经是顶配的规格了。
所以下面的人听说以后，立刻忙碌的张罗开来，效率奇高，还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行程和路线安排好了——
先去户水市附近的希望小学，同时跟学生们一起用餐，下午转一转其他学校，回到酒店下榻，明天再一路向北，按照公路沿线的学校一路慰问过去，差不多晚上可以到达服工县住宿。
服工县可是这一次的重头戏：够穷，够破，关键是学校也多。
按照户水市的思路，那里是最能打动投资者的地方，所以6所希望小学特意安排了两天的形成，增加了慰问团和学校互动的时间，可能还会开个大会之类的，再拍一次马屁……
行程定下来之后，一路呈报到了张、麻两人面前，另一方面，其他乡镇县城也确实没有出现盛洪波的身影，学校里今天也没有陌生人造访。
这让两人稍稍有了信心，便批示了行程，按照计划实施。
在前往周边学校的路上，张友山和麻汇涛特意把陈晋拉到了同一辆车子上，安排雀明春做司机，热络的介绍起户水市周边的风土人情和地貌特征，尤其是各种景点，无一遗漏。
陈晋也表现出了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令两人喜上眉梢，心里觉得越来越有谱了。
整个车队有五辆车。一辆是接待人员的车开路，第二辆是陈晋三人，第三辆是慰问团的大巴车，最后两辆是卡车，车上装的是慰问团这次带来的慰问品。
车队行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第一个目的地——户水市瓦多罗乡希望小学。
“陈总，到了。”雀明春介绍着：“瓦多罗乡希望小学，主要是为周边的龙王山村，狮子山村，木瓜树村，岩头村的孩子们提供义务教育。这里有适龄儿童300多个，分成了五个年级，是我们市除了市区之外，配置比较齐全的学校之一了。”
随着雀明春的介绍，车队缓缓驶入校门，停在了操场上。
陈晋其实早就来过这里了，但这一次却惊讶的发现，短短的两天时间过去，原本的黄土操场竟然已经铺上了煤渣地？
他之前来的时候，正好下过一场雨，黄土操场上到处是水坑，深一脚浅一脚的，现在再看……却是天翻地覆了。
张友山和麻汇涛对眼前的景象也很满意，这是他们的策略：靠近市区的学校肯定条件要好一些，才能衬托出服工县几所学校的困难来嘛。
同时这样也可以说明户水府衙还是想尽力的，只是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正需要投资……
到时候陈晋一看，哎哟这里好烂呀，我这么有钱，投资了投资了，岂不是美滋滋？
车队的动静很大，十来个老师在校长的带领下已经迎了出来，三层小楼的走廊上挤满了学生，带着好奇朝这边张望着……
“雀局。”校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有些肥大的西装，还扎着根领带，看上去就跟80年代的农民企业家一样。
“马校长。”雀明春跟他握手，领着他引荐到陈晋面前：“这位就是这一次慰问团的领队，也是一直资助咱们学校的慈善家，陈晋先生。”
“领导好，领导好~”马校长朝着陈晋准备鞠躬，却被陈晋一把扶住。
“马校长你好~”陈晋笑道：“你这身衣服是……？”
马校长有些尴尬的笑道：“这是年轻时候结婚留下的，是我最好的一身衣服了，就是现在穿着太大了点，让您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
陈晋点点头，环视一圈，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铺的煤渣操场？”
“啊？”马校长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边上的雀明春也是一愣！
户水市周边几个学校的煤渣地都是这两天才铺的，最晚的现在可能还在施工。如果工时来不及的话，很有可能就会找借口把陈晋拉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等几人反应，陈晋随意踢了几脚，发现地面上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煤渣而已，底下还是黄土。
张友良一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解释道：“陈总，煤渣确实是新铺的。”
“新的？”陈晋玩味道：“为了给我看吗？”
“当然不是~”张友山摇头：“不瞒你说，我跟老麻平时工作都比较忙，也是听说了慰问团要来，才先来学校转了转。”
“没想到啊，正好遇见学生们跑步，漫天都是黄土，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而且一下过雨黄土地就变得泥泞不堪，我们才特意挪用了一些钱把周边几所学校铺上了煤渣地。”
陈晋蹙眉：“挪用了一些钱？”
麻汇涛点头：“是的，我们的财政实在太紧张了……”
“原来如此。”陈晋看上去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扭头挥挥手，让慰问团的人跟学校的老师接洽，开始卸货，赠送慰问品。
他自己则对两人道：“正好是饭点了，不是说要跟学生们一起吃饭吗？走吧？”
“好，好好！”两人急忙跟着上，却在后面低声交流起来。
“你说，是巧合还是有意？”麻汇涛对张友山问道。
张友山摇头：“说不清楚，反正就是看不透。他一会像什么都知道，一会又像什么都不知道。我实在是摸不准了~”
麻汇涛苦着脸：“这叫什么事啊~”
……
食堂是个简易棚搭起来。
就这，据马校长的说法还是晋弘基金会资助以后才捡起来，否则的话，学生们要自备餐具，学校也只能提供米饭。
反正靠山吃山，各家各户做咸菜腌菜都很有一手。
但是现在好了，陈晋跟几个人一起排在学生的队伍当中，远远看见了菜式：一盆辣椒炒肉，一盆炒青菜，一盆蘑菇汤。
轮到近前，陈晋还发现辣椒炒肉里的猪肉比例竟然不低，每个学生的碗里都能分上好多块，而且还是实实在在的五花肉。
就连炒青菜里也放了油渣，算是增加口味了。
打完了饭之后，马校长陪着他们坐在了学生当中，一起用餐。
陈晋身边坐着的学生是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似乎是有些紧张了，只顾着低头扒饭，却时不时歪头偷瞄几人。
“学校的饭菜好吃吗？”陈晋笑眯眯的问他。
“嗯。”学生点头，继续扒饭，陈晋却明显的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了。
边上的几个人也是一脸的关注，见陈晋没有继续发问之后，才放松下来。
但任何人都不知道，学生的反应，让陈晋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其实是由自己跟张友山他们演戏，慢慢的挖掘可用的信息，或者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直接坦白。
另一边，则是有盛洪波去其他城市寻找线索，收集证据。
这是他确认行之有效的方法。
但这个方法继续执行下去的话，就会产生另一个后果——拉着这次行程上所有学校的孩子们，陪着大人一起演戏！
这种事情其实他小时候也干过，在迎接领导视察的时候，举着鲜花站在路边喊着“欢迎”。
往往为了这一分钟的欢迎队列，体育老师会组织他们练上一周。
而此时此刻，这里的孩子也是一样，明明平时根本就见不到肉腥味，却要被老师叮嘱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最好什么都不说……
陈晋不需要这种虚荣。
“孩子们在学校应该是学知识的，不是学表演的。”他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陪同的几个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只见陈晋把自己碗里的肉都扒拉给身边的孩子，起身走出了食堂，几人连忙跟上。
到了操场，陈晋指着那些煤渣对张友山和麻汇涛道：“前天我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片黄土地。两位好本领啊，才两天，就铺上了煤渣。”
“但我很想知道，这是你们为孩子做的唯一一件实事吗？”
话音落下，张友山，麻汇涛，雀明春和马校长，全都傻眼了！
陈晋直接摊牌了。
“陈总，这……只是个巧合。”张友山试图解释，陈晋却摇头：“不用说了，周边的几所学校我都已经去过了。别说伙食资助了，绝大多数的学校，近几年来根本就没有收到过任何资助。”
陈晋恼怒起来：“服工县我也去过，跟几位食堂的大师傅也聊过。你们好呀，很好！让我们的资助全都变成了笑话！”
“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雀明春直接吓傻了！
“没有，绝对没有！”他焦急道：“我们一分钱都没有碰过！”
“够了！”陈晋轻喝：“现在，你们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捐的钱，到底去了哪里？”
几人一瞬间头皮发麻！
尤其是张友山和麻汇涛，千算万算，却怎么都算不准陈晋会忽然就撕破脸皮，开始直接追责了！
如果可以的话，面对陈晋的指责，他们其实也非常愿意配合，帮助陈晋。因为陈晋是户水市唯一的希望了，他的投资是能够帮助户水市直接翻身的。
然而，他们甚至连配合都做不到的……
1164.堵门闹事（3K）
1163梗概：张友山和麻汇涛无奈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陈晋发现情况复杂，问题并不在XW工程内部，而是红会借鸡下蛋，于是决定揭开黑幕。
盛洪波在邙市机缘巧合查到了一个红会的皮包工程……
（PS：这段剧情看起来要大删大砍了，哎……）
…………………………………………………………………………………………
根据盛洪波查到的信息，在邙市通往机场的西南城郊区域，有一个普洱茶博物馆项目。
按理说这种城市形象和人文建设一般都是市府主导的，可是信息却显示这个项目的主体投资人是红会滇南分会。
如果仅就这一点的话，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红会每年收到大量的钱款，自然也有自己的运作部门进行投资盈利。邙市作为一个旅游城市，红会在这里投资景点也并不奇怪。
可诡异的事情在于，这个项目早在2011年就成立了，但如今两年过去了，进程却依然停留在“筹备施工”这一环……
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盛洪波没有犹豫，开上车就朝着城郊去了。
等他到了地方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了一丝茫然。
整片整片的荒地，杂草丛生，最长的都两米多高了。别说是施工了，现场半点要动工的迹象都没有，也没有对标地进行围隔。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仅仅存在于纸面上的项目！
盛洪波敏锐的感觉到了这其中存在问题，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了。
思来想去，他只能拨通了陈晋的电话……
“喂~”陈晋很快就接了起来，抢先发问：“你现在人在哪？”
“我在邙市。陈总，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项目，投资人是红会滇南分会商业部，但是项目立项两年多了，根本就没有半点动静，现场还是一片荒地。”
“嗯，你接下来不用再去查学校了，直接查红会的相关项目。区域也不要局限在一两个城市，要放大到整个西南地区。”陈晋仔细的叮嘱着。
听完他这一番话，盛洪波越来越诧异：“陈总，难道说红会有问题？”
仅仅一个项目，盛洪波所意识到的问题只有“不作为”或者是“管理混乱”之类，但陈晋的话让他发现，这个项目所反应出来的问题，很可能大得吓人……整个西南地区，至少有三四个省份都涉及其中。
一个城市或许也就几百万或者千万的问题，放大到整个华夏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一旦是这种地域性甚至全国性的范围，那跟一个人患了癌症也没什么区别了。
“好的陈总，我明白了。你那边是有什么发现了吗？”他追问。
陈晋应道：“我现在也离开户水市了，正在去崑名的路上。”
“崑名？滇南省成？”盛洪波明白过来，老板这是要直闯对方大本营啊！
只听陈晋继续叮嘱：“你就在邙市等着慰问团来跟你汇合，然后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和路线进行慰问，但你私底下都要调查一下当地关于红会这些皮包项目的问题。”
两人说完之后，挂断了电话。但盛洪波却渐渐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不得了的漩涡之中？
而且，陈晋好像对这样的漩涡有些不屑一顾？是因为习惯了吗？
盛洪波如是想着。
……
……
从户水市驾车前往崑名需要将近8个小时的时间，陈晋也没闲着，坐在车上就开始给孔阙打电话。
这一次的慰问团，陈晋负责的是学校资助这头，而孔阙负责的则是医疗捐助，相对来说，她碰上问题的可能性其实比自己更高。
但是一通电话将近一个小时聊下来，陈晋事无巨细的问过之后却诧异的发现，原本就属于红会范畴内的一些慈善活动并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很聪明。”陈晋想了想之后，如是说道。
孔阙顿了顿，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涉及到医疗费的钱都是被当事人死死盯着的，所以动手脚的难度太高？”
“不仅仅是这样。”陈晋应道：“直接不在自己的体系当中捞钱，而是去弄外面的钱，岂不是爽歪歪么？真的追查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孔阙惊愕道：“难道XW工程方面就肯配合？”
“未必是自上而下的。只要搞定中层，甚至是基层的人，上面是很难觉察的。而且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已经形成一个链条了。”
陈晋的话听上去有些危言耸听，但孔阙知道，陈晋在这方面的敏锐嗅觉不是她能够相提并论的，包括陈晋对这种体系内的风骚操作，也远远比她更加了解。
“那我们怎么办？”孔阙问道。
陈晋思索片刻之后开口道：“你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该干嘛干嘛，要做什么的话，我来做。”
“……”孔阙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应道：“好。”
电话挂断，孔阙随手把手机扔在一旁，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陈晋最后一句话已经很明确了，不让自己跟他一起冒险。然而，当初成立晋涵集团的大求婚，就已经把蒋艺涵推到了公众面前，包括后来成立晋弘慈善基金会，也把他的岳父韩开弘给拎了出来。
但是现在，却依旧拒绝自己成为跟他一起承担风险的人……
这就是国人的概念，孔阙觉得陈晋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蒋艺涵和韩开弘对陈晋而言是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自己，不是。
又或者陈晋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主动回避。
无论哪种可能性，都让孔阙高兴不起来。原本站在楼梯间里接电话的她，忍不住摸出香烟想要点上……陈晋戒烟了，她却抽了得更凶了。
但是忽然想到自己还身在医院，迟疑了片刻，还是没点。
“孔总~”一个随行的工作人员推门出来找她：“有个病人家属带了人拦在大门口，说要见你，被我们的人拦住了。”
“什么情况？”孔阙皱眉，她心情正差呢，竟然还出幺蛾子。
工作人员应道：“是这样的，那个病人得的是肾衰竭，配型已经成功了，手术加上后期护理费用大概需要40多万。家属就向我们寻求帮助。但是我们的人调查以后发现，病人名下有两套房子两辆车，而且他们的家庭年收入超过了30万，不符合资助标准，就给拒绝了。”
“他后来又连续申请了几次，都被拒绝了。可能是气不过吧，这一次听说您带队来慰问，非吵着要见你讨个说法……”
孔阙眉头一挑，哼了一声：“行，我去看看。”
“孔总~”工作人员忙道：“家属情绪比较激动…要不还是从侧门先离开吧？”
“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就不需要逃避任何事情，明白了吗？”孔阙义正辞严的说道，随后推门就走，朝着大门口去了，工作人员没办法，也只能立刻跟上去。
反正已经报警了，只要等坚持到警察来就行。
她人还没到跟前，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喊声：“让你们领导出来，凭什么别人都可以资助，唯独我们不行？”
边上有不少人也同时帮腔：“哼~同一个病房的病人，离休老干部就可以资助，我们普通人就拒绝，我看这个慈善基金会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
“今天说什么也得讨个说法！”
“……”
“怎么回事？”孔阙向身边的人问道：“那些人喊的是真的吗？”
工作人员很是委屈：“他们这是断章取义！确实，他们同一个病房有一个离休的老干部得到了我们的资助，但我们调查过了，那个老干部没有子女，退休之后还住在早年的宿舍里，还把积蓄全都捐了出去，自己单纯靠养老保险生活。因为他的情况特殊，有很多药都不在医保范围里，需要自费。”
“原本他都已经决定放弃治疗了，还是他的邻居看不下去，向我们申请了援助。我们知道情况，核实了以后，就对他进行了资助。”
孔阙一听，追问：“那老干部原本是什么级别的干部？”
“正处，省内一个退休的县长。”
“县长……”孔阙有些感慨。她现在所在的苏云省也是国内有名的经济大省。一县之长啊~竟然会沦落到治不起病的程度？何其悲催？
“关于那个闹事的病人和他的家属，有相关资料吗？”
“有，我们所有的审批材料都在云端，可以直接打印。”
孔阙点点头：“好，你现在就去打印，我去解决他们。”
“孔总~”工作人员还是有些惊慌。毕竟现在的闹事家属明显不是什么善茬，再加上网络上还有那么多恶性新闻……
孔阙毫不在意道：“没事的，你办吧。”
言罢，她没有停留，径直来到了大门口。
这里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电闸门紧闭，四五辆汽车横在门口，另外还有三四十人在电闸门外不断叫嚣着，边上行人的侧门也被保安锁着，根本不敢打开。
不难想象，一旦大门被打开，放这些人进来的话，后果可能就很难预料了。
而且对方明显也很鸡贼，只是堵门，却没有攀爬闯入，给别人留下口实。
说白了，这伙人就是来找麻烦的，目的却很难说……
孔阙见了这个情况，心道恐怕并不单单是病人家属情绪激动这么简单了，很可能是背后有人指使的！
1165.敌人的敌人（3K）
“背后有人指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孔阙反而不急了。
既然有敌人，那么首先应该明确敌人是谁。就目前的局面而言，晋涵集团偃旗息鼓，除了已经华东地区已经启动的项目之外，甚至对万聪集团进军东江的战略都没有反应，表面上已经是认怂了。
所以这伙人应该不会是汪建陵派来的，更何况汪建陵要耍手段，也不应该从这种方面入手。
可除了汪建陵，又会是谁呢？孔阙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能先从眼前的情况着手。
念及此，她越过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上前，来到的电动门边上，高声喊道：“我就是晋弘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门外原本叫嚣的人群登时一愣，许多人不自觉的就把目光移向了人群最后的一个中年人……
孔阙也循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中年人看上去40多岁，剃着板寸头，五大三粗的身形，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一见正主终于出现了，立刻冲上前喊道：“晋弘基金会暗箱操作，沽名钓誉，有巨大黑幕！”
话音落下，随着他一挥手，之前七嘴八舌的人群立刻整齐划一的也跟着高喊起来了……
大门口的秩序一下子从混乱变成了抗议，在原本就有人围观的基础上，又吸引了很多路人，直接把马路都给堵住了！
孔阙也由此而肯定，这绝对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抹黑，绝不是什么家属闹事那么简单……
甚至，这个预谋从晋弘基金会成立医疗援助项目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这个“病人家属”，不但收入其实很好，而且还申请了很多次。
孔阙有理由相信，就算没有这次慰问，他也会以其他方式来引爆这个舆论，借此攻击晋弘基金会……
“孔总，你先离开吧。”工作人员立刻上前将她护住：“他们情绪激动，万一要是……”
他话没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面对这种状况，孔阙原本准备的解释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先退回医院，随后匆匆结束慰问，从侧门离开。
……
……
当陈晋在深夜到达崑名市的时候，网络上关于孔阙的新闻已经漫天飞了。
“只帮干部不理平民，晋弘慈善背后的权钱交易”
“孔阙遭质问哑口无言，黯然逃离”
“慈善成为了他们的障眼法”
“……”
许多新闻和媒体都相继报道、转载了关于下午孔阙遭受堵截的这一幕。
有心算无心，孔阙也被拍到了很多照片，在角度以及文字引导性描述的渲染下，看上去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很快，一些公知大V就开始发布长文，质疑晋弘慈善基金会的问题，随后进行抹黑式的论调，引导公众舆论……
这一场忽然出现的风波，只能用铺天盖地来形容。
以陈晋的脑子，在看见这些新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然而直到他自己发现为止，孔阙都没有把情况上报。
在一家酒店住下之后，陈晋原本想给孔阙去一个电话询问，但是想来想去，还是作罢了。
如果有必要汇报，孔阙肯定不会硬抗。既然还没有汇报，说明孔阙自信有能力把控事态的发展！
陈晋心里明白，她这是不服气了。毕竟，晋弘慈善基金会一直是在她的领导下进行工作的，现在出了问题，就是她的问题。
“真是犟啊！”陈晋苦笑，却不纠结，放下手机安心休息。
而孔阙其实也在等着陈晋的电话……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她忍不住给吴小军发了一条信息询问，得到陈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却依然选择睡觉之后，孔阙笑了。
因为，这代表了陈晋对她的信任！
随后她拿起了手中的资料，继续看了起来……
经过下午的事情之后，孔阙回到驻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调查那个病人和病人家属。
因为对方曾经数次提交过援助申请，所以这些资料其实相当好查——病人名叫赵大强，已经70多岁了，一身的疾病，而所谓的肾衰竭，其实也是慢性的。只要保持透析，短期之内并不会直接危及生命。
说白了，就是还没有到等钱救命的程度。同时另一方面，赵大强的儿子赵明川本人也是医疗器械的产品代理商，连续几年的年收入在30-50万之间。
所以，赵明川是完全有能力自己承担医疗费用的。就算没有他，赵大强本人曾是当地卫生部门的中层人员，有单位分配的房改房，后来还买过一套商品房。
如果实在是等钱救命，大可以卖房子，既然房子还没卖，就说明对方根本不急。
这样一个无论哪方面条件都不符合的人来申请援助，当然是不可能会通过的，所以他必然是有计划有预谋在做这件事情……
“会是谁呢？”孔阙皱眉想着：“而且这一次对方攻击的目标是晋弘基金会，不是晋涵集团……基金会动了谁的奶酪？”
“基金会的运营一直都在自负盈亏，全靠着商业方面的投资利润在支撑慈善事业。但商业运营依托的其实也是晋涵集团的主体，所以如果是商业对手的话，应该会直接针对晋涵集团。”
“那就是慈善事业的对手……啊！”
孔阙猛然惊醒：“红会！”
“是了~自从晋弘基金会创建以来，收到的捐款一直在逐年递增，今年更是已经突破了10个亿！”
“此消彼长，那么红会能收到的善款就要减少一大块了……”
“可这也仅仅只是猜测。”
孔阙想到这里，有些懊恼起来。她没有办法主动证明是红会在背后动的手脚，想要证明甚至反击，就只能被动等待对方的下一次攻击……
于是她拿起了手机，给王政翰打去了电话。
此刻的王政翰，正在连夜跟律师团队商议明天将要发表的声明内容，忽然接到了孔阙的电话，连忙接了起来。
“孔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注意吗？”他问道。这样的声明不是随便发的，就算只是澄清，也需要非常注意措辞，同时规避法律风险。
尤其是现在外界舆论对晋弘基金会全面不利的情况下。
只听孔阙在对面说道：“你们休息吧，暂时不要发表任何言论。”
“孔总？”王政翰有些难以置信：“可是现在的情况，外界的质疑声很大啊！不赶快澄清的话……”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孔阙强硬道：“而且，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必须先忍着，让对方以为计划成功了，才会露出马脚。”
王政翰闻言，尽职的再一次建议却还是被孔阙否定之后，才应道：“好的孔总，我这边停下来。”
电话挂断，孔阙依旧毫无困意。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在没有陈晋帮助的情况下，完成逆风翻盘。
次日一早，一夜未眠的孔阙一边洗漱，一边习惯性的打开电视，听着新闻，而且还开着广播，同时接收地方广播的新闻内容。
结果丝毫没有令她意外——原本晋弘基金会的慰问团，是在本地府衙宣传配合下进行慰问的，在新闻里应该好好拍一通马屁才对。
但是今天，却换成了质疑和质询的隔空喊话！
几乎是任何地区，任何城市，都有红会的背景存在。这是自上而下的碾压式打击，其目的，就是要直接搞臭晋弘基金会，直至覆灭！
……
另一边，在新闻舆论引爆后，汪建陵也关注到了这一点。他就来的更加直接了些，通过曹汌的关系，他知道了大致的真相，还联系到了红会高层的某个人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他理解的非常透彻。于是在吃过早饭之后，他就让庞德安排车子，送自己去跟对方碰面了。
约莫上午十点左右，汪建陵赶到了上京市中心的某栋大楼，顺利找到了所谓的“红会商业运营部”，名为宏爱资产管理公司。
在一个前台妇女的接引下，他在办公室里，见到了这位名叫王钧的中年人。王钧的身份，正是宏爱资产管理公司的股东，而宏爱资产管理公司，正是红会的关系企业。
换句话说，王钧就是红会拥有资本的实际商业运营者。
汪建陵一路进来，已经大量过这家公司了：大楼是十年前的老大楼了，地段一般，租金低廉，而宏爱公司也只租了半层。
但他不会小看对方，要知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王钧的能量未必比他小，之所以低调，无非是因为所在企业的特殊性导致的。
王钧见到汪建陵也非常的高兴，立刻起身欢迎道：“汪总，没想到您竟然登门了，真是让我们宏爱公司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汪建陵很谦虚：“倒是我要向王总说一声佩服呢！之前我被晋涵整得多惨？差点就折进去了，还是你高明呀，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打在了对方的七寸上！”
“汪总~我可没做任何事情。”王钧笑道，他对汪建陵跟陈晋之间的恩怨也有耳闻，否则也不会答应见面。
但有些话，总得要交往得深一点了，才好说……
1166.一个线索
汪建陵也是深谙此道的人，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戳穿王钧的托词。
他想了想，话锋一转道：“王总，我这个是行伍出身，粗人一个，只知道赚钱，所以对你们这样为社会做贡献的人一直以来都很是钦佩。”
“今天特意来叨扰你，其实是想看看我们之间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王钧闻言，没有立刻应话，也在猜测着汪建陵的目的。
沉默片刻，他开口应道：“汪总，我们这个行当赚钱可不快，投资也都是保守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可是据我所知，万聪集团现在可正是剑拔弩张疯狂扩张的时候……我们合作，对你们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嘛。”
“王总看的通透。”汪建陵夸赞一句，接着便正色道：“但我想我们万聪和晋涵之间的宿怨，王总肯定也有所了解。”
“所以我的目的很简单，在搞死陈晋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目标和利益是一致的。而且……我厚颜说一句，有我万聪集团在，你们宏爱公司要做事情也方便得多。”
“这一点，相信王总不会否认吧？”
王钧没想到汪建陵竟然会这么直白的表达对陈晋的敌意，或者说这已经不是敌意了，而是势不两立！
“汪总~”他讪笑道：“你跟陈晋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汪建陵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我不瞒你，我就是要他身败名裂！最好，是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嘶~”王钧心头一颤，暗道汪建陵好大的霸气啊！
随后他就想起了近期来上京城里的种种暗流涌动，他虽然不在那个波动的范围里，却也一直在留心，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被波及？
现在看来，最近万聪集团的步子迈得确实大。原本房地产行业内的事情他是不太了解的，但是之前为了对付陈晋，他特意研究过晋涵集团，也就知道了一些内幕。
种种迹象，加上汪建陵本人的表现，让他觉得对方是绝对的有恃无恐。对于这样的人，当然只能合作，不能敌对。
念及此，王钧点点头：“汪总想怎么合作？”
“建医院吧。”汪建陵道：“医疗行业我一直都没有涉足，正好也可以通过你们的渠道切入。莆田系每年都在这行捞走天文数字的利润，你可别告诉我你不动心。”
王钧皱眉：“我们宏爱的性质不同，不能做私立医院。”
“所以，你需要我！”汪建陵得意道：“你只需要提供人脉渠道，剩下的都由我来操作。同时，你也可以私人入股，算是给你的回报。”
“你不方便做的生意，我来做。当然了，我不方便做的生意，就由你来做。据我所知，王总名下的贸易公司，似乎是有许多省份药品供应的长期订单吧？”
王钧顿时一愣！
“他竟然把我调查得这么清楚？”
他望着汪建陵的双眼，却见那双眸子透着锐利的锋芒，令人不敢直视。
这意味着，汪建陵根本不是来跟自己商量的，仅仅只是通知而已。
但至少亲自登门，就已经给足自己面子了。
“好~”王钧很清楚这样的生意里自己能赚多少钱，于是也直白起来：“不知道汪总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用你的一切力量，打击陈晋。我在明，你在暗，相互合作，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搞定了。”
王钧笑了笑，起身跟汪建陵握手，很愉快的谈定了这笔交易。
……
……
陈晋在崑名市已经呆了三天了，这三天的时间当中他一刻都没有空闲，始终在跟这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
毕竟，晋涵集团偌大的产业，就算现在流言蜚语满天飞，无论是省府还是市府，都依然很乐意跟他叫朋友。
作为一个依靠第三产业支撑的旅游城市，除了世博园之外，崑名市也需要一些有影响力有体量的开发商来投资，所以跟陈晋之间谈的也很愉快。
短短三天时间，就已经敲定了两个项目，总额20个亿的合作意向，只等着晋涵集团派人来建立分公司，进行立项了。
而作为回报，陈晋也探听到了许多从不曾被人揭开的隐秘……
包括许多机构在滇南省的总部都设立在崑名市内，它们的从属关系，主要人员以及许多资料，都已经被陈晋搞到手了。
因为这些资料在其他人眼中看起来无关紧要，虽然都有府衙的备案，但人家整个体系都跟你没关系，说白了，就是在你的地盘跟你打声招呼的性质。
但是在陈晋的眼中，这些资料里的内容却一份比一份更惊悚！
表面上乍一看没问题，但是深究起来，从那些项目资料查下去，再从地方落实调查后才发现……
光是滇南省境内，已经能够证实的皮包项目就多达17处，而剩下的还有至少几十处项目，也同样是“有待证实”。
如果给这些项目20%的真实率的话，剩下的项目加起来，总金额突破了10个亿！
也就是说，有10个亿不知道去哪里了……
谁拿走了？分给谁？几个人分？
一概不知！
同时，还是在这短短的三天里，因为晋弘慈善基金会的“忍气吞声”，外界的舆论已经愈演愈烈了。
也不知道忽然之间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量病人苦主，纷纷在网上指责收到了晋弘基金会的不公平对待，声称晋弘根本就没有兑现曾经承诺的“救死帮急”，所有的援助申请都有黑幕……
病人，病历，就医历史，疾病详情，家庭条件困难，种种证据一样不缺，只要再加上一份晋弘基金会的申请被拒图片，就可以放到网上大书特书了。
在这些内容被曝光之后，晋弘慈善基金会位于东海市的总部，被迫于压力的东海市府勒令暂停一切活动，清查相关资料。
同时，还有大量不明真相的民众在有心人的带领下上门闹事，甚至还发生过数次肢体冲突……最过分的，是东江市的几个病人，直接把病床推到了晋弘基金会的大门口，风餐露宿，赖着不走了。
情况一下子就急转直下，晋弘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捐款账户被冻结，微博蓝V被屏蔽，就连原本的许多志愿者，也都退出了基金会。
也因为晋弘的牵扯，背后的主体晋涵集团一时之间风雨飘摇。
网上冒出来无数的文章，都在抹黑晋涵集团，声称慈善只是他们利益输送的障眼法而已。在事发时候，现在大量项目资金链断裂，陈晋破产跑路的虚假新闻也立刻出现，引人猜疑。
好像就在短短的三天之间，从网络上的腥风血雨来看，晋涵集团已经变成了一个脏水桶，任谁都可以随便往里面倒脏水……
……
……
跟陈晋一样，在两天之前，作为另一个慰问团领队的孔阙也已经脱离了队伍，独自回到了东江市，就这一次的事情展开了调查。
两天时间里，她召集了所有公关部门和慈善基金会的成员，对网络上那些抨击基金会的病人真实性做了核实。
原本以为这些病人病例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但是调查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所有的病人，包括病例，病史以及家庭状况，都是真实的。
唯一虚假的，就是他们其实并没有向晋弘基金会申请过援助。
国内转过从事医疗慈善的机构有很多，但是规模大到足以承载如此多病人的，除了晋弘之外，就只有红会一家了。
而由此，孔阙的思路也终于渐渐清晰起来。有了方向之后，又经过了几天的取证，终于确定……
就是红会关联的宏爱公司搞的鬼。
其实这很容易查，因为宏爱公司原本就有大量的病人资料，只需要挑选一些以前没有援助的病人给予援助承诺，而作为回报，就是允许他们使用那些资料来抹黑晋弘基金会。
手段很简单，却极其有效！
毕竟，任何一个需要巨额医药费的病人背后，都隐藏着一连串令人心酸落泪的悲惨故事。可以说只要是个正常人，在看见那些可怜的人之后，都会心生恻隐。
而在宏爱公司的运作下，这些悲惨故事就像是晋弘一手造成的一样，从而引导舆论情绪，达到打击的目的！
终于搞清楚一切之后，孔阙陷入了犹豫当中。
因为这一次的对手是红会……
到目前位置，红会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是披着一层神圣外衣的，从150年前创建起，红会在华夏也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历史。
在那满目苍夷的几十年当中，红会救过的人，它的实名和历史作用，以及它跟华夏中枢特殊的关系，都是它现如今社会基础和社会地位超然的原因。
跟这样一个对手过招，险之又险，如果不能一巴掌打死对方，那么所要承受的反噬，是晋涵集团没办法承担了。
念及此，孔阙知道这一次绝对不是可以让自己任性的机会了，必须交给陈晋做决断，于是她拨通了陈晋的电话……
然而陈晋的手机却忽然之间接不通了。
她一脸拨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陈晋那头才终于接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遇见什么危险了？”孔阙紧张的问道。网络上对陈晋的抨击是最严重的，从那些评论可以看出来，现在很多人对陈晋是抱有极大敌意的。
然而陈晋却轻松的说了一声：“我没事，只是刚下飞机而已。”
“你去哪了？”孔阙追问。
“南岛。”陈晋乐呵呵的应道：“有个线索，一路追到这边来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不出几天，就让敌人知道知道，什么叫绝地反击。”
1167.干女儿
孔阙十分诧异：“你跑到南岛做什么？是要调查汪建陵在南岛的项目吗？”
“汪建陵就先让他得意一阵吧，我们先继续力量。”陈晋呵呵一笑：“听说过何大福和温莉莉吗？”
“稍等。”孔阙应着，然后传过来一阵键盘敲击声。
随后她不解道：“一个小开发商，一个旅华外国人？他们怎么了？”
“哈哈哈~”陈晋忍不住大笑：“人家何大福好歹也了富豪榜的人，要是听你这么说他不得气死？”
孔阙哼笑：“网上都看得见，华夏1200多名的富豪，远称不上顶级。还有一个公关业的高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嘛。我还以为能入你陈总法眼的，怎么也得排前十的才行。”
“他们确实不重要，小角色罢了。”陈晋应道：“但是他们搞出来的这个海滨论坛很有意思，吸引了很多国内外的有钱人。”
“那个我知道，办了有两三年了吧？说白了就是帮一群有钱人拉皮条嘛，温莉莉无非是个高级老鸨，何大福只是提供了场地。这说不准也是他一种开拓人脉的手段吧。但真正上档次的富豪肯定是不会去的，热衷于此道的都是些暴发户。”
孔阙说完，自己怔了怔，有些严肃起来：“你不会告诉我，你也要去参加这个海滨论坛吧？”
“为什么不呢？”陈晋反问：“凭我的身价和身份，去了怎么也得是超级VVVIP吧？那还不是想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碧海蓝天，沙滩比基尼，香车美女，啧啧啧，光是想一想就刺激……”
“有什么目的你就直说吧，我还不知道你。”孔阙一点都不给面子。
她很清楚，陈晋如果是个会被精虫控制的人，那么第一个吃的就应该是自己……
“真没劲。”陈晋吐槽了一句才正色道：“有一个经常在微博上炫富的女孩，认证的身份是红会商业总经理，据说她每年都会出席这个论坛。”
“红会商业总经理？”孔阙一惊：“你已经知道是红会在背后搞鬼了？我还想向你汇报呢！”
陈晋应道：“已经知道了，所以我准备反击。”
“这个女孩是切入点？”
“对，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宏爱公司王钧的……干女儿。”
“扑哧~”孔阙顿时笑喷：“你们男人啊，以前玩的都是干妹妹干姐姐的套路，现在好了，都是干爹干女儿了？再过几年是不是会变成干爷爷干孙女？”
陈晋很机智的没接这个茬，而是转为认真：“同时我会监控这个女孩和王钧的账户，找点切实的证据。至于你，就要把基金会那边的声势搞起来，建点医院之类，或者赞助一些药品的研发，总而言之要把声势搞大。”
“那些舆论呢？”
“不管。到时候，舆论都会不攻自破的。他既然给我们上丑闻，我们也给他们来点丑闻。但蛇打七寸，这一次要直接搞垮他们！”
“好，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之后，陈晋收起手机，眼前已经有一辆劳斯莱斯和一辆加长林肯开进了停机坪。
那是何大福派来接他的，陈晋这一趟就是来根本就没打算掩饰身份，所以直接联系了何大福。
虽然最近晋涵集团麻烦不断，从舆论上看起来一副风雨飘摇的样子。
但陈晋最初的决定无比正确——不上市，不玩资本，走实业路线。
所以，虽然基金会方面确实陷入僵局，但晋涵集团该赚的钱可一分都没少赚，所谓资金链断裂的谣言，业内人士更是不可能会相信。
作为同样做房地产的何大福来说，他很清楚晋涵集团和陈晋的分量，根本就不敢怠慢。
车子停稳，从劳斯莱斯上面下来一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的中年人，正是南岛的传奇人物何大福。他从一家塑料加工厂的小工出身，做过服装，倒卖过家店，还接触过石油进出口贸易，最后在房地产行业里爬上了自己的巅峰。
在南岛山雅市，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佬哇！
但是从财富角度来说，他离陈晋还差着一千多个自己，这种攀高枝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更何况，做海滨论坛本就是他用来拓展人脉的手段，现在人脉送上门了，自然要给予最高待遇。
“陈总好！久仰大名呐！”何大福一下车就迎上来跟陈晋握手。
陈晋笑道：“何总怎么亲自来了？实在是太客气了！我可是晚辈啊~”
“应该的应该的，所谓达者为先，在您面前我才是小学生嘛。”何大福近乎谦卑的把陈晋迎上车，又安排陈晋的随从一一坐上后面跟进来的奔驰，可谓是给足了陈晋的面子。
驶出机场后，他关上劳斯莱斯的隔音板，对陈晋道：“陈总，海滨论坛还有两天才开幕，不知道这两天您有没有安排？”
“没有~”陈晋笑道：“听朋友说你们这里能把一切都安排好，所以我把自己交给你了，你来帮我安排吧。”
“要不……”何大福试探道：“明天先出海玩一圈？陈总放心，我一定都给你挑最顶尖的伴游。”
“说起这个~”陈晋忽然一转话锋：“我还挺好奇的，这么多伴游，你们都是从哪找来的？”
“陈总说笑了不是？”何大福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一定是您平时太忙了，没机会放松。出来玩嘛，只要钱花够了，什么玩不到？”
他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您能来参加我们的论坛，是我的荣幸，所有的费用都由我包了，您安心玩就是。”
“这费用可不低吧？”陈晋摇头：“我还是出得起的，不然传出去，该说我骗吃骗喝了。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都在传我跑路了。”
“都是些外行罢了。”何大福笑了笑，
“对了，我能点名吗？”陈晋一挑眉：“最近网络上不是有个叫什么美美的很出名吗？能找来吗？”
“陈总是的是顾美美吧？”何大福拍了拍胸脯：“放心，她半个月之前就到山雅了。只不过他现在出名了，价码也高，正愁着没人照顾她生意呢！”
陈晋佯装惊讶：“不会吧？她不是什么商业总经理吗？真是干这行的？”
“呵~”何大福不屑道：“都是骗人的噱头。就她现在的金主，当初还是通过我联系到她的呢。”
“原来如此。”陈晋眯着眼，点点头。
1168.万聪就快死了？
片刻之后，何大福佯装无意的问了一句：“陈总对顾美美感兴趣？”
他在试探，推测陈晋的口味，方便投其所好。尽管他也看见过网络上一些文章描写陈晋和他夫人之间的忠贞爱情，甚至用蒋艺涵的名字命名自己的公司，但既然陈晋人已经在这了，那就说明……
是猫就没有不吃腥的嘛！在何大福看来，陈晋或许确实很爱蒋艺涵，但家庭生活最残酷的地方就是把新鲜感一点点抽离，把爱情一点点埋葬。
这是他在接待了许多道貌岸然的有钱人之后，自己总结起来的。
闻言，陈晋呵呵一笑：“有点好奇罢了，究竟什么样的女孩能把宏爱的王钧迷住……”
“额~”何大福一下子有些尴尬！
客人的身份当然是需要绝对保密的。
陈晋却是轻笑道：“何总不用担心，这不难猜。红会的商业公司就是宏爱公司，能拿到那个微博认证，她的干爹就只可能是王钧嘛。”
“陈总高明！”何大福叹道：“其实我个人是不建议你碰这个女孩子，她太贪得无厌了，很容易惹出一身骚来~”
陈晋扭头：“哦？怎么说？”
“陈总有所不知。”何大福苦笑：“这个顾美美，本来只不过是也小野模而已，后来进了圈子之后，被王钧相中。”
“一开始也无非就是要点小钱，买点包而已。后来她的胃口越来越大，有一次就给王钧下了套，然后以此威胁，从王钧那弄了得有个小一千万吧，买车，买房，随后又在网络上炫富，制造话题……”
“王钧惨呐，顾美美越出名，他就越不敢动她，生怕自己也被牵连出来。所以顾美美惹了事以后，还得帮她擦屁股。”
陈晋哑然失笑，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不过也对，以王钧的身家背景，想要女孩有得是，之前他也奇怪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原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
“何总，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嘿，陈总说笑了~怎么说也是我安排的，顾美美牛了，对外界不能说，跟那些姐妹们总是要炫耀的嘛。”
陈晋点点头，心道确实如此。一个没脸没皮在网络上炫富的女孩，肯定是被虚荣心彻底冲昏头了。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虚荣的人，其实越是容易对付。
何大福接着道：“陈总，你看……要不我帮你找几个嫩点的？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省心省力。”
“不用，就她了。”
何大福抿嘴，心中暗笑，想着：果然，男人都是有猎奇的征服欲啊！像陈晋这样的人，估计什么样的款式都见过了，就图个新鲜。
念及此，他大笑：“陈总，那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今晚就让她来陪你。”
“多谢~”
何大福连忙摆手，随后试探道：“陈总，话说谁来，我们俩还算同行呢。这两年南岛的市场还不错，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南岛……”陈晋呵呵一笑：“这里可是华夏房地产业的传说之地，何总能在这呼风唤雨，又哪里需要我的加入？”
“实不相瞒，陈总。”何大福苦笑：“南岛，20年前就被炒烂了，相比想在的内陆来说，这里缺少人口、经济、政治等等多方面的因素。唯一一个卖店就是气候，却不足以支撑现在的利润要求……”
“我听说陈总在深港市也很有办法……”
陈晋揶揄道：“怎么？在海外漂够了，想上岸了？”
“嘿嘿~有这个想法。”何大福也不装什么打尾巴狼，老老实实的应道。因为在陈晋来之前，他可是做足了功课，找了很多人打听陈晋的脾气。
最后得到的答案出奇的一致：玩心眼是玩不过陈晋的，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摆低姿态。陈晋太聪明了，你屁股都还没抬，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基于这些原因，何大福表现得比较直白，包括刚才关于顾美美的内幕，也没有丝毫隐瞒。
陈晋听完他的话，摸了摸下巴：“行啊，不过深港市现在已经是全国房价最高的城市了，我不建议继续做珠三角区域。要做，你可以直接跟我一起做华东地区嘛。”
“嘶~”何大福一下子有点方！
他也知道现在晋涵和万聪在华东斗得不可开交，自己掺和进去……
“何总，是担心押错宝吧？”陈晋忽然问了一句。
何大福尴尬的笑了笑：“陈总，你是慧眼如炬，我也不撒谎，现在万聪……”
“万聪就快死了。”陈晋不等他说完就来了这么一句，随后就看向窗外，不再说话了。
但何大福却一下子对这句话上了心！
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好好分析分析……
……
把陈晋送到了酒店之后，何大福还下车一路送到了房间里才离开。
刚一下楼，他就摸出手机，拨通了搭档温莉莉的电话。
“Hi~何！”温莉莉接起来，心情明显不错。
她是海滨论坛的主办者之一，也是提供所有“资源”的人。马上就要开幕了，她的生意当然也越来越好~
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浴场大保健，几百上千块的问题。能来这里的男人都不差钱，能来这里的女人也都有资本。
每促成一单，她的抽头都是相当可观的。短短几天下来，温莉莉已经有大几百万进账了，心情当然美丽。
“莉莉，你联系一下顾美美，让她今天好好准备一下，有重要的客人要她陪！”何大福直奔主题。
温莉莉一怔：“顾美美？你确定？她现在的报价很高，一夜66万！”
“钱不是问题。”何大福哼道：“但你一定要交待清楚，客人很重要，非常重要！”
“谁？”
“晋涵集团的陈晋！”
温莉莉听见这个名字也楞了片刻，随后才认真道：“好的，我就在酒店，现在去当面跟她说。”
电话挂断之后，她也不敢耽误，连忙来到了顾美美住的楼层，在房门前死命的按门铃。
好一会之后，房门才被打开一道缝隙，里面还挂着铁链，等看清是温莉莉之后，房门才又关上，再一次大开……
“莉莉姐，什么事这么急啊？”顾美美打着哈欠，只穿着一身轻薄的睡衣，春光外泄。
温莉莉急道：“你今天好好准备准备，我给你联系了一个大人物！”
“谁啊？”顾美美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
“陈晋。晋涵集团的老板，陈晋！”温莉莉说出了名字。
顾美美先是蹙眉回忆，几秒之后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莉莉姐，真的吗？”
“当然了！”温莉莉笑了：“他是谁你应该很清楚。”
“清楚，当然清楚！”顾美美激动的手舞足蹈，扔下一句“我去洗澡化妆”，随后就跑进了浴室……
与此同时，陈晋也看着活点雷达里的场面，嘴角挂上微笑……
1169.足够聪明
1168梗概：陈晋主动提出希望顾美美接待自己。何大福承诺安排，顺势提出房地产业务的合作意愿。
陈晋向他透露了“万聪就快死了”的消息，引起猜测。
随后何大福让温莉莉安排顾美美接待陈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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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下榻的酒店并不在《非诚勿扰2》之后爆火的亚龙湾度假区。
并不是亚龙湾不好，而是有些人多眼杂了。所以何大福帮他挑选的酒店，位于刚刚完成第一阶段开发的海棠湾。
这里虽然离市区有几十公里远，却已经配套了所有的设施，离著名的之洲岛更近，海水也更加清澈湛蓝。
当然了，也用不了几年，随着开发和客流量的到来，这里的海水也依然无可避免会浑浊起来，但至少现在依然是一片碧波……
酒店大楼并不高，陈晋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椰林之外的波涛怔怔出神。
其实顾美美的存在给了他一个机会……
如果说仅仅是为了对付宏爱公司，大可不用这么麻烦。凭晋涵集团的优势资金，以及陈晋的强悍背景，直接莽就完事了。王钧和他的宏爱公司在陈晋面前，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是没有宏爱，或许又会出现鸿爱，红爱，或者洪爱……换汤不换药罢了。
所以，红会才是陈晋的真正目标！
当然，他不否认红会在很多方面所产生的积极作用以及对很多地区的帮助，甚至就算目前在华夏它也依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但，总要有人出手扇它几耳光，教会它什么叫做分寸！
顾美美的微博认证，陈晋认为是一个绝好的切入点……
估计王钧自己可能也想不到吧，或许在他看来微博只不过是网络上无聊的小把戏，但是就现在的时代而言，却是影响力巨大的言论空间。
……
时至傍晚，何大福派的车到了，将陈晋接到了附近一个刚盖起来的海滨别墅区。
很多有钱人买了房子只是用来度假的，平时空置的时候就会租给一些管理公司，出租赚取回报。
这样的别墅区在山雅市有很多，价格甚至能够突破10万/平方米，非常昂贵，自然，私密性做得则更好！
进门之后，别墅里已经有专人布置过了，舒缓的音乐，闪烁的烛光，以及柔和的照明，一些帷幔和屏风，让气氛显得非常暧昧……
陈晋认真看了看，不得不承认何大福和温莉莉果然有一套，在这种气氛下，又是**，绝对没有多少人可以把持得住！
他又随意在房子里逛了逛，最后发现……每一个房间，包括厨房和外面的泳池边，都准备着艾菲迪克。这是一种杀菌延时的喷剂，属于市面上价格比较昂贵，效果比较好的一款。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能让所有顾客都尽情的享受欢愉。
“细节决定成败呀~”陈晋摇了摇头，随后手机震了震。守在路口的查木林发来短信，说有车子朝这边来了。
陈晋一看时间，六点半。
打头的是一辆面包车，从上面下来几个服务员轮番搬运，把烹饪好的菜肴和酒水摆在了餐桌上。
第二辆车则是一辆玛莎拉蒂，从车上下来的女孩身穿一件短到极致的紧身衣，挎着个小包，“款款”走了进来，正是顾美美。
陈晋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鄙夷的哼了一声。
他在网上早就见过顾美美的照片了。坦白说，这个女孩绝称不上漂亮，甚至那张脸明显的整容过度，每个部位都带着不自然的感觉。
至于身材就更谈不上火辣了，随随便便找个路人说不定都能秒杀她。
所以陈晋原本以为在这种“硬件条件”下，顾美美至少也应该是个端庄大方，知性典雅的内媚型女人。
然而现实却总是如此荒诞——光看她走路时的扭捏仪态，陈晋就知道自己想错了。一个内媚成熟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在微博上靠炫富成为话题人物呢？
“陈总？”
顾美美故作娇柔的声音已经从楼下传来，陈晋摇了摇头，走了下去，边走边想着“王钧竟然被这么肤浅的女人弄得如此尴尬，自己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你好！”陈晋站在楼梯口笑道：“顾小姐，欢迎你。”
“陈总~”顾美美扔下包，迎了过来，直接挽住陈晋，倚在他身上：“我一直都是你的粉丝呢！以前还你在网上的照片都是精修的，没想到你本人比照片上还要帅！”
陈晋能清晰感觉到手肘部位的柔软触觉，这种挑逗很直白，却很实用。
尤其是加上房子里的布置，在多了一个女人之后，气氛完全都被承托出来了……
“陈总，你还没吃饭吧？我先陪你吃饭怎么样？”顾美美笑道：“听说你酒量很好，嗯~~~我也喜欢~~~先喝点酒，那样会比较久……”
“好，先吃饭。”陈晋点头，两人随即落座。
也不知道是哪家饭店做的菜，保温处理得很好，现在还热乎着，一桌子的生猛海鲜，红酒也是一箱高档货，已经开了两瓶醒在一边了。
顾美美很主动的倒酒，举杯：“陈总，欢迎你来到山雅游玩，希望这一次的旅行会成为你记忆中一段美好的回忆。”
说完，一饮而尽。陈晋挑眉，只是抿了一口，放在一边。
顾美美不以为忤，只是继续把自己的杯子倒上，随后问道：“陈总，菜还合胃口吗？”
“食材不错，不过我还是喜欢吃点辣的。”陈晋笑了。
“真的？”顾美美惊喜道：“我也是。特别的麻辣小龙虾，一提起来我都馋了呢~只可惜吃辣容易上火，所以我一直在控制。”
陈晋这一次主动举杯：“怎么？你想走演艺圈的路线？这条路竞争可是相当大呢。”
“不怕~”顾美美跟他碰杯，再次饮尽：“任何行业都一样，跟自身努力固然分不开，但更重要的是资源。而演艺圈，又把这一点无限的放大了……”
闻言，陈晋第一次认真起来。他没想到这个91年出生，现在才22岁的年轻女孩，竟然能说出这么透彻的话？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答案：迫使人成熟的除了贫穷之外，还有杂质和污染。
要知道，顾美美网络炫富的事情已经是两年以前了。在这个大染缸里呆了两年，听过的见过的事情，足够令她成熟了……
自然，也足够令她变得聪明起来。
陈晋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小看她了……
“所以~”他开口问道：“你在山雅的这些，嗯，这些‘活动’，是在为自己积累资源？”
顾美美毫不意外的点头：“没错。比如王钧，陈总你一定听说过吧？我所谓的干爹……”
“哈哈~”陈晋大笑：“我可是听说，他被你坑得不轻呐！”
“确实是这样的。”顾美美玩味道：“他属于劣质资源，他的公司性质决定了他不可能涉足其他行业，所以我决定一次性赚够本。”
“而陈总你……”
“我怎么样？”
顾美美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