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一日春风惹血案
(020一日春风惹血案)
三天之前,就在外院,一座二级伍院中。这棵伍院树已经长出了三枝,一粗二细。当然这个粗细是相对的,就算是最细的一枝,也足足有十个人环抱的粗细。树枝的里边是一个独立的大树洞,四周有窗,门口有木梯上下。
这时是炎热的正午,门窗都挂上了竹帘,从外边望不到里边,里边一片清凉,往外看却是一览无余。
“竟然连一头灵兽都放过,贺仓实这货真没用,妄费我如此栽培他。”
此人名为何万一,是一名筑基七重的内门弟子。他大约四十不到五十的年级,一抬眼额头上都是横着的纹路。虽然不算太老,但他鬓角已经有点花白了。
相比而言在他对面的女子,冰肌玉质,青丝如瀑,年轻真是好啊。他不由得暗暗伤感。
那可是火系的灵兽。如果得到灵兽的兽晶,好好炼化,炼成三十年的寿元丹不成问题。只要减寿五年,那他这一头夹杂的白发、脸上好几颗又是莫名其妙长起来的黑痣、还有额头上那些横着的纹路,还有越来越粗糙的皮肤,也可以改善不少了。
寿元丹有增减的用法。比如服用三十年寿元的丹药,既可以增寿,也就是保持身体现在的状态,给自己增加三十年寿元,也可以减寿,把自己当前的寿元减去三十年,让身体倒退,回到年轻时的状态,而修为却一点都不会降低。
如果用来减寿,那只是用来恢复身体机能,寿元实际上不会延长。一到寿元耗尽,身体就会急剧衰老。所以寿元这东西,大部分男人都会花在增寿上。
只有女人会把寿元丹花在减寿上,让自己始终保持青春的容颜。
翠玉峰方圆百里都是翠玉宫的地盘。这地盘是风水宝地,灵气充沛,自然会有灵兽产生。只不过一头灵兽的诞生至少一两百年,翠玉宫的弟子们也已经执着地狩猎了几百年,所以如今山上的灵兽早已是凤毛麟角了。
但灵兽并不会绝种。因为异兽、灵兽、妖兽这些并非是某些独立的种类,而是由普通的野兽吸收了天地灵气自然生长而来。
翠玉宫的弟子们大多数衣食无忧,并不会去把山上所有的野兽都杀戮殆尽,像勾猪木头这样穷得掉渣又刚好有人是猎户出身的伍院只是少数。所以山中不断会有灵兽产生,只不过数量不多罢了。
虽然说遇到这“灵兽”的是贺仓实,何万一却已经把这头灵兽当作了自己的私产。毕竟贺仓实是他亲自发掘,一手栽培的。不然这家伙岂能加上一个“天骄”的光环?
如果他们猎获了灵兽,那么能增加寿元的兽晶用来孝敬他这个后台那是自然的。
“其实并没有什么灵兽。”一股怨毒渐渐浮起在查绯绯红的脸颊上,“我们这次这么惨,不是被灵兽,是被人打的。”
“哦?”何万一也皱了一皱眉头,“早说了你们不要去惹那些高级伍院,这些都有后台,有些是丹阳阁的人,还有些回春院的,贺仓实这人就是有点不知大小……”
“不是什么高级伍院。不过是一个一级伍院而已!是宋如海他们!”
“哦?宋家的人?”自己栽培的弟子被爆扁成这样,何万一这个后台也觉得很挂不住面子。不过他这个人心思缜密,知道有些马蜂窝是捅不得的。
不过宋家虽然是翠玉宫的大金主,但宋如海又不是宋家主家子弟,而且区区一个一级伍院,竟然敢骑在他头上拉屎,这让他觉得隐隐有些怒火。但他忽然又感觉不对:
“你们连一个一级伍院也……”
“哼!没有啦!”查绯两眼一瞪,下巴翘得老高,一脸的嗔怪,“人家好歹也是筑基二重巅峰好吧,怎么可能连一个一重的胖妞都打不过?只不过他们那个叫木头的人,忽然之间全身都真的变成了木头,而且身体强壮得像一棵树,一拳打过来,我分了心,我才会被那该死的胖妞一剑刺中……”
查绯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编造的故事。她并没有看到宋如海唤出神火鼎的一幕,但她对木头暴打贺仓实的样子记忆犹新。她很自然地就把这故事套到了自己身上,连她自己都要忘记她的剑法根本就不是肥牛的对手了。
“全身变成木头?”何万一没怎么在意眼前这个妹子被刺伤的经历,但全身变成木头这句描述就像暗夜里的闪电一样惊诧了他,“你是说,先天树体?”
先天树体这么传说中的神奇玩意,要知道他修炼四十多年,也没有见过真身。但一个筑基一重的外院弟子竟然能全身变成木质,这绝不是什么功法和法宝之力。除了传说中的先天树体,还有什么可能?
“好像就是什么树体吧。我似乎听贺师兄说起过。哼,你到底帮不帮我们报仇啊!”查绯发现这个男人完全没抓住重点,一股恼怒不由得涌上心头,当即作势要将他推下床去。
“好啦,”何万一满脸陪笑,他一笑起来,满脸的纹路更加皱得像树皮一样,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他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查绯右肩上还有一丝痕迹的伤口,“贺仓实这个土包子管我屁事,但你是我的禁脔啊,能对你下手的,我岂能轻饶。”
查绯心中依然有些不平,她讨厌看这满是纹路的老脸,只好转过眼,默默望着头顶的方向。其实早知道能勾搭上内门弟子,她有为何一进翠玉宫才一年不到,就急急忙忙和同伍院的那个傻大个结成了道侣?
可惜那时少女怀春,对身高完全没有抵抗力。回想那时,她可真是义无反顾啊。后来才知道,她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轻松让内门弟子这样的大人物拜倒自己裙下。既然如此,恐怕放倒一个真传弟子也不无可能。
那些真传弟子都有自己的山峰洞府,还有自己的弟子,几乎是自成势力了。相比起来自己混了这么久的外门伍院,和师兄弟们挤一个院子,没完没了地上缴纯阳丹,可真是气死人啊。
真传弟子也并不都是形容枯槁的老头。比如那个问天道人古问天,看似只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级,身材挺拔,面如冠玉,简直是翠玉宫中人人钦羡的美男子。而且也没听说过他有道侣……
其实她也好几次试图混入问天峰,只是未能成功而已。
“这事你可以放心……”查绯翩翩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她不得不又回到现实,瞥了一眼前不堪入目的何万一。这家伙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但先天树体的事情,太过重要,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透露。你们伍院其他的人,我也会一一叮嘱的。”
“哼,”查绯一看这脸就讨厌,“行吧。”
好在他们之间的私情还是一个机密。何万一身为内门弟子,这事他也绝不敢公开。否则宗派戒律就绝饶不了他。这样查绯觉得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骑驴找马。
可恨的是自己的道侣,同伍院的傻大个白长生,他要怎么打发?道侣可结不可散,这是什么先祖定下的狗屁规矩?而且白大个这个人心眼比个头小了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和自己寻死觅活,那可真是一个大麻烦啊。
如果不是白长生和贺仓实一起重伤住了回春院,何万一也不敢直接找到她的伍院来和她双宿双飞。但相比何万一的刑堂,反而是她这个伍院更加安全。
外门弟子的伍院树房都有强烈的禁制,内外隔音,除了主人之外几乎无人能打开。如今她这个树房除了她之外,也只有自己的道侣白大个能出入了。而白大个正躺在回春院呢。正因为如此,何万一刚从玉州回来,听说此事,就急不可耐地扑到她的房里来。
她刚想到这里,忽然一阵脚步声就从门口的楼梯那里传来,接着是门口禁制一阵波动。查绯心中一紧,难道是白大个?这家伙不是说要住回春院一个月?怎么今天就回来?
023 不觉悄然暴富
(023不觉悄然暴富)
虽然纯阳丹和玄阴丹一阳一阴,吸收的都是天地最本源的阴阳之气,但含量完全不对等。
一颗玄阴丹至少要一个内门弟子十来天的凝气才能炼就,和纯阳丹交易的价格是一比一百。
老头说的九十五九十八,缺的零头是摊贩交易的抽头。
宋如海心想,他们手里有近百颗玄阴丹,那岂不是价值近万!这不是发大财了吗?
早知道打劫贺仓实能捞到这么多,他也就不怕暴露他的神火鼎,随便找茬就把他洗劫了!
更吃惊的是勾诛。他没想到和圣女师父哭了一次穷,她教的法门就把他赚钱的速度一下提高了百倍。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翠玉宫不干脆人手一株冥界兰,还要这些人苦苦修炼纯阳丹做什么用?
勾诛所不知道的是,不管用什么方法炼丹,都一样吸收的是翠玉峰不断聚拢来的天地之气。
如果翠玉宫人手一株冥界兰,导致他们吸取玄阴灵气的速度就会超过翠玉峰自身汇聚灵气的速度。
这样翠玉峰就会被伤及根本,生机衰败变成一片死气沉沉的山岭,一百年也恢复不过来。
而且他每天炼出三枚玄阴丹,那么翠玉宫的其他外门弟子能炼出的纯阳丹平均起来自然就少了三百枚左右。
因为翠玉宫的弟子们每天炼丹能吸收的天地造化大体是一个恒量,冥界兰不会提升生产效率也不会提升上限。
所以他多吃几口,别人自然就得少吃。不过他一个人多吃了,均分到了所有人头上,加上灵气量的自然波动,大家还没有察觉出来罢了。
虽然玄阴丹也可以直接使用,但拿到翠玉宫去上缴未免太过显眼而且无法解释,所以他们决定把这些全部兑换成纯阳丹。
这么一注大财不可外露,宋如海小心地把九十多枚丹分成四份,每人拿一份,各自去找出价较高的摊位兑换。
即便如此,每人换了几千枚纯阳丹,鼓鼓的荷包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让勾诛觉得很不妙。
人多的地方必有贼,他习惯了瞥别人的荷包,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你和木头把这两个仙荷印上你的魂息,”勾诛对宋如海说,“然后我们把纯阳丹都放仙荷里,你和木头一人一半,这样最安全。”
宋如海点点头,这主意确实不错。
他有神火鼎,木头有先天木体。他们就算遇到筑基三四重的对手,也未必就扛不住。
而且木头这个人极为稳重。让他看钱包,他会把钱包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
有了钱,轻松就买到了勾猪要的三枚筑基丹和两枚洗髓丹。
宋如海并不知道勾猪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但他相信勾猪消息灵通。而且他也是吃丹药长大的,对这种走捷径的方式并不排斥。
现在近一万枚纯阳丹在手,花掉五六百,简直是毛毛雨,一点感觉都没有。
剩下的就是看法宝了。勾猪看来看去,却始终没有出手。因为法宝这东西,以他的眼光看来看去,都看不出任何玄妙。
卖家看到他们这种筑基一二重的弟子,也是连讲都懒得讲。勾猪也问了问价格,最便宜的居然也要两三千枚纯阳丹,高的更是数十万。
“法宝,你懂不懂?”他问宋如海。宋如海能操控神火鼎那么厉害的东西,多少应该懂一点?
“不行。”
宋如海摇摇头。
要感悟一件法宝的威力,需要他用神识进入法宝中才能探知。但是以他筑基二重的神识之力,试图进入法宝就和撞墙差不多。
除非他能在法宝上烙上自己的魂息,但这种法宝上一般都有卖家的魂息烙印,不会允许他随便尝试。
不少外门天骄拥有法宝,但一般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后台高人先抹去法宝上原有的魂息再赠予他们。
如果他们自己去购买,验货就是最大的麻烦。卖家当然会吹得天花乱坠,但究竟如何就只有谁用谁知道了。
但这事拦不住巫瑕那样的年轻女修。她只要看见漂亮喜欢的东西就买了。根本不用验货。
她跑了一圈,得到一颗晶莹雪白的珠子,她挂在胸口当项链用。
“漂亮吧,勾师兄……”
她得意洋洋地指着胸口给勾诛看。
“这东西有什么用?”
“这是盾珠,白色的盾珠能挡住任何筑基弟子的全力一击呢。”
盾珠有白黄红紫四种,颜色越深,能抵挡的攻击越是强大。作为玄门女子的最后一件保命符确实是很不错的。
勾诛没有问她花了多少钱。她这样漂亮的女孩自然很少花自己的钱了,很可能又是伍院的某舔狗师兄赠送的。问她多少钱她恐怕也不知道。
“实在不行,我也买一颗盾珠。”
勾诛心想。
在排位大战之中,如果能接住对方的倾力一击,对方很可能真气耗尽自然落败。
当然如果他有盾珠绝不会像巫瑕这样挂在自己脖子上。他会藏在衣底,不到对方使出最后一击绝不会拿出来。
“不要买盾珠。”
他正想到这里,耳朵里却传来一串如流水潺潺般的美妙女声。
“这夜市上有真正的好东西,要不然我不会感觉这么明显。”
勾猪猛然一扭头,惊觉连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她身侧。
她出现也就罢了,问题是她从修罗兰藤里化人身出来可不是像仙侠剧里那样一出来就自然穿着衣服的,实际上是身无寸缕。
即便是暗夜灯火下,她的身体也如同一座精致的玉雕般白得有点晃人眼。
齐腰的漆黑长发起初像女鬼一样披在头上,但很快被她收拾整齐,青丝斜披在肩上,成了她雪白肌肤上滑落下来的一道黑色的瀑布。
这绝对会引发围观和巨大的骚动!
勾诛吓了一跳,立马动手打算脱下自己道袍给她披上。
“你要干什么?”
看到刚刚还在盯着自己胸口的盾珠的勾诛要脱身上的道袍,一旁的巫瑕明眸一闪,两手警惕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勾诛不由得有点尴尬,他只得装模作样,说:“有点不舒服,挠一下而已。”
“呵呵,那你慢慢挠,别吓我。”
巫瑕笑呵呵地跑远,又去找别人炫耀去了。
看到巫瑕走远,勾诛低声对连菱说:
“你疯了吗?在这么人多的地方出现……”
“没事,我是隐形的。没人能看见我。”
连菱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给自己披道袍的行为。
事实确实如此。
刚巫瑕虽然就在旁边,完全没有看到她的存在。旁边来来往往的路人也完全无视。
“那为什么我能看见你?”
“因为我们的魂魄互为人傀巫蛊,等同一体。世上唯一能看到的修罗兰的,只有自己。”
“这个隐身法真不错。不如教给我?”
勾诛想要是他会这一招,想偷什么还不是探囊取物那么简单?
“我这不是隐身法,是修罗兰的先天特性,但修罗兰我没有办法传授你。”
她这个隐形不是术法,无需动用法力,是修罗兰肉身特性,极为隐蔽而且无限持久。
实际上她的人身死亡,只留下修罗兰之后,就压根没办法让人看见了。
因为修罗兰天生就是隐形的,无法显形于世人眼中。
只有重新修复了人身之后她才能重现世间。但这还得等勾诛至少成就虚丹。
所以她化身出来并不担心被人看到。勾诛能看到她出现只是一个特例。
而且修罗兰无法隐藏外物。勾诛若是给她披上道袍反倒可能引来围观。
“师父会不会在玄市上淘法宝啊?”
勾诛说这话的意思是,你肯定是老手,赶紧帮我淘件好点的宝贝,说不定排名大战我们大获全胜,五年结丹的目标就大大有望了。
连菱缕了一缕额上遮盖了半只眼睛的额发,目光扫过的眼前的集市。
许多年前她还年轻的时候,也和那个叫巫瑕的小女孩一样,看到漂亮的东西,就会一见倾心,不管花多少钱都不觉得吃亏。
但是东西一入了手,就十年八年放在自己仙荷里,再也懒得拿出来看一下。
偶然间翻起旧物看到,自己也会觉得奇怪,怎么会花那么多钱买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呢?
但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形形色色的东西,无论是晶莹剔透的宝石,还是粗糙浑浊的泥土,无论是参天的大树,还是地上的苔藓,都一样是由这娑婆世界的最基本的灵子所组成,只不过组成方式不一样罢了。
形形色色的东西,其实并没有美丑贵贱之别。一样东西自然有一样东西的用处。只不过有些东西寻常,有些东西罕见。
她之所以从沉睡中再次醒来,正是有一件罕见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就好像修罗兰遇到了她的同类一样,内心一阵悸动传来。她不得不从沉睡中醒来,展开她所有的神识来寻找这样东西。
“我知道了。”
她用手一指一个人影稀疏的角落。一个年轻人紧张不安地坐在那里。
甚至连勾猪都能一眼看出,他只不过一个玄门入门弟子,修为连筑基一重都不到。
027 夜半横尸不知由
(027夜半横尸不知由)
或许是太晚了的原因,一楼饭堂里空无一人,连一个值班的小伙计都没有了。只有柜台坐了一个老头,闭着眼睛似在打盹。他面容枯瘦得就像一张枯掉的树皮,头发灰白。勾猪过去敲了半天台面,他也没有抬眼皮看一眼。
“掌柜的,我们先订过房间的。”
那人睁开一丝眼皮,然后把五把钥匙丢在柜台上。
“现在还有没有酒菜?”勾猪问。跑了一个晚上,他有点饿了。虽然晚上可能会要死,他也不想做饿死鬼。
“没。”老头根本没动一下,这个字也几乎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
“厨房熄火了来点凉的也行,找点剩的熟肉,随便切一点。”
老人似乎觉得很烦,用手一指大门口:“爱住住,不住——走。”他似乎本想说“滚”,但自己也觉得太过分,才改为“走”。
勾猪本要发作,但一想到夜色已深,这时候出去再找其他客栈实在太麻烦,只好忍住了。这老头也是抓住了他们的弱点。他们只好饿着肚子上楼。
宋如海检查了一下二楼的环境。这座客栈不大,二楼加三楼也只有十个房间,除了三楼一个房间不知道住了什么人之外,其他的房间都空空如也。
这是因为他们本来是一行九人,所以来吃晚饭的时候就预付了九个房间的房钱。这家客栈几乎被他们包下了。
“如果随时可能有人来袭,我们必须轮流值班。”
好在他们住的五个房间全都在二楼,中间只有薄薄的木板隔开。如果有人值班,一声呼唤就能把所有人都叫醒。
“是我惹的祸,我来守夜吧。”
“我们三个男人,每人守一个时辰,这一夜就过去了。”宋如海说,“按年纪大小来,我先,一个时辰之后我叫醒勾猪来换,最后是木头。等天一亮,我们就回翠玉宫去。”
他们之所以留在这里,是为了等那锦衣少年带人过来,他们才有机会把玄铁木种还给对方,了结这桩恩怨。但到了明天天亮这些人还没来得话,他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宋如海一贯说一不二,勾猪也不敢违逆,只好去房间里睡了。宋如海守在走廊里。他守了一个时辰,到了三更天了,一直平安无事。他把勾猪叫醒,然后自己去睡了。
勾猪没打算再叫醒谁。如果对方来了,他悄悄地把种子还给他们,不让是师兄弟妹们卷入,那是最安全的。
“他们会从哪里来?”勾猪想了半天,“未必会从大门进来。”
夜深人静,似乎大家都睡熟了。四周一片安静,黑暗里只有蛐蛐的声音。勾猪将窗推开,月光撒在沉睡的青阳镇上,外面几乎一片死静。远处似乎有犬吠传来,但那至少是几里之外了。
“这么安静,如果有人过来,我一定能听见。”他跳到窗上,用手一攀,抓住了屋檐。然后他轻轻一翻身,就到了屋顶上。
这间客栈就在官道的路边。周围有一圈空地。如果有人接近,他从屋顶上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就坐在这里盯着,“他暗想,“如果他们来了,我就直接过去和他们交涉。”
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坐不住。
只坐了不到一刻钟,他的屁股就开始发痒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到处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就好了。
勾猪忽然想起以前做贼的时候,偶尔他也会穿着夜行衣,走过别人家的屋顶。
每回得手,那感觉真是浑身上下任何一个毛孔都是舒坦的。这感觉好久没有享受过了。
可惜窃来的钱他并不珍惜,转眼就和狐朋狗友们喝酒吃肉花掉了。要不然他早就攒了几百两银子过上舒舒服服的小富生活了。
想随手顺点东西欲望,就像深入骨髓的病一样。到了翠玉宫之后,他都已经憋了一年多了。
“那个掌柜老头态度那么恶劣,“勾猪心中哼了一声,“我去顺他几两银子……”
他轻松地攀着屋檐从二楼翻下,到一楼开了窗轻轻跃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本来就是他做贼时擅长的本事,到翠玉宫练了轻功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进了一楼的大堂,里边真的是空无一人了。连在柜台上半睡半醒的老头也不见了。只有油灯依然在点着。
勾猪在柜台后摸了一模,一文钱也没有找见。
“这老头儿,还真是小心。”似乎老头离开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带走了。
但这难不倒他这个职业窃贼。一般的客栈离柜台不远都有一个账房,所有的钱都放在里边。当然,掌柜也睡在账房里守夜。
勾猪很快摸到了账房的门口。奇怪的是,账房门上居然挂着锁!
他本以为掌柜会睡在账房里。门上挂了锁,就说明房里没有人。那掌柜的去哪里了?一楼并没有别的房间。难道掌柜到二楼的客房里去睡了?
这倒也没什么。勾猪忽然兴奋起来。在他做贼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成功地洗劫一家客栈的账房……
他抽出一根铜丝。这是圈在他手腕上当手镯用的。十多年来就没离开过他。除了做手镯之外,偶尔也用来开锁。
这种普通的铜锁还真拦不住他。没几下,锁便被打开了。推开门,他深吸一口气。有时进了钱多的账房,他真的能闻到银子和铜的臭味。
“这是什么怪味?”黑暗中,他不由得眉头一皱。他没有闻到钱味,他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进了屠宰场。
他拿出火折子晃了一晃。这种东西是翠玉宫外院专门发给外出的弟子生火用的。用的时候用指尖戳掉蜡封,晃一晃,整个竹筒就变成一只小火把。
勾猪往四周一照,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不足几步宽的小房间里,四个人堆在地上,有老有少,看衣着打扮,应该是这客栈里的掌柜和两个伙计,还有厨子。
而且这个地上的老掌柜,和他们之前回来,看到坐在柜台后的那个半睡不醒的老人,明显不是同一人。
他们全部死了,血流了一地。勾猪正站在血泊里,手拿着火折子瑟瑟发抖。
如果掌柜已经死了,那他之前看到的半醒不醒掌柜是什么人?
那个人当然不是货真价实的掌柜。他甚至不是一个人类,他是一个树妖净血者,来自妖界。他的唯一使命是净化树族的血脉,消灭人界中那些带有“先天树体”的人类。
因为这些人的先天树体根本就不是什么自然的馈赠,而是树妖的血脉外传的结果。
他只需要一具拥有先天树体的尸体就可以了。带回这具尸体,他就立刻完成使命,回归部落。
所以他只是一个人来,他需要独占这份功劳。而且何万一已经告诉他清晰的情报,这一伙全部是不超过筑基二重的一级伍院弟子。
人数再多,他也能轻松拿下。
这个老人——他只是看上去很老。当他揭去脸上的老皮,摘掉灰白的假发,他就变成了年轻的样子。
031 二丹合一破壁障
(031二丹合一破壁障)
他指尖上的牙齿可以旋转,猛烈旋转起来就像修鞋匠手中的钻头一样。木头的防御壁太厚重了,他必须加快速度,再也不要受旁人的干扰了。
“你们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他冷冷地在对旁边所有的人声明了一次,“只要你们不再出手赶紧离开,你们都可以活。否则,全部死!”
“那不一定……”勾猪脸色有些惨白,他胸口处的伤口血流如注,但他并不在意。
他随手一丢,一颗淡黄色的丹药飞到了巫瑕手中。
“把这枚丹药喂给肥牛儿,你拖着她离开,去传信吧。”
巫瑕点点头,把丹药塞入肥牛口中,然后拖着她离开了,虽然她真很重……
那是一枚筑基丹。
勾猪听连菱说过,筑基丹能让筑基一重巅峰的修士快速突破一重直达筑基二重巅峰,这过程,会爆发出其中含有的百来枚纯阳丹那么多的纯阳真气。
在突破中,这些真气会强烈催发体内的血脉,促使如何伤势都快速愈合,如果突破成功,肥牛的伤势就能完全恢复!
巫瑕终于用传音玉简发出了信息。
与此同时,在翠玉宫外院。
外院有一座并非树屋,而是在山洞中建造的府邸,座落在外院伍院林旁边的一座小峰下。
这是外院长老霍云的洞府,名为水丝洞。山洞中不断有泉水滴落,在洞中形成了随处随处可见的瀑布和潺潺流水。
这种洞中湿气极重,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了。但霍长老和他的弟子们在这里却是怡然自得。这他们修炼的“水木真气“有关。
霍云和碧落圣女连菱出自同一个伍院,他执掌外院,也就是翠玉宫的外院长老。
外院这摊子事常常让他烦不胜烦。要知道八千多人的吃喝拉撒全是他的外院管了起来,他可是名副其实的保姆大总管。
好不容易到了深夜也不安静。偶尔也会有惊恐万状的外门弟子发来求救的信息,大多是闯荡江湖卷入了纠纷。
“连萍女冠来了……”
“快请。”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水丝洞的访客忽然多了起来。而且来的大多是各方大佬。回春院长老的前脚刚走,丹阳阁代守连萍后脚就来。
原因大家也心照不宣,无非是外院每年一度的排名大战即将开打了,而主持排名大战正是外院长老霍云,每一伙人都希望外院对“自己的“外门弟子们在大战中有所照顾。
每当看到她,霍云就感觉连自己都仿佛要年轻了很多岁。
一身轻如薄云的绿纱,宛如无物地覆在修长而又有致的身体上。连萍将自己的黑发都束在了右边,扎着一根紫色的飘带。随风而过,带起一缕清香。
白玉般无瑕的脸上,带着一丝调皮的笑容。明如秋水的眸子里,藏着一种戏谑般的狡黠。这是连萍和她姐姐的不同之处。抛去这种年轻的灵动,连萍的脸上,也带着霍云对她姐姐连菱的印象。
他本来就和连菱是同一个伍院,对连菱这个绝色的师姐不可能完全没有动过心。只不过连菱个性高冷,耽于独自修炼,从来没有打算找过道侣。伍院的师兄弟们当然也不忍强逆她的心愿,都把这份钦慕压在了心底。
偶尔看到有着连菱的影子但又更加活泼的连萍,他会觉得自己受了这充满灵动的年轻女子的影响,内心再度泛起一丝生机。
连萍自然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也是微笑着取出她所关照的一份外院弟子名单,然后坐在水丝洞中的待客厅中安坐品茶。
“霍师叔最近清闲否?”
霍云一怔。我这天天忙得团团转呢你个小妮子不问我有多忙反而问我是否清闲?真是个不懂事的小妖精啊。
“这外院哪里能和丹阳阁比清闲啊。”霍云话音刚落,一个蓝衣弟子急急忙忙过来,对霍云说:“从青阳镇附近发来的求救,这是今晚第二次了。”
“不是让他们马上给我滚回来吗?”
“好像是他们并没有动身,然后又遇到了妖兽。”
“妖兽?在青阳镇?”霍云心中一动,但转念又有上当受骗的感觉。青霄山脉连绵三千多里,一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其中有灵兽妖兽倒也并不奇怪,但怎么可能出现在青阳镇?那可是商路要道,人类在那已经聚居了几千年。青阳镇上出现妖兽,就和厚土城大街上出现野生老虎在闲逛一样可笑……
“把玉简给我看看,你下去吧。”霍云拿过玉简,挥手让弟子下去了。
听说青阳镇有妖兽,连萍都有些动容。但这新闻也太惊世骇俗了,而且又是几个外院弟子发来。这些外院弟子江湖阅历较少,在外闯荡时常常会大惊小怪,把异兽当妖兽恐怕也不奇怪。
“有影像吗?”她问。
霍云手抚过玉简,感受了一次其中的信息。他并没有看到有妖兽的影像,但看到了一个受伤的女弟子。
“没有看到妖兽,但是有人受伤。”霍云叹了一口气,“这些家伙可真不省心啊。我会请回春院派一个医药弟子过去看看,但能不能保住性命可就要看造化了。”
“哦?这么严重?”连萍要过玉简,她一眼就认出了受伤的胖女娃,正是和宋如海、木头一个伍院的慕容清。
招收宋如海和木头正是她幕后操纵的结果。宋家主家一直都和翠玉宫刑堂长老关系不错。刑堂的在翠玉宫的实力一向是根深蒂固,让连萍感觉很是头痛。尤其是姐姐兼师父连菱失踪之后。
宋如海在宋家只是个旁系弟子,不受他们重视。连萍故意把宋如海招进来,也算是在刑堂这伙人和宋家之间打上一个楔子,说不定将来有大用。
至于木头,他是先天树体,将来潜力无穷。
慕容清这个女弟子虽然胖,但是读书习武都是一丝不苟,她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女弟子,才通过霍云幕后操控,把他们分成一个伍院。
至于勾猪……他是陈玄方招来的弟子。而且他进入翠玉宫的日期,刚好是姐姐连菱和陈玄方一起失踪的那一日。这个家伙看似简单,却是她寻找姐姐下落的唯一的线索。她一直重点“关照”着此人。特意把他放在宋如海和木头同一个伍院,也正是为了方便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们却并不在连萍拿来的外院排位大战照顾名单之上。
这次排名大战的竞争极为激烈,在连萍心目中,宋如海这个伍院实力还是太弱了。先历练一两年,后续他们的潜力有所发掘之后,再去拼三级甚至四级伍院的排位不迟。伍院的排名大战是分级进行的,只在同级伍院之间竞争。
她没想到,这个伍院第一次出山就能给她惹祸。
“师叔不用通知回春院了,“连萍将手摆了摆,然后把玉简收入自己的碧涟佩中,“此时我会解决的。”说完她便起身告辞。
“今年一级外院的排名之战,头名已有人预订?”已经走到了门口,连萍忽然回眸一问。
“当然,”霍云挠了挠头,“除了那目中无人的姓唐的小子,还能有谁?他可是古问天的外甥,而且其天份比起古问天这个变态还有过之。”
“云天之骄唐肃?”连萍口中喃喃念过。古问天这个真传弟子的实力,就是她也颇为忌惮。
另一边,在青阳镇,眼看两个女孩离开,木飞并没有出手阻止,他一诺千金,任何人只要不出手阻止他诛杀树皇,他也不再打算和他们有上何种纠葛,更何况,他全部的心神和血气都耗在这消耗型的“旋牙之杀”上。
这一招专门对付坚不可摧的防御,需要消耗暴多的血气和巨大的耐心。
他虽然碰到了对方的血,但是防御击穿带来的痛苦也刺激了对方树体的成长——那层木质盾一下子增厚了一倍有余,虽然增厚的木盾并不能将他的利牙推出体外,但极大地增加了他继续往前的阻力。
“走吧,小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了。”
他背后只剩下一只树手,就是刚刚攻击勾猪胸口的哪一只,五只尖锐的锐齿上面,依然带着猩红的血渍,掌心那只眼睛不屑地瞥了一眼勾猪。
但勾猪并没有退!
他将掌心中早已准备的两颗丹药,洗髓与筑基二丹一齐放入口中。
这两颗丹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洗髓丹冰寒如雪,锋利如刀。一入腹中。就仿佛吞下了千万利刃,这些利刃随着经脉游走,似乎要把浑身上下都千刀万剐一般。
而筑基丹,则是一团精炼的纯阳真气,一旦入体,浑身犹如烈火焚烧。
二丹合一,勾猪真的感觉自己在刀山火海!
他的全身经脉,犹如无数岩浆涌起,到了冰冷沉寂了千年的死火山之顶,坚硬的岩石正在发出“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勾猪乘势拔出剑来,一剑直刺对方的后心。
“愚蠢的人类,为什么——”
木飞大怒。
他无法理解这个和自己相比实力悬殊的人类的行为。他眼看就要杀死树皇,但是这些人类一次又一次地骚扰阻止他,这种执着,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的树手往后一抓,抓住了这支来势凌厉的剑,这样一来,旋牙之杀的进度不得不又减缓了下来。
翠玉宫的剑非铁非铜,而是木质,是用玄铁木打造而成。玄铁木木质坚韧锋利,极其类似玄铁,因此得名。这种木造成的宝剑,锋利并不输玄铁,但是重量稍轻,而且多添一分柔韧之力。
木飞一把抓住剑刃,用力一扭,没想到这剑却没有被他扭断,只是被扭成了弓形,他将手一甩,那剑一声微响,深插入房角的木柱中,只是一个瞬间,木飞的这只树手已经刺穿了这个年轻人的心脏!
“为什么人类,总是这般愚蠢……”
他并没有因此停息,而是挑在对方的心脏中,感受着这最后几次搏动,把对方抓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才蠢。”勾猪喉咙里发出丝丝的声音,“他是我兄弟!”
“兄弟,兄弟又是什么东西。”木飞心中浮起一丝疑惑。在妖界,树人之间也有兄弟,只不过他们都是相互争夺生存空间和资源的兄弟。兄弟是第一个要将你送入地狱的家伙。除此之外才是其他的族人,最后才是异族。如果不是效忠共同的族长或者树皇,他们并肩作战是完全不可能的。但是这些人类,愚蠢得竟然愿意为了所谓的兄弟去死。
没有了兄弟,难道不是可以更多地占有长辈的爱吗?
没有了兄弟,难道不是拥有更多的天界阳光和土地水源吗?
为什么要拼死去保护自己的兄弟?
木飞忽然感觉自己抓住的此人的心脏,似乎并没有停止跳动。
“这怎么可能,难道见鬼了!”
他的五指牙明明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心脏,他却分明感觉到这心脏的搏动反而越来越激烈了起来。
难道对方有什么秘法竟然能肉身不死不成!
他的五指被纯阳真气给包围了,这股力量,就如同火山喷发一样从他的伤口处涌了出来,组成他全身物质的灵子,似乎被这强大无比的能量所激发,正在疯狂地震荡和重组。
他这一击虽然给了对方重创,但也似乎恰好给他打穿了通路。就好像堵塞在火山口的那些冰冷的岩石忽然被歪理破开了,无穷无尽的熔岩汹涌而出……
“岂有此理!他居然在突破……”
就算只是筑基,一重和二重,二重和三重之间都隔着一个厚厚的壁垒。洗髓丹可以洗通真气运行的通路,但对这些壁垒就毫无作用了。
而筑基丹,也就是在筑基一重的时候,起到一个协助突破这种壁垒的作用。它的原理也极其简单,瞬间释放出含有一百颗纯阳丹那么多的纯阳真气,将服用者的身体完全重组,强行突破壁垒!
虽然说这丹对成功突破有很大的帮助,但是这突破的过程终究还是要自己完成的。尤其是像勾猪这种困难户,纵然一百枚纯阳丹的力量疯狂冲击,说实话也未必真的能成功突破。
但树怪给他的这致命一击,终于让他最后一层强大的壁垒瞬间瓦解了。
他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神清气爽,对方的树手被这股能量驱出体外,胸口流血的伤口瞬间已经愈合。
“突破了也不过就是筑基二重……”
木飞嘴上鄙视,但其实心中颇为羡慕,树妖的寿命极长,但是对等的代价是成长也极为缓慢。
这个人类的突破并非偶然,显然和他刚刚服用的两枚丹药有关。树妖一族中却没有丹师,他们也不敢服用这些人类的丹药,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副作用。
“可惜,你不管如何蹦达,都一样是一死。”对木飞来说,对方是筑基一重,还是筑基两重,其实差距不大。只不过刚刚对方突破的这一瞬间爆发出的真气短暂击退了,但如此猛烈的真气根本不可能留在一个筑基两重的气海内,突破一旦完成,也就立刻散失在天地之间。
木飞一把抓住了这年轻人的脖子。突破确实是能恢复极其严重的伤势,但也不是完全无限的。如果他把这人的头拧下来,再如何突破都不可能再长出一只头来……
“不对,竟然筑基三重巅峰了!”
木飞感觉到对方真气涌动所传出的力道,竟然已经成了之前的三倍!
要是放到树族中,等于二十年的修炼吃两颗药丸就解决了。
勾猪完全不理会,他轻轻一掌拍在对方的腰间,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纵然我赢不了你,也得咬你下一块肉来!
木飞感觉到了后腰受到轻轻一击。这一击筑基三重的力道犹如蚍蜉撼树。对他毫无影响。
但就在此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小孩手中嘭地一声爆裂开。一股阴寒之气,在后腰处蔓延开来。
他顿时觉得浑身一阵酸软,抓住对方脖子的树手不由得松了一点,使不上劲了。
“中毒?”
他感觉背后一阵冰凉,那不是遇到冰雪的那种低温的感觉,而是没来由的一阵寒意,莫名其妙地在身体中顺着他的树脉蔓延,而被对方击中的后腰处,竟然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中毒?
那是不可能的。
人类发明的各类毒药,往往只能对人身才有效果。而他的树身则可以把绝大部分毒性吸收掉,所以在人界中,他几乎是百毒不侵的。
除非有人早做准备,专门给他准备了对付树身的毒药,但这怎么可能?
他愤怒地将抓在手里的勾猪往后一推。这勾猪的身体立刻飞了出去,竟然撞穿了木墙,直飞客栈之外。
勾猪的脖子还算勉强完好,身上的肋骨却被撞断了好几根。
好在木飞甚至已经没有击杀他的打算,时间紧迫。
木飞的树手之眼看到自己的后腰处已经有拳头大小一片的地方变成了一片腐朽的漆黑。在这片腐朽的木质上,竟然长出了一朵诡异精美纯白如雪的小花。
“冥界兰!”
在妖界的雨林里,茂密的林莽深处,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堆满了枯木和尸体的地方,他也见过这种诡异的兰花。
这种东西只会生长在死亡生物的尸骸上,吸收残余的生机,放出玄阴之气。长出它来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一棵树想粘上这种东西。
这些可怕的人类,竟然会把这么恶心的东西当作自己的法宝来使用!
木飞毫不犹豫伸出一只树手,五指立刻化为利刃,往自己后腰一抓。一阵吱吱格格木质破裂的声音,他硬生生地把自己后腰处变黑的那一块给抠了下来。
他的头上和人类一样爆出汗珠。
虽然树身不会流血,但他的树身和人身血肉相连,对他来说这和人类直接割掉自己一大块肉是没有区别的。
但他别无选择。这种冥界兰会不断吸收自己的生机,直到他体内只剩下玄阴之气为止。人类还可以用自己的真气抵御,树族靠的却是血气。这种异生物入体,会直接污染自己的血脉,越是抵御越是死得快。
壮士断腕,他毫不犹豫。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筑基小子竟然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看来这次任务并不简单。
毕竟是要杀死树皇这种有着大气运的角色,怎么可能简单!
“修罗血术,木泪之茧!”
032 圣女觉醒开识海
(032圣女觉醒开识海)
他放弃了耗尽气血的旋牙之杀。在四周这些翠玉宫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入门弟子的骚扰之下,他始终都没有能穿透树皇的防御壁。他的掌心之眼流出一种透明的液体,这种液体遇到空气就变成了一种透明的绳索,将树皇围绕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大茧。
这种透明的绳索撒发出一种迷人的香味,人类称之为迷沉香,能使得绝大多数生物在这香味中沉睡过去,但并没有什么伤害。
随着更多绳索的缠绕,这个茧子并没有越来越大,反而是越来越小了。这种绳索也有着空遁之力才其中。平时木飞也用他们当作自己的仙荷使用。
他这一招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攻击力,但是能让他把树皇带走。
他跳到客栈的屋顶上,看着眼下残破不堪的这座木屋。
这是他的失利之地,被几个筑基修士阻挡了自己弑君的行动。恐怕他以后会对此刻骨铭心。
他的背后长出左右两根巨大的横枝,枝上生枝,再生叶,密密扎扎,渐渐变成了一对展开来足有两丈宽的巨大的翅膀。
他轻轻地将双翅一拍,一股强劲的风平地而起,掀得这本就破落了的屋顶上许多瓦片乱飞。
他正要展翅飞起,但他抬眼看到的,是空中如烈阳在天的一团炽热的火。
“老妖怪,抓了人还想走?”从地上传来一声冷哼。宋如海虽然浑身焦黑了半边,嘴角流血,他却挣扎着站了起来。这火鼎毕竟是他自己的法宝,撞到他身上虽然冲击沉重,但他对法宝的操控还是及时减少了伤害,烧伤也没那么严重。
只是从二楼坠下,他一时昏了过去,好一会儿才醒过来。等他醒来,刚好看到半破了的客栈里,木飞已经将木头大包成了一个大茧子,然后跳到屋顶上展出了木翅,正要飞起走人。他立刻唤起神火鼎,直接往这妖怪头上倒扣,给他盖了一口大火锅。
这股火焰温度极高,足以融化玄铁。要换了平时,木飞有的是办法可以挡住。但偏偏他飞行的时候,是他防御力最弱的时候。一旦飞起就远离地面,没有了地气的补充。而且那对木翅是无数轻巧的枝叶结成,极为易燃。如果烧了起来,对他伤害极大。他手中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阻挡这火流,万般无奈之下,他举起手中的大茧子往前一丢,这茧子迅速放大。
那些白色的丝状绳索遇火即燃,顿时化为灰烬。这一坨巨物如火流星一般地坠地,轰然一响,竟然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木头!”
宋如海急忙奔去那个冒烟的大坑。他用神火鼎阻挡这树怪也是迫不得已,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把木头举起来阻挡神火鼎喷出的火流。
木飞保住了木翅,往低一飞,悄然落地。他的身形一转,立刻暴涨,眨眼已经变成一颗数十丈高的参天大树。他伸出一只巨手,往空中一抓,把火红的神火鼎捏在手中。那口一人多高的巨鼎在他手里丝毫也不显大,也就一个一个小酒杯的大小。
“你们全都去死吧!”他发出一声树语的低吼。这沉闷的噪声,就像木片互相刮挠的怪音,让人难受不已。所有青阳镇熟睡的居民都被弄醒了。但并没有人出来看热闹,他们反而是默默地躲入早已准备好的地下室中。
青阳玄市虽然是宋家的地盘,但在玄市之外镇上发生的争斗他们并不过问。这镇子上也不是一次两次发生玄门争斗了。以前也有过出来看热闹的,只是好事者都已经死了。
伴随着怒吼,木飞将手中的神火鼎丢出,直砸宋如海、勾猪等人。这些人类一次一次地勾起他的怒火,仅仅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兄弟”。他无法理解这些人类的行为,同时又为反复的挫败而愤怒不已。
他内心对这些人类的憎恨已经超越了完成任务平安返回的渴望。无论如何暴露身份或者引来人类修士的追杀都无所谓了。
只要能让这些人类受到教训,让他愤怒的恨意得到释放,他做什么都可以!
“神火鼎,收!”就在那团烈火扑到头顶不到一丈之时,勾猪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着火了,宋如海终于把口诀念完,头顶的火鼎瞬间消失了,只剩下空气中一团带着烟味的热浪继续涌下,但那股猛烈的冲击已经没有了,只是如同从头到脚被淋了一个热水澡。但如果宋如海再迟上半秒,这一帮人非被砸成肉饼不可。
“修罗血术,根吮天地!”
无数的须根从地面上破土而出,覆盖了方圆数里的地面。乍一看宛如一地发芽的庄稼。但这些须根就像蛇一样将众人缠住,勾猪立刻感觉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完全动弹不得。
根上立刻长出尖细如棘芒一样的利刺,扎入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皮肤,深入血肉之中。浑身上下的恐惧比痛苦更是可怕。
“马上我就把你们的肉身吸收干净,成为我树体的一部分!”他改用中土人语。
只有这些人浑身颤抖,在恐惧中死去的感觉,才能弥补得了他这一夜的挫败。
他的须根四处蔓延,缠住了四个翠玉宫的男女弟子,缠住了树皇,也缠住了不少惊慌失措的青阳镇人。
要彻底把树皇吸收干净并不太容易。那个该死的木盾,他如果不施以全力无法破解。偏偏在此处,树皇旁边几个忠心耿耿的人类各种骚扰,让他有力也无法使出来。
但若是吸收掉这几个玄门筑基弟子,和青阳镇几百个凡人,木飞觉得还是绰绰有余的。直接吸收人类的血肉之气,尤其是玄门弟子体内的真气,那滋味比一般的人类强上太多了。
勾猪明显地感觉自己的真气和生机都在毫不留情地流失,而且,流失的速度还在不停加快。自己就算是巅峰的状态也不可能挣脱这些坚韧的须根,更何况自己早已重伤无力了。
“就这样去死了吗……”勾猪的意识渐渐淡漠,但想到这个死字,他忽然又振作了起来,“如果我死了,那个女人岂不是也得死?”
“是。”
“我和那赤火老者较量一招已消耗不少。如今状态远不在巅峰,对付这个树怪的确有些难。”|
勾猪的脑海中又一次响起了碧落圣女的声音。他立刻兴奋得要几乎要大叫起来。
“喂,大姐,难不难都总要试试吧,难道你坐等我们两个一起死?我们一起黄泉一日游?我小命能值几个钱,你做仙人这么多年,就这么甘心死了?”
忽地,勾猪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意识中看见圣女的存在,他以前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状态。
勾猪稳定住了心神,强行稳住了残余不多的真气。
这是一片独特的天地,四周都是苍茫的夜,地上一半是仙境一般的翠玉宫,另一半则是凡俗之地青石街,仿佛是他梦中所见。
青石街上有一片残垣断壁,那是一座破落了一半的瓦屋,屋中铺着一床草席,枕边有一个破旧的陶罐。陶罐里藏着的,自然是他前半生的积蓄,那几十两银子了。
但这一片破落的地方却在整个大地的核心地带,被周围各种放大和扭曲了的奇怪物体重重包裹。勾猪明白,这里终究是他师父抚养他长大的地方,是他内心最重要的隐秘之处。
只不过现在和记忆中不一样了。那草席上,竟然缠绕着一大团绿色的藤蔓。碧落圣女连菱雪白的身躯,便端坐在他的破草席上,被这些绿色的藤蔓包裹着。只在缝隙中露出一道低垂如瀑的黑发,和一片雪白圆润的裸肩。
那团植物的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青色真气,似乎依然在他的识海中吸取力量。
这片天地已经不同往日了。
空中黑云翻滚,犹如万马奔腾,狂暴肃杀的风呼啸天地。
更可怕的,是那些混乱的黑云之间,有无数巨大的如蛇尾一样的怪物低垂下来。这些东西仿佛在不断地吸收着天地灵气,整个天地万物都在飘摇中变得越来越虚幻。
“难道我看到了自己的识海?”勾猪听说虚丹圆满之后,修士将可以自由出入识海锤炼金丹,便称为紫府境界。
“识海是你的,可看到识海的人不是你,而是我。”盘坐的连菱打断了他,“即将化为虚无……”她身周缠绕的修罗兰藤蔓逐渐展开,在空中如同游龙围绕她飞舞。她站起身来,以右手为刃,往左手脉上一割,一道寒光闪过,她雪白如玉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然后是一股滚烫的血从血痕出涌出。
她将手一甩,顿时那些滚烫的血,围绕自己撒成了一个圆圈。那些血就像油一样,落地即燃,腾起青色的火苗。
随着鲜血涌出,连菱原本雪白的身躯,连一点点淡淡血色都不再存在,更显得苍白了。但这苍白的病态,却更显出一种凄绝之美,美得无法形容。
“流这么多血,你不会死吗?”
“你不死,我就不会死。”
034 俯首臣服愿从龙
(034俯首臣服愿从龙)
宋如海和木头冲了上来。木头还是树身,手中宝剑挥舞,简直和斧头无异。
一剑下去,碗口粗细的树根立刻被砍断了一半。
巫瑕和肥牛过来帮忙了。肥牛经过了突破,已经跃升到筑基二重巅峰,身上的伤势也几乎痊愈了。众人七手八脚一阵乱砍。
除了勾猪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见连菱,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把这个树妖折腾成了这样。也许这个树妖本来就是什么天地不容的怪物呢?也许他的什么术法反噬了自己呢?
管他,乘机把他砍死!
木飞感觉自己的生机在迅速地流失,树根处的剧痛也是如大风下的海浪一般不休地翻滚。他与地面的联系已经不如正常的百分之一。如此下去枯死在所难免了。
身为一个树妖,生于天地间,死于天地间,这本来是无所谓的事。但他不甘死得糊涂。一次瓮中捉鳖的简单任务,何以最终惨烈至此?
他忽然醒悟了。因为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他的目标竟然会拥有树皇之血。这些无关的人类为了这个树皇拼死搏命,看似愚蠢可笑,其实非也,这是就是气运!树皇这种生命,自从诞生天地之起,就有天地大气运加身,这种气运更不不是他这种凡树所能领悟的!无论陷入如何的险境,天地都会庇佑他,他迟早得借着这无与伦比的大运势回到妖界,一统树族!这也是整个树族的气运!没有了它,树皇就不是树皇,树族的前途也将不复存在!
而愚蠢如他,竟然为了讨好自己的族长,悍然决定诛杀树皇,想让族长继承皇位,自己也谋得后半生荣华。这是多么让人震惊的短视、无知、蒙昧!他内心泛起了强烈的悔意。
天命已定,顺天而为,方为智者。他在绝境之中,用低沉的树语喊出,声音犹如滚滚的闷雷:
“罪民木飞,本该万死。愿意效忠吾皇,矢志不改,求吾皇给我一次机会!”
在这里他虽然不能完成任务,却能追随树皇。虽然这样也许就永远回不了部落了,但他也将成为新任树皇麾下的第一名臣子。将来树皇回归妖界一统树族,如此巨大的功业岂不是有他的一份?这比苦苦追杀那些先天树体,想方设法回到部落的理想一下子远大了无数倍。
众生活着不就为了一份希望吗?无论他是一个人,还是一棵树。
这声音传入木头的耳中。本来奋力挥剑砍树的他内心中忽然一阵悸动。虽然什么“吾皇“之类的奇言怪谈让他一头雾水,但这声凄厉的喊叫却让他内心油然而生恻隐。树皇的血脉天生就对同族有一份仁慈之心。大概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支血脉才被众树尊为树皇血脉。
“你们停一下。”
“你个木头,你疯了吗?”
“停一下!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他愿意罢手了。”
“你信?”
“我信!”
勾猪站到了木头一边。因为他询问了连菱的意见。
连菱说树妖的忠诚就像金石一般难改,更何况是对树皇。他对树皇发过的誓说过的话是绝对不会反悔的。
树皇?木头居然是什么树皇?所以才引来这么恐怖的怪物?而且木头居然是怪物中的皇?
这么一大堆内容,他暂时还不能理解,但他知道这些信息的份量。他大致地将这个怪物的来龙去脉和宋如海等人交代了一番。
“你怎么知道的?”宋如海非常狼狈,他虽然受伤不算太重,但衣服却被神火鼎烧了一大半,几乎是衣不蔽体的状态。现在他看勾猪和木头的眼神也和看怪物差不多了。
“我当然不知道了。是这怪物自己说的。”
“他说了?我怎么没听见?”
“只有木头能听懂!”
经过一番争论和纠结之后,众人停止了下来。大家基本上认同了眼前的看似荒谬无比的事实,并都同意此事关系重大,要坚决保密。至于为什么这个树妖忽然溃败了,大家都自然地觉得这是“树皇“的神威。木头这个古怪的“先天树体“之中,似乎还蕴藏着他自己都不了解的力量。也许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显露出来吧?如果他这个先天树体来自树族之中的皇帝,那么他在生死关头放出了大招灭掉了这个以下犯上的树怪也就不奇怪了。
对此木头只能尴尬地一笑,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最后也搞得不是很清楚。
木飞已经恢复了人身。再三跪拜之后,他发誓要追随树皇。
勾猪在一旁打量了他半天,这个人依然是一个人,只不过经过恶战之后,身上已经片缕不存,而且满身都布满了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就像刚刚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了大半宿一样。其实这是青木龙蛇术留下的伤痕,他差一点点就要被这可怕的术法活活绞死。
这一阵上下打量勾猪其实是想看他身上有没有仙荷。看了半天,他身上除了伤痕之外再无他物。就算他有过随身的东西,估计也在恶战中毁灭了。不过这种实力强大的老妖怪,应该不会完全没有法宝之类的吧?
不在他身上扒下一层皮来,勾猪可真是心有不甘。就因为这个白痴妖怪的谋杀木头的计划,他差一点点,一点点就死了!要不是刚好在玄市买了丹药,又恰好突破恢复了伤势,他和肥牛两人今晚的那一次刺伤就必死无疑。还有肥牛更惨。宋如海和木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啧啧,“勾猪故意一阵嗤笑,“你口口声声说要跟你老大,一点表示不给就入伙?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没有啊!”
木飞没有抬眼看他。作为树族,天生就保持着一种对人类的骄傲。他虽然效忠树皇,他效忠的也只是木头体内那一半的树皇之血。对于木头之外的其他人,他虽然不再像之前那么不放在眼里,但也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但勾猪说得也不无道理。他虽然不懂人类的这些“江湖规矩”,但他既然表示要效忠,多少要拿出一点表示来。他又冲着木头磕了一个头,说:
“吾皇在上,若有什么罪臣能做的,只管开口好了。哪怕陛下要罪臣的树核,罪臣也可以当场剖出来献上。”
木头吓了一跳。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树核,但也知道这肯定是极为要命的东西。而且他生来就没怎么被人磕过头,立刻就感觉折了福寿,连忙把木飞拉起来。
“没有钱就算了。”勾猪眼睛一转,说,“难道连法宝都没有?比如,一把好一点的玄弓之类的……”
其实任何法宝都可以。只因为一个多月前大战贺仓实的时候,木头的老列弓被砍断了,他至今心痛不已,勾猪才联想到了拿弓举例子。
法宝这种东西,就算是筑基境界的修士也可以使用。过不了多久就是外院的排位大战,如果有了法宝,他们取个好排名的希望就大大增加。偏偏法宝又是只有主人自愿抹去其中的魂印,他们才能使用的。玄市上的他们怕上当受骗不敢买。现在一个高手就站在眼前表示效忠,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勾猪岂能不让他拿出几件法宝来“自愿“抹掉魂印?
木飞抬头看了一眼他的树皇。说到“弓“的时候,木头眼中露出一丝的兴奋。他略一点头,口中喃喃念出一阵低沉的树语,浑身上下泛处处一种暗黄色的光芒。接着他的身体变得虚幻,缩小、扭曲,光芒消失,竟然扭曲成了一张弓,在空中漂浮片刻,落在了木头的手中。
虽然我没有法宝,但是我可以自己变成法宝来表达我的忠诚!
“你怎么……”
木头正在奇怪,忽然感觉木弓的手上传来一阵低沉的震动。这种震动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却能自然地理解这些就是树语:
“陛下放心,我虽然暂时化为木弓,但灵智不变。如有需要,随时也能恢复原状。何况我身为树族,出现在人界,恐怕被人类修士觊觎。暂时伪装成兵器,也安全了不少。”
“好吧,那你暂时就不要出来了。”木头也用树语回答。他说树语几乎不用发出声音,只需要手上发出一阵震动就可以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天赋。
木飞化成的这张木弓看似就是一根从未雕琢的粗壮树枝,被强行弯成了一张弓,弓弦是一种坚韧无比的纤维扭结而成。这弓大小和他原来的猎弓差不了多少,但重量重了无数倍。这倒是更适合他现在筑基修士的体质。拿在手中,他顿时有爱不释手的感觉。
本来只想从他身上抠下几件法宝来,现在他把自己都变成了“法宝”,勾猪也只得无语,再也不理木头的这一摊子事了。
033 龙蛇业火焚树使
(033龙蛇业火焚树使)
她口中喃喃念起咒语,这火焰越腾越高。瞬间就以一种夸张无比的方式,点燃了这识海中的一切。勾猪感觉自己的眼鼻耳口,全身的触感,以至于全部的宇宙,都充满了这种令人震惊的绿色烈焰,撕裂着他浑身每一个细胞,空间和时间中每一个灵子,一切似乎都在分裂,在复制,在膨胀,他在这剧烈的阵痛中猛然清醒了过来。
原来现实和识海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的差距。识海中装着他记忆中的整个世界,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甚至他未来的想象,一切的万事万物,都装在他的识海里面。
这里面的事物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地呈现着。凡是他感受深刻的东西,都夸张地放大了。
凡是他不怎么注意的东西,无论那东西在现实中有多大,都离奇地缩小不见了。
而在他识海的中央盘踞的,正是碧落圣女连菱的灵魂。她用自己的血点起的青帝龙蛇火,一下子就湮没了他的整个识海,让他回到了现实。而现实之中,无论是他,还是圣女连菱,都只是天地中的一颗尘埃。万物恢复了他原本的大小。
天地平滑,消失了那种哈哈镜一般的扭曲。但他的意识,依然集中在眼前的连菱。连菱正站在他的前方,她手上的血液仍在流淌,四周的青火依然在继续蔓延,火光把她的玉背染成了一种翡翠一般的青色。
这些火焰烧掉了树怪生出的须根,但止于地上的部分。对于树怪在土地之下的部分,这青火是无能为力的。但这也让勾猪、宋如海和两个女孩都摆脱了这些能吸收生机和真气的可怕须根的束缚。
木头从他的身体所击出的大坑里爬了出来,他的浑身上下依然是紫色的木质,身上依然冒着火和烟,看上去并没有大碍,他的身体仿佛就是为了防御这种物理攻击而长成的,即便在缠斗中受了重伤,也一点都不影响他气冲斗牛的斗志。
青帝龙蛇的火势继续蔓延,在树怪所化的参天大树之前停止了,渐渐地围成了一个圈。这树的周围也结成了一种暗绿色的结界,阻挡了这青色火焰的入侵。
木飞的心情,已经由之前对这些人类的鄙视、不解、迷茫和无比的愤怒和怨恨,渐渐转变为一种被绝望包围的畏惧。
眼前这股绿色的火焰,显然不再是来自这些筑基的翠玉宫弟子,而是来自一个强大的生物——他看不见对方,无法知道对方是不是一个人类,但这个生物掌握的术法,简直是他见过的木系的最高神通。即便是他们树族中最为强大的那些长老所施展过的秘术,都无法和这些眼前的青火中蕴含的力量相比。
更可怕的是,这些火焰是某个强大无比的生物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而生成的。
他自忖作为一个树人,存在了漫漫八百年的时光,远比一个人类更知道这些强大的生命多么可贵。但对方居然将自身燃烧,仅仅为了一个和他们根本没什么必然关系的半树妖!
这些生物一个一个如此为了树皇!
到底是为什么!
但木飞虽然恐惧,却依旧是尊贵的树族,无论对方是什么生物,哪怕对方就是传说之中统领三界草木的青帝,也得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惹的!
他将所有的须根都收回地下,用气血结成护体结界阻挡着这火焰的侵蚀。全身一枝一叶根根竖起,无数的树手亮出了獠牙。
这颗参天大树仿佛变成了一个参天的刺猬。
人类啊,我也是经历过三十年前妖与人血战的树,即便是那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中,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会退缩!
既然对方燃烧起自己的生命,那就让她燃烧吧,只要能扛下这一阵燃烧,无论多么惨烈,对方终究要油尽灯枯,最终的胜利者依然会是他。
“木遁术,青帝龙蛇。”
这是连菱所掌握的最高术法,她是跨境界施展。如果她已经是金丹境界,那么只需要一滴血就能施展出十成的威力。但虚丹虽然在她的紫府中翻滚锤炼了多年,七色早已圆满,紫府也早已五气朝元,却依然是虚丹的境界,离着那化为实体的金丹始终有一线之隔。
这多年来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无数修士终生困死在紫府境界巅峰,难道自己也一样吗,这究竟是何原因?
历经这两回生死考验,她终于有了一丝感悟。一年之前龙骸谷之战,她还是耽于保住性命,虽然有了一丝破悟之相,但终究未成。而今危机在此浮现,她离大悟却是真真切切又近了一步。
“虚丹燃尽,紫府尽毁,金丹乃成。”
这感悟一闪而过,她双手结印,空中青木龙蛇之术如水银泄地一般地下沉。
勾猪刚刚还看到的四处燃起的青火,现在组成这些跳跃的火的灵子却沉淀了下来,化作一场暴雨,落在地面上,聚集成了一滩明绿莹莹的水面。他眼前宛如变成了一个湖,而圣女连菱绝美无双的背影,在这水面流动的绿色荧光的照耀下,如同一尊碧玉雕琢的玉像,双手合十地静立在水中。
这种液体一般的真气无视了的结界阻挡,无孔不入地渗入泥土。泥土中无数的植物生发出来。仿佛被这树怪庞大的根系所吸光了生机的一切植物,无论是一颗普通的樟木,还是路边无人注意的狗尾草,还是菜土中已经枯萎了的南瓜藤,这一瞬间都得到了青帝的浇灌。强大的生机像雨一样从空中浇下,吸收到泥土中。这些原本孱弱的生命,猛然变得强大起来,迅猛地生长,犹如龙蛇一般钻出了地面。
“这是什么术!”
木飞心中大惧,难道真有这么一种术法,竟然像传说中的青帝一样,让三界六道中的草木都为之臣服?
其实他也感觉到了这种臣服众生的力量,犹如泰山压顶一般。这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力量,让所有的草木众生都无法拒绝。如果不是他一样燃烧自己的生命,用自己身为树中贵族残存的那一点高傲勉强与之相抗,就算是他也早已臣服于这股力量造就的泥潭而不可自拔。
“根深则叶茂。”
仿佛掌控着青帝之力的连菱,口中喃喃念着不知道是咒语还是还是她的感悟。满地生长出来的各种植物已经完全不见了它们的本来面目,一株一株如龙似蛇地生长着,无视了对方周围的结界,直接顺着这树怪的树干往上攀缘。不一会儿,这棵参天大树的每一处都被这种怪藤给缠绕了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施展青帝龙蛇术了。上一次施展连三名长老她一次性诛杀。这个树妖的防御再厉害,也不可能与三名翠玉宫的长老合力相比。
“根浅则枯。”
连菱将双手缓缓抬高,举过头顶。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从缠绕树妖周身的那些数不清的藤蔓上传来。每一株藤蔓的力量看似微小,无数这种生物的力量合力就变得无比巨大了。
这力量缓慢得就像植物的发芽、生长,几乎看不出来,但又不可抗拒。一阵古怪的、庞大的根系和土壤摩擦、断裂的轰隆隆的声音从地下传来。这棵树与地面连接的部分土壤隆起成了一个锥形。然后是噼噼啪啪的声音,一大串紧紧攀附着的盘曲的根系硬生生地从土中被拔了出来,连菱打算将木飞这个树怪连根拔起!
死亡的恐惧终于涌上了木飞的心头。
他身经百战,就算整个树身被毁大半,他也能从根系中再度发芽成长,只不过要费劲重头开始修炼罢了。但如今这可怕的形势,竟然要把他连根拔起,这是要直接断绝了他的生机!
而他,甚至看不见敌人,只能感觉到一团强大的生命在燃烧。仿佛是凭空而生的天地之力,要把他彻底抹杀!
这棵树被越举越高,一串恐怖的远比树干和树枝更加庞大的根系被强硬的力道拔出了地面。
青阳镇上空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巨物——一颗巨大的、扭曲的树,连同一串乱麻一般的树根,被地上长出的众多的粗壮的藤蔓,高举到了半空中的月色下。整个镇子反而更安静了,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敢出一口大气。所有已死的人已经沉寂,幸存的人则在装死。
“根绝,则死。”
连菱冷冷地说出最后的判决,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呆呆的勾猪,用手一指,说,“你们去砍断他的根,他也就死了。”
木飞大部分根系都被拔出了地面,但还有一些粗细不一的根与土壤相连。他也依然在疯狂地通过这些根系吸收地气恢复自身的伤势,与青帝龙蛇的缠绕相抗。但这点连接相比,他的需求已经差了太多,只不过在苟延残喘罢了。
“兄弟们,砍啊!”勾猪拔出剑来,冲到前面,不管三七二十,冲着那些残留在土中的树根就是一阵狂砍。
035 路遇五行巡防使
(035路遇五行巡防使)
连菱的青帝龙蛇术早已停止,雨却没有停。
勾诛发现这落下的雨不再是青木真气所凝结成的灵雨,而是普通的雨滴。
她和大家一起站在雨中,但只有勾诛能看见她。其实这战之中,受伤最重的应该是她了。
“你没事吧?”勾猪感觉连菱身体的血都流尽了,现在她的皮肤毫无血色,比纸还惨白。
“你不死,我就不会死。”
连菱微微一笑,她还处在感悟金丹之道的喜悦中,完全忘记了身体的惨状。
勾诛脸上露出愧意,他好像把这位师父当成了自己的保命的底牌。
说完之后她的身体变得虚幻。勾诛心中怅然若失,想一把将她拉住再问问清楚。
“倒是你,自从修道以来,劫数不断,我得专门为你算上一卦才行呢。”
接着她的身体宛如青烟,勾诛一手抓了一个空,她的虚影就像风中的烟一样飘散了。
勾诛有些后悔.
但曾经故意往树怪身上撞,期望着树怪先对自己下杀手,逼着连菱出来。
自己一个男人,竟然用死来逼着一个自己也快垂死的女人出来拼命?
真是太卑微太可笑了,即便是为了救自己的兄弟,这般做法,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唯一的安慰是,他感觉脖子里边那根青色的藤还在。虽然生机很暗弱,但她还活着。
他决定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但要活着,还得变强!
“一定要尽快结丹!”
勾诛暗暗在心中发誓。虽然这样的誓他发过很多次了,但以前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这一次不同了。
记得连菱说过,如果他结丹了,那么他的真气就可以反哺修罗兰。
有了这种真气的反哺,连菱或许就可以更快地恢复吧?
“我们得找个地方去避雨了。”
宋如海望着眼前这座残破不堪,随时可能倒塌的客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雨变成了一场货真价实的暴雨。
原本的月色转眼就不见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闪电的瞬间才变得亮如白昼。
大风四起,电光阵阵,雷声隆隆。豆大的雨滴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勾诛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雨水流过脸上,迷糊了眼睛。不管怎么擦,雨落不尽,偏擦不干。
“我们回客栈避雨吧!”巫瑕在雨中大声提议,大雨掩盖了她的声音,大家几乎听不见。
“不行!”
宋如海看了一眼大风中残破的客栈。不但是客栈,连屋后的马厩都已经毁了大半。
看这破落的样子,根本不用想会不会漏雨,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他们这次出行是在雷雨众多的盛夏,随身行李是带了雨具的,只不过都放在在这间毁了大半的客栈里了。
“那去树下避避?”巫瑕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无论如何,站在这泥泞中淋雨总不是个办法。
宋如海连连摇头。
这个妹子果然是深闺里长大的,竟然连雷雨的时候站在树下容易遭到雷击也不知道。
“我们另找一家客栈,或者一户人家借宿一晚。”
宋如海作了略微合理的提议。
“等明早在镇上租马回去。”
巫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挤到了勾诛身边,把他的手挽住,每一声雷响她都会瑟瑟发抖。
一方面是因为冷,另一方面这一晚上她受的惊吓不小。
如果可以,她肯定会小鸟依人地靠在宋如海身边寻求安慰。但宋如海对她冷得就像一块铁,好在还有勾诛并不排斥她。
“我们是不是祸害到这里了。”巫瑕看着电光中苍茫大雨中一片狼藉的客栈和周围。
“错了,不是我们,是你那木头师兄手下的怪物。”
这货变了弓之后,它就成了一件死物,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勾诛甚至不知道自己挤兑他的话他能不能听见。
出乎宋如海的意料,无论他们怎么敲门,附近的客栈和人家,都是坚决装死不开门。
凡人们被吓怕了,谁都怕把祸水引进家中。
玄门修士互相争斗也好,降妖除魔也好,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他们可没少经历,能做的只有紧紧把门关好。
宋如海万般无奈,作为正道弟子,他们还真没胆子直接砸门进去。
最后,五个人挤着坐在一个屋檐下面。屋檐很窄,只有半个人宽不到。
他们脚下就是一沟春水。屋檐瓦缝中的水哗啦啦地流下,砸入水沟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几个人挤坐在这湿漉漉的墙边,也没打算再去别的地方,反正别的墙角也好不了多少。
“师兄,我冷。”巫瑕使劲往勾诛这边靠着,似乎想靠出点暖气来。
“忍忍啊!”
勾诛自己身上也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他总不能把湿衣服脱下来给师妹披上吧。
”这种暴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多半个时辰也就没了。”
其实他有点疑惑,这场雨下的时间已经有点长得过分了。
又是一阵电光闪过,巫瑕并没有什么反应,勾诛却是心头一紧,手已经紧握在剑柄上。
木头居然又打起了鼾。这么浑身上下湿透蹲在这么让人浑身都能起青苔的地方,他竟然也能睡着!
宋如海也和勾诛一样没睡。
“你看到了?”勾诛低声问。
“嗯。”
宋如海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连身边的巫瑕、肥牛都没注意到。
“那是什么?”
勾诛问。但宋如海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
“那是你的劫数来了。”
他意识中响起连菱的声音。
“不是吧?我刚刚才九死一生好吧?这还不够劫数吗?”
勾诛在意识中反问。
“不,这次不是生死劫,是牢狱劫。”
“牢狱劫?”
“嗯,你做贼多年,命里注定有一场牢狱之灾,这是跑不掉的。”
勾诛顿时噎住无语,心想我都是仙人弟子了,还欠着牢狱之灾呢?
“我刚不放心,所以把你算了一卦。你这回牢狱之灾生死无忧,只是要吃不少苦头。
“但吃了苦头,就算还清了你做贼的恶业。对你的修道之途有利。”
“就算我该吃苦头,那我这些同伍院的兄弟难道也做过贼?”
虽然已开始成了玄修,但他对命运因果之类从来就是信不过的。
“呵,”连菱在意识中温柔一笑,“所以吃苦头的只有你吧。其他人也就是吃一番惊吓。”
连菱说完这一句,意识也黯淡消失了。
勾诛一直关注着每一次闪电,那一瞬间总是整个天地都一片明亮。
“牢狱劫,是什么鬼!”
如果时间能在那一刻停住,人们一定会以为这就是白天。
只不过这白昼被无限缩短,一闪而过了。一般人根本就注意不到太多东西。
但偏偏就这一闪电间,勾诛看到有七个黑影,静立在远处路的尽头。
每一次闪电,这七道黑影都依然存在,而且越来越近。
直到他们到了十步之外。勾诛终于看清楚,这是七个人,全身黑色,身背蓑衣,带着巨大斗笠,就像无常一样站在雨中。
七股沉默的威压弥漫在大雨中,把这避雨的五个年轻人,除了熟睡的木头之外,都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六个筑基五重的玄门弟子,还有一个更强的高个,站在这七个人中鹤立鸡群,对勾诛而言深不可测。
他这个筑基三重的神识,能判断实力的对手最高也就筑基五重。再往上,他就无法感知了,除非对方故意显露实力。
036 逢遭构陷雷玄种
(036逢遭构陷雷玄种)
这夜深人静的,自然是善者不来。
勾诛立刻就想到了前半夜在玄市上抢雷玄木得罪的那一伙人。
而且这些人里,并没有那个使火遁术的老头和那个少年,说明这些人只不过打头阵的罢了。
现在连菱非要自己渡劫消灾,又不可能再出来挡驾,生生死死都只能靠自己了。
既然只是一颗烧焦半边的板栗,那还给他们就好了,勾诛决定做什么事都是保命优先。
虽然说连菱说这场劫数无关性命,但他要是作死的话多少卦象也挡不住的。
别说他还不知那颗雷玄木种子的价值,就算那玩意是黄金,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去换命。
“这几位道兄。“
勾诛壮着胆子起身拱手,他并不想因为这件事再牵连自己的兄弟们。
“你们是来拿这颗种子的吧?”
说完他伸出手来展开五指,那颗雷玄木种就在他的掌心。
虽然说一片漆黑看不见,不断有电光闪过,就像白天黑夜正在交错,倒也不影响交流。
一个黑影低头看了一眼勾诛手中掌心的东西,然后对着领头的瘦高个点了点头。
高个静静走过来。他手中有一块白色的手帕,隔着这块手帕他轻轻地将把勾诛手中的种子捏起,仔细看了一下。
然后他用手帕把整个种子都裹住,手心轻微一震,发出一线光芒,种子连同手帕都已经消失不见,很显然被他纳入了仙荷中。
之前玄市上,那个少年虽然也是很想拿走这颗种子,但他也是愿意拿一万枚纯阳丹来换的。
但现在这个瘦高个将东西拿走,却是丝毫没有要掏钱的迹象。
但勾诛心里明白,这种敌强我弱完全一边倒的势态,怎么可能正常交易!
早知如此,在玄市上就不应该听连菱的。将这可这颗种子卖一万纯阳丹,可划算太多了!
果然女人的建议,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女神,都不可轻易采纳。
女人好像做什么事都是凭感觉,根本不考虑后果。
其他的兄弟也是呆若木鸡地看着勾诛手上的宝贝被堂而皇之地拿走。
宋如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可是大商家出身,虽然知道玄门的江湖实力为尊,但看到这种几乎是明抢的生意,还是不太习惯。
木头似乎想要发作,但是被宋如海用眼神制止了。
木头手上也有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树妖,要是和这伙蓑衣人对决还真是胜负难料。
但宋如海知道一个树妖在人界出现能引起的震撼。
到时候惊动了更多其他宗派的玄门弟子来猎杀,把他们牵连进去就后患无穷了。
还是息事宁人最好。
奇怪的是这几个人拿走了雷玄木种,却还站在雨中似在互相交流,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勾诛心头浮起一丝不祥之兆,不由得想起连菱的预告。难道果然是在劫难逃?
“请诸位把佩剑、传音玉简、仙荷等随身物品都卸下,跟我们走一趟吧。”
一个矮个蓑衣人冷冷地说。
“什么?”
勾诛还以为听错了。这是打劫?是绑票?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明目张胆地洗劫,洗劫完了还连人都要带走的强横劫匪!
“我们是五行巡防使,你们最好乖乖地配合!”
“什么巡防使?”
勾诛感觉满头雾水,宋如海却是心中一紧,顿时感觉麻烦来了。
“请问诸位有何凭证?”
矮个掏出一块小木牌在手中一闪。也是刚好一阵电光闪过,宋如海看清了上面刻着两个字:
“玄巡”。
宋如海顿时感觉一阵头大。
劫匪还好办,生死关头,大不了把树妖放出去拼死一搏。碰到玄门巡防使,这事牵扯就越来越大了。
玄门修士神通广大,总有一些会叛出师门,甚至落草为寇,成为玄匪。
玄匪到处杀人越货,地方官府手下没有玄修就没有办法对付。
民间对此深恶痛绝,玄门的声誉也会被破坏殆尽,这是朝廷和玄门各大宗派都不能接受的。
名义上玄门都由礼部和兵部统一管理,朝廷当然有实力去消灭玄匪。
但是如今天下混乱,北方叛乱此起彼伏,海外的海魔不时入侵,大漠的风、尘两族对中土也是虎视眈眈。
朝廷到处救火,哪有空到民间来扫除玄匪?
为了对付玄匪和流窜人间的妖族,玄门就以五大宗门为主,划分了势力范围。
宗门之下的各宗派都被拉到一起签了一个契约。大家各自出一些刑堂弟子来“巡防天下”。
巡防使,就这样成了一种类似捕快一样的存在。
他们不但负责剿灭玄匪、降妖伏魔,也有权管束玄门各宗派弟子在他们势力范围内的活动。
得罪了他们,也就得罪了宗门,五大宗门的实力,远胜江湖上任何其他宗派,一旦开罪,后患无穷。
这就有必要解释一下何为宗门,何为宗派。
天下玄门都源出灵源宗,最早是灵源宗的弟子建立了阴阳宗和魂宗。后面阴阳宗的弟子又建立了五行宗和极武宗。
这就形成了东胜神洲玄门的五大宗。因为这五宗渊源最长实力最强,也只有这五宗才被尊称为“宗门”。
五大宗门也不断有后世成名弟子自己开山立派。
比如翠玉宫,就是五行宗的成名弟子,人称“后天青帝“的木遁绝世高手秦尊阳在五百多年前占据了翠玉峰后开创。
不过这些后世建立的势力,不再有实力足以与五大宗门抗衡。他们只称自己为“宗派”。
天下宗派,名义上都归属于五大宗门。翠玉宫名义上也就归属于五行宗宗门。
五行宗牵头的这一支“巡访使”就称为五行巡防使。
翠玉宫既然属于五行宗,所在的青霄山脉一带也被列为五行巡防使的巡防范围。
青阳镇的玄市虽然是宋家开的,但宋家经营玄市等生意也是颇受五行巡防使的管束。
所以宋如海对这些巡防使也有所耳闻,深知染上了他们有多麻烦。
但其实巡防使真正重点并不在打击玄匪和妖魔。
他们是宗门内各派势力捞取资源扩充地盘,打击异己的绝好工具。
很多低级修士对这些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敬而远之。
“不知诸位巡防使因何要带我们走一趟?”
宋如海也不太明白。
出动巡防使拿人不是小事,他们几个下宗外门弟子,又没犯事,为什么会惹上巡法使?
“哼!”那矮子一声冷哼,“你们少装蒜,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
勾诛这下也明白了过来——他居然是碰到了玄门官差?
要知道他在青石街行窃那么多年,大小作案不下数百起,还从来没有被官差拿到过。
不做贼这么久之后,他反而落到了官差的手里?这就是连菱说的难逃的牢狱劫?
这时另外几个巡防使哗啦啦一抖,手上出现了一堆玄铁锁链,似乎就要冲上来锁人的样子。
宋如海也不客气,手按在了剑柄上——让他不明不白地进班房,他当然不会接受,就算是玄门巡防使,也是得按规矩办事的。
“又是几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啊。”
“今天爷又手痒了。”
几个蓑衣人冷笑了起来。这几个翠玉宫服色的年轻人实力最高的,也只在筑基三重巅峰,这完全是被他们碾压的份儿。
如果对方实力极高又想拒捕,那可真是大麻烦,但这种鱼腩拒捕,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好玩的猫虐老鼠的游戏。
那领头的高个把手挥了一挥,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这高个实力远超他们,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造次。
高个抬起头,正气昂扬地说道:
“我们接到诉告,有人在青阳玄市上行窃,盗走雷玄木种一枚。”
话音刚落,在翠玉宫这几个弟子中就炸了锅了。
“放屁!”
勾诛顺手牵羊无数次,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诬陷!
他以前拿东西出钱的次数可不多,这次他史无前例地出了两千五百枚纯阳丹的真金白银。
更罕见的是,这些钱还不是赃款,是他自己炼玄阴丹换来的,一分一厘可都是他的血汗钱。
偏偏就这么一回,他就被“诬陷“成了窃贼?
就算是劫数,他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种子是我们花钱买的,他们抢不到手,居然反告我们一耙……”
“太没天理了吧!”
“居然有这么无耻的!”
只有宋如海还算冷静,他知道和这些巡防使发泄情绪是没有用处的。
“诸位巡使,这只是一面之词,没有证据的话,怕还不能拘我们过去吧?
“若是要让我们协助调查,倒是可以。但我们还得先回翠玉宫,待外院长老同意过才行!”
037 百口莫辩入囹吾
(037百口莫辩入囹吾)
巡防使虽然权力大,但也不是想抓谁就抓谁的,否则的话,巡防使到处抓人,其他宗派岂不是都成了五大宗门随便揉捏的软柿子?
这样的话,这些下属宗派早就撕毁契约不干了。
天下的玄门正宗虽然都是师出这五个大宗,但各自都有着不俗的实力,也是独立存在的。除了尊宗门为师长,遇到强大势力的挑衅需要宗门出面之外,和宗门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关系。
“证据?”这个瘦高个倒似乎有点诧异,“刚刚这位小兄弟不是给我了吗?”他指指自己的手心,意指刚刚勾猪给他的雷玄木种。
勾猪和其他的师兄弟妹都几乎要气炸,宋如海毕竟是生意人出身,依旧能按捺得住性子慢慢解释:
“我师弟虽然拿出了这枚种子,但也不能证明这就是他偷窃来的呀。此物确实是我这位师兄以二千五百枚纯阳丹买来的。我们这些师兄弟都可以作证。”
“哈哈,“巡防使中一个矮个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没见过一伙贼,自己人给自己人作证的。”
“你……”木头已经火大得很,几乎就要冲上去,被宋如海拦住了。
勾猪强按住火气,说:“这颗种子,是我从一个叫洪如是的儒门弟子那里买来。”
没想到对方又是一阵嬉笑,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忍不住笑。
儒门弟子,几乎全都是厚土贵族,他们被称为垚人。这个垚字是相对于“土人“而言。
居住在东胜神洲中土平原的这一群人,常常被称为中土人,后来他们便以“土“为自己的族名,建立了厚土王朝。但厚土王朝的贵族们自认为自己是人上之人,便称自己为垚人,意思是他们不是普通的土族人,而是土人之上的土人。
无论是儒门,还是垚族人,都以王侯将相为贵,以商贾为贱。而且儒门和玄门之间的对立关系也是众人皆知。
现在勾猪说一个儒门弟子跑到玄市卖东西……这就和说一个皇亲国戚跑到大街上讨饭差不多了。这些巡防使当然免不了一阵嬉笑,心道,这几个小贼连最简单的谎也说不圆。
那领头的瘦高个儿看起来倒是性子还可以,他不露声色地问:“不知这个洪如是,现在在何处?”
“这个……”勾猪不由得一阵语塞,那家伙当时见势不妙拔腿就溜了,问鬼问神也不知道在哪里,一阵气闷,悻悻道:“他卖掉这颗种子立刻就离开了。”
“那就是,无人可以作证了?”
“但我说的是事实!”
“好,“瘦高个缓了一缓,“既然是这位小兄弟花钱买来,为何刚刚主动拿出?”
“我看各位还是和我们走一趟吧。”这个高个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这种极力给自己摆脱罪责但是连最简单的谎都编不圆的笨贼,他见得多了。
“其实除了雷玄木的事之外,”瘦高个又微笑着补充说,“我们还接到了这青阳镇有妖兽出现的报告,这一夜妖兽为害,青阳镇伤亡过百,你们却偏偏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和妖族有牵连吧。”
这个人这样说话,也算是赤裸裸的威胁了——意思是我们来到这里,不只有雷玄木种失窃的小事,也有妖兽毁坏青阳镇这样的大事。小事你们不认,可以,那就别怪我把大事的屎盆子一起扣在你们头上了。
“真是放屁,我们和妖兽拼命的时候你们不来救援,等妖兽跑了,你们来了!”
“哦?”这人听到“拼命“两字,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鄙夷,他怎么都不相信这些最多不过筑基三重的年轻弟子,能和一头妖兽拼命。
但他也习惯了这些年轻人喜欢吹个牛之类的。
“妖兽出现在青阳镇的事我们自然会继续追查。但眼下还是请诸位把随身物品都上缴,跟我们走一趟,有什么要说的,到青霄巡防处再慢慢说去。”
“跟你走个熊!”木头破口大骂。这时他的木弓里传来一阵只有他能觉察到的振动,又是木飞传出来的树语,“要不我出来,把他们全部杀掉?”
木头拿不定主意,望了一眼宋如海。宋如海看他手里紧握着那张弓,自然明白了木头的意思,连连摇头。
偷东西虽然是颜面丢尽,但毕竟不是大罪,按他对玄门巡防使的了解,巡防使捉拿任何玄门修士,最多扣留一天就必须通知该修士所在的宗派,然后由宗派刑堂派人,将犯人领走予以惩戒。
所以这些巡防使将他们带走,就算最不济把罪名坐实了,也是由翠玉宫刑堂派人来把他们带回翠玉宫惩戒。翠玉宫对自己的弟子一向护短,这种小偷小摸的惩戒,无非也就是由刑堂长老训诫几句,然后关上一两个月的禁闭了事。
如果让木头把木飞给放出来杀了这几个巡防弟子,就变成了诛杀巡防使的大罪,就算只是打残了,玄门弟子勾结妖族也是重罪,搞不好这一夜血战死伤的那上百名凡人的命也得算他们头上。
宋如海狠狠地盯了一眼木头手中的弓,然后重重地摇了摇头。
木头平时极为听话,和宋如海也很有默契,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用树语回复木飞说:“你藏好,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出来!”
“遵命,我的陛下!”以树族的那种忠诚,就算有人把这弓烧了,木飞也不会出来了。
“我们先忍忍,“宋如海说,“跟他们去巡防处呆一晚。如果正常的话,明天翠玉宫刑堂就会来人把我们带回宫去。”
虽然勾猪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如此。
众人一下子都只好默默把嘴里牙齿咬得吱吱格格直响,很不爽地把翠玉宫的佩剑拿出来丢在地上,却不敢再顶撞一句话。
然后被交出的,是传音玉简,更让勾猪心痛的,还是宋如海和木头的那两个仙荷,虽然已经花了几千,但至少还有五六千纯阳丹在那里面。
不知道这帮巡防使会不会雁过拔毛,或者干脆就是中饱私囊一分不退了?
他在江湖上了解的官差,手脚可没有几个是干净的。这些玄门巡防使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
“妈的,逼急了老子再做回贼去……”他心里暗暗发誓,要是这帮人敢从中贪他的钱,他就做回贼去,直接把那狗屁的巡防处给洗劫了。
这时雨也停了,巡防使点起了火把。有人清点他们丢在地上的物品,一一记录之后,又让勾猪等人在记录页上签字画押,把东西收进一个仙荷中。
接下来就是搜身。
勾猪这才发现那个人中竟然还有一个是女修,她负责对付肥牛和巫瑕,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确定她们身上再无凶器。
勾猪也是如此,他怀里贴身作为最后手段的毒匕首“半尺寒”,三两下就被摸了出来。唯一幸运的是,他手上带着的那个铜箍,其实是细铜丝扎成的,紧紧贴着手腕,没有被发现,逃过了这一劫。
勾猪被搜身过后,立刻就感觉膝盖一软,是那搜身的巡防使在他膝盖后踢了一脚。
此人筑基四重的实力,脚风犀利,踢的位置又直袭关节特别刁钻,勾猪哪里承受得住,立刻就往后倒去。接着他只感觉自己的两只胳膊被往后一扳,几乎差点扳断。咔擦两声,一副冰凉的仙人镣已经把自己的两手紧紧卡住。
“起来吧小子,“拷好了手铐,那巡防使往他屁股上踢了两脚,“还要大爷我拉你起来?”
勾猪行窃多年第一次成为犯人,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当自己把兵器丢了出去,然后再老老实实地带上仙人镣,自己也就真的成了可以任人揉捏的柿子。
仙人镣不但坚硬沉重无比,而且还天生带着一种压抑修士道行的能力。勾猪感觉自己经脉中的真气都被这仙人镣侵入人体的气息给阻滞了,现在他也就只剩下一个凡人的实力。
但他也给自己留着最后的底牌。掌心一共九枚冥界兰的种子,那些种子微小如尘,在发芽之前毫无灵气波动。
如果谁非要以为他被拷了就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他也会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巫瑕已经哭了起来,她长到这么大,是第一次被当做犯人对待。带上这冰冷的铐子,对她已经是极大的羞辱了。
038 云海独立孤傲峰
(038云海独立孤傲峰)
这种仙人镣把每个人的手都捆到了背后,然后手铐上连着一个长长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被拿在一个巡防使手中。
那个瘦高个手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物件,他将这东西往空中一丢。顿时这玩意急剧扩大,变成了展翅足有三四丈的一只巨大的鹤。
不过这鹤并不像真鹤一样灵动,看似十分呆板,倒像是一个巨大的傀儡一样,它在空中展翅,翅下生风,力道极大,所至之处,大风吹得树木摇晃,满地泥浆碎石乱飞。
这竟然是一个巨大的飞行法宝。
勾猪首先想到的是,这东西不知道价值多少,恐怕也是上万枚纯阳丹了。
乘着这巨鹤掠过低空,七个巡防使一跃而上,瘦高个坐在鹤颈上操控,另外六人分别站在一双翅膀上。巨鹤的翅膀看上去也就是一块单薄的木板,摇摇欲坠,但是几个人站在上面却如履平地,一点也不见慌张。
倒霉的是五个翠玉宫的嫌疑犯。他们自然是没有办法跳上巨鹤,那鹤就是专门为七人使用而制作的。
这巨鹤全身有猛烈的灵气涌动,瞬间扶摇直上。
勾猪他们兄弟五个被背后连着的铁链一拉扯,在地上拖了几步,也强行给“飞“了起来。勾猪的手是被锁在背后的。这一猛力拉扯,一双胳膊差点废掉。
真不知道肥牛会怎么样……她可是最重的。两个女弟子倒也有点骨气。巫瑕之前委屈得哭了一会,这下被吊在半空,却一声不吭了,肥牛也一样。
虽然姿势尴尬,但这是勾猪第一次飞了起来。
翠玉宫附近不允许飞行,但在翠玉宫禁飞区域的边缘,有一些山峰是专供起飞用的。勾猪也见过像这么巨大的飞行法宝,就像大鸟一样从绝顶上飞走,但他还从未亲身体验过。
每次他站在山峰绝顶,眼前是空旷无比的空间。他就会油然而生像鸟儿一样一步跨出,飞跃这巨大空间的欲望。
但玄门修士只有修炼到虚丹境界,才能以自身神通使用风遁飞行。
从筑基跨越到虚丹的过程叫结丹。
结丹有多难?以翠玉宫之大,近万弟子中,成功结丹的,也不过五六十人而已。
没有结丹的修士想要飞行,就只能靠飞行法宝了。飞行法宝不但价格极其昂贵,而且需要消耗纯阳丹才能飞行,这可比租马要昂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飞行法宝可以说是一类巨大的吃钱的怪物,一般的外门弟子除非本来就是巨富,根本不可能消费得起。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
巡防使们的木鹤扶摇直上,淡淡的晨曦下的青阳镇一眨就变成了漆黑起伏如海浪一般的山脉边缘一块小小的棋盘。
勾猪只觉得全身都被大风包裹着,而且这风在急剧地变冷,很快他脸上已经结满了霜,他好在体内的真气虽然依然被仙人镣压抑着,但尚能在体内勉强抵御这寒冷,不伤真元。
但纵然有真气护体他也冷得浑身发抖。换了凡人,早就寒气入体被冻死了。但眼前的景色,却是宁静优雅得让他窒息。
他们已经飞跃到云上。东方红日初生,祥光万丈,将半片天空染成一片淡淡的金黄。平时形状怪异的云,在眼前竟然变成了一片巨大的白色的平原。
只不过这平原上偶然也有各种稀奇古怪的起伏。
勾猪感觉他简直要被空中的纯阳灵气给包围了,但谁也不会想要飞到空中来修炼,因为飞行消耗的纯阳真气将远超过吐纳所得。
《释门诸天论》中说,天有二十八重。
现在他们的高度估计已经到达第一重天——四天王天了。只不过还没有跨过天门,他们就和天人们有时空上的隔阂。和人界凡人们同样日升日落的一天,对天人们来说,感受却和人类的五十年一样漫长。
所以这里天人的速度比凡人快了一万八千多倍,他们纵然在这里遇到天人,也只会觉得是一些高空中虚无缥缈的流光。而对仙人来说,人界的空气只是他们的土壤,这些凡人就是土壤下坚硬的岩石。双方根本无法有交集。
飞跃这片如羊脂一般的白色平原,勾猪注意到前方有一连串的黑点。这些黑点越来越近,变成了一连串在这羊脂一般的大海中露出水面的黑色岛屿。
这些其实是青霄山脉中的山峰。
有时在翠玉峰附近诸峰峰顶也能看到这种云海的盛景。这些地方都是风水宝地。因为天地相接,无需飞行就能吸取大量的天地灵气。
这些巡防使飞行的目标是这群岛中的其中一座,飞近之后,勾猪看到的是晨曦之中一座巨大陡峭、绝壁入刀的石峰。石峰的峭壁上露着光秃秃的黄色岩石,就像一大块凸起的肌肉。
山顶上却有一片郁郁葱葱,大概方圆半里的狭小的落脚之地。
从远处看青霄山脉这一连串山峰似乎靠在一起,但近了才发现其实距离极远,相距都有数十甚至百里之遥,这些高过云端的山峰都是风水宝地,自然都有不同的宗派占据。
往东百里那密集一片的众峰也就是翠玉宫的势力范围。翠玉峰赫然就在其中。
这座石峰是因为四面都太过陡峭,上下不便才空闲出来。玄门修士在炼成仙体之前都和凡人一样要吃喝拉撒。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虽然灵气充足方便修炼,但是要长期居住就大为不便了。
何况这里也不是没主的——此峰名为孤傲峰,本来这里在翠玉宫势力范围的边缘,应该也属于翠玉宫的地盘。
但是五行宗借着建造青霄巡防处的借口,不动声色地把这个遗落的宝地给占据了下来。
孤傲峰上几乎空无一物,只有峭壁边缘一片连在一起的三四座石屋。这些房子一看就并非是民间的工匠建造——这么陡峭的山峰,不要说运送建筑材料,甚至连匠人都很难上得了山。这些石头屋是有玄门高手用金土系的遁术切割雕琢岩石,把岩石内部掏空建成,可是费了大功夫的。
巡防使虽然权势颇大,却也是一份苦差。为了吸引人手,作为青霄巡防处的巡防使,最重要一份重要的福利,就是可以独占这座高山修炼。这里天地灵气的富集程度虽然比不上青霄龙头翠玉峰,比起一些小宗派的地盘那可要强太多了。
石屋虽然不小,但监牢就占了一大半的空间。一般的玄匪被抓来,都会关押在这里的监牢中。监牢中有特制的玄铁枷锁,上面有压制真气流动的禁制,一般的犯人很难突破。
就算真的有人逃出了监牢,面对着绝壁无路的山崖,除非是虚丹境界的修士能御风飞行,否则也只有跳崖的份儿。
虚丹境界的玄匪不是没有,只是有也不会关押在这里。这个地方巡防处太小,只能处理筑基级别的玄匪和异兽与灵兽之类。从妖兽开始,就不可能被关押在这里了。
“犯人登记一下,放监牢里去。”为首的瘦高个姓唐名肃,他回收了木鹤,将蓑衣解下。终于摆脱了一身的潮湿。
石屋里干燥清爽的感觉让唐肃舒坦得不自主地伸了一伸胳膊。他身材修长,取下斗笠后露出一张俊朗的脸,一双锐气逼人的眼神里,闪烁着远超他年龄的成熟感。他其实非常年轻,不过十七岁。正是云天城人人称道的天才少年,被称为“云天之骄”。
他才十七岁,竟然就修到了筑基七重的地步,真可以说是当世罕见的玄门骄子。
和宋如海一样,他其实也是翠玉宫的外门弟子,同样是一级伍院。只不过他一进入翠玉宫就被刑堂长老看中,直接收为刑堂弟子,然后送到五行巡防处历练。
五行巡防处,虽然是五行宗为主管理,但成员却是从从属于五行宗宗门的各宗派中选拔。尤其这是在翠玉宫势力范围的边缘,也不可能不安插翠玉宫弟子。
有犯人抓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登记入册。但他来到这巡防处担任掌印使之后,发现手下都是一帮老油子,有时根本就不守规矩。他才不得不故意强调一下。
“放心啦!”那个矮个子心中不耐烦,却也嬉皮笑脸地应承了。
其他的巡防使都各自去住处休息了,唐肃不放心地看着着矮胖的老油子就像牵狗一样牵着五个犯人往临时监牢走去。他忽然想起,犯人登记入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这些犯人所在的宗派刑堂,让他们尽快来领人。
“至于通知翠玉宫刑堂的事,”唐肃对他挥了挥手,“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我明白啦!你自己就是翠玉宫刑堂的弟子,还用得着我费事嘛。”胖子不耐烦地抖着一脸肥肉,摇头晃脑地远去了。
039 铁牢独囚一重犯
(039铁牢独囚一重犯)
唐肃略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待客厅中。这石屋中一切从简,屋子里的桌椅也都是石头顺势雕刻。这时那个绸衣老者悠然地坐在石椅上闭目养神。
虽然知道这个老头的实力深不可测,但唐肃并不惧怕此人。他毕竟是巡防使,背后是整个五行宗和师出五行宗的大大小小的支派。对方如果仅仅以实力来压迫他,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偏偏此人在拿着身份压他,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唐肃也只能干皱眉头。毕竟五行宗再强大,也是不可能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对抗。
对方的身份都刻在他拿出的那块黑色的铁牌上了,那上面刻着三个字:“玄铁卫”。
“玄铁卫”——一支皇帝的亲军,拥有着没人知道真实底细的强大实力。
任何人拿着玄铁卫的铁牌,就有随时凌驾于地方军队、任何执法机构之上的特权。就算自己身为玄门的巡防使,是朝廷认可的半官方执法机构,也在玄铁卫能指挥调度的范围之内。
其实如果办的真的是公事,也就罢了。此人让他办的案子,分明是一件不清不楚的私事!
老头说在青阳玄市上有东西被人偷了,却没拿出任何证据表明这东西真正是属于他的。
巡防使虽然是说是管理玄门弟子行走江湖的机构,但如非是为祸民间的玄匪,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也用不到巡防使出动。
唐肃出道时间不长,心性清高,再加上平日办事极有原则,一眼便知这些人在拿他们当狗来使唤。
可他除了心烦之外,却也无可奈何。
“你们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就关在监牢里。”他走到会客厅中,却并不面对那老者,而是自己望着石窗之外一望无际的云海。”至于东西,已经保存在证物房中。一日之后,我会通知翠玉宫刑堂的人来领人。我现在还要去追查妖兽,恕不奉陪了。”
这老头满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拍了两下手掌说:“唐巡使办事果然利索,真是名不虚传,你放心,这次人情,我家少主一定会给予足够的回报。”
“我按规矩办事,回报,恕不敢受。”唐肃将话说完,回头就走。
他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他急于离开,当然不是真的去找那口中的妖兽。青霄山脉数千里之广,这些妖兽神通广大,来无影去无踪,一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妖兽,他去哪里找?不过去青阳镇上随便查查罢了,离开了这孤傲峰,余下的随便他们去折腾,眼不见心不烦。
那老头想要借他之手夺回那颗珍贵的雷玄木种,他不得不让对方如愿。
但他也不是傻子——东西我拿来了,但我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亲手交到你手上,我唐肃的每一步都是守规矩的:人犯抓了;东西登记在册存放在证物房了,可至于有没有人擅自打开证物房私取证物,那就无人可知了。
那是那些手下和那帮五行宗的老油子的事情了。
他一个人驾着木鹤,离了孤傲峰。这种事一般都有一点油水。如果不把这些老油子全留在峰上,他们是不会满意的。
“哈哈,不就是一颗半焦的种子吗?”唐肃前脚刚走,巡防使之一的矮胖子便从石洞门口闪出。
这矮胖子名叫曾范,是一名五行宗宗门五德观的外门弟子。他年龄比唐肃大了太多,只可惜资质太差,而且生性顽劣,修到筑基五重中期就卡住了,从此再无寸进。但有了巡防处这个差事,能在这孤傲峰上多炼几枚纯阳丹,偶尔收点贿赂,过上这发不了大财也饿不死的日子,他倒是也心满意足了。
看着唐肃远去的背影,他油光发亮的胖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在曾范眼里,世上并没有不贪的人,只是有的人像他直白简单,有的人装得比较深——就像那个年轻的唐肃一样。
曾胖子把那那颗雷玄木中从袖子里掏出来,丢在了石桌上,他并不知道这老者的玄铁卫身份,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实力。
但他关心一点,这老头有钱,有钱他就给。这颗种子他压根就没有放入到证物房里去过,一直就放在袖子里。
在他看来,这颗种子市价能不能值三千纯阳丹都是问题。但对方愿意一次性给他一万!
这种好事,不干才是傻子。
至于证物房里有没有证物,几万年也不会有人来查。
“人犯呢?”这老头把玩着手中一个锦囊,里边传来玄阴丹滴溜溜相互摩擦的声音,“我们少主想见见人犯。”
“哈哈,“曾胖子开心地笑了,“好说。”
宋如海和勾猪等人都被拖到了一间石室中,这里的囚室还比较规矩,是男女分开的,巫瑕和肥牛被那个女性巡防使带走了。
宋如海、勾猪和木头被关在同一间,三个人都被吊了起来,脚尖在地上,脚踵却悬空,这样被吊着极为难受,他们三人手上的仙人镣都没有解开。那根后面牵着的铁链,现在被吊在了石顶的铁钩上。
“这他娘的什么鬼,比坐禁闭还难受。”勾猪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在翠玉宫的第一年入门弟子集训的时候,他也是坐过禁闭的。那其实真没什么,就一间屋子把他关起来,能吃能喝能睡,哪能像这样被吊起。
“你现在是囚犯好吧。”宋如海不得不提醒这个师弟。他一进来就期望着平平安安地等到翠玉宫刑堂的人来把他们领回去。他还从没这么感觉自己的宗派对他有这么重要。他可不像节外生枝,让他们给陷死在这里。”忍着点,别把他们惹毛,不然会被打……”
勾猪行窃多年从未失手,所以也没有坐过牢。不过他倒是有不少经常出入监牢的同行兄弟,所以对坐牢也有不少的了解。他也就不再做无谓的吐槽了。
“如果他们没来领人会怎么样?”沉默了一会,木头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这个担忧其实勾猪早就有了,宋如海也有。他们只是内心担忧,觉得说出来除了吓人之外也没有别的用处。但木头反应比较慢,刚刚才想起。
“这倒不至于。”宋如海安慰他说,“玄门正宗毕竟不是黑道。再说我们给外院发过求救的消息,如果始终不回,外院说不定会派人来找。”
勾猪并不看好外院,从那冷冷的“速归“两字他就能窥知一二。他还是比较看好自己。既然有了自己的担忧,他也就有了自己的打算。一把仙人镣就能锁住他?
当年真传弟子陈玄方,行事何其毒辣何其谨慎,也都没能锁住他。
乘着牢房内无人看守,他已经悄悄打开仙人镣上的锁扣。用的当然是他手腕上的那束铜丝,他多年来从不离身的开锁神器。
这东西需要耐心,慢慢尝试,打开任何锁都是花多少时间的问题,好在,这牢房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但他并没有把自己放下来,依然吊在手镣上。仙人镣的锁虽然开了,但依然是虚扣着。他没打算逃亡。
如果熬一天就能回翠玉宫去,又何必逃呢?
这山顶地形不熟,说不定连下山的路都找不到,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自己逃回翠玉宫,和等翠玉宫刑堂的人来接回去又有多少区别?
勾猪之所以把锁打开,为的只是给自己留一条万不得已的后路。
就在勾猪把锁扣打开了不久,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
那矮胖的巡防使另带了一个壮汉过来扭动了门外的一个机关,勾猪顶上的锁链便应声掉下,被那壮汉抓在手里。
“你们要干什么?”勾猪隐隐有不祥之感。
“你没想到你还有人特意关照啊!哈哈!”矮胖老头一阵狞笑:“恭喜你小子,可以住单间!”
好在那个锁扣的结构特殊,即使打开了锁,两边依然是和钩子一样扣在一起,必须向另一个方向用力才会打开手镣。所以两人拉着勾猪走到一间单独的囚室中,竟完全没有发觉勾猪已经悄悄打开了锁。
这一间囚室比三人合住的那间要狭小了不少,甚至可以说,不像是一个房间,只是一个略大的石洞罢了。
这里上下左右都是坚硬光滑的花岗岩,谁也不知道有多厚。没有窗,除了装着厚重玄铁门的入口之外,只有靠山外的一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石洞。外面有风灌入,呼呼直响。
他依然和之前一样被吊着,一束阳光从这里进来,刚好照在他的脸上。
他刚进了这没什么窗的囚室,眼前一片黑暗。直到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原来他的面前有几个石凳。一老一少已在那等候了。
042 受尽鞭笞出奇谋
(042受尽鞭笞出奇谋)
毕竟到那时,胖子只需要简单下个死手,举手之劳便又能得到一百枚。
勾猪没想到那少年的设计竟如此毒辣,仅仅因为玄市上抢一件东西这么小小的事情,竟然就非要把自己弄死不可。
他在江湖上行窃的时代也遇到过不少纠纷,大多数人都还是留一条后路的——一个人不管看上去有多弱,如果你非要把他逼到墙角,也很难把握他会不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所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这个垚族少年似乎对此全然不顾,而且非但不是痛快地杀死对方以绝后患,而是像猫玩老鼠一样,先将对方折磨到身心崩溃,最后再杀死。
这简直是一种变态的嗜好。
勾猪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倒霉至此,竟然遇到这种怪人。
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狠毒?”要是我能活着出去……”
勾猪在心中痛骂,“我非百倍还你不可!”
他不是没想过九枚冥界兰种一齐引爆孤注一掷,但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后手了,对方是筑基五重而且经验老道的选手,不一定就会死。
就算胖子真死了,这封顶上还有另外六名巡防使,他们一定会出手,自己肯定逃不出去,而其他几个师兄弟妹也被会被他连累。
但真要到了一百枚玄阴丹吐完,胖子下死手的最后时刻,自己便只能这么干了!
嚯嚯嚯……
那藤鞭依然在空中甩动。对此曾范经验丰富,他舔了舔嘴唇,他非常了解犯人受刑最大的惊恐,并不在于藤鞭真正扫过的那种痛,而在于鞭子在空中扫过,但并不知道何时真正落下的那种恐慌。
已知的痛苦,未知的时机,眼神中无法摆脱的恐惧,才是真正的享受啊。
啪!
算准那鞭子落下的那一瞬间,勾猪提起了丹田之气。
虽然仙人镣抑制着真气的流动,但他的丹田之气,还是有部分是可以调动的。
令人惊讶的是,勾猪没有把这为数不多的真气往挨揍的屁股上调动,去保护那已经血肉模糊的皮肤,而是生生将真气堵塞在胸腔,防止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想要活下去,只有这个办法了!
那个锦衣家伙设计的唯一漏洞,就是——只要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然也就不会有玄阴丹掉下。
只要一百枚丹不掉完,也就不会触发那个“杀了他就能再得到一大笔玄阴丹”的必要条件。
不过,显然那锦衣少年也不是没考虑到这一点,这种情况下,曾胖子肯定会用各种惨绝人寰的方式来逼迫他“惨叫”。
这过程中还要堤防不能不小心把他弄死。
一旦失手,对那个锦衣少年来说结果一样,甚至更好:他省下了很多钱。
“呃……”
这一鞭子扫过,勾猪发出的声音已经由惨叫变成了轻轻地一声“呃”。哪想,忍住惨叫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仿佛那疼痛之火在屁股上烧起的时候,瞬间就会蔓延到全身。然后这股全身烧火的感觉,就会自动化为一股猛烈的烟火,经过喉咙排出。
忍住不喊,勾猪的痛苦瞬间加了一倍不止,在他强行憋住之后,这股火重新散回到了身体中,然后浑身血脉几乎都涌到了皮肤上,化成汗水给涌了出来。
但这一回,那蛤蟆静止不动了。
曾范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勾猪还有这一招。
“你小子,还能憋住不喊?”
他怒了。他自以为这鞭子下去,手下的犯人就没有能克服恐惧不惨叫的,如果一个一个的犯人都一声不吭地受刑,那和他费力打一块木头有什么区别?
他的虐刑还有什么意思?
“竟敢不喊?”曾范这下真的恼怒了,运起浑身真气,鞭子就像雨点一样在勾猪身上落下,连抽了许多鞭。所到之处,衣服和皮肤都像纸片一眼碎裂了,溅起腥红的血花。
但还是白费力气。
起初那种不确定性的鞭笞,还真让勾猪有点无法忍受地要嚎叫,但这种无脑的乱抽,反倒是无所谓了。
勾猪第一次发现人的适应性其实是很强的,不管多么难以忍受的事情,连在一起硬撑似乎好忍了很多。
再这么抽下去,勾猪浑身都快要没感觉了,想让他惨叫也没有可能。
“你小子,老老实实地喊出来,完了我给你个痛快!”曾范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助的感觉。
他担心剩下的将近两百枚玄阴丹可能拿不到手了。
勾猪低垂着的头,慢慢抬起,那脸上好几道鞭痕就像是刀割的一样。额头上流下的血液,也顺流而下淌了眼睛里边。
他眼睑微启,眼睛已经一片血红,但眼神里充满戏谑的笑意:“你求求本大爷啊。”
曾范眼里露出凌厉的怒意:“你小子别嚣张,老子拼着一文钱也不要了,也要活剐了你!我看你能撑几刀!”
勾猪知道,这是真的。
在青石街到处都是这种头脑简单的家伙,给一点小钱,会乐得像一条哈巴狗。如果你惹毛了他,他不要钱、不要命也要弄死你。
勾猪明白这样撑着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我怕了你了,”勾猪吐出一口血来,瞳孔里刻意地透出对死亡的无限恐惧,似很无奈地说,“我给你一件东西,换一条命。绝对不止这点小钱。”
“放屁!你这等穷光蛋会有宝贝?再者说,你死了,东西哪样不是我的?”曾范对这家伙的行当是一清二楚——搜身的时候,这个家伙身上只有一把翠玉宫的佩剑,一把匕首,除此之外,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随身物品,连个仙荷都没有。
“有些东西可不是人死了就能拿到。比如极品的法宝……”
听到“极品“两个字,曾范顿了一顿,但立刻暴怒起来,“极品!笑话!老子连奇品的法宝都没见过,你能有极品法宝?”
“这什么好激动的,我先给你,你看好货再放我,不就完了。”
凡,奇,极,神。
这四个品级的法宝种,从奇品开始,法宝就很难被搜身搜出来了,比如宋如海的神火鼎。
这种法宝一般都自带隐匿空间,除非主人召唤,不会出现在现世中。所以,主人如果死了,法宝上的魂印淡化,但法宝却依然在隐匿空间中。
没有了主人,再也没人知道如何开启这个隐匿空间,这个法宝也就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勾猪说他有极品法宝,这并非全无可能。毕竟个人有个人的机缘,谁能知道呢?
何况,勾猪已经说了先把东西拿来给他看,他虽然连奇品的法宝都没见过,但一件法宝拿在手中,只要没有了主人的阻止,让他神识探入法宝内,那其中的灵气波动不可能是骗人的。
每品法宝不同的灵气波动,他曾范还是能大概估计到的,极品法宝中能感觉到的灵气,甚至高于一个紫府上人的威压。这么明显的特征他都感觉不出来的话,那也不用再玄门混了。
“我明白了,”曾范看了一眼勾猪手上的仙人镣,眼里立刻射出一阵寒光,“你想以唤出法宝为名,骗我解开你的仙人镣?”
想要开启隐匿空间召唤出法宝,要不可避免地使用法宝主人的真气催动,动用法宝的神通也是如此。但勾猪手上带着仙人镣,全身真气在体内流动都费劲,更别说出体召唤法宝了,一提仙人镣,曾范顿时起疑。
勾猪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我那法宝价值几百万纯阳丹,而且有钱你也买不到,白送你还这么费劲……这个,不用解开我的仙人镣,我就可以给你看。要是有假,你再剐我也不迟。”
“你小子,还真相信我拿了法宝就会放你?”
勾猪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当然,你要打死我,无非就是了那两百枚玄阴丹。我现在给你价值百倍的宝物,你拿了赶紧走人发财去,杀我有什么好处?”
“你说得不错。在这里牢里杀了你我也是惹上一身骚。你如果真能给我好东西,那就两不相欠。明天翠玉宫的人来领人,你便可以回去,不过……”
他话音一转:“如果你的法宝不是真货,后果,你也清楚得很……我耐心有限,你最好是不要再把我惹毛,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被你娘生出来。”
虽然曾范并不相信眼前这年轻的小子会有极品法宝这么稀罕的东西,但对他来说说,信上一信,并不吃亏。
“好。”勾猪不自在地往上线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担心会有人偷听。但这四面都是厚实的花岗岩壁的洞里,显然不可能隔墙有耳。
他低声说:“你收缴的东西里有一张木弓,你去拿过来,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极品法宝。”
“放屁,那只不过一张普通的木弓!”收缴来的东西,他都已经仔细检查过。除了仙荷按规定他不能私自打开之外,其他的玩意,他都仔细地摩挲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个巨大的木弓在那堆东西里非常显眼,他也想过会不会是一件值钱的玄门法宝。但结果令他非常失望,因为那材质真的就是一根木头,什么都没感觉到。
043 火烧木飞诛曾范
(043火烧木飞诛曾范)
甚至,没感觉到上面有物主的魂印。
“你觉得玄门弟子会背着一张那么大的弓在身上到处乱跑?做什么用?打野猪?”
勾猪心中窃笑,自己还真没说错,木头以前就是背着这样的弓四处去打猎的。
曾范自然不知道他们有多奇葩,勾猪的话也自然使他心中的天平起了微妙的影响:这个问题他想到过的,一帮翠玉宫的玄门弟子,为何要带着一张这样没什么用又占地方的东西?
“愚蠢不堪,还真以为极品法宝那么容易让人认出来?”勾猪不失时机地继续强调。
“好,你小子,”曾胖子终于心动了,“我去拿弓。不过你千万别想从这牢房里出去,除非你把自己变成屎,然后再从这个屎洞里滑出去!”曾范指指墙上那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洞,玄即出了这监牢的门口,将一扇半人高至少有一尺来厚的玄铁大门给锁上了。
勾猪又是一声苦笑。
这扇大门,就连自己也无法打开,锁是在门外的。他在这密闭的牢房里边根本连个锁孔都没有。
也就是说,这扇门只有门外才能打开。一旦外面的人将他有意或者无意地遗忘,他就真的只能变成这石头里的化石了。
曾范果然到了证物房,把那把巨大的木弓拿在手中。
这弓看上去真的就是一截树枝,一截不那么老旧的、仿佛刚刚从某棵树上掰下来的树枝,毫无特别之处。
他又将他的神识注入其中,彻彻底底地再扫描了一次,这弓真的除了木头还是木头,他感觉不到任何的灵气波动。
难道传说中的极品法宝真的就是如此?
也许,这极品法宝就像是那些道行远高于他的玄门修士一样,能够在他面前隐藏自己的修为,没有主人的命令,一点痕迹也不会显露出来……
他拿着那张木弓又回到了那间秘密监牢里。
“小子,”他决心只给对方一次机会,“给你这小子十息的时间,让我相信这破木弓是一件极品法宝。否则十息之后,我把你剐成肉片。我相信你还会喊叫几声,虽然我没把握拿到所有的钱,但我肯定不亏。”
“火……”勾猪毫不犹豫地说,“用火一烧,你就知道了。”
曾范拿出火折子,点燃,然后开始烧这张木弓。
如果这真是一件极品法宝……那么对方如果催动法宝,足以瞬间杀他于无形。
但这是不可能的。
天下没有法宝不需要真气就能催动,这小子双手都扣在仙人镣上,不可能有任何真气出体。就算真有,出体的一瞬间他也会先杀了对方。
更没有法宝通过凡火一烧就能引爆,不要说极品了,就是普通的凡品法宝,一般也是水火不侵的。除非是动用离火真气,或者烧起三昧真火,才能对一般的法宝造成伤害。
这一烧,反倒真有可能是打开法宝的一种暗记。
曾范直接把火苗凑到弓上,顿时烧黑了一小节。
但于此同时,一股令他激动的灵气波动也从这本来毫无动静的木弓中传来。
这真的是一件法宝?传说中的极品法宝!价值至少两百万枚纯阳丹!
曾范的手心有点出汗了,他第一次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在手中。
他赶紧把火吹灭,生怕把宝贝烧坏。
当然,一件极品法宝,要是能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火折子啥坏那才是见鬼了。
问题是那股波动的灵气,就像是一个漩涡一样,从木弓中传出,转眼之间就扩张到了惊人的地步,一股骇人的灵气威压,就像粘稠的液体一样几乎填满了整个囚室,让他不能呼吸。
“果然是极品法宝,这威力……会不会太恐怖了一点?”更要命的是,他抓着这弓的那只手,忽然就如被无数的针尖扎中一样剧痛起来,他不由得把手中的弓往外一丢,身形便要暴退。
但弓并没有丢出去,它,已经粘在自己手上了。
木飞最讨厌火。
他更讨厌的,有人用火烧他。
他遵守了树皇的旨意,作为弓隐藏实力,绝不抛头露面,但他被这一烧给烫得坐立不安,早已变得怒不可遏。树皇虽然让他待在弓里不要出来,但并没有说,这弓本身的形状不能改变。
他并没有从弓里出来,只是这弓长出了一些须根,直接扎入了这点火烧他的胖子的手掌里。
“好小子,竟然暗算我!”
“哪有?”依然被吊着浑身血污的勾猪,露出无辜的表情,“你现在相信这是一件极品法宝了吧?”接着他血红的眼睛里变成了得意的嗤笑。
“这绝不可能是一件法宝……”
并不是这张木弓贴在手上无法甩掉这么简单。曾范感觉到某种东西钻入了自己的手心,以狂暴无比的速度顺着自己的经脉延伸,甚至扎入了自己的气海,在气海中,贪婪地吸收着自己的真气。
他试图运转真气护体,将这种异物逼出,但根本就是徒劳。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全身僵硬,麻木之感从手掌开始延伸到全身。这些麻木并不是感觉的消失,而是犹如万虫咬噬,麻痒无比。
偏偏他就是动手挠一下都不可能,恐惧之感顿时随时充满了他的内心。失去动弹的能力,眼看着全身被一点点吞噬,这种感觉比立刻杀了他还难受万倍。
“求求你……”曾范虽然全身受制,所幸还能呼吸,喉咙里还能发出丝丝的声音。
于此同时,那个被吊起来的浑身血污和鞭痕的少年,虽然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样子,曾范却忽然觉得他是那个唯一能决定自己生死,权势胜过厚土皇帝,甚至就是自己的命运的那个人。
“求求你,救救我……”
曾范在这监牢里见过无数在藤鞭下苦苦求饶的囚犯,玩味过无数次他们痛苦求饶的心情。
而这次尤其深刻,因为苦苦求饶的,正是他自己。
但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他低着头,半开的血目冷冷地凝望着自己。
曾范还没有弄明白他这个看守和囚犯之间的身份,是什么时候悄然倒转的。
他年届五十,是个老江湖,在这江湖上这么多年,虽然实力一般,但也老于世故,打死也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少年。
这少年阴险、狡诈,更可怕的,是隐忍。
挨了那么多鞭子,都没有急于把他的底牌拿出。
而是等到看似生死无奈了,才似乎勉强地掏出这所谓“极品法宝”的信息,让曾胖子因为万念中的一念之贪,乖乖上当。
“我有……很多钱……”
胖子已经不像原来那么胖了,他的身体被木飞的须根吮吸得竟然在变瘦。”只要你……救我……全……归……你”
他的声音渐渐地变得若有若无,成了喉咙里一些毫无意义的吐气的滋滋声。
勾猪没有丝毫动容,他师父早就教过他——有些人,永远也不要对他们有恻隐之心。就像快要饿死的老虎,他如果活了过来,终究还是要吃人的。
眼前这个曾范就是如此。
至于他说的条件,根本就是最后毫无意义的挣扎。
钱这个东西,对勾猪来说,属于他的,那便就是他的,不属于他的,他可以偷。
没有什么,比自己偷来更让他愉快的了,他不需要这种垂死之人的“遗赠”。
更何况,木飞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曾范被苦苦折磨了至少一刻钟,气息终于断绝了。木飞是个心狠手辣的高手,既然出手自然不会让对方有活路。不过他依然坚守着树皇的命令,依旧是一张弓。
感受着这个骇人的巡法使的生机终于断绝,勾猪这才松开手上的仙人镣,下来伸了伸筋骨。
用木飞这个树怪去作为脱身之计,对他来说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的冒险。这家伙臣服于木头才几个时辰,在此之前和把他们追杀得像狗一样。
能从这老油子的巡防使手下逃得性命,勾猪是也出了一身冷汗,还贡献了一身的血。
这个和他不死不休的巡防使终于死了,但他的麻烦一点也没有减少。这山上还有很多巡防使,而且这人命官司,很可能也会落在他的头上。
管他呢,先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很有钱……
勾猪把他浑身又摸了一遍。
此人身上并没有仙荷,只有一个布袋,里边有沉甸甸的玄阴丹一百多枚,还有一些纯阳丹,想来此人很是谨慎,更多的财产没有随身携带,而是藏在了某处了。
他腰间倒是挂了一个小玩意。勾猪将它摘下摸在手中,隐约能感觉到其中的灵气波动。
“这家伙竟然也有一个飞行法宝!”
这东西,是一个玉质的小鹰,只有小指大小,上面印有魂息。
只是这胖子死了,魂息也变得极为暗弱。
勾猪当然不会客气,立刻发出神识在里边查探一番,这才发现这是赫然是一个鹰形的飞行法宝,比他们来时的那个巨鹤略小,但载上五人应该没有问题。
“嘿,捡到了这么大的便宜。”
044 树妖平灭孤傲峰
(044树妖平灭孤傲峰)
飞行法宝非常昂贵,曾范这样的小人物应该是买不起的,想来是因为这个巡防所设置在了无路可达的孤傲峰峰顶,为了出入方便,五行宗才为他们都配置了飞行法宝。
勾猪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玉鹰上的魂息给抹掉了,烙印上了自己的魂息,和钱袋一起顺手放到怀里。
这钱不能算偷,本就是他转手倒卖那颗雷玄木种所应得的。
然后他又一瞥看到了墙上依然存在的那只蛤蟆。
“是不是我惨叫,你就会吐钱?”勾猪托着下巴对着蛤蟆琢磨道,同时忍不住惊叹自己怎么会那么聪明。
他在蛤蟆面前装模作样地惨叫了好多声,但无论他喊得如何凄厉,那蛤蟆都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不是真的惨叫,还不作数。”勾猪甚至看了一这巡防使丢在地上的藤鞭,想要不要自己拿鞭子抽自己,换取几声惨叫。
“老子还没穷到那地步。”他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一看到这蛤蟆他就想起那个歹毒的锦衣少年,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他一把那东西从墙壁上抠出,然后丢在地上,狠狠地一脚踩碎。
木弓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勾猪犹豫了一下,小心地将它拿起。他感觉到了木弓里有一股暴动的灵气,似乎在发泄对他的不满。显然这个树怪对他擅自借他手来杀人有极大的怨气。勾猪有点担心这东西对付他就像对付那个巡法使一样。
“你个妖怪,别不知好歹了。”勾猪对着这弓直接开骂了,“想救你的皇爷,就听我的!”
“你是什么东西?”
“我?”勾猪眼珠一转,“我是你家皇帝的大哥,你不听我的,回头我说几句,不怕你家皇帝龙颜大怒砍了你?”
皇帝的大哥,那至少也是个亲王了。勾猪的逻辑其实是没错的。
木怪傻傻愣了一愣,并没有再捣乱。树皇的安危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勾猪虽然一身是血,看上去相当吓人,但好在那个曾范手法熟练,本身不是为了取命,竟然真没有伤到他的筋骨,所以他行动起来并没有什么困难。
牢房里本来就是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之外,犯人并不太多,他顺手从死人身上取下了一大串钥匙,这一路畅通无阻。
他没有费多少事就找到了宋如海和木头他们的囚室,然后给他们打开仙人镣。
“这事不好了结了!”
听了勾猪的遭遇,宋如海一脸的阴霾。他倒是想赶紧逃出去,但是以后呢?他们已经杀了一个巡法使,这可是人命大案。
别说逃回翠玉宫,就是他逃回宋家,五行巡防队也会不死不休地和他纠缠下去,难道一辈子只能亡命天涯?
“放心,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回翠玉宫。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勾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早就有了计划。
“什么办法?”
“把你的手下放出去。”勾猪把那弓往木头手上一丢,“出去干什么都可以,杀人放火,动静越大越好,最好把牢房拆了,把所有的犯人都放出去,把这山峰踩平也行!就怕这妖怪没这本事。”
“哼,对付着区区几个筑基修为的巡防使有什么难?”木飞重新化为人身,鄙视地瞪了一眼勾猪,却对他的树皇一拜,只等树皇下令。这是他显露实力,表达忠心的好时机,他当然不会放过。
“你疯了?”宋如海看着勾猪因为浸血而发红的眼睛。他似乎打算直接和五大宗门之一的五行宗开练的样子。
勾猪掏出那只精致的玉鹰。
“放心,所有的事,都是妖兽做的,和我们一毛钱得关系也没,”勾猪一指木飞,然后笑了笑,“我们只是死里逃生的犯人而已。”
宋如海呆了一呆,勾猪这小子果然是有心机的。这样的办法,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想到。要说青阳镇上有妖兽的事,知道的并不只有他们。青阳镇死了那么多人,早就沸沸扬扬了。到时候追查起来,谁会将这事和他们几个连蚂蚁都不算的翠玉宫刚入门的弟子考虑进去?
“好小子,这种鬼主意你也想得出来。但拆了人家的巡防所,会不会太狠了一点。”
“就在刚刚,我差一点被人活活用鞭子抽死!你以为这些巡防使是什么好人?”勾猪现在对这个巡防所没有任何一丝好感,而且他天生就对捕快之流抱有敌意。
木头也跟着宋如海点了点头,从这些人各种巧言栽赃无限非要把他们抓来这里,他就已经恨透了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
有了树皇的认可,木飞眼中光芒大盛。他浑身依然是伤痕累累的状态。被青木龙蛇术攻击造成的创伤虽然愈合了一大半,但还留着不少的痕迹。
但他丝毫不惧,一身的树液都沸腾起来。自从三十年前云横岭大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参与过一次酣畅淋漓的战争了。
这一回又刚刚被打得半死,心中憋屈,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释放一下了。
他全身的血气运转,在身体周围造成了巨大的灵气波动。这波动就像一个漩涡旋转起来,随着他往前的步伐不断波动,一浪高过一浪。
不一会儿,强烈的灵气波动造成的威压,已经像满天的乌云一样聚集在孤傲峰上空,几乎要把这座山峰压垮。
“什么怪物……”孤傲峰上每个巡防使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这灵气波动不息天空。自然有人立刻就用传音玉简通知了五行巡防总署,只是总署的虚丹级别的高手要赶来,最快也得一个时辰。这还不算上层层汇报,各部门推脱“谦让”的时间。
半个时辰,足够他毁掉这座孤傲峰了。
一阵低沉猛烈的轰隆声从地底传来,孤傲峰光滑的岩壁上,一系列细微的裂纹,正在如同蛛网一般蔓延,不仔细观察,这个变化很难注意到。咬定青山不放松,这正是他所最擅长的。
他的根不光可以深入泥土,同时也可以转入岩石原本就存在的缝隙中吸收地气,然后根系会不断膨胀,一点一点,以不可阻挡的强大力量,将大块的岩石撑裂。
一株盘根错结的参天大树就这样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轰然崛起,足有近百丈之高,他生出的枝蔓就像一把大伞,把整个孤傲峰都笼罩在了阴霾里。
“嗡……”
这古老的大树发出一声怒吼,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这声音和地下岩石不断破裂的沉重低音混合了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压迫心肺的力量。每个人都感觉心脏受到的冲击就像在击鼓。
在青阳镇最初出手的时候,木飞为了让动静尽量小一点,干净利落不动声色地完成任务,他一直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实力。直到最后拼死一战时,又遇上了连菱的青帝龙蛇才吃了大亏。
这一回,他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搞大,再也没有半点顾忌。孤傲峰可不是青阳镇,这里是荒山野岭,方圆五十里都没有人烟,而这峰上的这些巡法使,没有一个他能看在眼里的。
众人恐惧地发现,这棵巨树并不是静止的,他一声怒吼,两个巨大的分支立刻变成了一双巨拳,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其中一拳,正砸在巡防所的石屋上,顿时轰然一声巨响,坚固的石屋居然被砸塌了一大半。
“哪里来的妖孽,竟敢毁我孤傲峰!”
其实几个老油条的巡防使早都悄然地驾起飞行法宝离开。但有一些年轻气盛的,或者干脆就是没有飞行法宝的,开始组织起来围攻这个巨大的树怪,但这些筑基境界的玄门弟子显然不是木飞的对手。一大票人丧身在漫天飞舞的锋利树手之牙中。
“修罗血术,五牙之杀!”
木飞也是多年没有杀得这么痛快了。
在五牙之杀的风暴中侥幸活下来的众人就像老鼠一样四散逃窜。
他们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乘上飞行法宝,有些就惊慌失措地掉下了悬崖,悠然转世去了。
与此同时,勾猪他们五人已经在很远的云端,坐在展开的玉鹰上,回首望着孤傲峰。
这座孤傲的山峰正在崩解,大块岩石从山壁上脱落,直接滑落谷底。巨大的隆隆声像雷一样翻滚过青霄山脉。一股黄黑色的烟尘腾了起来直冲云霄。
在晨曦的光里,就像一片漂浮的羊脂之上,竖起了一根巨大的尘烟组成的天柱。
“这下解气了吧。”勾猪望着这恐怖的景象,他也是有点瞠目,没有想到木飞会下手这么狠。
木头也是挠了挠头:“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这就是震惊整个玄门的“孤峰案”——好几名巡防使和监牢中的玄犯死于非命,当五行宗的长老们带人赶来的时候,孤傲峰已经不复存在。
木飞也以“孤峰凶树”的大名也登上了五行宗悬赏猎杀的妖兽榜的第三名,赏金高达一百万枚纯阳丹。
但是要在青霄山脉中找一棵树谈何容易,这座连绵千里的山脉中的树,谁也不知道是有一百万棵,还是一千万棵……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五人有点拥挤地坐在玉鹰之上,往翠玉峰的方向疾掠,对他们,尤其是勾猪来说,能活着离开孤傲峰已经是万幸。
一直到翠玉宫的势力范围内,勾猪才收了飞行法宝。再往前就要迎头撞上翠玉宫上空周边的禁飞禁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