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7 青木傀女刺龙主,悬天棘轮绕灵机
(957青木傀女刺龙主,悬天棘轮绕灵机)
第十九就是来找龙王的。原本她虽然察觉到这一位实力最强,便悄悄跟在对方身后,只是苦于没有办法证实。
作为一个傀儡,虽然有灵魂,但她依然是精准地执行勾诛给她的命令。
勾诛只说去袭击外院的海魔军中必然有一位年轻气盛的龙王,只要她稍加挑动,就能让他落入陷阱。
但勾诛却没有说怎么确定这个龙王的身份,这还真是让她有点犯了难。只是没想到这货竟然不打自招了!
相对而言,勾诛的“偷天算日”比起儒修们的推演可就要精准太多了。
他将所有的信息,包括云王在东海布下的探子、海族中收买的内应、以及翠玉峰周边各处设置的暗目等等收到的消息全都考虑进去一阵猛算,反正消耗的又不是他的寿元。
龙族来了哪些人,实力配比如何,各位大佬的年龄与性格等等,都在他识海中不断演算所有的可能。
即便他在和宋如海交手,这演算也不会停下。心分百用,这正是九炼之神的神妙所在。
在这翠玉峰的地利之上,他们翠玉峰的几个高层只需要通过山上预先布置的灵机就可以随时沟通,连传音玉简都无需了。
如果不出动金丹的战力,以霍云、缪其中、朱六合和第十九这四个紫府修士带着数百人去迎击有着数十名紫府的海魔大军,根本就不可能成功的。
所以勾诛让霍云在外院外埋伏,只是为了拖住这支部队主力的步伐,让他们暂时陷在密林中。
主力虽然被暂时困住,但海魔中的高手不一定会被困住。其中有些年轻气盛心急的家伙就有很大可能脱队冒进,他们就有机会猎杀这些高手的机会了。
第十九就是为此而来,她穿着一身便于在林中潜行的黑色劲装,任务就是取得敖勒的人头,让这支海魔军军心丧失,直接崩溃!
天机绕的银锥噗嗤一声就击穿了敖勒的眉心,带着飞溅的血花从他的后脑穿了出去。
第十九将手中的银锥收回,却并没有看到对方倒下。
敖勒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从这一头可以直接望穿到后面。然而他的身体就像柔软的泥浆一样蠕动,瞬间便复原如初了。
虽然他的身体不会受伤,但疼还是很疼的。更重要的是,这是对高傲的龙族的冒犯。作为幻海龙王,他已经数百年没有挨过打了。
他的眉头竖了起来,嘴角却有些夸张地歪着。在法力施展的时候,他的身体会变得极为柔软,所以表情会有些控制不住。
“你成功地惹毛我了,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他的身体极速运转起来,化为林中的一道残影。而这时候,第十九也在原处消失不见了。
敖冕和其他的四位金丹长老在翠玉峰下,龙骸谷中,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敖冕一点自己的眉心,一团刺眼的灵光从他的眉心释放了出来,在夜空中极速膨胀。
光芒最后扩大成一个脚踏在龙骸谷中,头却比翠玉峰峰顶还高一头的一个巨大虚影。
他头戴旒冕,身披金色龙纹袍,露出一张布满了皱纹和斑驳的恐怖大脸,占据了丹阳阁外大半个夜空。
丹阳阁之上,一身碧色襦裙的连菱的虚影也出现了,她双手抱拳一礼道:
“东海诸位前辈大驾光临,可惜我翠玉宫门庭狭小,无处待客。敢问所为何事?”
敖冕将双手背在身后,昂头向天,傲然说道:
“十万年前,我龙族有一株仙树落在此界,特来索回。连长老若肯物归原主,如今这山上近万条人命,可免一劫。”
连菱淡笑道:“翠玉峰仙树本派祖师亲手所植,与东海何干?”
老龙王面色不悦,冷哼一声,将袖子一拂,说道:“众所周知,秦尊阳手中那颗仙种出自我龙族。你巧言诡辩又有何用?不把东西交出来,休怪我东海手段狠辣!”
秦尊阳的手中的仙种当然是出自树族。不过以这条老龙的秉性,你要和他说秦尊阳的仙种是树族来的,他恐怕又要说树族也是出自龙族了。
所以和他废话并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是这么大一个虚影具现在夜空中,让人望而生畏,对翠玉宫弟子们士气打击不小。
因此她右手伸出一指,轻轻往空中一点,引动了翠玉宫的禁制。
原本满天的禁空禁制,所禁制的都是实在之物。对这种以神驭气造就的气魄虚影本来是没有任何限制的。但她这一点却把一缕神识之力以明遁术引了进去。
顿时翠玉峰上空原本无色无形的禁制,以她这一点之处为中心,荡漾出一圈圈的光波,明亮了起来。
满天锋利如刀、密如棘林的禁空禁制,因为被注入了神识,立刻便察觉了龙王神魄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
它们就像受惊的刺猬身上的刺一样,根根地竖立了起来,然后又如生长的竹笋,节节生长,锋芒往着龙王的巨大虚影猛刺而去!
那巨大虚影被这四面的劲风一吹,犹如水面波荡的影子,扭曲变形,然后四散消失了。
虽然那影子不是敖冕的本体,但也算是他的一个气魄分身,和他的神识是直接相连的。
他的一缕神识这样消散掉,虽然微乎其微,却也让他感觉心神中一阵刺痛。
“哼,秦老贼!你飞升都五百年了,你的徒子徒孙还在阻我龙族长生之路!”
这时另一名长老敖邪站了起来,提醒道:“陛下,悬天棘轮已经可以用了。”
敖冕正要仰头大笑,却感觉已经木质化的面皮被撕扯得疼了起来。他只得发狠道:
“好,好!秦老贼,你且看我如何把你的翠玉峰连根拔起!”
片刻之后,翠玉峰的上空出现了一个足有数十丈大小、由许多锋利的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锋利的棘条索编织而成的稀疏的球形铁笼。
它缓缓地在空中旋转。
这东西如果是猛烈旋转起来,碰上什么便搅碎什么,原本是东海龙宫威能最大的至宝之一。在这里,却被龙族们当做了破阵的利器。
秦尊阳在翠玉宫布阵的玄妙之处,就是把每道禁制都和翠玉宫的仙树、地脉紧紧地连在一起,千丝万缕,犹如一团乱麻。
你攻击其中任何一处,都是整个仙树和地脉一同来承受的。
所以无论你怎么攻打,除非你能把整个仙树连根拔起,让它脱离地脉,否则都是白费功夫。
但这也不是无法可破的。
悬天棘轮一旦丢了进去,就好像往满屋乱丝中丢入了一个刺球。
这个刺球慢慢旋转,会引动天地之间千丝万缕的禁制灵机自然而然往这个棘轮上越缠越多,最终成为一个巨大的线球。
妙就妙在那些禁制并没有被破坏,只不过被拉动聚集到天顶上的“线球”那儿去了。既然它们聚集在那里,其他地方就自然会变得薄弱了。
如此缓缓旋转拉扯之下,不一时半刻,整个翠玉宫上空的禁空禁制就会稀疏到等同于无!
那时他们五条金丹老龙一齐出手,何人能挡?
958 云天夜静待魂主,洞湖波荡寻仙躯
(958云天夜静待魂主,洞湖波荡寻仙躯)
当翠玉宫激战未定的时候,云天城倒是一片安静了。
昊志兵不血刃地拿下云天城之后,其实大军已经在城内集结整肃完毕,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直扑青阳镇,攻打翠玉峰,然后再南下拿下金玉城了。
但上面的命令是不得擅自进兵,一定得等魂宗的诸多高手到了云天城之后,才可以正式开拔。
这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黄缨军虽然厉害,但为了避免权势太大尾大不掉,原来的坤元帝昊汉有意地去除了其中玄修的力量。
整支骁勇善战的黄缨军虽然手握很多法器和玄器,但他们中一个玄修都没有,统帅昊志也只是一个儒帅。
这样的一只军队对付凡人可谓是无敌,但碰上法力高深尤其是擅长隐匿的玄修可就麻烦了。毕竟修士术法多变,并不总是他们手中的法器就能应付的。
每逢真正有战事的时候,坤元帝都会下令一支专门由修士组成的力量与他们配合。这次这支力量正是深藏不露的魂宗。
魂宗宗主姓方,名为方太冥,人称太冥真人,据说也已经成就三花数百年,从天荣帝时代就一直担任着玄铁卫副指挥使。
只不过他脾气古怪,和昊统、昊奇这些后辈不睦,所以这些年来魂宗在玄铁卫中的势力一直被排除在主流之外。
这一次黄缨军南下,占据着坤元帝身躯的昊明见并不信任昊统这个皇子,那就正好动用魂宗的这股力量了。
只是太冥真人的个性是众所周知的难处。昊志做好了一切准备,让士兵们饱食之后枕戈待旦,等的不是敌军,而是这位真人带着他最核心的弟子们到来。
军令是有期限的。一旦超限就是贻误军机,理应处斩。
可惜军令如山其实也只针对凡人和低阶的修士。像方太冥这种金丹三花的老怪,就算是坤元帝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昊志并未入眠,而是在中军帐中点起灯火,设下漏壶,和诸将正襟危坐,盯着时间。
如果魂宗的人贻误军机,他虽然没有权限将这些人处斩,但一定会如实上报到朝廷的!
终于,就在漏壶中最后的一滴水吧嗒一声滴落的同时,随风鼓动的帐壁上出现了许多黑影。一个个穿着黑袍的修士从这些黑影中走了出来。
和阴阳宗与五行宗、极武宗不同,魂宗的修士虽然以阳修入门,但都以阴修大成。方太冥既然带高手来,自然来的都是阴修了。
他们一出现,帐篷内温度骤降,阴风四起,满帐篷的灯火瞬间熄灭了一大半。屋里的人虽然都是血气方刚的将士,也不由得一个个感觉汗毛竖了起来。
来人穿的都是玄铁卫的黑袍,但他们并不披甲。魂宗修士一向认为如果被人攻击到肉身,他们自己就已经败了,披甲不披甲其实没有区别。
他们的乌纱帽下面全都用黑纱蒙面,只露出两个眼睛。为首的方太冥更是从头到尾都裹在黑布里,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
据说这是因为方太冥活得实在太久了,容貌有点惊悚,他并不想随便出来吓人。而且以他的神识之力,眼睛有没有蒙上黑布,视力差别也不是很大。
“太冥真人,”昊志立刻便按剑站了起来,“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原本这帮人来了还有一定的休息和传达军令的时间。但方太冥来得实在是太卡点了,以至于他们一口气都不能喘,只能立刻往青阳镇进军了。
没想到方太冥漠然一摆手说:“老夫到此不巧有点事,明早再走。”
“真人,兵贵神速!”
昊志一时有些无语。原本刚入夜一拿下云天城就可以直扑青阳镇的,你却说要明早?
等龙族和阴阳宗的人攻陷翠玉峰,金玉城不战而降,我三十万黄缨军颜面何存?
方太冥虽然包裹在黑布中,从外面看不到表情,语气却是极为不屑:
“昊将军,你可以先走,我的人你也可以随便带去用。只不过苏魇张噩得留下。最迟明早,我就会追上来,耽误不了你抢功。
“再说现在翠玉宫现在有东海姓敖的那几条老龙、阴阳宗何老怪围攻,早已屁股开花。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明早还难说,又能有几个修士出来迎战?你怕个鬼!”
方太冥一串连珠炮说得昊志有些无言以对。他再坚持下去,倒是显得是自己胆怯了。
他怕的不是翠玉宫修士的截击,而是怕遇上云王的横天火舰的舰队。云王用兵神出鬼没,现在还没人知道那些横天火舰在哪里。
虽然他也有横天火舰,但两强相争,必然死伤惨重。如果有方太冥坐镇,他会有把握得多。
方太冥来的这些人中,实力最强的是他本人,其次就是他的徒弟苏魇和张噩这两人了。这也就是来的人中仅有的三名金丹,剩下的都是紫府和虚丹修士。
但这时他也没办法了。
“传我军令,全军往青阳镇方向进发!”
昊志一刻也不愿意再拖了。云天城中令旗一动,如同风起云涌,黄色的昊家旗帜迎风招展,一艘艘横天火舰往空中升了起来,变成了浓雾里的满天星辰。
只不过这一切喧嚣都没有放在方太冥的眼中。他再度化为阴影,几个闪念间便出了云天城,来到洞湖边。
洞湖上夜色浓重,风雨飘摇,又是兵慌马乱时期,所有船只早已靠岸躲避,湖上只能望到一片朦胧的雾气和风雨,一点光都没有。
三人走到一片在大风中摇晃不定的芦苇丛中。其中苏魇手拿着一面罗盘,左顾右盼之后说道:“前面已没路了。看来看去,难道在湖里?”
方太冥望着漆黑如墨,波澜起伏的湖水,笑道:
“既然是千百年来都无人一见的九炼之体,自然不可能摆在大街上随便都能得到啊。如果是在湖里,倒也说得通。”
比起一般的玄门宗派,魂宗更喜欢卜卦吉凶。一接到坤元帝下令他们随黄缨军进军云天城的圣旨,方太冥便算了一卦。
但这一卦不算不要紧,一算他便发觉捕获到了一线天机,让他觉察到如果去往云天城,有很大的概率能获得一具九炼之体!
959 深水索命夺仙体,凡尘梦醒了前因
(959深水索命夺仙体,凡尘梦醒了前因)
他和何无极不一样。何无极似乎是对飞升毫无兴趣,所以成就金丹三花之后还在人界混了五百载。
他这三百年可是无时无刻不想修成仙体飞升的。可惜他元婴已成多年,却迟迟无法成长。没有仙体就不是成仙,对此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传说有些地仙元婴成就仙体之后,会因为种种意外落在凡尘中,忘却了成仙之路。九炼之体其实就是遗落的仙体。
仙体本身不会朽坏,遗落之后只能一回回在俗世中轮回,便成了所谓的九炼之体。
只不过这种事极为罕见,反正他方太冥活了这么大岁数,是从未见到过。
但如果真的让他得到一具九炼之体,他是否有可能通过夺舍获得仙体,成就仙人呢?
虽然没有机会试试,以他在魂宗对各种魂术无数的研究,他自信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他来了。至于黄缨军的胜负,关他屁事啊。如果他能成仙,天地自在逍遥,就是天庭各部也会自动笼络他,又何必受坤元帝的节制?
但他也不能立刻甩掉姓昊的单干了。
九炼之体只是一个传说。万一他得不到呢?他还是得屁颠屁颠地去为朝廷服务。没有了朝廷的支持,他那维持寿元的昂贵丹药谁来买单?
当年烟花雨和他一样是魂宗大佬,为了一具传说中的万年妖参仙体跑到妖界去,结果还不是有去无回,如今都不知道道殒到哪里去了。
他也就顺路来看看。得到了,他成仙。得不到,他继续回头给朝廷做狗。成仙之道,还不是看谁苟得长久么?
可惜的是苏魇没想到仙体可能会是在水下。水下的灵机和陆地上大不相同。他连夜赶制出来的这个“寻仙盘”到了水下就是废物了。再赶制一副显然来不及。
“我们三人一齐下水,左、中、右各分三路小心探查。如有发现,千万别擅自动手,即刻传音给我,不得有误。”
苏魇张噩两人听命,三人分开,都含着避水珠走入水下。
其实以这三人的金丹神识,全都放开一扫,就是扫荡整个洞湖也不用多久。
但方太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谁知道所谓的九炼之体是个什么东西?万一是个活物呢?万一打草惊蛇跑了呢?
三人小心地收敛着神识,如水渗沙般地慢慢加码,但形势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湖底的异样太过明显。有人在湖底布置过一个传送大阵,还有另一个小型的阵法,一个活人被困在其中。
湖底虽然昏暗,但那个小型阵法依然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沉落在水底的一头漂亮的水母,根本不用神识,肉眼就能大老远望见。
它是六边形的,六个角上是六根刻画着阵纹的石柱。此阵名为六柱沉水阵。
它原本应该是一个阵盘,就埋在地下。等人刚好走到这里被困住的时候,阵盘展开,六根石柱就会升起来。
这些石柱具有引水之力,能将整个湖水的重量的一部分引动到阵内。
对这个湖来说,也就等同湖水轻了一些,并无其他的影响。而在这个方圆不过一丈左右的空间,却承受了不知几亿方水的重压之力。
阵中心并非是简单地用水的重压困住一个人,而是一块坚冰被钉在了湖底,冰中冻结着一个窈窕秀美的女子。
方太冥、苏魇、张噩三人围着这阵法走了一圈。苏魇恭贺道:
“恭喜师父!这正是那一缕仙气的来源。不管这是谁,被这六柱沉水阵困住,又在冰封之中,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方太冥却皱了皱眉道:“可惜是个女身。”
他的肉身虽然已经老得让人惊怖,但他毕竟是须眉男子。让他忽然变成女人,这对他心理是个巨大的冲击,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苏魇劝道:“丈夫之身能屈能伸。师父成仙之后,还怕没有办法换回男身?”
他倒是清楚得很,如果方太冥成仙,他和张噩这两个方太冥最亲近的弟子自然也离着成仙不远了。否则方太冥不成仙,他们两个莫非还能先一步走在师父前面么?
至于师父成仙之后究竟是男是女,他是无所谓的。
方太冥也点了点头。成仙之后能不能再换回男体他不知道,但是如果不成仙,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多久他是一清二楚。
“如果把这阵破开,”这时候不常说话的张噩倒是想到一个问题,“这位前辈会不会当场飞升?”
他们都不知道这具仙体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但明显的,如果把这阵破了把仙体取出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以这六根阵柱,布置一个索命夺舍阵。”方太冥也觉得不能等夜长梦多,“你们辅助我当场夺舍。夺舍成功之后再破阵放我出来。”
苏魇与张噩二人领命,各自取出符纸和朱砂笔,鬼画桃符般画了几个符咒,往六根石柱上一贴。
三人盘膝坐下,围绕着阵法,口中念念有词,一同施展起噬魂夺舍之法来。
他们的法力和这些符箓改变了灵机走向,六根柱子牵引的灵光如水流转,就像渗血一般,渐渐从幽蓝转为越来越诡异的紫红色。
索命夺舍,不管里边是谁,先索命,后夺舍!
被困在湖底的当然不是别人,而是被宋如海下了黑手,用玄冰寒锁锁住了一身法力,又困在六柱沉水阵的中心的黄璐。
只是她还能不能被叫做黄璐,已经不好说了。
当她在被宋如海背叛的极度失望和狂怒中冷静下来,她的双目就变得比以往寒冷和高傲了许多。曾为少女的最后的天真与憧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一个瞬间她仿佛从梦中醒来,想起了很多事。她超脱了轮回,看到了自己的前因后果。
当年秦尊阳飞升的时候,黄泉其实也已经成就了元婴,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了。
当她把神魂写入《阵皇经》中逃过一劫之后,秦尊阳在传功塔中建起了那个五行镇元大阵,让她的元婴在大阵的世界中世世代代轮回,那便是黄璐。
按理说是那个世界自然吸引转世的神魂前来投胎繁衍,不定是哪个神魂投入了这具仙体中。但其实并不是。
因为这仙体本来就是黄泉的,所以吸引来的神魂,其实是从《阵皇经》中逃逸而出黄泉的神魂的碎片。或者说她本来就是黄泉的一部分。
只不过她在景离国的凡世中生存太久,已经有了坚定的自我意识。所以在黄泉施展元神吞噬想再度和她合二为一的时候,被她给坚定拒绝了。
但凡尘梦醒的时刻,这一切便历历在目地浮现在了眼前。她和黄泉之间便再没有任何隔阂,甚至都不需要融合了。因为她们本来既是一体。
现在她可以叫黄璐,但也可以名黄泉!
960 (请读者拟标题,稍后我选好的填上)
只不过她依然喜欢自己和自己对话。
“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都是那死鬼的手段吧。”
“你也知道你为什么突破不了金丹了。”
“哼,心性幼稚,自然突破不了。”
黄璐虽然有炽火珠在手,却迟迟突破不了金丹。这其实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本来就没有多大的想法要突破金丹的。
自从对宋如海这个大师兄见色起意开始,她想的就是卿卿我我,夫唱妇随的生活。至于金丹不金丹,其实并不在意啊。
这和黄泉秉性不同,也和黄泉的金丹秉性不合。所以她虽然紫府圆满了,只要是拿着原本是黄泉金丹的炽火珠继续修炼,就无论如何也成就不了金丹的。
心性这一关一过,实际上她便可以成就了。不但成就金丹,就是金丹三花、元婴、仙体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不过这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和天地助力,也不是心性达成就瞬间达成的。
更何况她现在全身法力都被玄冰寒锁锁着,肉身又被六柱沉水阵镇压,动都动不了,更别提突破了。
“不对啊。死鬼安排这一切,岂不是把我坑死了?不能动用法力我要怎么才能脱身?”
“急什么。死鬼虽然手段拙劣,但那一把神算是从来不出错的。我敢打赌,那几个人就是来放你出去的。”
虽然她法力被制住,神识也放不出去这个阵法之外,但是眼睛在冰里却是睁着的。
隐隐约约,她还能看到阵法的蓝色灵光照耀之下,三个黑影来到了近前。
这三人很快便往六根阵柱上贴满了符咒,然后盘膝念咒。不一会儿,阵法灵机便出现了改变。
阵柱本身只是一个基础的支柱,真正起作用的是其上用牵引石刻画出来的阵纹。但魂宗三老贴上的符箓同样也有牵引灵机的作用。
符箓和原来的阵纹相互影响,又加上三老法力的引导,仿佛血狱之门大开,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阴邪之气很快从地下升了起来。
这股气息虽然阴寒,但缥缈玄奥,对任何实物包括肉身都无碍,唯让人感觉内心极度烦闷,几乎要疯狂。
整个阵法正在渐渐地改变,变成一个专门扰乱神魂的阵法,名为索魂夺舍!
只要对方的神魂难以忍受,就会主动从肉身中“逃脱”而被索拿。这时候方太冥便可以乘机夺占对方的肉身。
至于他的神魂和对方的肉身是否会相互抵触导致腐朽,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腐朽的都是凡体,没有听说过仙体会腐朽的。即便真要腐朽,他也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嘿,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辈,在本皇面前玩起了索魂阵法。”
“你先别吹,能出去再说。”
“吹?本皇阵术纵横天下百年,有过一败吗?”
黄泉的内心依然在和自己交谈。虽然说黄璐和她已经融合了,但并没有消失,她依然会当自己还有两个人格,能相互对话。
这时候对方太冥来说,真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神魂已经打开了一个口子,只等着他进去摄取了。
他眼前出现了一片完整的漆黑,但这漆黑正在不断崩裂。
犹如岩石破裂一般,一条条泛出紫色光芒的裂纹显露了出来,最终在他面前形成了一条由许多紫色裂纹组成的通路。
他不由自主地起身,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去。他脑中忽然坚定了一个想法:这条路就是他追寻多年的成仙之路了。只要他大无畏地坚持走到底,他就会立地成仙。
走到尽头,一片夺目的金色光芒笼罩了眼前的一切。等他的双目适应过来,他看到的是一间宏大的金銮宝殿。
一个穿着华美龙袍、戴着旒冕的绝美女子坐在宝座上,这让他心下凛然。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
“尊驾是?”
“放肆,连本皇都不认识?”宝座上女子眉毛一竖,但马上转而柔和,微笑了起来。
“也罢。朕乃阵皇黄泉,隐居五百年了,你们这些小辈不认识朕就算了。念你肯将神魂献祭给朕……”
“献祭?”
方太冥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何,心中警兆大起。五百年前的阵皇黄泉他当然是听说过的。那时候他都还没有出生,可不是一个小角色么?
五百年前的阵皇黄泉成仙,却把仙体给遗落在了人界,这或许还真有可能。这岂不是让他捡到一个超大的便宜?那心中这生死警兆从何而来?
他的神识并没有被任何方式阻滞,所以一扫之下他便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眼前之人的确拥有仙体,但其修为也的确只有紫府圆满而已,而且还被法器锁了法力,根本就不可能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索魂夺舍阵法依然在运转。现在他眼前所见,只不过是黄泉的残余意识给他施加的影响罢了,他根本无需理会。
只要继续运转阵法,将黄泉的神魂抽离,然后自己占据肉身,他便可以获得仙体。何必和对方废话来乱了自己的心神?
因此他封闭眼识与耳识,开始全力运转阵法,抓摄对方的神魂。
然而他的神识始终感觉自己在一片虚无缥缈之中,对方的身影如烟似雾,让他怎么都抓摄不住。这让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
因为他是凭借这自己的神识去寻找对方,所以对方的身影在他的识海中不断变幻位置,实际上便是在不断地引导他。
而这引导的过程中,阵法也逐渐被他自己改变了。他居然对此浑然未觉。
正在他要醒悟的同时,他忽然感觉眉心一热。仿佛是眉心被人捅了一个窟窿,某种热乎乎的东西正翻滚着往外涌出。
索魂!自己想把黄泉的神魂索拿出体外,但这阵法似乎是反过来了,被索魂的变成了他自己!
这其实是索魂夺舍阵的一个弊端。如果某人要索拿另一人的神魂,那必然是要进入阵法内的。而阵法究竟会索阵中谁的神魂,这由阵主控制。
阵主断然不会控制阵法来索自己的魂。所以这阵法本来是很安全的。
但如果阵主受到了某种巧妙的引导而做出了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行为,那就不一定了。
这时候就算阵主醒悟,也很不一定能翻转过来。因为他的神魂已经部分被索拿,他不一定有足够的神魂之力再精确地控制阵法了。
黄泉的身影在虚无中显现了出来。这时候的她穿着朴素了很多,只是穿着一身修长简单的白裙,外面覆盖着淡红色的褙子。
一头丝绸般的长发如同漂浮在水中,缓缓地浮动,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容颜和一双寒星般冷酷的双目。她右手五指微曲,优雅地抓着一团白色的微光。
这微光牵连着无数的细丝,正连着方太冥的眉心。方太冥心中清楚得很,他看见了自己的部分神魂,正被抓在黄泉的手中!
他怒道:“你只不过区区紫府之力,怎么可能和我的百年金丹威能抗衡!等我索回神魂,必将你神魂镇压,永世不得翻身!”
961 略施小计吞三煞,历尽劫波死复生
(961略施小计吞三煞,历尽劫波死复生)
方太冥在盛怒之中,强打精神振作了起来,强烈的金丹魂力喷薄而出,猛烈地回收自己的神魂。
他的想法一定程度上是对的。即便有阵法的助力,这也是一场魂力的拉锯之战。黄泉现在就是紫府而且被锁的魂力,简直不值一提。而他则是真正的金丹三花。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神魂已经被拉出了一部分,所以他无法全力施展。但只要他把这部分再拉回去,眼前这个黄泉对他来说就完全不堪一击了。
“呵呵,”黄泉眉角翘了起来,这一笑虽然冰寒歹毒,却又仿佛有着难以言述的千娇百媚从这冰冷中释放了出来。
“你好像忘了。你那两位高徒也有着金丹之力,正在竭力催动阵法帮我夺舍呢。”
方太冥一时心中巨震。他那两个弟子全都有着金丹双花的修为,一齐催动魂力和他几乎可以拼个不相上下。再加上自己神魂并不能施展全力,这可是真的危险了!
他连忙传音,却发现自己的传音总是先流转到黄泉手上的那一部分神魂中,然后再传音出去。
只不过这传音的内容却被黄泉轻而易举地改变了。本来是让他们赶紧罢手,先把他从这里弄出去,但传出去的时候却变成了催促,让他们全力催动阵法。
这是因为黄泉本来就考虑到他会传音求援,所以在索魂的时候有所取舍,首先便摄取了他神魂中负责对外传音的那部分。
苏魇、张噩两人都是他的徒弟,原本到这里来就是指望师父成仙更好提携自己一把,自然是尽心的。
至于阵中具体的状况,无论是方太冥还是那仙体的主人,都是必然要神魂出体才能完成这么一次夺舍。
但究竟是谁在牵扯谁的神魂,谁出体是主动谁是被迫,在混乱的灵机中他们根本就无从分辨。
而这时候里边又有方太冥亲自传出的传音,让二人再加一把劲儿。这两人自然都是头上冒汗,不得不更加倾力以注了。
方太冥心中犹如烈火灼烧。明明他们一共有三名金丹,还布下了阵法,对方只不过一个困在阵法中不能动弹的紫府,居然还能翻盘将他推到这无法翻身的境地?简直没有了天理!
但黄泉依然在一边恬淡地微笑,一边将他的神魂一点一点地撕扯而出,动作优雅如同抽丝剥茧。
而且这感觉最初还只是一丝丝抽去,后面就如同决堤了。他感觉自己识海中的记忆、情绪乃至是所有的感觉,都在顺着眉心的决堤之口滚滚而出。
不一会儿,便没有以后了。他的意识已经被完全锁闭,自然也就不再有任何想法了。
方太冥的神魂被完全抽出,在黄泉的手心中形成了一枚明亮的魂珠。纯粹的神魂之力犹如渗水般不断地渗漏出来。
黄泉并未在这里施展元神吞噬。毕竟方太冥可是一个成就三花数百年的魂术高手,仓促吞噬就不知道谁吞噬谁了。
但将他禁锢在魂珠中,一点一点炼化还是可以的。
当黄泉汲取的第一缕魂力进入气海的同时,她原本圆满的紫府就像一锅正在烧煮的水,猛然间沸腾了。
无需多余的天地灵气也无需外药。她本来就有金丹,缺的只是心性和一个契机。现在二者都达成,她瞬间便突破了。
成就金丹之后,她感觉还能再进一步。但她并不着急。即便要继续成就,也没有必要困在这阵中,在几个魂宗大佬的注目之下成就。
苏魇和张噩还在阵外,他们也感觉到了阵内发生了某种变化。
在他们想来,应该是师尊方太冥已经夺舍成功,所以他们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说,还带着些许羡慕,甚至垂涎的意味。
偏偏这时候,师尊又从阵内发话了:
“机会难得,你们两个进阵来,我会分润一线机缘给你们。
“至于你们能得到多少,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两人心中都是巨震。原来师父并未只顾着自己成仙啊。
虽然他们才金丹双花的实力,元婴还没影儿,并没有直接成仙的可能。但这种触及仙体的机会,对他们的修为也一样是有着巨大的益处的。
这时候索魂夺舍已经完毕,阵法自然无需他们再催动了。所以两人当即罢手,一齐走进了阵法中。
那一块厚冰依然在,冰中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变化。方太冥的精气神却振作了许多,甚至粘上了一些仙气。
他一见两个弟子进来,便左右手各伸出一指,点在二人的眉心。
两人当然不会反抗,放心地放开一切防御,让师父的魂力投入了进来。这时候,他们才发觉索魂夺舍阵依然在运作。
被方太冥这一点,两人的眉心离开都破开了一个缺口。这样对他们的神魂而言就如同裸奔了。又加上索魂阵法的抽离之力,这两人的神魂自然被轻松地抽离而出了。
在东胜神洲,让人谈之色变的这一师二徒组成的“魂宗三煞”,竟然就此呜呼哀哉了。
一股火红的法力笼罩了整个冰块,瞬间就把它融化成了无形的水,产生了许多的气泡和扭曲光影的变化。
黄泉从这团气泡中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三枚金丹魂珠。对这些魂珠其实她并不怎么感兴趣。她的道可不是那种靠炼化别人成就自己的套路。
略一转念,数十枚乾坤一气钉在她身边浮现,然后如牵线绣花一般在水中飞舞,准确地钉在了若干位置,结成了一个小巧的阵法。
阵力一动,强大无比的湖水之力倾压了过来。方、苏、张三人的肉身就像被挤压的布团一样压小了。三团酱油般带着血腥味的液体渗透了出来。
黄泉有些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当然以她的护体法力,这点污秽是沾染不到她的。但她依然本能地嫌恶。
最终这三人变成了三枚泛着金色光泽的乌黑的丹器。此丹不是丹药,而是丹器,名为玄金丹。
黄泉本来是不会炼丹器的。但是她恰好了解过一个能把修士炼成丹器的邪门阵法,就在这时候试用了一下,效果还不错。
和用冲关失败的紫府修士炼成的紫金丹一样,如果用意外道殒的金丹修士来炼,炼成的就是玄金丹了。
玄金丹将修士的残余肉身与神魂之力都压缩在一枚丹药形状的法器内,可以唤出一名金丹战力为自己作战。
收了三枚玄金丹,收了阵法,湖底重归于黑暗与死寂。
但对黄泉来说,这世界却是霍然开朗了起来。湖水就如同凉爽的风一般,在她的脸上拂过,将她的长发缓缓扬起。
这是五百年来,她第一次感觉自己重归完整了。以往她虽然也苏醒过,但那时的她只不过一缕残魂,意识是并不完整的。
而现在她已经补齐了一切,即便已经缺失不知道哪里能找回的东西,也被她用其他的东西七七八八地替代了。
说她历经五百年的劫波复活了也罢,说她重生了也罢,说她就凭着残缺的记忆再造了一个也罢。当年的阵皇黄泉,终于又重归这方世界了。
962 千刀魂碎无异志,万世轮回皆旧缘
(962千刀魂碎无异志,万世轮回皆旧缘)
她察觉这世界的气息已然不同了。天地灵气显然比当年要更充沛,但也更暴烈。
一般修士只能察觉他所处之地的灵气变化,而且这东西本身就是不断波动的。或强或弱他们都习以为常。
但黄泉感悟到的是天地玄机,这是整体变化的大趋势,已经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了。
如果灵机这么继续暴烈下去,这世界迟早会被狂暴的灵机充满,最终一切都会毁灭。
“果然,那家伙说的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呀。”
她尚没有仔细去思考着一层,就感觉身体一横,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一个熟悉的气息不知怎么地就出现在了耳旁,而她也莫名奇妙地被人拦腰一个公主抱给抱了起来。
“老婆陛下,你总算回来了。”
黄泉一边冷笑,一边却小心地抬眼看着那人久违的样子。
他依然和记忆中一样身材修长,穿着一席袭黑色的短衣,好像随时要消失在夜色中似的。他的容貌其实依然是模糊的,但在她眼中却清晰无比。
这张脸就好像夜幕里的明月,在黑暗的湖底明亮得照亮了四方。骨骼清朗,线条明快,双眸炯炯,时不时极为灵活地转动。他的相貌很像勾诛,但又有点不像。
因为他站在这儿,四周的一切就都沉默低调了下去,似乎是很怕被他顺手牵羊拿走似的。哪怕只是他的目光,万物都会不由自主地躲避。
勾诛的眼睛虽然也是精光四射,却没有这么大的威慑之力。
有这么个高大、英俊,玉树临风的仙人般的,但又带着充满地气的精明,总是能搞定一切,几乎从未失算过的道侣,黄泉的内心其实是很得意的。
但这满意是不能说出来的,不但不能说出来,她还要表现得极为鄙夷。因为说出来这家伙的尾巴就要翘到九霄云外了。
“哼,你安排的这一切简直弱智至极。”
“天地良心,我哪敢有什么安排。一切还不都是为了老婆陛下您早日归来。”他一脸冤屈地说道。
“不是你安排的?尤其是这姓宋的,黄璐为啥会看上这个人?这么刻意,这么明显!别给我做这吃屎的表情,你和那小子怎么越看越像了!”
黄泉激动之下,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他倒是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根本不说话了,只是低垂着头微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绝不顶撞老婆是他最根本的生存之道。
黄璐会看上宋如海,这事的确是有点儿奇怪的。
五百多年前,他们在五行宗学道的时候,同一个师门之下男三女二,正是后来翠玉宫每个伍院五人的源头。
不过他们的大师兄道殒太早,就只剩下两男两女二人。三师兄是天机神工朴老九,四师妹就是她,那时还叫黄荃。小师妹至今还在翠玉宫传功塔的第四层呢。
但黄荃最初看上的可不是这人。那时的他哪有现在的仙风道骨?只不过一个风吹得倒的枯瘦小子罢了。
她那时看上的正是同宗同代但不同师的另一个师兄。
那人高大、帅、玉树临风,更重要的是出自某垚族大家,有钱有势,简直就是无数师姐师妹心中的男神啊。
问题也在于那位男神是太多师姐师妹的男神了,人家见个面,回应你一个招呼就已经是看得起了,还要如何?献个殷勤?先排队那号吧。
“哼,都五百年了,你还计较这种事,用这个姓宋的来教训我!”
黄泉越想越气。你说是为了帮我复活也就罢了,把我弄在那个什么大阵里润养残魂、培养元婴也就罢了,整出来这个姓宋来勾引我是什么鬼?
如果宋如海在这,必定会大呼冤枉,我一直保持着同门之礼好吧,啥时候勾引过你了?
这人轻轻将她抱紧,小声说认错般说道:“我怎么可能安排!这可是我自己老婆,要安排也是安排给我呀。这都是天地机缘,你我必有此劫。”
他一句话将这事推给了天地。黄泉的下巴依然翘的老高,但她也并不要反驳,她只要这人一个说法心里就舒坦多了,但她又想到另一件事,立刻又不爽了起来。
“凭什么我叫了黄泉,她却叫碧落!难道我叫黄泉就非得给埋在地下,她却高高在上在翠玉峰顶万人仰慕,当着什么宫主!”
说到这个这人还真是语塞了。想了一会他才说道:“她只不过你被斩下来的碎片,你可是本体,和她计较什么?再说你也不是埋在地下啊,你不是在塔里么?”
在塔里她也是埋在悬水湖底的地下的……
但“碎片、本体”,黄泉好像对这个说法很受用的样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就不是一块碎片吗,再能轻漂漂地飘到天上,也只不过是一块碎片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哼,这么说那小子也只不过是你的一块碎片罢了。但是你对那小子好像很不错吧?修道才几年就金丹了?居然还把那人给娶了!你到底是想干嘛?”
这人脸上一阵尴尬加惶恐,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纠结了半天,硬着头皮扯道:
“都是机缘,天地机缘,非人力能左右!但老婆陛下不管被斩成了几片,也不管轮回了几世,生生世世都注定还是老婆陛下啊。”
扯什么机缘没什么意思,但最后那句话尤其受用。就是表情里充满了酸味的黄泉,嘴角也不由得浮起了一丝偷笑。
她却不知道这人已经是一身冷汗。还好老婆陛下没有因为这事暴怒啊。
他能怎么办呢?
即便只是黄泉神魂上斩下的一块碎片,那也是他老婆的一部分啊。都转世成人了,怎么能弃之不理呢?那岂不是白送了别人去做老婆?
但你亲自去处理此事也是麻烦。你现在多带回来一个女人,将来和老婆怎么解释?
这是谁?第二个老婆吗?你到底要谁?吞噬掉?
像黄璐这样自然成长而融合也就罢了,两个秉性不同的部分相互吞噬,那不是等于杀掉其中一个么?
偏偏分离出去的正是最温柔、最善良、最理性也安静的那一部分。好像她所有好的一面在这一斩中全给分离出去了。
剩下的本体几乎全都是傲慢、疑心、吃醋、强烈的控制欲、超强的权力欲……
当时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干脆出了个狠招,把自己的神魂也斩出一个碎片来,转世下界去了。
这样一来,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本体又还在,老婆回来话也比较好圆。
不过老婆陛下的心思如同海底之针,谁知道会落在哪里呢?直到听到她平静的心跳,他才安下心来,这事终于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963 踏空行绝壁,魂幽入寒水
(963踏空行绝壁,魂幽入寒水)
黄泉忽然想起,许多年前,刚进五行宗同门学艺的时候,那时候他们还都是十几岁的年轻的凡人,还连筑基一重都没修成。
一天春暖花开,他们偷跑出来游山玩水。她嘲笑这人身形枯瘦,说:“你这点力气,将来娶老婆,连新娘都抱不起来。”
没想到这家伙一咬牙,一个横抱过来。虽然费力,但还是强行把她就抱起来了。
“你干什么!”
“你看,我不是抱起来了?”他因为用尽全身气力而满脸涨红,却依然不服地说。
这事让她又惊又羞,但磕开了她心中的一扇门。
她就这样被抱着在黑暗的水底走着。只不过她越走,便感觉这人的身体越来越虚幻起来。仿佛他本来就是水,现在只是要重新融合在湖水之中了。
好在她是在水中,水中本来就有浮力,即便没有了人横抱着她,她还不至于立刻掉下来。
这人只是一具水分身,而且并非是从上界降下的分身。是五百多年前,他还没有飞升,就已经在这里留下一缕神念。
他大概是算准了五百多年之后,这里会有一场传送。布设传送阵的最佳位置他都算好了,然后就在这里留下一缕神念等着最重要的人物归来。
不过他这缕神念经历了五百多年的风浪摧折,早已虚弱不堪了。如果只是蛰伏也就罢了,现在具现出本相,大概只能坚持半刻钟就会消散。
“好了,不用白费力气了。”她忽然轻笑了起来,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他费尽全力颤颤悠悠抱着她时的表情,“我先回去把宋如海那小子杀了。竟敢背叛我,哼!”
“一个五百年后的小辈,值得你亲自出手?放心,勾诛会对付他的。”这人的身影扭头往北一望。
“倒是有件事,非老婆陛下亲自出手不可。天下之大,除了我家老婆,再没有人能……”
“得得得,要我做事你就明说,别一番吹捧把人当猴耍!”
这人呵呵一笑,说出一个计划来。这个计划一下关联着这天下最强的几个阵法,说来的确是由她亲自出手更合适了。
“好吧好吧,事情既然交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你这点残神就别浪费了。”
那家伙年轻的时候虽然身形瘦弱,但脑子的确是好使。无论什么事就听他的安排做,对她而言最省心省力了。
她轻飘飘地重新站了起来,张开掌心一摄,这人的身形便彻底虚幻,犹如轻烟般飘散,然后又聚拢到她的掌心,最后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光点。
黄泉将这点残神收好,独自一人往前走去。她抬步的节奏丝毫没变,但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天梯,越走越远,越登越高。
风高雨急,波澜汹涌的湖面上,就这样走出一个穿着淡红衣裙的窈窕女子,犹如波浪中绽出一朵芙蓉,在风雨中却自顾自地前行,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她一路往北。青霄山脉就像一头黑暗的巨兽,静静地蛰伏在风雨中。
在它之上,虽然云遮雾绕,但空中荡漾着如同垂下的帘子般不断随风荡漾的青色的光幕,显得分外奇幻。
那就是凌霄绝壁。只要凌霄绝壁一开,南方的一兵一卒都不可能通过这道山脉了。但对自称阵皇的她来说,这算什么呢?
……
如那人所料,因为融合了宋家老祖而获得金丹双花实力的宋如海,正被困在血痕留身碑中苦战。
对他来说,最糟糕的是他的隐身绝技“移因换果”失去了作用。
移因换果这门绝技虽然能移除他与某人所牵连的一切因果,让对方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完全忘记了他,但一样有着巨大的限制,那就是移除的目标只有一人。
如果真是对方一对一和他独斗,这一招几乎无敌。但如果对方有好几人而且神识相互联通,那他这一招就废了。
他移除了勾诛与他牵连的因果之后,却无法再移除寒碑子与他的因果。
寒碑子是这方世界之灵,又是勾诛的法宝之灵。通过寒碑子的“中转”,勾诛依然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因此他不得不使出千松定魂针,直接以金丹双花对金丹初花的碾压之力来正面攻击。
面对他的数万定魂松针,勾诛无论怎么躲避都是没有意义的。
即便勾诛的阴丹诡气能一定程度上隐藏真身的位置,即便他能用水分身充当靶子掩护真身也没用。
宋如海之所以用这个术法,就是因为这个术法根本不用考虑对方在哪儿。这方天地有多大,我的攻击范围就有多大。
这空中无数枚飞舞的松针,封闭了勾诛所有的出路。只要他粘上一枚,也就永久成为他的傀儡了。
然而不出所料,他的松针一出,这四方立刻被冰寒的水给吞没了。正是勾诛的重极水界!
他立刻便觉得每一枚松针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滞。水的阻力本来就比空气要大得太多。而且这水中充斥着能让一切都慢下来的玄冥寒气。
这是他能想到的勾诛的唯一的应对之法了。你若用这种无所谓目标位置的面积攻击,那我就只好用着这种无所谓位置的面积抵御之法了。
紧接着便是反击!
寒气萦绕的玄冥水域中,就好像有许多白色的纱帐忽然出现,然后往四周蔓延开去。这些并不是柔软的轻纱,而是冻结的冰晶。
刹那间,这些冰晶瞬间就破碎成了无数的冰芒,它们在极为精准的控制之下,各自寻找一枚依然极速在水中穿行的松针,猛撞了上去。
真正的针尖对针尖,麦芒对麦芒!
黑暗的水域中就好像轻轻地震动了一下,瞬间出现了不知道多少万团细小的白色水泡。每一枚千松定魂针都被冰晶给击毁了。
勾诛显然正在用绝妙的控制技巧,来抵消在实力上的差距。
如果是一般的金丹修士即便有金丹双花的实力,这么多被他神识所控制的“法宝”同时被击毁,神识也必然受到严重的反噬。
但宋如海只是冷笑了一声。他是数百年的魂修,所以这一招对他不管用。
普通的气修只能分出神识之力去控制这么多松针,因此受到攻击的时候,任何一枚松针损毁都会伤及自己的神识。
而他的十八嗣代功讲究的本来就是神魂的聚散。每枚松针破碎的同时,便有一缕黑色的轻烟散逸而出,安然无损。
不但如此,他此时双目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无法捉摸的黑气不断从他的七窍喷涌而出,渗入这水中四散而开。
那些松针只不过是他逼迫勾诛使出重极水域的手段罢了。他等的就是这一招!
964 穷出奇策谋胜算,只在寒碑演败局
(964穷出奇策谋胜算,只在寒碑演败局)
那些如同墨染般的黑色渗入水中,就像某种植物的根系正在生长一样,无限分叉,无限蔓延。
原本极速流动的寒水反而增加了黑气蔓延的速度。等勾诛操控水界停止下来,整个水界最外的一层已经全部染黑。
宋如海的身体漂浮在水中,四肢往外张开,就像一具漂浮的尸体。
他和老祖的神魂都不在他的肉身中,而在勾诛的玄冥寒水中。
宋家的血魂因果树可以由果及因,往外无限蔓延,牵连一切有情生灵的因果。但这能力的施展是很依赖介质的。
如果是在空气中,它延伸的速度就会比较慢,如果又遇到勾诛的玄冥寒气的阻碍,就会慢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失去作用。
如果是用在坚硬的地板上,同时借助“以影制形”之法,那就是极速了,可以轻而易举控制住勾诛。
可惜在重极水界中,水波荡漾,光影绰绰,想要准确地以影制形就不可能了。
但这冰寒的水,本来就是血魂因果树生长因果线最好的介质!
这些水墨染般变成黑色,就是充斥着因果线的缘故。
因果线本是无形无色,无奈这因果线必须有法力维系才能存在。宋家老祖的法力施展起来会吸收光线,呈现黑色。
此线所到之处,即是他的掌控之处。他首先便污染了水界的四周,而勾诛正在水界的中心位置,从此无处可逃!
勾诛若斩断自己与水界的联系,这些水无人维系,必然崩溃。而在这崩溃中,他若是碰到一滴黑水,便会牵连因果,再无翻盘的可能。
他如果维系着水界继续坚持下去,整个水界迟早都会被宋家的血魂因果污染,那时他依然逃不掉完全被控制的结局。
“你最多再撑十息的时间,结果都是一样。何不乖乖就范?我要用你交换宋兰,肯定不会杀你。”
宋如海肉身虽然漂浮如同死尸,但神念依然在继续传音,动摇勾诛的心志。
他坚信到了这一步,除非有外力介入,勾诛是没有可能翻盘的。
留身碑只允许两人之间的决战,理论上不能进入第三人,所以有外力介入的可能性极少。
但谁知道呢?哪怕勾诛早一息崩溃或者投降,他所冒的风险都要减少很多。
可惜的是勾诛仿佛坐定在了重极水界的中心,进入了五识封闭的状态,对他的传音毫无回应。
四周漆黑的水立刻就像射出了许多的黑色的长矛,一支支刺向整个巨大水球的中心。
越往中心,水压就越大,温度也越低。冰寒无比、又几乎无穷大压力的情况下,水变成了密度极高的古怪物质,因果线再度缓慢了下来。
但这依然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无论勾诛怎么做,都是需要消耗法力的。这就变成了金丹初花和金丹双花法力的消耗战。谁先撑不住谁就会失败。结局是不言而喻的。
只是宋如海并不想拖延太久。夜长梦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水球中无数生长的黑线蔓延了过来,相互交织,最终变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影。正是由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轻烟构成的宋家老祖。
老祖淡然在冰寒的水中行走,直接穿过层层坚冰,直到最后一层。
最后一层冰已经不像是冰了,在巨大的压力下,宛如一团凝固的水银,泛发着金属的光泽,有蓝色的电芒在其上流动。
老祖冷笑一声,把所有法力都聚集在了右手食指尖,然后一指点了上去。
就在他指点的地方,原本明亮如镜的表面立刻沾染了黑色的裂纹,往这层金属冰的深层渗透而去。紧接着便传出了轰然爆裂的声音。
当压力忽然减少,无法继续维持这团“金属冰”的存在,它自然也就爆炸了。
爆炸的威能虽然大,对宋家老祖的神魂却毫无影响。因为他的依托只是一团因果线,并非实物。
这些因果线可以被寒冷所阻滞,却不会因为爆炸而被击毁。反而爆炸之下带来的激烈的因果变幻,能极大地促进这些因果线的生长。
爆炸的余波若是散尽,被这层水所包裹的勾诛也必然显露出来。那时他便根本不可能逃脱因果的沾染了。
但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就在爆炸引起猛烈的水流扰动中,他并未看到勾诛,而是看到了一头巨大的黑色玄龟。
他的因果线自然也沾染到了玄龟上。但他感觉这玄龟坚硬无匹,无论是鳞甲还是龟壳都是几乎不可撼动如同坚冰般的物体。这样他想要继续渗透就又得再花更多的时间了。
更可怕的是,他正要先施展全力控制了玄龟,就看见眼前这头玄龟以闪电般的速度张大了嘴往他身上一咬。
他顿时感觉身体的某部分和自己分离了。如同河入大海,意识顿时消失不见。而他剩余的部分则感觉浑身一轻。
宋如海忽然睁开双目,感觉心中缺失了一大块。关于老祖的记忆,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这让他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
勾诛静坐在玄龟背上,看着玄龟在极度舒适的不断伸长脖子,仿佛在吞噬着什么。
它的龟背上沾染了一些刻痕般的黑纹。但随着它的吞咽,这些黑纹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了。
如果宋如海还保留着刚刚的记忆,他一定会极为吃惊。为什么在明明稳操胜券的情况下,还能被勾诛瞬间翻盘了?
问题就在那头玄龟。自从勾诛将它从北冥带回来之后,除了连菱和朴老九之外,翠玉宫并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宋如海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玄龟专吞死气。而宋老祖说是五百多年前的人了,其实也就是个死人。他吞噬的所有宋家子弟也都是死人,本质还是靠着一口死气维持着存世而已。
但他有金丹双花的法力和神魂之力,只要保持距离,别伸出脖子让玄龟咬,勾诛即便有玄龟也是赢不了的。
他错就错在自己主动出击,直接奔到了玄龟的面前,给这东西机会让它猛咬了一口!
当然,他就算避免了这一咬,勾诛也会用其他办法让他被咬这一口的。因为这个战法,他早已在留身碑中预演了不知道多少次。
虽然之前不知道多少次都失败了,只要最后一次能取胜也就行了。
留身碑中的天地再度化为混沌,无数的灵气聚拢来,就像粘稠的水一样涌向勾诛涌了过来。
965 傀女前引路,龙王葬泥潭
(965傀女前引路,龙王葬泥潭)
就在翠玉峰下的另一边,接近外院林的密林中,年轻的幻海龙王敖勒刚被激怒而出手,他的对手却消失不见了。
他在紫府圆满的时候就修得了几乎可以不受任何物理伤害的肉身。无论对手是用剑刺穿他还是用到将他剁碎,甚至用火将他烧熟他都能无惧伤害恢复过来。
然而他的攻击却相对薄弱,尤其是远程。他只有接近对方才能完整地施展出来他的攻击力。
他没想到的是第十九根本就不和他动手,而是拔腿就逃。这样他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要么放弃,要么追击。
对他来说放弃是最佳的选择。因为他毕竟是孤身一人,深入对方重地,环境又不熟悉。
与其和敌人在这里纠缠,哪里如直接冲进外院林里大开杀戒?
但是这个娃娃般的女人的挑衅让他无能狂怒。
“我必杀你!”
他眉心变得雪亮,神识几乎是全面展开了。这使得他能捕捉对方掩蔽在密林之中的细微的气息。
第十九的修为远逊于他,即便地形熟悉,也不可能逃得过他的追袭。
而他只要速度足够快,下手足够狠,不要拖泥带水,迅速解决了这个娃娃女,应该还是来得及做他要做的一切的。
就在他展开神识的同时,他这股四溢的外来神念明显刺激到了四周的树林。
他狂奔到哪里,哪里的草木荆棘就离奇地生长起来。或者横生枝蔓将他缠住,或者长出锋利的叶和刺来损伤他的肉身。
然而这一切攻击对他无效。他的身体像是柔软的泥捏成。
无论是被捅一刀还是被割掉一块,他都会迅速地愈合。即便被缠住了,他也会像液体一样从缠绕的缝隙中钻出来无视一切阻碍继续前进。
哪怕他被切成两半了,每一半也会继续独立前进,然后再融合起来。
就这样一阵风般在密林中狂奔了几息,他已经没有人或者龙的形象了,完全变成了一团青色粘稠的泥状物。
但这团物体并不是死物,而是极速地蠕动,生长出很多章鱼触手般的细长肢体,如同一只灵活的蜘蛛一般极速前进。
精致的白色脸蛋没有一丝瑕疵,整齐的秀发黑如乌木的第十九,就停在林中一片空地上,数枚银锥被红色的细丝牵绕在她身周如同流星般旋转。
只不过青光一闪,敖勒所化的怪物就缠了上去。像是银锥或者锋利的金蚕丝这样的武器对来他来说完全就是可以无视的。
第十九瞬间被这团“青泥”给吞没了。青泥中噌噌地弹出了无数锋利如同镰刀般的利齿,瞬间将她的身躯一搅而碎。
第十九被青泥吞噬了,变成了许多破碎的纸片。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在神念中,敖勒非常难受。因为他吞噬的是一个纸人。而且这纸上还附着了不知道什么法力,对他的青木生机有极大遏制作用。
“卑鄙,无耻!”
他胡乱地挣扎,重整身躯,将吞入的纸人碎片如同呕吐一般吐了出来,神识继续往四周扫荡。但他察觉这四周的灵机有异。
原本坚实的土地,瞬间变成了一片柔软腥臭的泥潭。光是泥潭也就罢了,莫名的灵机在泥潭中古怪地翻转搅动,时刻都不停息。
“不好!是个土遁阵法!”
敖勒顿时心中一凉。虽然他不认识这个阵法,但这种翻涌不息的泥潭,简直就是专门为他所设。
因为他最强的术法就在于肉身无形且不死。即便他肉身中的尖牙是有形的,那些锋利的牙齿也随时都可以再生,根本无惧损失。
但被陷在这泥潭里,他无处着力,无形的身躯反而成了最大的麻烦,和泥浆完全混迹在一起,根本爬不出去,简直就是被缠在蜘蛛网上的蝴蝶!
这阵法的确是勾诛专门为敖勒设的。因为从龙族来的时候起,他就已经算计了一切。龙族会来什么人,这些人有什么术法,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想要困住敖勒这个不死之身,最好的办法就是布下这个万泥翻涌阵法。只可惜这个阵法依赖地势,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布设的。
那就只有靠第十九把他吸引过来了。好在第十九只要听了他的命令,就绝对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的。她这一路丝毫都没有恋战,一路都在设法把敖勒往泥潭里带。
旁边一颗大树下忽然光影一动,第十九就像从一面支离破碎的镜子中走了出来。
这里布置了水镜折光阵,所以她一来到这里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纸人站在泥潭陷阱上做为替身。
第十九现在也看不清敖勒到底在哪里,只能看到泥浆依然在不停地翻涌,就好像刚挤爆的脓包。
但万泥翻涌阵也只是把敖勒困住。敖勒的再生能力之强绝非虚传。即便和泥浆疯狂搅拌,第十九也没有感觉到他的生机有丝毫损失。
她面无表情地打了一个响指,指尖上冒出了一点白色的火苗。然后轻轻一杨手,她就把这点火苗丢到了泥潭中。
就好像往油缸里丢了一点火种,整个泥潭立刻冒起白色的火焰,滚滚燃烧了起来。
这正是勾诛分给他的一缕玄冥真火。她的神魂上有勾诛的烙印,本质上她的神魂也是勾诛神魂的衍生,因此她也是能控制少量的玄阴真火的。
敖勒无视一切物理攻击,这并非绝对。至少玄阴幽火这种能分解一切的至阴之火是不算在内的。
在高温下他能化作无形的气体逃逸,但经过玄阴幽火的灼烧,剩下的只有纯阳灵气,再也不可能附着任何神魂,他必死无疑。
因此起初还在竭力吸收地气拼命挣扎试图破阵的敖勒,这时感觉到的是自己就好像盐被泡在了水中,无形之身体正在不断地分解。
“秦尊阳,你的徒子徒孙都是些卑劣无耻之辈!”
在狂怒中,他想起了用一个阵法遏制了幻海龙族五百年的秦尊阳。就和现在一样,龙族明明有强大的力量他却使不出来,这让他感觉尤其憋闷。
愤怒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身躯却越来越萎靡了。最终他的法力完全散去,躯体化为原形。
他的原形当然是一条龙。只不过这时候他太过倒霉,与其是说一条龙,不如说是一条在泥潭中垂死挣扎的泥鳅。
他终于感觉到脱力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便感觉脖子处一阵刺痛闪过。
第十九已经用手中天机绕一缠,将他的龙头取了下来,拎在手中,极速回转而去了。
不一会儿,这个龙头便被丢在了还在密林中血战的水族军的面前!
966 龙王头颅慑三军,垂天火云焚苍穹
(966龙王头颅慑三军,垂天火云焚苍穹)
五名龙族金丹正在极力催动“悬天棘轮”,却忽然收到一连串惊慌失措的传音。
传音是说敖勒已然身首异处,他们派去屠戮翠玉宫低阶弟子的队伍也因为军心涣散而遭遇重创。
这结果并不意外。因为这支队伍虽然都是精英,但全都是各个龙宫和其他海族部落中挑选拼凑而成。
他们本来就心思各异不说,还相互看不起。除了年轻一代中颇有些声望的幻海龙王敖勒之外,根本就没有人镇得住场面。
当第十九将敖勒血淋淋的人头丢在这支队伍面前的时候,有些海族当场就四散了。既然连敖勒这等龙才都撑不过一时半刻,他们又凭什么去送命?
而且对他们来说即便深入翠玉宫也并非没有退路。退出翠玉峰的地盘之后往南不远就是古通河。只要进了水里就是他们的地盘。顺流而下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回到东海。
当然也有海族才俊在这时候勇敢地站出来要代替敖勒主持大局,稳定局面继续攻打翠玉宫外院林的。只不过很多人不愿意鸟他罢了。你某某某连龙王都不是,我们为啥要听你的?
偏偏在这时候,翠玉宫的弟子们更是倾巢而出,迎头痛击,这些虾兵蟹将的惨状可想而知。
好在他们虽然跑了一批,又死了一批,但毕竟还有十余名紫府在,勉强稳定了下来,尚没有全盘崩溃。
五名龙族金丹迅速在神意中沟通了一番,决定放弃屠戮翠玉宫的低阶弟子的计划,令这些兵力全部回防,到他们所在的龙骸谷周边镇守。
本来这些人派出去就是为了逼迫翠玉峰上的翠玉宫上层们出手。但敖勒死了,想要继续这个计划除非派出一名金丹长老领头,这就不划算了。
翠玉峰丹阳阁可是秦尊阳经营之地,没有他们五名金丹联手,很难说能百分之百地拿下。
眼下他们现在不但无法分散翠玉峰上连菱等翠玉宫的高阶的力量,还得提防自己被翠玉宫近万弟子袭扰围攻。那就还不如所有人全部回防驻守,至少保证自己不用分心。
而他们五人只要拿下丹阳阁,取得山上大阵阵枢,整个翠玉峰就是他们的。杀不杀那些低阶弟子就无关紧要了。
不多时,海族众军门都撤了回来,各自占领了龙骸谷外围的高地,摆出阵宝玄器,围了个刺猬般的防守阵型。
翠玉宫的霍远、第十九等人带人追击,到了这道铜墙铁壁般的防御面前,无机可乘,也只好见好就收地回各自的堂院去了。
悬天棘轮依然在空中旋转,只不过速度越来越缓慢了。因为它上面已经缠绕了太多的灵机,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线球,转动自然也困难了起来。
秦尊阳布置的这个大阵简直是神妙无双,禁空禁制和仙树的根系以及地脉都联系在一起。你在上面想要彻底拔除禁制,就等于要把仙树连根拔起。
连同敖冕在内的的五条老龙都感到了越来越大的阻力,也越来越觉得他们这次孤军深入奇袭翠玉宫,的确是有些托大了。
此时悬天棘轮已经被牵扯得无法催动,终于停息了下来。在这五人中专门掌管炼器的大长老敖烨连忙站起,拱手对敖冕道:
“秦老贼布这个阵法的确有点玄妙的。但以为这小小伎俩能拦得住我们那就可笑了。
“现在麻烦之处在于天地灵机相连,一时无法斩断。
“但老朽记得陛下当年上界觐见天帝,曾获赐一件垂天火云袄。
“我龙族虽然不善使用火遁术,这件宝物刚好可以克制秦老贼布下的此阵。”
敖冕点了点头。火云袄他就在自己的金色龙袍之下,作为保命的法宝之一。他当即脱了下来,往空中一丢。
这件看上去仅仅过膝的火红袍子,往空中一丢的同时,便迅速蔓延,化为满天的火云。整个翠玉峰的夜空,顿时变成了一片明亮的火红。
敖冕终究只不过是金丹三花,尚未成就仙体。即便是仙人的仙器赐给了他,他也只能催动出最多极品法宝的力量,本来是达不到如此恐怖的威能的。
但妙就妙在木能生火。如今悬天棘轮牵扯的那些灵机都是从翠玉峰的仙树上生发而出,无疑都是青木属性。
敖冕一件“火袄”给披了上去,消耗的并非只是敖冕自身的法力,还点燃了这满天牵绕的青木灵机。
这些灵机既然被消耗,即便仙树不断生发也是挡不住的,因为你越是生发火也就越大。
只要火焰将部分灵机烧断,悬天棘轮再度旋转起来,上扯下烧,那迟早把整个禁空和仙树之间的关联彻底拉断。
在翠玉宫中,无论是外院林,还是内院,还是刑堂,各处堂院驻守的弟子,都赫然发现烈烈的火光直接照进了屋子,根本不用点灯了。
往窗外看去,外面像白天一样明亮,然而又不是像白天那样清爽,而是刺目的橙红色。整个天空都像是着起了火,烈火熊熊,热浪滚滚袭来。
好在种植着仙树的翠玉峰上,仙树依然在散发着勃勃生机,和清凉的水木灵气,就像一床湿漉漉的毯子铺在翠玉峰的表面,烈火烧不进来。
只是四处翻滚的热浪并不是可以完全阻挡的。空气明显变得炎热了起来,胜过任何一个最炎热的夏天,四处吹来的暖烘烘的热风简直让人窒息。
丹阳阁一楼的议事堂中,连菱和连萍两个太上长老坐在上首,以宫主木实为首的几个长老分坐左右。
议事堂门窗大开,外面的火光映了进来,火光晃动,热浪蒸腾,让人产生了一种丹阳阁也在燃烧的幻觉。连菱却淡然说道:
“这件火系法宝倒是好说,只要以阵力催动龙溪之水即可破之。
“但此时那件古怪的玄铁轮还在拉扯大阵灵机,如果此时调动阵力,极有可能被拉断灵机,导致大阵破灭。
“因此关键还在先破了那件能牵引灵机的玄铁轮。
“龙族动用这件火器来烧,倒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因为火烧之下,玄铁会变得柔软。
“现在我们若能有人上去那轮子砍断,便可以破解此局了。”
“唔,把那玩意砍断么……”平时甚少说话的木头居然都吭声了,“这我在行,我去!”
967 利斧劈天纬,宝剑待屠龙
(967利斧劈天纬,宝剑待屠龙)
话说另一边,满天火云之下,敖冕等龙族长老刚刚将悬天棘轮重新驱动起来,却忽然感觉到“当当当”不断的、猛烈、沉重的撞击。
这撞击显然是撞在悬天棘轮上的,但他们都在驱动棘轮,和这件玄器神意相连。因此这撞击打在棘轮上,就等同直接敲在他们心神中。
好在这些老龙一个个都是金丹大妖,神魂强大,还勉强承受得住。换了一般的修士,这就已经要被震撼得吐血了。
但这冲击还在其次,可怕的是每一次冲击之下,他们都分明能感觉到悬天棘轮的宏大力道要弱了一分。
虽然这一点不多,但要继续这么叮叮当当下去,谁都知道悬天棘轮是必然要被损坏的。
“他们不要命了,竟然敢直接攻击悬天棘轮!”精通各种法器的敖烨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天空。
他是东宫龙族炼器大长老,摆弄玄器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一个修士而且还是脆弱的人族气修,直接肉身上去硬钢一件玄器的。
龙族五老都抬首望去。虽然满天都是炽热的火云,一般人根本睁不开眼,但这几条龙毕竟有强大神识的加持,使得目力也变得极为犀利。
穿透重重的火云,他们能看到巨大的悬天棘轮虽然早已被烧得通红,但在炽热浓密的火光中,依然只是一个缓缓旋转的黑影。
但在它之上,多出了一个青色的光点。虽然它只是如同一点风中飘摇的青色的火苗,却始终不灭。而那一声声的冲击,正是从那个光点处传来的。
他们将神识注入到目力中,聚焦在那一点上,结果看到了一幅更加令人震惊的画面。
一个并不算高大,却浑身肌肉、方脸的年轻汉子,骑在一头银光闪闪的白虎之上。手持着一柄巨大的铜斧,一斧一斧地砍在悬天棘轮上!
相对于直径足有百丈大小的悬天棘轮而言,这个年轻人只不过大堤上的蚂蚁。但他的斧头却是结结实实地劈在棘轮上,毫不落空的。
在这利斧之下,被火云烧得通红的悬天棘轮就像软糖一样,一斧便是一个坑。
只不过编成这悬天棘轮经纬的玄铁实在太粗了,足有丈余粗细,暂时不知道还要多少斧才能劈断。
他劈的那地方正是关键。一旦真被他劈断了,整个悬天棘轮的灵机流转到那中断,也就成了一堆废铁。
棘轮的经纬之外,几乎无穷无尽的兑金锐气犹如狂风一般围绕着它。
越是接近它这些锐气便越是猛烈,犹如千刀万剐。一般的修士肉身根本就不可能扛住,恐怕大老远就化为肉沫了。
但这人虽然被吹得皮开肉绽,又被火云袄腾起的火焰烤出了油脂,身体中却有着几乎纯净的生机不断地汹涌出来,修复着伤势,而且丝毫不见衰弱的迹象!
“他哪来这么多生机?”就是金丹三花的敖冕也极度郁闷不解。
如果这人用了什么专门克制棘轮和火袄的法宝也就罢了,但这人明明用的就是普通的护体法力,还是纯正的翠玉宫青木系法力!
这人能用法力硬扛住也就罢了,他的坐骑又是什么东西,翠玉宫随便养个当脚力的灵兽也能扛住悬天棘轮和垂天火云袄的双重威力了?
“这是秦老贼亲传的青木长生功。”
专精各家神通术法的东宫传功大长老敖臧说道:“此功据说能永生不死、滴血重生。与幻海传承的‘九转不灭‘功法应该是同出一源的。”
几个大佬都有些面面相觑。龙族有“九转不灭”是不假,问题是九转不灭的传承者敖勒的人头刚刚才被人摘了丢下来,你还好意思说“不灭”。
再看看人家?别人家的青木长生功,连护体法宝都不用带,直接在刀山火海中裸奔,还照样生龙活虎啊。
大约是注意到了另外几个大佬尴尬的目光,敖臧连忙补充道:
“此人名为木实,乃翠玉宫现任宫主。他带有部分树族的血脉,因此肉身强劲,非同一般翠玉宫的气修。但要论修为,只不过金丹初花而已。”
原来是个树人,怪不得肉身这么强。对妖界的树人,他们作为海界的龙族一直持着尤其鄙夷的态度。
在他们的认知中,他们才是天界降落的青龙族。那些生活在陆地深处的长得像植物的东西是什么鬼?只不过青龙族畸变产生的怪物罢了。
因此对树人他们有另一个称呼:“畸龙”。
“既然只是一个畸龙和人类的杂种……”敖冕不耐烦地说道:“敖臧,清理血脉,你上去杀了他!”
敖臧一愣。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肯定要有一人出手,否则棘轮危险了,但他没想到敖冕会派他去。
他身为传功大长老,最为精通东胜神洲各族各宗的术法和斗战手段,让他去对付外敌当然是不错。
但多年以来,正因为他的博学,他一般都只在幕后充当军师,甚少有机会要将他推到阵上去自己动手杀敌的。
但敖冕想得简单得多。如果这一阵败了,他寿元必尽,还要留着这个博学之士干什么用?
而且敖烨是要留着催动法宝的,剩下的两个实力虽然不弱,但要论精通对方的弱点,肯定是比不上敖臧的。让敖臧上去赶紧杀了那碍事的家伙才是正道。
没想到的是敖臧好像是愣住了,半晌没有动静。
“敖臧!”
“遵命!”
敖臧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得知生死一搏已经无可避免,只得纵起云头,扶摇而上,往那熊熊火云中去了。
敖臧纵起云头的时候,连菱在丹阳阁淡然一笑,看了一眼刚刚回转来,坐在她左手边的勾诛,说:
“果然如你算计,只要木头去砍悬天棘轮,他们必然有一条金丹老龙要出手去对付木头。我预先准备的‘屠龙之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然后她又看一眼内院长老慕容清:“这可全看你的了。”
背着雷玄宝剑,穿着宽大道袍,体态肥胖的慕容清站了起来,她也不作万福,而是抱拳一礼领命。然后在呼呼风声中,她犹如一个被风吹起的大雪球一般滚出去了。
勾诛点头道:“海魔的突袭确实厉害,但想要攻破老祖留下的翠玉峰禁制还是不容易的。倒是北门那个卑鄙大宗趁火打劫才是真的麻烦。”
他话音刚落,一连串海啸般的传送波动猛然袭来。北面上百艘阴阳宗的各式飞舟,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了传送!
968 阴阳宗趁火打劫,广寒女仗剑论道
(968阴阳宗趁火打劫,广寒女仗剑论道)
阴阳宗宗主何无极是厚土皇朝的国师,这个宗门以朝廷的马首是瞻。坤元帝命令他们对付翠玉宫,他们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出动了。
但他们毕竟是玄门宗派,并非是朝廷的军队。坤元帝让他们动手没问题。但究竟如何动手,何时动手这些细节,坤元帝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安排,也不可能将他们归于南征主帅昊志的统领之下。
这些就看何无极的决断了。但对何无极来说,与其一开始就冲上去踩坑,哪如看着龙族和翠玉宫拼个七分熟,再上去收拾残局轻松?
所以他让所有的飞舟都停在翠玉峰以北数百里处。
在这个距离上,双方即便想忽然动手,也都够不着对方,但他们又足够形成威慑。一方面让翠玉宫忌惮,无法全力对付突袭的东海龙族。另一方面,他们也对坐镇厚土城的坤元帝有个交代。
但当他看到龙族方面有人丢出了垂天火云袄这样的仙器,他立刻坐不住了。
他并没试过秦尊阳的禁制的威力,但是整个翠玉峰的门户大阵显然是一座基于仙树的木行阵法。
这么一件威力巨大的火云袄披了上去,等同是在柴堆上浇上了油,然后又点了一把火。
在他看来,东海龙族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躺着,也足够将翠玉峰焚为灰烬了。丹阳阁宣布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等龙族已经占据了丹阳阁他们再动手那可就迟了!海魔自古以来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种类。等他们回归东海,翠玉宫恐怕连毛都不剩下一根了。
因此当他看到翠玉宫被火云笼罩的时候,他沉思片刻,果断下令所有飞舟同时发起传送。
虽然说这个几百里的距离飞过去也是可以的,但传送不但速度快,而且传送引发的汹涌的空间波动本身也是一种巨大的威慑。
他们传送的目标是翠玉宫的正上方的极高之处。
如果从翠玉峰上的抬头看去,又假设目光能穿透重重的火云和更高处浓密的雨云,就能看到天顶正中多了上百个聚集在一起,如同彩色的星星般的光点。
对付翠玉宫的护山禁制,这个位置正是最好。因为位置极高,从翠玉宫很难直接攻击到他们。而他们居高临下,哪怕是把破阵雷直接往下丢,也足够在翠玉宫头顶上破开一个大窟窿了。
但阴阳宗是直接师承自灵源宗的明门正派,他们即便为皇朝效命也得秉持自己的道心,绝不能肆意妄为。
所以端坐在云海游鲲中的何无极并没有立刻下令扔破阵雷,而是在自己毫无表情的眉心上轻轻一抹,抓出一缕泛发着银色灵光的神念,往下一丢。
他这缕神念视万物为虚无,穿透了坚固船舱,又穿透了浓密的雨云和其下翻滚的火焰,如同流星般坠落在了翠玉峰峰顶。
坠落之后,这团神念如笋般生长起来,在银色光芒中,走出一个穿着银白大氅,头戴银冠,面如冠玉、唇如抹朱,却毫无表情,酷似一尊神像的道人。
在他面前,连菱的一个气魄分身也走了出来,拱手一礼道:“晚辈连菱,见过何前辈。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何无极是秦尊阳同时代人,比魂宗方太冥资格更老,可以说是除了灵源宗外,玄门第一人了。就是连菱也不得不称呼一声前辈。
不过何无极依然是一尊木偶,嘴唇根本没有动,却吐出两个字来:“论道。”
在这种形势下,所谓论道就是要来一场公平公正的斗法。
论道是可以拒绝的。但如果发起论道的一方理由充足,那么他们也是可以以此为由头发起直接针对宗门禁制的攻击的。
何无极要的就是这个。这就是你既然不愿意论道,那我就从头顶往下丢破阵雷也不算无理之举了。谁叫你逼我呢?
只是这也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论道的理由足够充分。
“不知贵宗有何缘故,非要此时与敝派论道?”连菱一望空中的火云,冷冷言道,“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虽然是事实,但何无极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一旦承认,继续做下去就有违他的道心,也有碍整个阴阳宗的名望。
所以他不但不能承认,还得找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出来。
他依然表情僵硬地说道:“敝徒南晚辞,曾在北冥冰原遇到一名女修。
“此名女修竟然与她形神酷似、神通术法也完全相同。
“据老夫所知,此女乃是贵派弟子勾诛所炼一名宝灵。”
连菱神情如常地问:“那又如何?”
“此宝灵的容貌与神通既然摄自我阴阳宗南晚辞,那么等同便是我阴阳宗之人,理应为我阴阳宗所有。若贵派愿意把此宝交出,论道之事还可再议。”
连菱淡然微笑道:“此宝名为血痕留身碑,自身便具有留影之能。所留之影,不止贵宗广寒神女。若是说留了谁的身影,便归谁所有,此于理不合。”
何无极将一双衣袖背在身后,神色虽木然,字句却是斩钉截铁地道:
“此宝具有何种玄妙与我无关。但我阴阳宗术法神通从不外授,既然被摄走,便须索回。此乃我宗之理!”
他并不怕连菱真的把这件法宝交出来了事。
连菱真是将东西交了出来,他还会说既然勾诛掌控过这件法宝,极有可能也因此而掌握了阴阳宗的神通术法。因此翠玉宫必须把勾诛也交出来。
勾诛不但是翠玉宫的真传长老,还是连菱的道侣。哪怕是为了太上长老连菱的面子,也不可能把人交出来让他们随意清洗记忆的。
果然,连菱呵了一声,笑道:“既然贵宗之理如此霸道,那就看贵宗有没有霸道的本事了。”
就在连菱话音刚落的同时,一缕寒彻入骨,锋利如刃的冷风裹挟着一缕神念穿过了重重火云,发出针芒般让人坐立不安的传音:
“姓勾的,你出来,贫道等你多时了!”
969 静守山巅待花开,急赴皇殿传圣令
(969静守山巅待花开,急赴皇殿传圣令)
木萝在黎山已经呆了多天了。她本来早该回去了,但她在黎山之巅附近的某个峭壁上待了几天。
她在等着一朵“日华红”成熟。这种花极为罕见,只会在某个日出的时候忽然绽放而成熟,然后迅速凋谢。这花对失血的产妇的恢复有奇效。
按她的估计,下一个黎明再来的时候,这朵花也就会开了。
她静坐在晴空万里、无边苍茫的夜色下,黎山峭壁的边缘,任凭呼号的狂风吹过,将她碧绿色的长发扬起,就像是被风吹乱的柳条。
她身为木萝部的酋长,竟然为了某人可能要用到的一朵花而在山顶枯守了三四天?这要在以前,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即便是树皇也别指望她这么干。
但现在她感觉乐在其中。
翠玉宫住着一帮有趣的女子,无论是乖巧的第十九、聪慧的林玫儿还是一本正经的杜莉,甚至是那个她并不喜而且些矫情的黄璐,都比黎山的这一帮老木头要有意思得多。
杜莉总觉得她们回春院的医术天下第一。所以木萝急不可耐地想把这朵黎山特产的“日华红”摘回去,让杜莉也能体验下,黎山树族传承了万年的奇药也不是盖的。
但这时候她心神一动,知道翠玉宫那边传来了讯息。只是这传音她无法直接接受,必须回到部落里,用法器才能接收。
那就先回去,大不了天亮之前再回来好了。
但她回到部落之后,立刻把这件事彻底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她从传音壁上收到的是树皇木头传来的一道圣旨,命令所有臣服于树皇的妖族全体动员,驰援金州。
因为金州危急,翠玉宫危急!
她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她甚至知道这场战争的缘由。身为树后,她是知道浑元始玉的存在的。
坤元帝进攻金州,无非是为了他手中那块浑元始玉的人心凝聚罢了。
如果坤元帝得手,一统人界,下一步一定会以倾国之力进攻妖界。不管是为了夺取树皇手中那块浑元始玉,还是为了凝聚妖界的众生愿力,他都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金州和妖界其实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反过来如果坤元帝在金州败北,战火自然也就不会烧到妖界了。
但她即便是木萝部的酋长,想要直接动员整个部落去参加一场发生在万里之外的战争,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即便她摆出浑元始玉的事实,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就算相信了,这些人会不会又产生出别样的想法,比如自己去杀了树皇夺取浑元始玉?
至于妖界其他部落就更难说了。大部分部落并非五神后裔,他们是完全无法理解浑元始玉的存在的,说也是白说。
而且他们臣服树皇是一回事,为了树皇去死战又是另一回事。
想要动员妖族,她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通过上古盟誓传出圣旨。
在十万年前,为了整个妖界的秩序和凝聚,各族大能们签订了共尊妖皇的上古盟誓。
他们同时也联手布置了一个覆盖妖族主要的各大部落的传音大阵作为这个盟誓的一部分。
只要是妖皇的圣旨,通过上古盟誓的传音大阵就能直达这些被覆盖的部落的每个成员的心神中。
遵不遵圣旨是另一回事。但当树皇圣旨真正传到了每个妖族成员的心神里,这个动员的力量是巨大的。
每一头妖都知道,不到整个妖界生死存亡的关头,树皇是不可能通过上古盟誓来传达圣旨的。
妖族们平时虽然弱肉强食,争斗不休,但在妖皇通过上古盟誓发出警讯的时候,他们便必须放下一切恩怨先一致对外。
你若不这样做,便是公然违抗妖皇,违抗祖先们的誓约,同时也是置整个妖界所有众生的生死存亡于不顾。大家便有理由先对付了你。
圣旨本身只是树皇的一缕神念,通过传音壁就可以传送,用玉简或者会神玉都可以承载。
但想要通过上古盟誓进行“广播”,她必须去眠恶山的妖皇殿才行。
眠恶山的木野部几经战乱和分裂,如今在木野部残存的几名金丹长老的掌控之下。就算她是树后,直接走是走不进去的,必须传送进入。
这事本来是简单的,她带着圣旨传送到眠恶山,进入妖皇殿把圣旨传送出去就可以了。
但偏偏她风风火火地来到黎山传送阵的时候,却被人告知,传送阵出现了故障,正在修理中,暂时不能传送。
“是吗?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了?”
她一双血红的眼睛忽然变得明亮,就像被点燃变得通红的碳火,滚滚的热浪涌了出来,冲在对方这名麻袍阵师的脸上。
树族自己是不会用阵法的,他们都是雇佣人类阵师来运营和操控。这些阵师在平时很受尊敬,但到了木萝这里就大不一样了。
“哪里坏了?什么坏了?坏成什么样了?来,给你娘我说说看?”
木萝已经单手抓着这名阵师的脖子拎到了半空中。这人脸孔发紫,嘴里吐着血沫,双手拼命去抓紧紧抠住自己脖子的木萝的手。
但木萝一个金丹三花的体修,那只手硬得远胜玄铁,他怎么抠得动?
这时一个穿着淡黄麻袍、容貌端庄的中年女子带着一帮强壮的树人走了进来。
她先是命人把屁滚尿流四处躲藏的阵师们都集合到了一处,然后看着木萝不紧不慢地说道:
“虽然说你杀了他也不影响大局,但难免这些阵师们会有些寒心,然后他们修复阵法的速度可能又要慢一点。”
然后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无血色的阵师们,问:“我说得没错吧?”
这些阵师都磕头如捣蒜一般,说:“不敢啊,不敢啊!”
木萝将手中的人丢到人群中,说:“留你一条狗命。半个时辰之内不修好,我再来问候你们。赶紧去修!”
阵师们慌张四散而去修理传送阵了。木萝低头拱手道:“见过母亲大人。”
木凰是她亲娘,木萝部的太上长老。在黎山木萝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但她娘是除外的。看到这个暴躁女儿服软,木凰点了点头,说:
“有人不想你去妖皇殿传旨,所以在传送阵上做了手脚。
“现在我已经把闲杂人等全清了出去,到处都是我们的人盯着,不会再有人捣鬼。你稍安勿躁,就在这里等着阵法修好就行了!”
970 (明天再拟标题……)
在黎山的另一边,木萝部的另一名太上长老木华,穿着精致而繁复的长老长袍,将她所有的侍从都遣退了下去,然后不动声色地传出了一缕神念。
她头顶的大树发出吱吱格格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整棵十丈高的巨树原本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就像一个老人弯下了腰。
庞大的树冠变成了一堵几乎不透风的墙,将四周封得严严实实。
木华走到这颗弯腰的大树前,在树干上轻轻一点。斑驳粗糙的树皮上发出光芒,一扇由树皮上的瘢痕组成的门的图案无中生有地出现了。
木华轻轻一推,这扇看似只是图案的门居然吱呀一声就开了。她抬步走了进去。
走过这道门,她又一次出现在门外。入门即出门,这里边的世界和外面完全相同,只不过左右相反。
但这里并非空无一人。一个有些飘忽不定的人形黑影坐在枝叶之下的阴影里。
木华对这人的存在并不吃惊。她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木萝回来了。她果然去了传送阵。你怎么知道她会去传送阵的?”
那人声音清朗,听起来像是一个年轻男子:“神洲已乱,她是必然要去妖皇殿传旨的。去眠恶山就必须通过传送,这还用问吗?”
“时间太紧了。我让人动了一点手脚,也只不过能拖住她几个时辰罢了。”
那人淡笑道:“几个时辰刚好够,足够我在那边做好准备了。到时候你只要听着我的传音,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可笑!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木华声音忽然变冷。
她之所以听这人的建议在传送阵上做了一点小动作,只不过是她一直对木萝不爽。
如果不是木萝忽然找来那个所谓的树皇还强行成了树后,这个树后的位置本来就应该她的女儿木莲的!
所以只要能给木萝制造麻烦的事,她都乐意去做。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随便被人摆布。
那人并不气恼,反而是用诱惑人的语气说道:“等我们在妖皇殿杀了木萝,木莲也就是树后了。你难道不想借着树皇手中的浑元始玉,安然渡过浑沌天劫?”
“即便木萝死了,莲儿也未必能成为树后。”木华沉思了一会儿,认为这计不可行。
“木萝一死,树皇震怒,木凰那帮老人会跳出来查个底朝天,极有可能牵连到我这里。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黎山一脉等着成为树后的女人多了去了。”
没想到那黑影冷静回道:“如果从妖皇殿传出的树皇圣旨内容是宣布木萝与人族勾结,实为我妖界之奸细,因此废木萝的后位,立木莲取而代之呢?”
木华一时怔住,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你们居然能伪造圣旨?”
伪造圣旨等同伪造树皇本人的神念。技艺极高的魂师,或许能伪造出来骗骗世人。但想要骗过妖皇殿中的上古阵法,那就毫无可能了。
“伪造自然是不可能的。否则我们早就利用妖皇殿传旨了。”那黑影叹息一声,又立刻冷笑起来。
“但如果木萝手中那份树皇圣旨落在我们手中,删改其中部分内容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会在圣旨中宣布废木萝后位、连坐其母木凰,同时立木莲为后。
“你们收到到圣旨传来,立刻带人将木凰等人诛杀,拥立木莲,千万不要拖泥带水。
“至于隐居在外的陛下,在众心所归之下,自然会体谅我等的良苦用心。
“所以从现在开始,到收到圣旨之前,你们什么都不用做。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木华沉默而没有答话。但对方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时候只要她不跳出去大声公开此事,装作一无所知,就等同于支持了。
如果妖皇传旨废木萝后位、木萝部酋长之位,废木凰部落太上长老之位,她木华还不赶紧乘机动手,那就不是保守,简直是愚蠢加自取灭亡了。
那时妖皇殿、树后和其他权柄都在他们这一伙人的掌控之下。就算是树皇回来也会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随着话音落下,那黑影也枯萎了下去,瞬间便融入四周的阴影中消失不见了。
但在东妖界的太白林,情况要好得多。在林玫儿收到传音之后一个的时辰内,天池附近驻守的两万名天池飞骑就已经被集结到了传送阵上。
这是因为整个鹤族中,除了林玫儿之外,已经就没有金丹修士。即便她老爹林茁等人手中有点实权,也绝对不敢出手阻挠拥有丹顶冠的林玫儿。
军心民心也毫无问题。林玫儿在太白林发话和林菡下仙谕效果差不多。因为她们本来就长得很像。
大军集结完毕,林玫儿在传音壁前见到了勾诛,来最后确认传送的目标地点。
虽然说这一战本质是坤元帝和云王之间的战争,但她无论对人类的朝廷还是对云王都不感兴趣。她只听这位师兄的话。
“让利如松先带着两万飞骑到彩泥城。穆远快要撑不住了。”勾诛在传音壁中交代道,“请林长老再动员三万人。什么时候集结好了,什么时候传送。”
鹤族虽然是妖界强族之一,但太白林承载有限,族妖数量并不很多。整个族中动员出五万人,已经算是倾巢而出了。
林玫儿点头道:“我知道了。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死!”
勾诛不由得一抹头上的汗,说:“南晚辞那老女人正在外面点我名要单挑,别咒我!不过你放心,我死不了。倒是你别急着回来,先传送去一趟眠恶山。”
“我去眠恶山干什么?”
勾诛低头小声说道:“木萝要到妖皇殿去传旨,但传送阵被人做了手脚。既然连黎山都有人捣鬼,眠恶山更凶险。你去搭把手,按我说的做……”
他说得没错,穆远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
彩泥城的传送阵一直在疯狂运转,从金玉两州范围内调来援军。城内外周边各地的玄修家族也有不少参战了。
时间过于紧迫,目前投入的也只不过近万人的兵力。而且援军本来就不可能太多,毕竟金州的云天城整个都沦陷了,和玉州只是相互比惨而已。
而西贾人是倾力一击,十万雇佣大军所需要的时间只不过是排队通过传送门的耗时。
如果不是彩泥城内的传送阵外本来还有一道阵法防御,传送阵早就被攻陷了。
虽然在猛烈的攻击下这道阵法早已千疮百孔,但双方都继续围绕这道防御阵法消耗着。
守兵大多龟缩到了阵法中,并利用阵法消耗围攻的敌军。嗑了药的西贾军则踩着已经堆成山的尸体前进,疯狂地冲击阵法。
穆远领着一帮虚丹修士御风守在禁制边缘。他身周流转的银光已经染上了血色。
971 飞天箭雨破长夜,深藏枯木待时机
(971飞天箭雨破长夜,深藏枯木待时机)
他的道袍上也全都是血。紫府修士不会被外来污秽沾染,那些血都是他自己的血。
空中各种法宝、流弹、灵机乱飞,根本就无法躲避。他又是西贾人集火的重点目标,即便他护体法力全开,也时不时会遭到击穿。
如果不是有云王的东海机工局打造的这件玄银轻甲披在身上,他现在也已经是个筛子了。
跟着他的那十来个虚丹修士比他更惨,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五六个也是人人挂彩。
西贾人的蝠翼铁鸢都不是自行战斗的,全靠坐在铁鸢上的人类的操控。
但神奇的就是只需要一个经过训练的凡人就能方便地操控蝠翼铁鸢在空中如雨燕般穿梭飞行。
他们还能利用铁鸢上配备的火药武器连续射出密集的爆炸性的铁弹,横扫一大片天空。
只是这些武器能射出的弹丸是有限量的。一旦弹丸耗尽,这些嗑了药的铁鸢兵就会自动变成自杀式袭击者。
他们会往防御禁制甚至是御风飞行的修士猛撞而来,然后轰地一声,化为无数狂飞的碎片。
这使得空中禁制千疮百孔,修补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被破坏的速度。只有尽量在疯狂的西贾人冲到禁制之前就将其击落才能减少损失。
但彩泥城空中力量不足,守军的弓弩射程有限,主要靠人数不多的能御风的修士在阵前抵御,极为窘迫。
要不是穆远神勇无敌,浴血而战支撑着全军的勇气,这座城市的军心早就崩溃了。
好在转机终于出现了。
传送阵中一连串如同雷暴般的空间波动之后,一队队衣甲明亮、阵列齐整的鹤族飞天军出现在夜空中。
就整个妖界,单论空中力量的话,鹤族毋庸置疑地名列第一。鬼鸮虽然单兵战力要强于鹤族,但整体远远及不上鹤族飞天军的训练有素。
他们就像排列整齐的蜻蜓,在空中组成了许多由明亮的光点组成的横排的一字。
大将利如松在空中传递着神念。每个高大俊美的鹤族士兵几乎都是整齐如一地拉弓、搭箭,面对着如蜂群般汹涌而来的敌潮,沉着地等待着对方进入射程。
当西贾人的火力汹涌扫射而来,飞天军恰到好处地展开了防御禁制,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玄铁弹丸射入其中,就如同石子入水,激起一道道银色的波纹,速度急剧下降,接着便爆开了。
只是这爆炸并非如正常那样弹片四射,而仿佛是爆竹在泥潭中爆炸,发出沉闷的低吼,爆出一个个银色的小光球来。
这时,飞天军的戮仙箭齐射也开始了。
西贾人的雇佣军都是亡命之徒,根本就没有准备什么防御阵法,又一个个被飞天军瞄准了脑袋。瞬息之间,空中宛如群星璀璨,无数西贾人的头颅爆炸开来。
穆远知道鹤族掌控了空域,守军们士气高涨,只这不过持续不了太久。机会就在眼前,失不再来!
涌动全身法力,全力将神识外放,他将一声刺破长夜的怒吼传了出去:
“跟我来,杀光他们!毁掉那个传送门!”
他第一个冲了上去。
原本躲在防御阵法之后的守兵们浑身血液瞬间就像燃烧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这样从血脉中汹涌澎湃,不可遏制。
他们一个个从阵地里踊跃而出,仿佛刀山火海也挡不住他们。夜空变成了血和火的颜色,众人化为了夜空里闪烁光芒的流星。管你刀斧加身,我也是一往无前。
穆远眼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那个漆黑夜色背景下如同金色竖瞳一般的西贾人的传送门。只要毁掉了那东西,剩下西贾人的都是瓮中之鳖!
彩泥城在风雨和血火中战栗的时候,万里之外的眠恶山却在一片宁静、只有蟋蟀声的秋夜中。
树人一向是爱静的,不要说晚上了,就是白天也没有几个人会大喊大叫,或者发出很大的声音。
他们白天做的最多的事是尽量展开更多的树叶占据更多的阳光来提炼纯阳之气,增强自己的气血。而晚上则静静地打坐吐纳蕴养自己的肉身。
眠恶山深处,随便一颗大树都有上万岁的年纪,数十人合抱的粗细,就像一尊尊高耸如云的塔。许多的大树连绵在一起就是一片巨大的塔林。
这些树看似是一棵棵独立,其实都是仙树根上长出的。整个巨大的塔林就和竹林一样,由地下的根系联系在一起。
其中有一颗树,根部有一个巨大的“根瘤”暴露在地面之上,宛如一个暗棕色的小山包。这四周方圆数里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这是眠恶山的禁地,也就是妖皇殿所在的地方。当年第一次诸妖盟誓的时候,树族是诸族最强,大能们便选定了将妖皇殿建在树族皇部眠恶山的地界上。
妖皇殿本身是大能们布设的阵法,进入这周围的空地也就进入了阵法之中。除非是妖皇本人亲至或者持有妖皇允许进入此地的圣旨,任何人进入这里都会受到阵法的强力排斥。
但其实这是有例外的。
第三代树皇木野的时代,曾经有过一场变乱。主战派长老们与木野发生意见分歧,最终导致木野出走人界,再也没有回来。木野走前将进入妖皇殿的权柄留给了几个长老。
其中便有后来背叛了树族投奔坤元帝的两名金丹长老榕千紫与楑郁。
只是他们两人已经成为树族甚至是整个妖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叛徒,所以他们不要说进入妖皇殿了,就是回到眠恶山也会被群殴致死的。
但其实还有一人拥有妖皇殿出入的权限。他便是当年试图掌控新树皇失败,被勾诛以“八荒锁龙阵”困住,又设法逃脱了出来,一直在隐秘中行动的枯木荣。
虽然他和树皇、树后也有些恩怨,但还没有达到人人喊打的程度。无论是在黎山还是在眠恶山,甚至大大小小的其他树族部落,他都还是有些支持者存在的。
在他看来,树族一定要有树皇存在才能恢复往日的强盛。而且不是有一个树皇就可以的,树皇一定要在他的掌控之下。
如果不在他的掌控之下,这强盛又和他又什么关系呢?更重要的是,他又如何确保在浑沌天劫之后树皇会再度将他观想出来呢?
他辛苦一场,果实却被横刀杀出的木萝给摘了。现在树皇妥妥地在木萝的掌控之下。
但不管经历多少挫折,只要他还没死,他的目标就不会更改。他一直都在设法除掉无法掌控的木萝,找个人取而代之。
偏偏树皇和木萝两人都以人类的身份隐居在人界。这让他鞭长莫及。
因为他是树族金丹,一旦不经允许进入人界就会被感灵大阵察觉。他可没有连菱那样可以用丹药瞒过感灵大阵的本事。
所以他的真身一直潜伏在只有他能进入的妖皇殿中修炼,等待时机。他的一个分身则在木萝部,等着木萝回来。
他相信木萝或者树皇总有一天会要来妖皇殿传旨。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修改圣旨的术法。只要这一天到来,他就有机会除掉木萝,并传出一道圣旨,让树皇落入他的掌控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