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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书客笑藏刀     浑沌记txt下载     浑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07 宋如青赴会风都,林玫儿血战天池

    (807宋如青赴会风都,林玫儿血战天池)

    坤元帝和他说过,商人很好用,尤其是办脏活的时候。

    昊统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宋如青仔细地办好了所有的他只不过粗粗交代,甚至语焉不详的事,却没有多问半句不该问的。

    这个宋家少主的圆滑老练,根本就不像是二十几岁的人,简直就是不知道混迹多少年的世故老手。

    而昊统虽然有十多年作为厚生在外奔命,磨砺的是心性。他对这些世间俗务却不是很通,所以正需要这么一个帮手。

    “这事你办得不错。”

    宋如青却把腰弯得更低了,一边微笑一边从袖子中拿出一枚玉简,说:“属下已经收到翠玉宫宋如海的传音,说可以在风都城南面的冬度山完成交易。”

    大皇子情不自禁眉头一皱。这些商人的确很会办事,无奈的是他们都是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相应的利益可以获取,他们是什么都做不动的。

    而且这位宋家少主不缺钱,他要的并非是钱,而是一个叫宋兰的女人。

    他身为整个皇朝二把手的人物,居然要为了一个民间商人去绑一个女人而操心,这让他也颇为无奈。

    “好在这边的事你的确办得不错。”昊统考虑了一下,“我也正打算去风都了。”

    他在这条补给线上是以监军的身份带着玄铁卫“巡防”。如果他巡防的期间,刚好瘟疫爆发,这也是不太美的一件事。

    尽管出了事也有宋家奸商兜底,他还是希望这事最初就不要扯到和玄铁卫有关。

    风都的守将洪如是让他有点不放心。洪如是是大儒冯充门下,绝对不可小觑。

    其人手下依然掌管着风都数万兵马。一旦这位智囊发觉补给线上有瘟疫传播,果断出手扑灭瘟疫,他的努力也就浪费了。

    他这时候去风都,多少给洪如是制造一些麻烦,牵制一下也好。

    “殿下恩典,草民没齿难忘啊。”

    这位奸商无论言辞怎么诚恳,昊统都觉得,他那面相看上去就天然地不真诚。

    宋家老祖当然是个谨慎的人。

    翠玉宫有三名金丹修士是众所周知的,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力量。如果这回宋如海的交易只是为了钓他上钩,那么对方几乎必然会出动金丹修士,很可能还不止一人。

    宋家只有他一人有金丹双花的实力。花钱即便能请来一些金丹修士,也未必可靠。只有大皇子动用玄铁卫力量来助他保底,才是万无一失的。

    他宋家加上西贾人的图兰商会,再加上玄铁卫的强大实力,无论交易是否顺利,他都可以团灭对方。宋兰即便在混战中死了,只要能找到神魂,他就能成功!

    “翠玉宫的弟子,这次逍遥斗法会中表现很不错啊。”昊统忽然说道。

    逍遥斗法会中,每个持有令牌的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战绩点,无法看到别人的。但昊统有一块总令牌,是能看到所有人战绩的排名的。

    翠玉宫的勾诛,这时候正排名第一,战绩一万三千八百九十点。而排名第二这个叫梅儿的女修也是翠玉宫的人?翠玉宫这是要成为闲玄领袖么?

    昊统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想要亲眼去看看这两人。他不能让翠玉宫的这些天才弟子,坏了他收服所有闲玄的大计。

    梅儿是林玫儿在翠玉宫用的假名。她和勾诛还真没想到这到底攒了多少战绩点,问题是天池要塞阵前,绵绵不断的战兽实在太多了,简直是杀不尽绝。

    勾诛根本没有空去注意战绩点数到底是多少,他心中在大骂云王。

    你一顿羊肉收买,就让我去对付这么多尘族人?说穿了风都城你连自己都不管,关我屁事啊?

    但云王自己都上最北的前线去了,杜莉也去了,真的坐视尘族人的潮水般涌向风都,这事他也是做不来的。

    天池要塞的防御阵法在第一轮轰击之下就变成了蜂窝状。

    尘族兽师召唤了一种火红色蝙蝠形状的小兽,一只只飞过来抓在了阵壁上,纷纷自爆,阵壁上亮起了无数明亮的红点。爆轰之后,到处都是破洞。

    关键还在阵师太少了。要塞唯一的阵师临阵脱逃,已经被穆远爆头。剩下的阵法都是勾诛仓促修补的,时间上就来不及。

    阵法出现破洞之后,无数的尘族人从孔洞中钻入,一条条简陋的木梯就像河边的芦苇一样竖了起来。尘族人把厚重的木盾顶在头顶,顺着梯子往上爬来。

    要塞上的守兵用箭射、用长矛捅、砸石头、将烧沸的水往下浇,无所不用。下方的尘族人惨叫连连,但还是有不少人爬上了城楼。

    勾诛忙于修补阵法的时候,穆远的生水流银虽然如雨一般爆射,但目标并不是冲上来的尘族人,而是漫天扑来的火蝠。

    这些火蝠在爆穿了阵法之后更加麻烦,它们会飞下来紧贴在守军的身上自爆。一旦中招,立刻就变成火人。就算不死,也是个半熟。

    要塞城上的守军本来就只有几百人,如果是这些火蝠全降落下来,第一个波次之后就会一人不剩了。

    穆远精准地控制着生水流银。虽然看似如同满天暴雨般乱飞,但他几乎每一击都凌空击爆一头火蝠。

    他所击杀的每头火蝠也会留下敌人的魂息而增加战绩。

    但是穆远作为忠于云王的修士,并未参加这次逍遥斗法会,他手中没有令牌,所以这些魂息会自动被就近的令牌所吸收。

    结果就是这些战绩全都记在了勾诛和林玫儿两人的账上,导致二人战绩点数飙涨。

    火蝠自爆虽然可以将穆远的银丸打散,但他依然可以凭借金行法力将它们重新凝聚成丸。

    这样就变成了双方的法力比拼。一方不断召唤火蝠,另一方则不断击发银弹,看谁的法力先耗光了。

    城楼上,守兵们的人数对比爬上来的尘族人还是占据着巨大优势的。

    但看到城墙之下密密麻麻如蚂蚁般涌过来的尘族兵,每个人内心都是无比恐惧,仿佛连手中的刀剑长矛都变软了。

    危急时刻,一阵仙鹤的鸣叫荡涤而开,白裙天女林玫儿立在城头,右手持剑背在身后,左手掌心向前,握着一团明亮的、不断旋转的白光。

    那白色的光球不断发出鹤鸣一般的清亮鸣声,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捂上耳朵。

    这时候林玫儿左手一松,这枚白色光球直坠而下,掉入了城下的尘族人群中。白色光球顿时爆开,化作无数的白色细针往四周飞散而去。

    白色的细针看似细长微小,如同一段段轻薄的丝线。但每一根都找准了尘族人的头颅。无论是头盔还是头盖骨,都是一扎而入,直入脑中。

    被击中之人立刻听到一阵破耳钻心的恐怖音波。有的人头颅当场便爆开了,有人虽然头颅完好,两颗眼珠却是飞射而出。大多数人七窍流血,当场就死了。

    城楼下的尘族人倒了一大片,数百人当场殒命。竖立着的木梯如同被砍倒的树木一样纷纷倒下。城楼上岌岌可危的形势终于平复。

    “那些人,居然又活了!”忽然有人看着城楼下面堆满的死人,大喊了起来。

    死掉的尘族人并非是活过来了,而是尸体发生了诡异的变异。

    躲在人群后面的尘族兽师释放了一群诡异的紫色的老鼠。鼠群蜂蛹而来,无视了后面活着的尘族人,直扑死在前面的尸体。每碰到一具,它们就从尸体口中钻入。

    紧接着尸体就发生了变异,浑身变成紫色,肌肉狰狞地收紧,四肢着地,整个人就像动物一样匍匐了起来,如疯狗一般狂暴地往前跳跃了出去。

    两丈来高的城墙,它们根本不用梯子,像蜘蛛一样攀着墙面而上。青色的砖石上留下一串串被手指抓出来的窟窿。

    尸体被紫鼠入体之后,变成了体力暴增,完全无视自身伤害的怪物。

    这躲在人群之后兽师几乎无需动用自己的法力。他利用了所有死者遗留的气血之力和肉身,用来做为对敌的武器。战场上死人越多,他的兽群的战力也就越强!

    林玫儿手中玉音剑飞舞,激射出许多音波利刃,将飞身攀上了城楼的几头变异怪尸撕成了碎片。

808 久攻唯不溃,进退两皆难

    (808久攻唯不溃,进退两皆难)

    那些怪尸虽然被撕碎,其中的紫皮鼠却能从碎尸中鼠窜而出,钻入城楼上其他的尸体中。城楼上血战不断,尸积如山。

    更可怕的是,这些尸体会不断地爬起来。即便砍掉头颅、砍断手脚,它们都能继续战斗。直到四肢全部砍断或者干脆被剁成碎片无法再战斗为止。

    空中依然下雨一般,不断有火蝠降下。整个将尽黎明的灰白天空都被火焰色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

    城楼上下各种怪异奇兽层出不穷,既有尘族人的战兽,也有被勾诛裹挟进来的逐风部落的兽师们召唤出来的与之对抗的魇兽。

    要塞上血流成河,顺着城墙的砖缝流淌下去。分不清敌我,甚至分不清是生是死。

    虽然伤亡近半,但风国的守兵和逐风部落的兽师们都没有逃亡。半个长夜过去,他们依然坚守到了黎明。

    这倒不是他们不想逃。只是他们的西面是山壁,南面和背面都围满了尘族人,东面的天池冰面上也全都是敌人。

    逃也是死,还不一战!而且打下去还有希望。每个人都在期待着逐风部落的大军来援。

    神奇的是,在勾诛不断的修补之下,虽然被打得如同蜂窝,但防护大阵始终没有彻底崩溃。

    不断有敌人从大阵的破洞中汹涌进来,但通道其实非常狭窄,依然存在的阵壁还是阻挡住了大部分敌人。

    这使得对方每一波的攻势始只有数百人,成千上万的大部队被阻挡在外了。

    林玫儿和穆远这两人站在城头,仙鹤神音和生水流银不停地扫荡。逐风部落的兽师们也在城楼上不断地召唤魇兽,与尘族人的战兽混战在一起。守兵们前仆后继,生死用命。

    要塞始终稳稳地守着,居然并没有崩溃的迹象。

    直到第一缕从东南方来的晨曦升起的时候,北面的山坡上终于出现了举着蓝色的逐风部落旗帜的逐风人。

    第十九和慕容清两人去红月山谷救康度西的过程中,她们的半个夜晚的时间全花在在地形复杂的山上找路了。

    她们抓到的兽师宁死不屈,找到其他部落的风族人又不知道红月山谷的入口。而逐风部落的凡人们一个都不见,全都躲到红月山谷中去了。

    这两个真正的路痴在冬度山上徒劳地御风飞了无数个来回。

    最后在慕容清的建议下,两人分头将所有从地形上看像是山谷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最后才终于找到了逐风人的藏匿之地。

    然后她们就走了进去,谁挡杀谁。

    第十九看上去只是一个身材娇小如同娃娃般的可爱小女孩,但她身边数十步外就围绕着一种淡红色几乎不可见的细丝。

    任何人敢贸然走近,被那红线一划,轻则皮开肉绽,重则手脚齐断。

    她旁边那个圆滚滚的悍妇就更可怕了。她手中有一柄蓝色的剑,竟然能召唤雷霆!

    雷霆对逐风部落的凡人来说,这是可怕的天罚。天罚降下,不但不能抵御,甚至尝试躲避都是一种罪孽。

    当慕容清的雷玄剑施展了第一次雷击之后,所有的逐风部落的人全都跪下了,一片任你处置的样子。

    唯一做了抵抗的是长老安高。但他一人的魇兽也经受不了第十九和慕容清两人的联手攻击,很快被击败。康度西被救出来了。

    没有了族长也没有了大长老,部落自然是少族长说了算。勾诛本来就打算利用这位少族长将逐风部落的部落民们组织起来,去抵御尘族人。

    康度西这些年轻一辈和那些老一辈不同。他们一开始修炼的就是中土传来的体修功法。他们更倾向于偏向南方人的生活,而不是回到尘族人的传统。

    更何况守护他们自己的地盘,给被魇兽袭击而死的部族人复仇,这本来就是他们应该去做的事。

    武装起来的逐风部落大军杀来,和漫山遍野的尘族人杀在一起。冬度山上重量级的一场大战来临了。

    逐风部落的年轻一代中并没有兽师。但他们有许多经过体修功法修炼的年轻人。

    他们接受的功法正是来自中土极武宗的“刺客”传承。只不过“刺客”的功法本来极为复杂,包括短兵、暗器、用毒、隐蔽、易容等等。

    厚土皇朝怕这些风族人学去太多,只传授了基本的功法和短兵术。但这也足够了。专精一项,有时比样样精通还可怕。

    这些人手持短剑,身形极快,犹如蚱蜢般跃入尘族的人群中,或捅、或抹,剑光闪过,便诛杀一人。

    再加上无数的逐风人如潮水般涌来,尘族人的人数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没有人数优势,又没有地利,他们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晨曦照在远处雪白的山坡上,让天地显得格外地明亮。但是在天池要塞周边的山坡上,遍布着混乱猩红的狼藉。

    大片雪地被血染红,犹如一床花纹斑斓的红色大毯披在了冬度山的山坡上。

    族长耶雄坐在山坡上一处不太起眼的乱石丛后。他虽然长相凶蛮,但上阵对战的时候并不如同他的长相那么勇猛。

    他四周都是正在预备着轮番冲锋上阵的尘族人,但他除了发表演说鼓动人心之外,从来都不会亲自上阵。

    尘族人的兽师大部分都是如此。在尘族中,兽师受到凡人的崇拜,而凡人的命并不值钱。

    所以冲锋上阵的永远都是战兽和凡人。而兽师则躲在后方的人群中,遥控自己的战兽攻击敌人。

    耶雄和录攀两人的位置是整个战场中最安全的。他们下面就是一段完美的斜坡。如果前方不妙,他们随时可以一路滑雪溜走。

    但这时耶雄还没有到考虑逃亡的地步。他震惊于局面与他所想,以及智囊录攀所说完全不同。

    “都按你说的,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他怒火难平地抓着录攀的胸口的皮衣胸襟摇了摇,然后将这个枯瘦老头丢在了地上。他每一步都听了录攀的建议。

    他们原本的计划打算勾结洛该,突袭逐风部落,再让洛该煽动逐风部落占山为王,引发风族人内乱,然后他们再来收拾残局的。

    但眼前所见完全不是如此,风族人同仇敌忾,几万逐风人如同无中生有般冒了出来,而且刀枪矛戈齐刷刷对准了他们。

    对方占领着制高点上的要塞,他们则被困在山坡上。继续混战下去迟早要崩溃。如果现在撤退,对方如果从山坡上居高临下追击,他们一样损失会惨重。

    原本他在这里收拢尘族人的残兵,势力已经扩张了一倍有余。这些人马不用参战,直接带回西尘部落去,西尘人的实力也能大幅度攀升。

    但寒尘巫女给他许下了风都平原的诱惑,又加上长老录攀给他制定了所谓万无一失的计划,导致他踩进了这个大坑来。

    如果这支军队在这里全军覆没的话,他西尘部在东面荒原上留下的那些老弱妇孺,都将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们花了数百年,一点点血战夺取的在东部荒原上占据的安身之地,将成为别的部落眼中的肥肉!

    “这只是一个变数……”人称“老狐狸”的录攀表情却没有这么慌乱。

    “我们都只知道云王去北方了脱不开身,没有想到他会派了这几个厉害的修士过来。

    “是他们杀了康拜和洛该,要不然逐风人绝不会把刀口指向我们。这是一个谁也料不到的变数!”

    “变你个鬼!我只要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怎么保住我们的人?”强悍的耶雄把丢在地上的老狐狸又抓了起来。

    老头指了指山坡上那面蓝色的鹿头旗帜,说:“看到了吗?那面旗帜,那时逐风部落少主康度西的旗帜。我能把你传送到那旗帜旁边。

    “你的赤目犼威力惊人,论单挑,能和土国人的金丹修士相比。

    “只要你释放出赤目犼,在十息内杀了康度西,砍断那面旗帜,逐风部落必然人心动摇。我那时命令大军反击,我们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809 雪原飞重骑,冰河截孤主

    (809雪原飞重骑,冰河截孤主)

    耶雄把录攀丢到了一边,抬眼往那蓝色的旗帜望去。

    东面来的阳光照在一片狼藉的山坡上,那面旗帜在离着天池要塞不远的地方,四周重重叠叠围着许多的逐风人,树立着的长矛就像一片荆棘组成的丛林。

    康度西这人喜欢冲锋在前,未必就在那旗帜下。但即便他杀不了康度西也没关系。

    只要他砍了那面旗帜,再随便砍下一个人头丢出来,大喊康度西已经伏诛,这位少族长即便还活着也阻止不了逐风部落的人心崩溃。

    那时候西尘人在这气势之下奋起反击,还是有希望拿下天池要塞的。

    “为什么让我去送死,为什么你不去!”耶雄愤怒地咆哮着,一面将滑雪板穿在了脚上。他最终的决定不是去那拼死一搏,而是准备溜之大吉了。

    只要逃走了,他回到西尘部落依然是族长。无论部落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何地任人宰割,他都是族长,他的生活变化不会太大的变化。

    但如果他留在这里战死了,或者是沦为风族人的阶下囚,那可真的是一落千丈。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狼符归你了。”他甩手一丢,把一枚麻石制作的粗糙的狼头牌符丢了过来,“你负责带他们回去。老子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往山坡上一跃,顺着白雪皑皑的山坡直接就往下滑了下去,在素白的底色上画出了两条越来越长的线,直至消失不见。

    录攀手握着狼符。这东西是尘族人掌兵的信物,部落联盟议定兵权的时候颁发。当然现在所谓的部落联盟会议,也就是寒尘巫女的一言堂了。

    最下层的尘族人很随意,跟着谁就信谁,对信物什么的没什么认可。

    但在多个部落首领争夺同一支军队的领导权,以及总结战绩论功行赏的时候,这东西就很有用了。

    手握狼符意味着统领整个尘族部落联盟西征军的权力。这原本是寒尘巫女亲自持有的。她去了雪国遗迹之后,这枚狼符几次流转,才到了耶雄手上。

    狼符在谁的手里,一切功劳和罪责就算谁的头上。耶雄把狼符丢给他,尘族人西征大军溃败的“功绩”就可以算在他头上了。

    他既不能拒绝主帅赋予的狼符,更不能丢弃。因为他的部落长老身份刚好是足够资格持有这枚狼符,但又无资格再度“转移”给别人的。

    当然,他可以带领大军取胜,然后回去用战绩彻底将这个族长拿下马,拥立一个新族长,而自己成为背后掌控一切的大长老。但他知道眼前的形势下是不可能的了。

    录攀冷冷一笑。耶雄那木瓜一般的脑子,居然以为能给他安排好一切?

    一阵意念从他脑中传出,他身边无中生有地出现了一团盘旋着围绕他乱飞的飞蛾。

    尘族人的战兽除了从自己的梦魇中炼化而出的魇兽之外,还有通过召唤从异空间召唤而出的召唤兽,也有直接驯养而成的驯兽。

    召唤兽和魇兽一样可以战斗。稍有不同的是,召唤兽来自异空间,而非自身,因此与兽师自身的肉身并不能互换。

    录攀所召唤的此物名为“虚空蛾”,能自由穿梭虚空,还能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将人或物在空间中进行传送挪移。他就相当于中土的空遁和虚遁修士。

    被一群虚空蛾围绕之后,空间波动随之而起,他连同乱飞的黑蛾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穆远已经离开了城楼,站到了城下高高竖立着的蓝色的逐风部落少主旗下。

    逐风部落的人杀来的同时,他命令城里的守军也杀了出去。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这时候同仇敌忾是必须的。

    现在城楼上只剩下几十个有伤的守军,其他人都杀出城来,和逐风人一起狂冲尘族人而去。他们士气高涨,山坡上杀声震天。

    穆远站在旗下,展开神识罩定这周边一片区域。一旦有人试图来夺旗,他就会第一个发觉。

    刚好这时他心神微动,仔细一看,灰白的天空中出现不少的黑点。

    不一会儿,这些黑点坠落下来,在地上盘旋飞行,竟然是许多黑色的飞蛾。它们像旋风一样组合在一起,幻化出一个人形。

    人形尚未稳固,数十支箭便如同飞蝗一般射来。但这身影立刻虚化,再度崩散称许多飞蛾,又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凝聚而出。

    这是一个身形佝偻,腰几乎成了直角的老头。他左手拄着一条枯枝拐杖,右手却拿着一个狼头石牌。

    箭雨飞来,他身形却波动不定,仿佛并不存在于现实中,飞来的箭一支支都穿了过去。

    这人正是录攀。他看了一眼旗杆下站着的人,并不是康康度西,而是一名土国修士。

    那人穿着一身明亮的蓝色道袍,外套着轻便的银色铠甲。金行灵气就像许多锋利细线围绕着他,在初升的红日下散发出彩虹般的光芒。许多银色的莲子大小的银球,在他四周不断旋转。

    就在录攀目光投过去的时候,那些银色的球体一个个迅速改变形状,变成了一柄柄锋利的飞剑。剑尖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老夫西尘部长老录攀,尘族西征大军统领。”他将手中的石符一举,用有点生涩的土国语言说道,“伟大的南方来的神明啊!”

    他将拐杖丢到了一一边,直接冲着穆远双膝跪下,将手中石符捧高:“请接受西征军的投降!请接受我永久、坚贞的效忠!”

    录攀带着整个西征军数万人果断请降的时候,耶雄也一路滑到了冬度山脚下。这里离战场已经很远。战场喧嚣的嘶吼和风中飘来的血腥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洁白的雪原上有一条冰封的河流,在雪原上蜿蜒,如同一条玻璃飘带一般反射着上午的晨光。

    耶雄从包裹中拿出一条白色的披风裹在了身上。然后喃喃地念动了咒语。瞬息之间,一团白色的雾气在冰雪上融合,化成一头站立起来足有三人高的白熊。

    他骑在白熊上,在冰原上一路往东南方向狂奔。远远望去,就像是雪原上刮起的一阵风雪。

    这头白熊虽然笨拙,但足以日行八百里。一天就可以渡过这片冰原。半天过去,他就可以安全无忧了。

    但他才出去不到半里,路过那条河流的时候就出了问题。白熊在河边逡巡,但就是不肯下河。耶雄狂抽手中的鞭子,才强行把它赶到了河上。

    到了河上,起初没有出现任何怪异。但是等他走完三分之一距离的时候,河面厚厚的坚冰居然发出了吱吱格格的响声,仿佛要裂开一样。

    在北疆,这个时候,河面的冰厚达数尺,坚硬无比,就是要用战兽强力打破都不容易,更别说踩上去直接开裂了。

    一阵刺骨寒风吹来,四周温度急剧下降。但相反地他面前的冰面并不是被冻得更硬,而是一块块轰轰巨响地裂开了。

    冰寒的水就像某种生物一般,在冰缝中攀爬而上,黑色的灵光在其中飘忽闪动,不断幻化。

    它们很快变成了数十个一模一样,身穿藏青色道袍,头系逍遥巾,手持长剑,浑身如同白雾般的寒气萦绕的年轻道士。

    这些道士看见这位族长,一齐转过身来,飘然而至将他围住,剑尖向下,双手一合,微笑行礼,齐声说:

    “你们的人都不打了。这位尘族的兄弟,不如和我一起回去有酒有肉有火烤的地方?”

    “老东西居然投降了?真是没用的废物!”

    耶雄双目圆瞪,怒火冲天。他能听懂对方说的土国语,但并不擅长说,只是叽里咕噜吼出了几句对方听不懂的尘族语言。

    他本以为录攀这人足智多谋,会带着西征军不说翻盘,再也足以纠缠个半天,让他有时间逃出这片雪原。谁知道这条老狐狸竟然二话不说就投降了?

    换了他,死也不会降。而且他要降也晚了。

    这一场血战死了那么多人,剩下的尘族人又都降了。怒火冲天的风族人是一定要找一个人出来泄愤的。谁?剩下唯一没有投降的他这个族长自然是不二人选了。

    勾诛也正是因为发现来降的并非是对方的族长,所以火速来这里堵截。有了这个族长的人头带回去,就不用再担心逐风人无处报仇,人心不稳了。

    当然,如果他愿意乖乖投降,那就先打晕再捆起来,把活的带回去交给逐风人泄愤用那就更好了。

    所以他只是展开玄冥寒域,用水分身将他围住而没有直接动手,算是给他一个投降的机会了。

810 红炎烈日晒冰河,御风人修猎荒兽

    (810红炎烈日晒冰河,御风人修猎荒兽)

    勾诛只是没有想到耶雄这人看似鲁莽而又惜命,但人并不蠢。这人不但没有投降,而是眼神骤变,伸手摸向腰间吊着的一块黑色吊坠。

    但他不摸则已,一摸手中则是头皮一麻。原本那块吊坠是用一根结实的绳子穿过孔洞挂在腰上,一抓就能入手的,现在却抓了一个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腰带上已经一无所有,连绳子都消失不见了!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勾诛手中举起那枚黑色的、四分之一个巴掌大小的石片吊坠。

    它古朴简单得就像一块被只是被摩挲久了变光滑的碎石,只是上面草草刻着一个他看不懂的兽纹,有一片暗红的血迹。

    耶雄心中大震。对方的分身虽然很多,但最近得也离着自己有二三十步之远,这是什么神奇术法,竟然能隔着这么远能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摸走?

    勾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意到,这位尘族的族长并未打算投降,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腰间的这个吊坠上。所以他便先下手为强摸走了。

    他当然没有隔空取物之法。他作为下界修士想要施展某人传授的“神偷”之技,必须要消耗仙息。

    而且他本人也没有掌握“神偷”的真正诀窍,几次施展都是无意中利用了仙息才施展成功的。

    但他是水遁修士。在这四处开裂的冰面上,河中所有的水都可以说是他的分身。悄无声息地从冰下伸出一只手来拿点东西,尘族大汉根本就察觉不到。

    这时耶雄嘴唇翕动,极速发出了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古怪咒语。

    他伸手去够那枚召唤符只是一个习惯性动作。在大战的时候,他总是习惯了将召唤符握在手中,

    但他并不是一定要把召唤符握在手里才能进行召唤的。只要他的咒语能传到这枚“召唤符”中,他也就可以召唤成功了。

    如果对方窃走了召唤符收入到仙荷中,他就真的无可奈何了。但这个年轻道人居然把东西拿在手上,那他就只需要念动咒语就行了。

    勾诛顿时感觉凭空一阵雷暴,眼前原本空荡的虚空中,无中生有地出现了某个灵机波动强烈的巨物。他立刻把召唤符收了,御风往后疾退。

    一头形似巨犬,肩高至少有数十丈的怪物豁然出现在冰河之上。

    此物两个眼睛一红,一黑,如同两个巨大的灯笼。獠牙与大口与犬无异。

    它身体遍布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红色的火焰就像飘动的毛发般从鳞片的缝隙中冒出,根根竖立着。

    “这就是赤目犼?”

    勾诛顺手牵羊得到了东西,一般都会收到稳妥的地方,更不会拿出来在别人面前显摆。但这枚石片儿一入手,连菱就在他脑海中说道:

    “这是赤目犼的召唤符。赤目犼是北疆难得的好东西啊。”

    “哦?”勾诛顿时来了兴趣。

    连菱在秦尊阳的笔记上见过这位祖师爷写着:“北疆有奇术,可召唤无极之境中的四大奇兽。其一吞天蟒,其二虚空蛾,其三赤目犼,其四独角狰。”

    赤目犼这东西居然能让秦尊阳产生兴趣,是因为它可是无极之境的大能之兽啊。

    但更重要的是它极端喜欢单挑。你若能在它被召唤而出的时候单挑将它击败,并诛杀它的主人,它就会认你为主。

    好在即便召唤了出来,其真身也依然在遥远的无极之地。尘族人的召唤石召唤而出的只是它的一个投影,威力比真身要小很多。

    勾诛有意把东西拿出来在耶雄面前显摆,就是想让他启动召唤。

    一方面他会乘机记下召唤的咒语,免得还要搜神的麻烦。另一方面,如果赤目犼不被召唤出来,他是无法降伏的。

    赤目犼出现的同时,耶雄便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热浪袭人,冰河上的冰面轰然坍塌。

    这巨兽四足踩在冰水中,冰水随之沸腾了起来。高温下,勾诛的十多个水分身随之解体消失。

    它两个巨大的眼睛放出强烈的炽热红光。明明是明亮的白天里,勾诛头顶却忽然多了两个巨大的红日。

    红日的光芒犹如烈焰一般炽热。如果不是有玄冥法力护体,只不过一个瞬间他也就被蒸发成气体了。

    这头赤目犼投影威力并不是太强,以勾诛的估计,也就是金丹初期样子,比他高上一线。

    只可惜这一线也就是天堑了。从紫府到金丹的这一线,意味着本质的区别。

    他当然可以让连菱或者寒碑子出来杀了对方。但这样就不算是单挑,无法降伏此兽了。

    他毫不犹豫地唤出了重极聚水珠。巨量的水汹涌而出包裹了他,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

    赤目犼的双目爆射而出的红光虽然不含火焰,其温度却比火焰更胜。

    这炽热的光刚好压制了勾诛的玄冥寒气,同时又并非火,并不受他的水遁术的克制。

    凌厉无比的红光将整个水球穿透,但它无论多么猛烈,想把如此硕大无朋的一团寒水完全蒸发那是不可能的。

    水的执着之处在于,只要它不全部汽化,那它就维持在最多被烧开的温度上,一丝都不会再增加。这是因为水的蒸发会带走大量的热。

    在赤目犼炙热无比的红光照耀下,整个水球变成了一团雪白的、沸腾的雾。

    这对勾诛来说不是问题。虽然对他重极聚水珠中水的损耗很大,但战场位于河流之上,有的是水可以补充。真逼急了他还可以躲进冰河里。

    我有源源不断的水,而你哪怕是神兽,灵力也绝对不是无限的。

    问题在如何杀它。要杀真正的赤目犼是不可能的,除非追杀到无极之境去寻找它的真身。但只要斩杀了这个投影,召唤它的主人就无处可逃了。

    赤目犼双目紧盯着勾诛的同时,一只足有数丈大小,如同钢铸的巨爪直接扑了过去。

    在耶雄的记忆中,他很少用到这一招。因为他碰到过的所有的敌人都是被赤目犼双目的红色光芒一照就灰飞烟灭了。他根本无需操控赤目犼做更多的事。

    但眼前这个烦人的水球让他恼怒无比。他本以为这个水球会瞬间化为气体,但烧了有一会儿了,水球虽然剧烈沸腾,却并没有怎么减少。

    很快他发现河流上升起了一条倒流的瀑布,冰冷的河水正冲开冰面,在水遁之力的作用下不断流入沸腾的水球中。一面补充了蒸发掉的水,一面还降低了温度。

    既然烧不干,那我干脆把你拍散好了!无论是一双赤目中的明炎遁术,还是这一只巨爪上单纯的力道,赤目犼对对方的优势都是压倒性的。

    但让耶雄抓狂的是,这巨爪还没有拍到水球上,整个水球都消失无踪,敌人也消失不见了。

    这就是形体巨大带来的灵活性上的损失了。

    一头战兽,可以很小很灵活,但力量肯定会差一些。也可以形体巨大,拥有摧山倒海之力,但无论你怎么灵活,都赶不上体型小很多的对手的速度。

    赤目犼的神识之力并不差。即便双目看不到,耶雄也能通过赤目犼的神识感觉到对方忽然御风飞行出现在了赤目犼的脖子的后方。

    这是个盲区。赤目犼也无法用眼睛看到自己的脖子后面。这也就导致赤目的威能无法对他释放了。

    勾诛只是想试试,自己的玄冥寒气,对这么一头明显是金火二行属性的巨物有多大的抑制之力。

    近了才发现这东西到底有多大。它的每个鳞片都能站上好几个人了,当然鳞片之间的缝隙也大得惊人,勾诛怀疑自己使出缩骨功之后都能钻进去。

    它的鳞片之间的缝隙里火焰汹涌而出,足有一丈来高,热浪袭人。但对寒水包围之下的勾诛来说这不算什么。他顺利地靠近了这怪物后颈的鳞片。

    耶雄意识到不妙,操控赤目犼猛然就地翻滚!

    赤目犼的速度并不弱,和经过强化的勾诛的速度不相上下。问题在勾诛的体型在他面前就是一只可以围着它骚扰的老鼠,他想要正面攻击反而无比艰难。

    就在他让赤目犼扭动脖子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生涩,传来某种机器被卡住的巨大的咔咔咔的声音。

    勾诛的寒气已经控制住赤目犼的后颈,那里如同红色毛发一般的火焰已经被一片癣疥般的白色冰雪所替代。

    他还觉得不够,把冥火剑直接捅入了赤目犼鳞片的缝隙中。

    一条酷寒的冰龙,四周燃烧着玄阴之火,迅速在赤目犼的鳞片中成形,无声地嘶吼着,赤目犼的脖子中爆开!

    (昨天一个字都没有写,读了一天姬叉的《问道红尘》,发现原来不用打打杀杀,多写点打情骂俏日常情趣也不错啊。

    开始还以为是小清新爱情故事,看完第一章才豁然发现,原来是后宫文啊。而且一路攻略,但最终攻略目标居然是一根狼牙棒?不但是棒,还带刺的?这是什么感觉?

    第一卷故事还不错,第二卷就通篇变成和明河同居的日子了。

    相比而言,本书虽然枯燥了一点,但是坚持单女主,比那些太监文、后宫文地道好多了吧?)

811 欲成金丹隔天堑,先斩此兽固道心

    (811欲成金丹隔天堑,先斩此兽固道心)

    勾诛所猜不错,这头怪兽是金行之体。它身体中并非血肉,而是一团金行灵气所凝聚的金属而成。这倒是和他见过的千年金魄,以及火熔金体有类似之处。

    金行之体必有高温才能维持。如果它体内不是烧熔可以流动的金属和某种耐高温材料所构成的骨架,那就是一坨坚硬的钢铁一样的玩意,自己连动都动不了,又何谈战斗?

    这一记玄冥寒水之术直接打入了它的鳞片之下,它的半个脖子都凝固了。这家伙的脖子无法再转动,不但无法扭过头来反咬他,而且想甩头来甩掉他也不可能了。

    它体内依然充斥着金行灵气,炎阳火行灵气也澎湃无比,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半个被封冻得脖子重新冲开。但玄冥寒水的冻气能控制住它一会儿也足够了。

    冻结这怪物脖子的同时,玄阴真火也在赤目犼体内烧灼了起来。

    可惜的是玄阴真火擅长焚烧玄阴树那种阴属之物,在这种金火之身上蔓延要缓慢很多。这兽又极为巨大,真要产生可观的伤害不知道要耗费多久。

    赤目犼猛烈翻滚的时候,勾诛依然抓着它头顶的鳞片,爬到了它的额头上。不管它怎么在地上翻滚,这时候这蠢物只要无法甩头,就不可能将他甩下去。

    刚好它的额头也同样是自己一双赤目射出的红芒无法照射到的地方。耶雄在这困窘局面下不由得大怒,操控赤目犼巨大的前爪一抓朝自己额头拍去。

    轰地一声巨响,五个鲜红的爪印出现在怪兽的额上。但毕竟是攻击自身,虽然耶雄下的命令这一击要全力施为,但赤目犼依然犹豫了一下。这一犹豫,自然也就被速度极快的勾诛给躲开了。

    赤目犼在地上已经翻滚了好几圈,自己的脸都快被自己打肿了,但这个人修依然如附骨之疽般吊在它的脸上!

    勾诛心中也在暗叹,对付这种巨大的怪兽,果然还是凶险至极,简直一步步都在刀尖上行走。

    如果他任何一步失误,从这东西身上掉落下来,立刻就会遭到那毁灭性的红光照射,也可能直接被几只巨爪拍死。

    但局势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在躲避兽爪扑击的同时也不断在移动自己的位置,很快就到了赤目犼左眼眼眶的上方。稍微往下一探,就能看到这头巨兽的眼睛了。

    勾诛早就发现,赤目犼的左眼似乎比右眼要黑一些。而赤目犼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并非如此。

    虽然那时间只不过一瞬,在勾诛识海中这情景却无比清晰。那时的赤目犼正如其名,双眼都是火红的。

    到这么近了勾诛已经看得更清楚了。其左眼显得要黑一些,是因为其竖瞳中多了一个人影。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操控着赤目瞳的那个蛮族酋长!

    杀这么一个人,远比灭杀这么一头巨大的兽要容易。而且赤目犼是被这人召唤出来的,这人正是这投影在这世间的依托。杀了这个人,它的投影也就自然崩散了。

    它的眼睛与人眼一样,最外层是一层透明的薄膜。这层薄膜其实是一层纯阳阵壁。

    这阵壁虽然有一定的防护之力,但比起它浑身上下坚厚的鳞片与炽热的火焰的防御力可差远了。

    阵壁之下,是一团柔软明亮的水银似,但火红颜色的金属。红水银中有一个气泡,蛮人的身影在气泡中。水银围绕着一个黑色的竖瞳。正是这竖瞳射出那种足以烧灭一切的红色光芒。

    唤出赤目犼之后,耶雄一直悬浮在一团透明的灵气中,就如同漂浮在水中。

    无论外面赤目犼的动作如何激烈,他看到的始终是一个透明的半球状的“窗”。窗外景象剧烈变化,天旋地转,他却安如泰山。

    但这时耶雄正惊讶地呆望着“窗顶”。因为他分明看到上面出现了一个站立着,手持长剑的道人的身影。那人剑尖上寒芒毕露,似乎把一身的法力都聚集到了剑尖。

    而且那人剑尖向下,那就和剑尖直接对着他自己的眼睛没有太大的区别。恐惧感如同泉水般从心中涌出。他完全呆滞着没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赤目犼能抗住这一击了。

    这时他的左眼感觉到一阵剧痛。原本稳定的“座舱”开始猛烈地震动。他看到那人的剑尖已经刺破了他头顶上的薄薄的纯阳阵壁。

    白玉般的剑身大约刺入了一尺来长。剑上如同血脉般的纹路立刻亮起,整个剑身变得雪亮,然后传出一声尖锐的龙吟。

    一条冰龙从剑上汹涌而出,冰寒之气把赤目犼的整个眼球都充满了。耶雄瞬间被冻僵,身上的生机如水流逝。

    将剑拔出,勾诛看到整个赤目犼都如同一具木像一样呆滞不动了。它与现世因果正在断开,这投影也就没有继续驱动下去的力量了。它整个都在化为碎片,不断解体。

    勾诛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浑身滚烫,那曾经让他胆寒的红光再一次笼罩了他。头顶再度亮起两轮火热的太阳。

    “重极水界!”

    他几乎是反射般的再次祭出了重极聚水珠来保护自己。光是靠自己的护体法力,在这一对金丹赤目如同烈焰般的光芒的照耀下他也坚持不了超过一息。

    抬头一看,重极水界之外,那头赤目犼活力四射,和最初被召唤出来几乎毫无差别,一双火热的眼睛正盯紧了他,重极水界中的水正在极速消耗。

    他再一看地面上。地面不见了,他现在在布满了裂纹的冰河之上。刚刚费了不小力气诛杀的赤目犼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重新召唤了?还是重生之术?”

    这一瞬间,勾诛竟然觉得脑中有点迷乱。自从“九炼之神”稍有点开窍之后,他已经很少陷入这种境况了。

    “祖师爷的笔记上没有?”

    “这点小事还要求助祖师?”连菱在他的识海中微笑着说道。

    这一场显然是为了历练他。联系到他正要突破到金丹境界,连菱不说,他也大致能领悟了。

    就算耗费海量的血灵石进入留身碑去找寒碑子感悟,其过程也是差不多的。

    从紫府晋级金丹的一个巨大麻烦就是这一场跳跃太大。

    紫府圆满虽然说名为“半步金丹”,甚至可以和金丹初花的修士一战,但这鸿沟很大,绝大部分紫府圆满修士是难以跨过的。

    这一步外药也就是一个天引石,并不难找。问题在于道心。将紫府中反复凝炼的虚丹凝实为金丹,最重要的便是内心对自己不能有丝毫的犹疑。

    连菱紫府圆满多年,是因为龙骸谷下死了一次,几乎放下所有,才顺带舍弃了杂念,最后在根窟中沐浴了根髓才成就金丹。

    如果没有前面那一步机缘巧合,光是有根髓的激发也是没用的。

    勾诛如果能做到第一步,那么第二步就可以在留身碑中去完成了。

    如果他能完全不依赖外力自己降伏一头有金丹实力的战兽,实际上也就是坚定了自己能晋级金丹的道心,不会再对自己有任何怀疑。

    这就是有师父的好处了。如果是作为散修自己摸索,这种经验根本就不可能摸索得出,只能凭着机缘乱撞。

    而他有师父在,言传身教也罢,笑而不语也罢,他总是走在师父曾经走过的路上,至少走到和师父同一境界之前,是不会出大问题的。

    “这肯定不会是重新召唤了。”

    召唤符在他的手中,早已收入到仙荷里。他还没见过任何人能隔着别人的仙荷直接催动法宝的,就是连菱也不行,更何况一个北疆的蛮族人……

    那就是重生?

    这个怪兽的肉身刚刚明明崩溃了,现在却又重生了?如果是重生,那这重生之术比起连菱的青木长生功的重生还更强大。

    连菱动用修罗兰来重生自己,总是要耗费自己法力的。而且这耗费远远超过可以补充的速度。

    所以她每重生一次,法力都要暗弱一截。真的碰到能反复斩杀她的对手,重生若干次之后法力耗尽,终究还是要死的。

    奇怪的是勾诛神识扫过,感觉这兽身上汹涌的灵机,与初见之时毫无二致。这兽居然能毫无损失地重生?这怎么可能?

    更神的是这货不但重生了自己,连召唤师,那个蛮人,也一起重生了出来。

    勾诛没有再想更多,像刚刚那样留一个分身在水中,自己真身则用一团阴丹诡气裹住,御风飞出了红光笼罩之下的战团,然后将重击水珠收了。

    既然它身上灵机不减,要么是有什么灵药宝材之类在替它补充灵气,要么是它有某种术法遮掩自身的损耗。

    管他呢?它能复活一万次,那便斩杀它一万次!看它死不死?

812 赤焰焚岁月,玄机斩长河

    (812 赤焰焚岁月,玄机斩长河)

    并没有到一万次,在连续斩杀了这头无极荒兽三次之后,勾诛的要斩杀它一万次的豪情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但他倒是也更加冷静了下来。

    这是真正不可思议的完美重生!被他一共斩杀四次之后,赤目犼再度重生出来,与首次出现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是生机、神识还是灵力,仿佛都在重生的一瞬间恢复到了原初状态。

    勾诛自身的损耗则是实打实的。无论是神识还是法力,甚至是身上越来越严重的疲惫感。他也消耗了不少丹药。

    如果按这样消耗下去,对方无限重生,灵力无限。而他法力不断消耗,死一次就是一了百了,那赤目犼就算躺着不动,也足够把他给耗死了。

    他已经大致有所猜测,只是还没有想到该如何破局。

    每当这个时候,赤目犼都会变得极为狂暴,对他疯狂进攻。他则保持着耐心,御风在这巨兽身周的死角中躲避,和它周旋。

    他的元神却在自己的识海中漫步,吱呀一声推开了一闪古朴破旧,仿佛随时要掉落下来。

    在他的记忆的最深处,这一片地方原本是一片废墟,只有一些没有拆除干净的残垣断壁。但现在却到处爬满了青藤,有了一种春意盎然的味道。

    门内虽然只有一床草席,一个古朴桌案,和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旧物,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无论是在修道上碰到疑惑还是战斗中遇到困境,勾诛都会到这里来寻找答案。

    最重要的是那个身着一袭青色长裙的女主人就安坐在草席上。

    连菱不像林玫儿那样喜欢手肘撑在案上托腮,她总是端庄静坐,最多手指尖绕一绕垂到腰间来的发梢。

    这位师尊兼道侣的性子冰清如水,沉静如兰,是如他内心不可缺失的依托。

    如果他们在现世中相距百里之内,那这位就是连菱本尊。如果他们相距太远神识已经无法沟通,那这里就是连菱的留下的一道分神。

    “这是时光术法?”

    “嗯,”他识海中的师尊微笑点头,“赤目犼双目中的红光名为岁焰流光。”

    “那岂不是凡身根本无法触及的不可解之术?”

    “无论仙凡,法则恒定。”

    凡人本身无法触及时光法则,哪怕金丹三花圆满也不可以。如果借助仙息,那就等同是仙人在借凡人之手操控时间而已。

    但这头赤目犼虽然只是一个金丹威能的投影,其本体却是无极之境中的荒兽,有地仙之能,所以能触及到时光法则。

    这恐怕也是当年秦尊阳觊觎这东西,还煞有介事地写在了自己的小本本上的原因。

    但不管是谁在操控时光,有多少改变便要付出多少的代价。这便是所谓的“法则恒定”了。

    如果说这怪兽能每次被诛杀便回到过往,重新来到自己未被击杀的过去再次开始,那等同改变已经发生的历史,重塑时光长河的走向。这要付出的代价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上界的仙人或许有实力做这种事。这个最多金丹初花的投影之身是绝对没有本钱付出这样的代价的。那就是说这其中一定有投机取巧之处。

    其实勾诛早就发现一个明显的线索,那就是这种岁焰流光并非无限制地回到过往,而是只能回到他被岁焰流光所击中的那一个时刻的。

    回到那一个时刻,天地万物包括赤目犼本身都回归了那时的状态。唯独有一人以及相关之物被改变了,那就是勾诛。他消耗的法力、损失的丹药可都是实实在在的。

    也就是说,最终时间长河中被改变的东西很少,改变也并不大。所消耗的代价极有可能并非是赤目犼,而是他自己付出的。

    这让勾诛心中一亮,终于悟通了其中的关节:“被岁焰流光击中之后,我其实被卷入了一条岁月长河的支流之中。”

    虽然这只是支流而不是主干,但如果无限地流淌下去,自然也就成了主干,那要付出的代价也变成无限了。

    但如果适可而止,在某个地方直接将它斩去,回到开端的那一点,那这就只不过是岁月长河的一条盲支,绝大多数事物都不会受到影响。

    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勾诛。他在这段盲支中消耗的法力、受到的伤害、付出的代价都被保留了下来,成为开辟这些盲支本身所需付出的代价。

    就在这样的无限循环中,他的法力不断被消耗,而对方则始终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最终将他耗死。这才是赤目犼无敌的杀手锏啊。

    一旦悟通,也就有了解法。

    因为这个时光的支流是不可能无限制地流淌下去的,所以无论如何,它迟早都得回归原点。

    最关键是原点的那一刻,被岁焰流光照中之人会被再次卷入时光的支流中。

    那么只要在那一点上设法避免被这红光射到,后面就变成真正凭实力而不取巧的斗法了。

    片刻之后,耶雄坐在赤目犼的左眼中,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五次了。

    因为每次时光支流被斩去回归主干上的时候,除了勾诛之外的一切都回归原点,所以这时候他的记忆一直都保持在刚刚召唤出赤目犼时的状态。

    “南方来的妖人,受死吧!”

    他尤其厌恶南方来的中土修士。他们总是穿着繁复无比的服饰,梳着比草原上的女人还要精致的发髻,充满了娘气的脸却总是能吸引那些不懂事的草原少女。

    土国修士喜欢称尘族人为“蛮人”,而没骨气的那些尘族人却反而称他们为“神明”。

    在他眼中这愚蠢至极,他更愿意将这些人称为“妖人”。因为无论装束还是举止这些人都是妖里妖气的。

    他操控赤目犼双目射出最强烈的红色厉芒。但他并不知道被它照射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只知道这光芒不但融化一切物质,还有一种神奇的效果,那就是会瞬间将对方的法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所以即便有法力护体也没用,对方几乎一眨眼就会变成没有法力或者遍体鳞伤的凡人,很快化为灰烬。

    就在他的怒吼声中,对方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在血亮的红光中燃烧起来,而是召唤出一块古怪的方形巨石挡在了前方。

    以光芒作为武器的术法即是“风雷炎寒,明灭虚空”这八大阴阳遁术中的明遁术。明遁比五行遁术中的火遁就强在光芒的速度是宇宙无双的,根本不可能躲避。

    但为何这个人来得及召唤法宝阻挡?难道在他召唤赤目犼之前,这人就预见到要被这红光照射?

    他怎么也想不到,勾诛是能预见这一时刻的。因为回到原点的时候,他在支流中的记忆依然保留着。所以他能提前祭出陨铁定方砚将岁焰流光的光芒挡住。

    这块陨铁在以往的战斗中破损很多,表面变得坑坑洼洼的。但作为一块纯粹的陨铁,只要注入足够多的法力,用来遮光总是能遮住的。

    只不过岁焰流光即便没有照耀到生灵,并不会激活开启时光支流的法则之力,也具有极高的温度。所以陨铁立刻变得火红,行将融化。

    但勾诛并不理会这一点。这块陨铁虽然颇为宝贵,但终究只是外物罢了。这在修道之途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外物是不可舍弃的。

    耶雄吃惊地看着那块被烧得融化已经变成一团铁水的陨铁离自己越来越近。偏偏这个时候,除了让赤目犼继续发出红光之外,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即便是操控赤目犼躲避,也不可能来得及了。对方是直奔自己的位置,以极快的速度飞遁而来的。

    理论上这团铁水会被蒸发干净,但这需要时间,至少不是这样的一个瞬间就能做到的。

    他感觉他的整个“座舱”猛然一震。那团融化的铁水就像一团粘稠的泥浆,粘在了他面前的透明窗口上。与此同时,他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冰寒无比的雪白利剑从外部一刺而入,紧接着一条冰龙怒吼而出!他对这重复出现过好多次的一幕毫无记忆。而且这一次,时光再也不会逆转了。

813 降伏一荒兽,收得万众心

    (813降伏一荒兽,收得万众心)

    在赤目犼的身躯消散的那一刹那,勾诛感觉到了某种灵机触动。

    这时候他再将那枚召唤石拿在手中的时候,他神识已经可以自由出入这枚召唤石所相连的另一片空间了。

    虽然看不见任何实在之物,但他能感觉到一个极强而暴虐的灵识的存在,仿佛听到了那沉重而充满了危险的呼吸声。

    任何有情生灵都存在最基础的求生求存的意识。如果寿元悠长,天长日久,这意识提升了就会变成灵识。在妖界,拥有灵识就是灵兽。

    拥有灵识的生物已经有一定的智慧甚至可以极为狡诈,但它绝对无法理解“道德”“人性”之类为何物。除非灵兽化形,与其他有了神识之物有所沟通,获得神识。

    但无极之境的灵兽是一个例外。它们就没有见过几个人,自然不会化为人形,也不会拥有神识,而是如同洪荒时代的蒙昧众生一样,无论多强,始终只有灵识。

    这种超强的“灵兽”,在无极之境被称为“荒兽”,在妖界则是“野妖”。荒兽的实力很不一定。最弱的也就只比灵兽强,最强的则没有上限,就是金仙碰到它们也会头疼。

    勾诛尝试沟通了一下这头强大的荒兽。他确实可以将这头巨兽给召唤出来,但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即便是短时间的操控,他的神识也难以避免地受到荒兽灵识的影响。

    尘族人之所以能自如地操控这些蛮荒之兽,一方面他们有自己的术法来避免一些副作用。另一方面,兽师这个修炼途径本身就是更倾向于“暴虐”而并非清静和理智的。

    秦尊阳当年想获得一头赤目犼的召唤之力,所想的不是要用它来战斗,而是设法接触时光法则。这东西让他感觉到有很多妙用。

    比如,如果他在一条时光长河的盲支中修炼一百年,然后带着修炼的成果回到主干中效果会如何?

    虽然这并不节约他的寿元,但对同时代的修士来说,他莫名其妙就比别人先修了一百年,别人还丝毫都无法察觉其中的玄妙,岂不是大占便宜的窃天之举?

    秦尊阳虽然没有得到赤目犼,但很可能用其他的手段达到了同样的目的。否则他那无法解释的“窃天神算”之术哪里来的?

    勾诛也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些。但现在他并不着急,只是悄无声息地将赤目犼的召唤石收到了仙荷中,然后来查看这个尘族部落年轻族长的境况。

    他的玄冥寒水之术击穿对方所在的“座舱”之后,玄冥寒气聚集在整个舱中,冻成了一个坚硬的冰球。

    而酋长被冻结在冰球中,依然保持着惊恐的表情,但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

    这冰球内含污秽,没法收入到仙荷中。好在它丢在雪地上它也不会融化。没多久之后,就来了一批逐风部落的人,连拖带扛,将这一坨冰拉回去了。

    十多天后,勾诛、林玫儿、慕容清、第十九、宋兰、土留犀,都住在天池要塞中。宋如海和黄璐,还有缪其中则在外边布阵。

    在逐风部落住过那一回之后,勾诛就再也不想住在任何部落中了。谁知道这些蛮族人到底在想什么?他可不想上半夜被奉为神明,下半夜又被人包围追杀。

    相对而言,已经被他们彻底控制的天池要塞倒是个相当安全的地方。

    这里除了原来的数百驻军之外,逐风部落和云王都派了人来,一共有了两千多守军,统一由穆远统领。

    投降的尘族人有不少被冬度山上风族各个部落瓜分去了。但一些精锐的战士和高级兽师被穆远留在要塞中驻守。其中就包括老狐狸录攀。

    反正有宋兰在,勾诛并不担心这中间会有尘族人的内奸,身怀异心的都宋兰举报给穆远,杀鸡骇猴了。

    加上防御阵法已经完全修复,储备的粮食和丹药也足够,除非对方有金丹实力的高手再带着数万人来攻打,否则暂时安如泰山了。

    穆远被调回风都之后,天池城的守将之职由勾诛暂代。勾诛当然是不愿意淌这趟浑水的。但是穆远和他约定,最多让他暂代十五天。

    十五天之后穆远就会从风都回来。如果他不回来,那勾诛可以将职责抛给副守备刘前人,然后自行离去。

    勾诛考虑到他确实答应云王助他确保风都的安全,不得不勉强应下这件事。

    还有一个原因。他还要等黄璐布下“血魂根果阵”,再把宋家老祖诓来转移血魂根到宋如海身上。布这个阵并不简单,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完工。

    在此之前,他如果作为天池要塞的守将,掌控上千兵马,控制一座要塞,被宋家老祖提前算计的可能性也要小很多。

    但真是十五天之后,到了三月结束,无论穆远来不来,他都要离开这里去对付宋家老祖了。

    在此之前,他坐镇在这里,也没兴趣去刷逍遥会的战绩了,只要确保风都的南面太平无事就行。

    坤元四十年正月廿五,离穆远回来的期限只有五天了,却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

    这一天正午,天池要塞的大门外,聚集了来自大大小小不同风族部落的人,各自举着自己部落的旗号,吵吵嚷嚷地聚集在天池要塞下。

    他们这架势不像是要联军攻城,倒像是要在城下展开一场群殴。

    其实这是冬度山大捷之后的一个副作用。因为逐风部落吃不下那么多尘族壮丁,所以这多达五六万的尘族战士和兽师,是被数十个风族部落瓜分的。

    有些部落人丁缺少,就愿意多要一些。有些部落担心外来的尘族人难以融合,反而给部落带来麻烦,就会少要一些。

    但无论如何,这样之后,各个部落之间的实力就出现了不同的消长变化。

    如果只是在冬度山过冬,问题不大。问题大在冬天过去马上就是春天,各个部落很快要划定牧场了。

    以往,各个部落都很清楚自己和其他部落的实力对比,在草原上划分牧场并不难,按实力分多分少了。

    但是这一次,各个部落的实力都发生了变化,争议就变得极为激烈。

    逐风部落实力上升最快,自然要求更多的牧场。而其他部落不可能坐视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联合起来反对。激烈的争执下,差点就酿成了风族内战。

    以往这种争议都是由风王来裁决的。但现在风王已经死了,新风王还没确立。代理风王的云王又远在北冥。逐风部落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勾诛。

    这其中的原因,就牵涉到风族人的信仰了。

    风族人历史上的信仰极为混乱,而且人云亦云,可以说“随风”也不为过。不但各个部落供奉不同的神明,各个部落中不同的家族也可能供奉不同的神明。

    在尘族入侵之前,他们本来官方要求供奉的“神”是历代风王。风王昊劲是紫府圆满修士,也是足够位格的。但是风王战死之后,几乎瞬间就从神坛上跌落了。

    在风族人的心目中,神明是无敌而且不死的存在。即便历任风王那也是“飞升”而去。但这一任风王昊劲居然是败于寒尘巫女而战死?

    那就只能说明风王其实只是一个凡人。既然这一代风王是个凡人,那么前面许多代的风王究竟是不是神也值得怀疑了。

    所有风族部落一下子便失去了信仰,回到了供奉各种杂七杂八异神的时代。但这关键时刻勾诛横空出世了。

    他在尘族人的魇狼入侵的时候救出了不少逐风部落的部民,然后又斩杀尘族人西征军的统领耶雄,这让不少逐风部落的部落民忽然找到了绝好的信仰的替代品。

    逐风部落在康度西的主导下已经将历代风王的神像撤下,将勾诛的形象制作成偶像供奉在神庙里了,并称之为“风雪之神”。

    当牧场之争不下的时候,康度西就提出,此事必须由“风雪之神”来裁决!

814 老狐狸强献忠心,真神兽大震诸部

    (814老狐狸强献忠心,真神兽大震诸部)

    勾诛刚一走出营帐,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枯槁得如树皮一样,皱巴巴但又写满了阿谀的笑脸。

    他平时整天看到的不是连菱就是林玫儿,或者是第十九这样的大美女脸蛋,一时之间哪里能适应得了。

    但这个外号老狐狸的录攀,看似弓腰驼背,手拿拐杖,但身形极为灵活。自从投降了之后,每天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以勾诛的小心谨慎,当然不会和这种不明来路的人走得太近。但是有了宋兰在身边,对这个人的念头一看便知,他也就暂时忍住了。

    录攀此人自恃有点脑子,一直想跟随寒尘巫女做条牛哄哄的走狗。无奈压根没找到机会获得巫女的青睐。

    所以他才把赌注都压在了耶雄这个年轻的族长身上。好不容易帮族长争取到了西征军的统帅之位,没想到运气差到彻底,这位族长又临阵脱逃。

    他倒是百折不挠,明知道西征军已经完了,转瞬就投靠了土国来的修士们,并盯上了穆远走后,在天池要塞充当代守备的勾诛。

    这种人你要说有用吧,他纯粹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毫无忠诚可言,随时可能叛变。你要说没用吧,他很聪明,很会灵机应变,而且对北疆非常熟悉。

    现在风都平原、冬度山脉就是云王的大后方。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的确需要这种人出来做事。好在有宋兰盯着,暂时也不怕他出什么幺蛾子。

    录攀投靠之后,很快献上各地的部署图,指挥一帮降兵将潜藏各地的尘族残兵清理得干干净净,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但这个人说话和表情都实在是太谄媚了,让勾诛都觉得又是肉麻又是烦躁。

    “上人今天神清气爽,必有大喜之事上门……”

    勾诛想将他一脚踹开,但忍住了,心中骂道:“大喜个鬼啊,听这架势就不是容易摆平的。”

    他在这里都已经听到城外的喧哗声了,只能急急忙忙往城楼上赶去。他怕去迟了,外门的风族人耐心丧尽,开始攻城那就不得了了。

    没想到录攀比他动作还快,从后面搬了一张铺着兽皮的椅子,已经狂奔过去放在城楼,自己则乖乖地侍立在了一旁。

    走过去一看,勾诛看到城下黑压压地一大片,到处都是风族人,不少人已经跪地在拜,还有些人则不服地站立着盯着城楼。

    他知道这时候尤其不能露怯,否则根本就镇不住场面。于是他稍正衣冠,往那兽皮大椅上一坐,将紫府圆满的神识威压,稍稍释放了出去。

    他身旁林玫儿、第十九、慕容清、缪其中等人也恰到好处地将各自的神识威压给释放了出来。

    一大堆紫府上人加圣女同时释放神识威压,这也就铺天盖地让人根本分不清这是一群紫府还是几个金丹了。

    城下黑压压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跪拜在地的把头磕得更急了。那些抬头仰望的,也仿佛是一眼望到了刺目的太阳,不得不压低目光。

    他们看到的是城楼上一张大椅,坐着一名穿着深蓝道袍、头戴玉冠、形容清瘦、玉面明眸的年轻道人。

    他身周环绕着如烟似雾的寒气,如同云雾组成的瀑布般飘荡而下。所有人都明显感到四周变得更加寒冷了,明明是大晴天,空中却凝出了许多细碎的雪花。

    这就是逐风人中传说的“风雪之神”?

    他左边是一名全身白色衣裙、体型匀称、青丝如瀑的绝美女子,眉心的那片鲜红如血的花纹和两片朱唇相互呼应,一看就让人沉醉不已,简直是画上走出来的人儿。

    右边那位淡黄衣裙的女子个子稍矮,但面容极为精致,比南方人制作的那些最精美的人偶还好看。她的瞳孔并非是黑色,而是碧绿色的。

    她们毫无疑问就是神明的侍女了。就连随便一个侍女,放在北疆都是天姿国色般的存在。

    但神明的品味也是不拘一格的。比如左边还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侍女,即便黑衣也掩盖不住那肥硕如同土鼠般的身材。

    唯一不谐的是有个佝偻老头,穿着布满灰尘的粗布麻衣,头上捆着尘族人最常见的头巾,强行插在风雪之神和那位碧眼神侍之间,在神耳边窃窃私语。

    听录攀在耳边说了一通,勾诛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部落利益之争可小可大。处理得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处理不好,风族人陷入混战,就等于是云王屁股后面起火,绝对没有好事。

    录攀给了他一连串的建议。法子有点膈应人,但还是不错的。

    被尊为神他是无所谓的。反正逍遥斗法会一结束,云王办事归来,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你们爱拜就去拜去呗,与我何干?你们拜的是“风雪之神”,又不是我。

    勾诛点了点头,传音给慕容清。慕容清会意,往前走了一步,噌地一声,将背后的雷玄剑给拔了出来。这雪亮的蓝色银剑发出嗡地一声,每个人都感觉头皮一阵刺痛。

    剑上盘绕着一阵闪烁不定的蓝芒。紧接着一道从天而降的蓝色电芒如同龙坠九天,从空无一物的晴空中凭空出现,轰然一声击在城门前的空地上!

    所有的风族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眼中,雷霆是来自神之怒的力量,和一般的非凡力量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位胖女难道是雷霆之神?而且雷霆之神,居然是逐风人崇拜的这位风雪之神的侍从?

    “你们面见神祇,为什么不跪下?”

    一个神念随着雷霆传递了出去。这时候其实已经有三分之二的风族人跪下了。但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依然在观望。

    他们不是不畏惧雷霆,而是他们中有不少人本来就是雷霆之神的信徒。

    北疆的信仰虽然混乱,但雷霆之神的形象差不多都是一个蓝脸背后有翼的怪人,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胖女了?

    勾诛无奈地一笑,心想只能使用录攀给他支的最后大招了。他悄悄将赤目犼的召唤符握在手中,口中低声念出那一串咒文。

    咒文并非北疆语,甚至也不是任何一种语言。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只要照此一念,他就感觉自己的神识与通过这石符联通的另一端的暴虐而强大的灵识连接了起来。

    这他让觉得很不舒服,但只要时间短,一次两次,并且不操控这怪物去战斗的话,问题还是不大的。

    就在无数风族人惊呆的目光中,他们巨大的赤目犼凭空浮现了出来,轰隆一声四足着地,人群如同潮水一般四撒而开,然后纷纷跪拜!

    秦尊阳所描述的北疆四大奇兽,在北疆风尘两族的万民心中是有着不同的印象的。

    虚空蛾这东西非常低调,没有人会去崇拜,甚至见到了在他们眼中也和普通的虫子没什么区别。

    吞天蟒就不同了。但真正的吞天蟒谁也没有见过。在风族人中,康拜一家只不过从梦魇中修炼出一条似是而非的“吞天魇蟒”,就已经有着足够的震慑力,以至于成为一个大部落的族长了。

    赤目犼这样的巨兽,几百年前曾经让耶氏家族称雄尘族,现在却不知道多久没有露面过了。这是因为耶家兽师的实力一代不如一代,拥有赤目犼反而是怀璧其罪。

    如今赤目犼这样足以统御风尘两族的神兽,居然也已经被风雪之神降伏!那他们还有什么敢质疑的呢?

    所有的部落都跪拜了下来,而且在内心中,已经彻底地更改了信仰。很快这些人就会回到各自的部落,将这个新的信仰传播出去。

    虽然惹出了这么大的风浪,但勾诛反而感觉如释重负。

    因为这所谓的牧场怎么划分,关键不在他的划分是否公允,而是他在这些风族人心中的地位有多崇高。

    若是没人信他的,他怎么分都是不公平的。若是所有人都信他,那么他怎么分都是合理的了。

815 仰望苍穹观向背,俯览众生定予夺

    (815仰望苍穹观向背,俯览众生定予夺)

    坤元四十年正月廿八,坤元帝本人正在皇宫地下,那间不知日夜的密室中,手中轻轻地摩挲着那块浑元始玉。

    他并非有什么把玩奇石的爱好。而是他身为这块浑元始玉的主人,将它具现出来握在手上,是有特殊效果的。

    这东西认他为主之后,如果他不将它唤出,那么它就将归于“无”,无任何人能感悟到它的存在。

    一旦将它唤出握在手中,他就会有非常神奇的感觉。

    他会感觉到自己的神识仿佛处在一片旷宇中,眼前所见便是代表无数众生的无数星辰。

    这些星辰的明暗不同,且也绝无静止的星辰。每一颗星辰都在运转之中。

    绝大多数星辰的运转轨迹都极为简单,那就是围绕着另一颗星辰运转。

    当一颗星辰周围围绕它的星辰实在太多,就会形成璀璨星河,在宇空中呈现一个卍字形的漩涡形状,那便是星系。

    这种卍字形星系中居中的大星,大多为黑色,无光,目视并不可见。这便是浑元始玉主人的特征。

    他能感觉到自己便是其中一颗黑星。他牵引了东胜神洲的人心所向,形成了巨大而璀璨的星系。

    究竟有个星系,又有多少浑元始玉的碎片?

    这一点他是看不明白的。因为他只能看到他的星系,以及这星系光芒所照亮的附近的范围。

    在这范围之外,他一眼望去,只有浩瀚苍茫的星空,如果试图去解析其中的层次和结构,就会有止不住的眩晕涌上头顶。

    他所拥有的星系曾经比现在这个样子明亮得多。

    历史上尘族部落的族长们都争先恐后地追求厚土皇朝的分封。所以虽然尘族人的人心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星团,但基本还是围绕他的大星系运行的。

    但寒尘巫女横空出世之后,已经统一尘族诸多的部落。现在尘族人已经隐隐形成了另一个和他并立的漩涡星系的雏形。

    如果说北疆这种蛮族的离心本来就在意料之中,那么金玉两州的云王就完全是一个意外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好几次试图除掉昊正这个“废物”儿子的举措,结果反而促使了他的崛起。

    金玉两州凝聚的人心越来越多,赫然也形成了另一个漩涡星系。要命的是,这个星系还在不断将他的主星系中的星辰吸引过去。

    这两州越来越富裕,吸引的人口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这是无法遏止的趋势。所以云王其实是比寒尘巫女更可恶的。

    坤元帝只能看到这些星星,并无法对应到现世中的人。他能看到大致人心向背,但要他指出具体哪一颗星代表了谁,那就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猜测。

    他可以肯定,和他距离最近的那两个独立的漩涡星系的雏形的中心,一个是寒尘巫女,另一个是云王昊正。这两个人正是他目前最大的敌人。

    好在在他的周详安排之下,这两位强敌正在北冥的冰原,雪国遗迹之上死磕。两强相争,必有一死。剩下的一个他会亲自出手了结的。

    但偏偏这时候,又出现了另一个意外。那就是风族人原本散乱的人心,莫名其妙也开始凝聚了。

    风族人崇拜风王,而风王名义上依然是他所分封。所以本来风族人的人心虽然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星团,但依然是围绕厚土皇朝的星系而运转的。

    风王死后,这个星团立刻土崩瓦解,变得一片散乱。坤元帝以为他们会等他来收拾。没想到就在这几天之间,这些散乱的星星居然也隐隐凝聚成了一个星团。

    中心是一颗他从未注意到过的星星。而且看得出来,这颗星居然和云王还有不小的羁绊,隐隐是围绕云王的星系旋转的。

    万一云王战胜了寒尘巫女,北吞风尘,南拥金玉,要对付起来就更头疼了。要命的是他还没有口实,想对付云王就会导致天下离心。

    他拥有这块浑元始玉并非是没有条件的。一旦人心继续离散,就可能被家族收回。那时他不但失去创世之权,连在昊家的地位都难保了。

    这个凝聚风族人的人究竟是谁,他心中已经了然。因为他面前就摆着一份来自盖着云王印鉴的奏书,其上写着:

    “碧云观修士勾诛,已于冬度山下击溃尘军。枭敌帅首,获其帅符,敌五万余人已降。此战大震风尘诸部,拯风都于危急,功劳甚大,请封为游击将军!”

    “勾诛?”

    他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翠玉宫的人他只知道宫主连菱、刑堂长老鬼玄阴。近几年翠玉宫忽然冒出几个金丹,迫得他不得不敕命赐匾,但他并没有怎么在意。

    天下灵机兴发,金丹修士多出了不少,他手下强兵猛将也越来越多,他并不关注五大宗门之外的其他宗派。

    奏书虽然是云王的印鉴,但云王正在和寒尘巫女死斗,是没空管这事的,应该是他坐镇风都的幕僚所为。

    单枪匹马击溃五万人的尘族兵的功劳,求封个正五品的游击将军这的确是绰绰有余。他如果拒绝,只会丧失人心,对他绝无好处。

    个把金丹修士,获得上千或者数万人的信仰崇拜并不算太大的事。这勾诛到北疆才几天,居然有上百万人信奉了他?他无论如何都得采取措施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的传音壁。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原本暗淡的玉壁这时忽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皇子昊统出现在玉壁中,跪拜之后,向他汇报了北疆的一切进展。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云王已经到达雪都遗址。他要做的事是封印整个雪都遗址,这是寒尘巫女想忍也无法忍的,所以双方必定在那里投入全部力量死战一场。

    云王的后路上,已经被昊统布下了瘟疫的种子。瘟疫正在蔓延。这位殿下已经没有了后路。他回不来了。

    这符合坤元帝的期望。寒尘巫女与云王二者相争,他更希望活下来的是寒尘巫女。只要云王一死,金玉两州便自然回归他的治下了。

    但昊统也只能做到如此而已。他已经南下回到风都一带,不可能直接留在雪国遗迹上帮助尘族人。做得太明显被人揪到把柄就有害无益了。

    “这个勾诛,你怎么看?现在翠玉宫可都是云王的人。”

    等昊统说完一切,坤元帝特意把这事点了出来。

    对“勾诛”的身份其实昊统也有所猜测。但一切不明朗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说太多,只是胸有成竹地回道:

    “父皇放心。儿臣既然来了,迟早要北疆人心都回归父皇手中。”

    坤元帝冷哼了一声,说:

    “年纪轻轻就紫府圆满,参加逍遥会怕是来夺取极品天引石?随手就牵动整个风族人心向背?而且他还和云王沆瀣一气。这种人早点夭折比较好。”

    “云王已经回不来了。他心向云王有何用?”昊统犹豫了一下,谨慎地说了出来,“父皇,若是他肯效命于我呢?”

    昊统毫无疑问是效忠他的。如果风族人信奉勾诛,勾诛又效忠昊统,那就等于是风族的人心回归到了他的主星系中。他手中的浑元始玉也能再亮起一大块。

    这对压力越来越大的坤元帝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难以抵制的诱惑。

    “那就给他一次机会。”

    坤元帝拿着那片云王用来承载奏书的玉简,将一缕神念注入了进去,也就表示准奏了。

    “但只有一次。如果他不能忠诚于你,朕不会看着他活着离开北疆。”

    昊统磕头谢恩。他这谢恩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勾诛,感谢这位皇帝暂时的不杀之恩。否则不用他昊统动手,勾诛这家伙估计活不过十天了。

    然后玉壁上光芒一闪,这间密室便重新暗淡了下来,变得黑暗一片。只有坤元帝紧握手中的浑元始玉依然在烁烁发光。

816 皆谋螳螂身后雀,谁甘渔翁瓮中鳖

    (816皆谋螳螂身后雀,谁甘渔翁瓮中鳖)

    除了坐视云王和寒尘巫女在北冥两虎相争之外,他还有其他手段尚没有使出。

    既然云王已经身在北冥,金玉两州必然是空虚的。如果他乘这个机会挥师南下,翻过青霄山脉,就可以轻松将金玉两州收入囊中。

    但有时候,即便能收回治权,也不一定能收回人心。云王尚未反叛,还在北方抵御外侮的时候,他从后边抄人的老家算什么?身为皇帝亲自吃里扒外?

    要是全国都闹起来,剩下六州也保不住了。

    但他自己不能做,并非别人也不能做。只是要看时机罢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拿起玉简注入了一缕神念。一刻钟之后,一名耄耋老者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缓缓小心地跪拜了下去。

    坤元帝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木匣,在他面前扬了扬:“你的转世重修之路朕已安排妥当。至于你那些家族晚辈,他们会改名换姓,避世隐修,你无需担忧的。”

    老者磕首道:“谢主隆恩。老朽即便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那件事可以去做了。”

    再度磕首受命之后,他便双手捧着盒子退了出去。他这辈子背负着太多的秘密任务,也不清楚皇帝说的“那件事”究竟是哪件。但一切交代都在手上这个黑色盒子中。

    他一边蹒跚行走,一边将神识探入木盒里。

    其中只有一物,是一只精致的金色海螺。

    坤元四十年正月廿九,勾诛正打算直接把职责交给副守备自己走人的时候,穆远终于从风都回来了。

    他带来了圣旨、吏部的任命文书、云王的将令,还有一个朝廷正式赐下的“官荷”。

    官荷中除了正五品游击将军的铁牌之外,还有一身与穆远身上类似的银色轻铠。

    这铠甲名为“含光铠”,是五品以上武官的制式装备。

    含光铠轻便贴身,穿上轻若无物。它平时还能吸取自身的护体法力储备起来。蓄积充满的时候,等同修士的护体法力增强一倍。

    穿上这铠甲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别人一看就知道你是朝廷任命的武官。有些人想打你的主意,就更要掂量着了。

    勾诛被朝廷正式封为游击将军,理论上他就是儒玄了。但通过云王来封,情况又不相同。

    朝廷的儒玄需要接受官员印绶。那东西也是个法器,并不好拿。

    如果拿了印绶,不但有相应的权力,也得背负起相应的责任。朝廷想要拿捏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云王手下的官员一律不拿朝廷的印绶,而是拿由云王颁发的一个象征性的玩意,也就是一方真的玉印。

    那是真正的石头,没任何机关在里边,所以印主依然是闲玄。这些闲玄官员相应的权责,由云王一应承担。

    换句话说,勾诛被封为游击之后,他可以拿着这身份四处招摇撞骗,却无需承担任何责任。如果他闯出祸来,背锅的是云王。

    大批闲玄心向云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位王爷治下,实在是太自由了。

    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每给云王办一桩事,收获都是真金白银的赏赐。这就宛如一个商会,给多少利益,便办多少事。

    奇怪的就是这样的规则之下,也有一大批修士,比如穆远和赵冲之类,生死效命地跟随着他。

    勾诛当然不会这么傻。但含光铠和游击将军的身份令牌这么了得的装逼利器,他自然是笑纳,然后拔腿走人。

    穆远回来之后,他已无必要再在天池要塞待下去。黄璐和宋如海他们的阵法已经布阵完毕,终于可以彻底地去解决掉宋家老祖这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了。

    二月初一,风云突变。滚滚黑云从极北之地席卷而来,狂风怒号。满山的树木都像拉满的弓一样被吹得弯折了起来,树冠如同风吹海水般一浪一浪地汹涌。

    空中再度飘起了雪花。雪花被大风裹挟,打在脸上如同飞刀般犀利。

    冬度山脉西边有一处名为黑鸟峰,山峰上布满了黑石,行如一头匍匐巢内的巨大黑鸟。

    鸟首上正站着一名穿着明亮得浅蓝道袍,衣袖上扎着金色丝绶,身材高大的年轻道人。

    他面部线条锋锐而刚劲。眉线虽有些细,但如同两线刀锋般有力,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束着有些散乱的头发的逍遥巾与长袍大袖一同在风中飘舞。

    这正是翠玉宫年轻的藏宝长老宋如海。

    旁边一位女子上身淡红色半臂,下身淡棕色褶裙,系着鲜红腰带的女子,目光如水,痴痴望着旁边这位师兄。

    她自然就是师妹黄璐了。只可惜她不管怎么小心移动位置,宋如海始终离着她有两步之遥。

    “我代金州宋家大大小小数百口,多谢师妹相助了。”

    宋如海望着脚下。就在鸟首下有一片空地,天地灵机牵引,地势绝佳,刚好匹配宋如海从老祖那得到的“血魂根果阵”阵图的需求。

    任何阵图都不可能完美无缺,总是要根据地势风水作相应的变化。这对黄璐来说是驾轻就熟。

    但真正的奥秘并不只在符合阵图,而是必须要能在其中设下能暗算这位老祖的机关,且还不能让这位老祖能看出来。这就全靠黄璐的本事了。

    虽然说阵法已经完全布置好了,但宋如海望下去,看到的也就是一块普通的山林间空出的雪地。这地方的气氛隐隐让他有所触动,但看不到任何明确的东西。

    如果没有阵瞳的眼阵之力,想要感悟灵机,靠得是神识。但光有神识是不够的。对天地灵机,必须先有前五识去觉察,然后再以神识推算。而推算所用,即是阵理。

    黄璐为传功长老之前,翠玉宫既不出产阵师,也不教阵理。宋如海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了。

    她这会儿听到师兄的感谢,双目微眯,笑起来就像是一对小小的月牙儿。但她明显地从师兄的凝重中目光中看到不少的忧虑。

    “师兄放心!我布下的这个阵,和你那份阵图的要求是完全一致的,我既没有做任何改动,也没有添加任何东西。”

    “那我想要的那个效果……”

    勾诛的计划和宋如海的想法不同。他的计划是布下一个不做任何手脚的血魂根果阵,让宋如海和宋家老祖能顺利完成根果的交换。

    等交换完毕,宋家老祖的生死已经无关所有宋家人的性命,这时候他们再出手围攻诛杀宋家老祖。

    这样即使宋家老祖逃之夭夭,也不是最坏的结果。毕竟这个时候宋家老祖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他带走宋兰神魂也只不过一个假的复制品而已。

    而宋如海想要的是交换之后,直接在阵里将老祖暗算掉,根本就不让他有出阵的机会。

    这就靠黄璐了。他早就提前让黄璐准备一个摄魂阵法,嵌入血魂根果阵中,等交换一结束,直接将老祖的神魂拿下拘入阵里。

    这个风险比勾诛的计划要大很多。

    宋家老祖既然要入阵,自然会先研究这阵法有没有问题。哪怕有任何改动的蛛丝马迹,他都不会乖乖进去。

    就算他乖乖进去了,阵法发动摄魂,那时宋如海肯定还在阵里边,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稍微有个插池,便是两人同归于尽的下场。

    所以他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勾诛,而是暗暗让黄璐帮他做好一切,并且守口如瓶。

    “血魂根果阵法不加任何改动,但我在这个阵法的基础上,设计了一个能与之完美嵌套的摄魂阵法做为内阵。”

    黄璐一边洋洋得意地说着,一边手中多出了一个白玉阵盘:

    “到时候只要你一念注入,阵盘就会自动在血魂阵中展开,形成一个强力的摄魂阵。而在此之前,这个阵法是没有任何异样的。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收起了满脸的得意,表情变得有点犹豫不决:

    “阵法虽然没有问题,但到时候你们在阵中争斗,老怪一定竭力反抗。那时会出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铤而走险呢?”

    宋如海目光变得血红:“你们不是宋家人,又怎么能感受得到?我家十代人都成了他的炼功傀儡,这笔帐岂是他一死就能还清的!”

817 本欲罗网猎鬼,竟成水中捞月

    (817本欲罗网猎鬼,竟成水中捞月)

    初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即便是到了夜里也没有小一点。虽然只不过五六个时辰,地上已经积满了厚厚的雪。狂风在山林中呼啸,宛如鬼哭神泣。

    一片漆黑的雪夜,在修士眼中这却不算什么。雪地反射着夜晚的微光,呈现一片幽蓝色。倒是满眼中狂飞的风雪让人有点睁不开眼。

    一个身材窈窕而娇小的女子,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裙,在这山林中踽踽独行,踏得雪地吱吱格格直响。

    她不知道步行了多久,抬头终于看见蓝色夜空背景下一块巨大的黑鸟的形状的岩石。岩石上早有一个矗立的人影。

    “他来了。为什么是个女人?还有其他人吗?”宋如海传音问。

    “没有,方圆十里就他一个人。”勾诛回答说,“先接触一下看看。”

    勾诛和所有人都躲藏在黄璐在附近密林中布下的水镜折光阵中,等着宋家老祖的到来。这阵能极好地屏蔽对方的感官和神识的探查。

    来的人并非如同他们预料的是宋如青,而是宋如青的侍女夜奴儿。这个妩媚又乖巧的女子抬起头来,对宋如海说道:“奴婢来了。公子说说看怎么交易?”

    宋如海给老祖的要求是,他必须一人独自前来。来了之后,再谈交易的方式。

    宋如海望着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感觉到对方的境界只不过筑基初期,也就比凡人略强一点点。这反而让他拿不定主意。

    “虽然气息差不多,但我不相信来的是你。”

    “呵呵,公子果然是个谨慎的人。”夜奴儿温和一笑,手心已经多了一颗魂珠。

    一股黑气从魂珠中涌出,如潮水般涌入夜奴儿的口鼻眼耳中。宋如海顿时感觉这位不起眼的侍女境界急剧提升,直达金丹!

    “小女子只不过是一道神魂而已。用哪具皮囊不都是一样的吗?”

    宋家老祖自然不应自称“小女子”。但他整天玩角色扮演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是用夜奴儿的肉身,就忍不住要扮演女奴。

    宋如海眉头一皱,他觉得有点恶心。但既然这家伙来了,就不能让他再溜走了。

    “我已经带来了宋兰。你可以用神识感悟判断一下真假。如果没问题,你入阵,和我交换血魂根果。交换完毕,你带走宋兰,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是么?”

    仿佛是伴随着夜奴儿目光中的妩媚,许多细微的黑色如同蛛丝般的细线射出她的眸子,顺着狂风四散牵绊,将宋如海给缠绕了进去。

    如果他真身站在那儿,现在已经是老祖的傀儡了。但宋如海只是一个形影珠构成的虚影。所以那些黑线随风穿了过去,毫无效果。

    “如果交换完毕了,公子不如约给奴婢想要的东西,反而陷害奴婢怎么办?”

    夜奴儿的说法其实已经很接近勾诛的计划了。当然她的反应也是在勾诛的预料之内的。

    所以勾诛已经准备好了真正的宋兰的肉身,只是其中的神魂是一个难以区分的仿制品。除非宋家老祖真的去尝试吞噬,否则是发觉不了的。

    如果这位老祖极为谨慎坚持不肯入阵,他们也可以先把这个“宋兰”交出来。

    这是最坏的情况了。更好的交易是,不用交出宋兰的肉身,就能把老祖诓到阵里。只要他一入阵,那么阵法就会自动运转,剩下来的事就由不得他了。

    “如果我已经得到了血魂根,我再陷害你有什么好处?再说我区区一个虚丹圆满境的修士,就算掌控了血脉,也不可能一转眼就能对抗你的金丹实力。”

    宋如海冷静地说道。

    夜奴儿目光闪烁,娇滴滴地笑着说:“公子足智多谋。谁知道是不是联手翠玉宫中的高手来围猎小女子一人?”

    “你非要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那这买卖做不成了。”

    宋如海很清楚做生意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对方觉察出自己志在必得。适时地表示放弃之意,反而能提升自己在谈判中的分量。

    夜奴儿笑道:“奴婢有个法子。公子先把兰儿姐姐挪移到阵中。奴婢再进入阵中和公子换根果。”

    这其实是一个办法。如果把宋兰的肉身送到阵里,宋家老祖想要得手就得亲自入阵。毕竟他只来了一个人,并没有其他帮手。

    一旦夜奴儿入阵,血魂根果阵中的血脉牵连是受阵法控制的,宋家老祖想要通过夜奴儿去控制住宋如海就是不可能的了。那时候阵法发动,他们多半能顺利交换根果。

    这也不是说就没有别的意外的可能。

    但最宋兰的肉身神魂并非真货,最坏的情况下,也就是交易失败,宋兰肉身被毁,神魂还可以以第十八的傀儡之身存在下去。

    大约有十息的时间没有人说话。虽然狂风怒号,夜奴儿身上都积满了雪,气氛却凝重得就像连空气都要凝固了。宋如海还在等待勾诛的决断。

    勾诛将所有的可能都推算了一番,微微点头,给宋如海传音道:“可以。”

    黑鸟峰上,宋如海的虚影终于也点了点头,说:“那就这样交易吧。”

    一阵空间波荡在空空的雪地上荡漾而开。白光散尽之后,雪地上多了一名英俊高大的修士和一具白色的玉棺。

    这位便是宋如海的真身,而峰顶上的虚影则消失不见了。

    宋如海显然是用小传送符传送而来。小传送符只能在数百步之内的范围内传送,按理说传送的来源也一样会有空间波动。

    但这时候,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遮掩了,以至于夜奴儿的金丹神识也觉察不到其来源。

    夜奴儿立刻目光一凝,无数血脉牵连的因果线就如蛛网般蔓延了过去。

    然而这些细丝一碰到雪地上无形的法阵,就改变了轨迹,被牵扯着拉进了周边的几个阵枢中。

    宋如海本来是看不到这些因果线的,但这些东西牵连了阵法,他立刻便感觉到四周一阵灵机波动,也就了然了。

    “哼,你这个老怪物,果然贼心不死。”

    宋如海冷静地望着阵外的夜奴儿。他既然以真身出现,自然早就防范了对方的这一招。

    “咯咯咯,”夜奴儿娇笑起来,“公子哥哥果然好手段。不过你想要骗小女子进阵还没那么容易呢。你不把死活玉棺打开看看,小奴能上当吗?”

    在水镜折光阵中监视着一切的勾诛心中忽然浮起一丝警兆。

    这倒是不是天地灵机有什么异常,而是他从这个夜奴儿的表情语气上觉察,此人似乎并不打算乖乖完成交易。

    “可以给他看一下,但是……”

    勾诛顿了一下,提醒宋如海说:“情况不妙。等会听我号令,我说撤,你立刻终止交易,连同玉棺一起传送回来。然后你们先撤,我们看情况动手。”

    黄璐在水镜折光阵中另外开辟了一个传送阵,传送通道已经开启着,随时可以撤走。这是勾诛留下的底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宋家老祖就算这次跑了,他想要得到宋兰,就迟早再会找上门来和他们交易。

    “他一定会进来!”

    宋如海心中暗暗想着,却没有回答勾诛。他只是手心出汗,悄悄握紧了拳头,然后心念一动,死活玉棺吱吱格格地打开了。

    死活玉棺本身并不能隔离神识。即便盖着棺盖,对宋老祖并不存在任何阻碍。但揭开棺盖再仔细看看,确实能让他再心安一点。

    宋兰穿着一身白色棉布袄裙,还裹着一身厚重的披风,这时候正躺在棺材中,双目虽然紧闭,脸上却还留着一点愕然的表情。仿佛她是亲眼看到了这个堂兄的背叛,依然在震惊中。

    夜奴儿仔细看了一眼,神识扫去,又收了回来。她再开口的时候,表情已经不再是那个娇滴滴我见犹怜的侍女,而是粗犷的大笑道:

    “哈哈,不愧是我宋家的子弟。居然还真把人带出来了。你就不怕翠玉宫将你按叛门处理吗?”

    “我的事你何必管?”宋如海暗暗咬牙道。

    “可惜啊。虽然你还有点本事,在宋家这一代人中也算是人中之杰了,但是你还是失算了,毕竟还是太年轻啊。啧啧,想要暗算你家祖宗,哪有这么容易?”

    夜奴儿虽然还是原来那个小女子的相貌,声音也依然尖细,表情却变得狰狞和扭曲了起来,就好像在地狱里被镇压了几百年终于脱身而出的恶鬼。

    恶鬼就在专为他布置的阵法旁边走来走去,时不时看看阵中的宋如海,但就像故意气他一样,怎么都不走进去。

    “你就没想过,你祖宗我根本就没打算你和交易吗?想骗老夫进阵,哈哈哈哈!真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幼稚至极!”

818 算敌算我万难全,知己知彼两不易

    (818算敌算我万难全,知己知彼两不易)

    “撤!”勾诛果断传音,“赶紧撤!把你和死活玉棺一起传送回来。你带着宋兰的肉身先撤,剩下的我们来对付他!”

    很明显,这位老祖宗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血魂根交换给宋如海。他极有可能清楚这个局就是为他布置的。他这是反钓宋兰来了。

    宋老祖既然在这里直接翻脸,他背后一定有什么倚仗。首先把实力最弱、又最有可能被老祖控制变成人质的宋如海、宋兰两人平安撤走,剩下的人可以随机应变。

    虽然说这个老祖不能杀,但是如果他和林玫儿联手,加上连菱、寒碑子,或许能将他活捉再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谈交出血魂根的事。

    但如果宋如海和宋兰被扣为人质,他们就碍手碍脚了。

    勾诛没有想到的是,宋如海充耳不闻,丝毫没动!

    黄璐双手捏着衣角演示着自己的紧张,在一旁有些低声问:“宋师兄这是怎么了?”

    “是我想错了。”勾诛忽然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他之前考虑了所有的可能,但都是从宋家老祖和自己这两方面来推算的。

    如果宋家老祖肯交易,就和他交易。如果他不交易,就让宋如海撤下,他们来强取。但他完全没有考虑宋如海的想法。

    “师兄觉得这件事是他的家事。他打算自己处理。”勾诛从水镜折光镜中看到宋如海布满了血丝的双眼,他大致能体会出来了。

    “哼,他以为他是谁?碍事的家伙。”林玫儿在一旁冷冰冰地看了一眼虚影中的宋如海,然后对勾诛说,“我上去把那个女人拿下,只要不杀了她就不会有事。”

    “你说谁碍事呢?”黄璐几乎立刻就要跳起来。

    “再等一下!”

    勾诛制止了两个女人的争执。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宋家老祖此来恐怕不是一个人,他必然准备了后手。如果贸然出手,反而可能落入对方的圈套中。

    “你没打算和我交易,你以为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宋如海在勾诛十万火急的催促下也安然未动,强行保持着冷静。这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关系到他宋家几百口人的身家性命的生意的谈判。他绝不认输,他也绝不能输。

    “所以我说你幼稚。”老祖一指阵中的宋兰,“我要的人就在这里。你还能溜到哪里去?我非要进阵吗?我将这个阵攻破,然后把你和她都弄成傀儡,效果也是一样的。”

    他如果强行攻阵,理论上宋如海还可以带着宋兰传送离开。但他肯定准备了什么天罗幡、地网幡之类能破坏或者追踪传送的法器。

    总之只要宋如海一离开血魂阵,一个照面他就可以将这两人变成他的傀儡,然后再慢慢炮制。

    但他绝想不到勾诛早就准备好了能屏蔽他视听神识的水镜折光阵,在这之后再传送到天池要塞的传送通道都准备好了。

    如果宋如海按勾诛的计划,连续传送逃亡,宋家老祖即便追击,也会撞上在水镜折光阵中埋伏的勾诛等人的阻击,他是绝对达不成自己目的的。

    “你想攻阵?”宋如海脸色变得僵硬,但他依然没有打算传送逃亡,而是噌地一声将法剑拔出。

    “这阵也不是你瞬间就能打破的。我直接把宋兰杀了,一篇往生诀送她前去轮回,你就永世别想圆满!”

    “哈哈哈哈,那你试试。”宋家老祖借着夜奴儿的身躯一阵狂笑。

    “做生意嘛,想要压倒对方,就先要知己知彼。你以为我放不下长生?然而我放得下!不信你直接杀了宋兰试试?你以为你下得了手?然而我知道你下不了手!

    “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只不过在玄门历练了几年,你能果断杀了你那无辜的凡人妹妹?哈哈,你不能。所以你拿捏不了我,我却可以随便拿捏你!”

    夜奴儿的嗓音原本清细柔美,被宋家老祖这么声嘶力竭地吼叫之后,发出的声音就像撕扯破布一样难听。

    宋如海的剑尖向下,正对着宋兰的胸口。他浑身僵硬,尤其是剑尖更是明显地颤抖不已。到底要不要下手?要不要下手?

    要挟的条件就在于引而不发才有效。他这一剑下去真的杀死宋兰,即便其中的魂魄是假的,宋家老祖也是一丝希望也没有了。那时想让他进阵就是不可能了。

    但他如果不刺这一剑,老祖明知他不会下手,自然也不会受他的要挟。所以他到底是要刺,还是不要刺呢?左右为难,这岂不是一个死结?

    宋如海浑身发抖,头上大汗爆出。这寒水顺着剑柄流下,又被寒风冻成了冰凌。

    他心中反复翻腾着一个念头:“为什么我手里明明捏着足够要挟他的条件,却怎么都要挟不了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翻来覆去也想不通,只觉得憋闷无比,整个人就僵直在那里。

    宋家老祖再度一声狂笑,将手指往夜奴儿眉心一点。一股黑气从她眉心汹涌而出,迅速散开,化成许多黑雾组成的人影,就好像是从她的眉心走了出来。

    这些人影一出现,就有一股令人难以忍受怨气往四周散发而去。

    虽然是在水镜折光阵中,但因为距离不远,勾诛他们也受到了影响,只感觉心中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愤懑随之起。

    众多的黑色人影走向雪地,就像落入泥潭一样沉沦了下去消失不见。但一转瞬之间,一只只由泥土组成的手,扒开雪地,像笋一样伸了出来。

    很快,这泥土所构成的残缺不齐的“人”,一个个从雪地中挣扎着爬出,然后开始往宋如海所在的血魂阵走去。

    如果这些怨魂所化的土灵进入到阵中,等于给阵法堆土,直接改变地貌,那无需找到阵枢也一样可以把阵法毁了。

    但他们走到阵法边缘的时候,一道纯阳阵壁亮了起来。这是黄璐在布置这道阵法的时候做的一个最基本的防护,本来就是为了防止有外物毁坏阵法的意外而布下的。

    土灵们被阵壁挡住,立刻就以自身为武器,开始了对纯阳阵壁的猛烈攻击。阵壁上红光不断泛起,火星四溅,阵法摇动不停。

    宋家老祖并没有使出全力,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底牌也没有出净。宋如海只不过区区一个虚丹圆满修士,他绝不会是一个人来的。

    果然,一股比这满山的风雪更强力的冰寒之气猛然席卷而开,就像有人将凛冽冰水冲着他当头浇下。他操控的夜奴儿都克制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夜奴儿抬头一看,半夜的风雪中,一名浑身散发着幽蓝法力灵光的修士,穿着一身暗色的道袍,手持一柄玉剑立在半空中,身上寒气如同水流般倾泻而下。

    那些土灵被这寒气浸没,动作立刻就变得生涩僵硬了起来。原本刚猛劲道的攻击,变成了生锈的机器一样咔咔作响的慢动作,威力全无了。

    宋家老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冷笑道:“比起我家这个没用的晚辈,你还算有点本事。不过就你还是不够资格和我动手。怎么你们翠玉宫连一个金丹都没派来?”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满天风雪的空中一声鹤鸣。一位背后张开大翅的白衣女子从空中飘然滑翔而下,落在一棵雪松树上,将翅膀收了。

    宋老祖认识林玫儿。虽然有连菱的化人丹让他看不出她是鹤妖,但见识过她眉心的金丹煞鬼。

    “这个还勉强凑合。如果你们乖乖把宋兰送给我带走,我可以饶了你们的性命。我还可以保证不染指宋如海和他爹的肉身,将来和你们翠玉宫井水不犯河水。”

    “生意不是这么谈的。”勾诛冷眼看着地上的土灵一个个被冻成冰人,又被大雪覆盖,但它们身上很快又渗出黑气,流回夜奴儿身上。

    “你乖乖进阵把血魂根换给宋如海,我们的交易依然有效,你依然可以带走宋兰。”

    这就是连哄带骗了。如果血魂根果交换完毕,勾诛当然不会把宋兰给他带走,而是立刻把连菱和寒碑子一起召唤出来,然后加上所有其他人一拥而上。

    但对这种似人非人的怪物,他当然没有必要恪守什么承诺。

    “如果你不肯,”勾诛目光一转,“那我们就把你打残再送进去。那样的话,你想得到宋兰的神魂就不可能了。”

    “哈哈,小子有点意思。”

    宋家老祖再度大笑起来:“可惜你们已经失去了最后活命的机会。今天就算你们翠玉宫倾巢而出,你们都得乖乖地死在这里!”

    说完他捏碎了手中的一枚玉简。

    勾诛冷眼盯着着四方。他等这个时间已经很久了。之所以不立刻动手拿下这个老怪,就是为了等对方尽出底牌。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确定如何应对。

    就在宋家老祖捏碎玉简的同时,一股神念传递了出去。就像在旷野中呼喊传来的回声,风雪中连绵不断地空间波荡不断泛起,一股又一股强烈的神识威压碾了过来!

819 长夜风雪骤,同门羁绊缠

    (819 长夜风雪骤,同门羁绊缠)

    第一批出现的人并没有带来太大的神识威压,因为首先出现在雪夜中的是一艘并不太大,通体黑色,看似极为低调,大约只有数丈来长的西贾飞艇。

    飞艇上为首的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色布袍中的西贾商人。这人就是宋兰曾经在宋家见过的图勒息。

    另外几个人都是奇形怪状,似乎有些无聊地坐在船舷边,将腿悬在空中。其中有粗壮如牛的光头壮汉,也有瘦弱娇小的女子,还有老人。

    这些人除了身上的奇装异服之外,身体上都有一些奇特之处。

    那个壮汉的左手小臂连同手掌根本就完全不见了。一截碗口粗细、乌金发亮的空空的粗管代替小臂接在了关节上。粗管上还有许多古怪形状的零件相互牵绕,看来极为怪异。

    那名瘦弱女子则只有一个侧脸是正常的。当她一扭头,露出另外半个侧脸就能吓人一跳。因为她另外那半边脸完全是暗蓝色的金属打造。

    在勾诛的神识感悟之下,这些人全部都是凡人。

    但西贾的杀手都是这样,将法器直接融合在肉身上,同时肉身的恢复之力极强,被称为西贾器身融合术,这正是西贾人推崇的主流的修炼途径。

    他们的境界是靠着不断提升这些法器的等级而提升,连同寿元也会随之增长。

    但在激活这些古怪法器的威能之前,他们的肉身是不会有任何威压显现出来的,和凡人无异。所以战斗开始之前,他们的实力不会暴露。

    紧接着第二波空间波动泛起,这回传过来的一个一个都是修士,实力一个比一个强,四散而开的神识威压如同大浪倾压,一层层地挤压而来。

    有趣的是,其中不少,都是熟人。

    和勾诛打过好多次交道的神秘老者,火遁高手夜澜目光凝重地盘坐在一团熊熊烈火上,仿佛把火焰当做了一床柔软的飞毯。

    比起当年和勾诛在青阳镇上相遇时,他已苍老了好多。实力却依然停留在大约紫府三气的境界。

    号称天下第一剑修的五行宗飞剑堂堂主陈昂,御剑静立在风雪中。十多支无柄飞剑就像鸟儿一样在他四周盘旋,速度很快,宛如一圈虚幻的流光。

    但那嚯嚯风声带来的剑气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让每个人都是坐如针毡的感觉。

    金丹双花的五行宗金德院长老周踏在陈昂身后出现。他坐在一个古铜色、碟形的古怪法器上悬浮在空中。

    如果仔细看去,那法器又是无数的铜砖组成,正是他的本命法宝的“万物铜城”的一部分。

    连周踏的师父,老体迈的五行宗神器堂副堂主薛羽信都亲自出现了。

    他并未飞在空中,而是紧紧裹着一身厚厚的兽皮披风抵御风雪,骑在一尊形似巨大鸵鸟,走起来发出咔咔怪响的傀儡上。

    薛羽信修道修到老态龙钟,连赶上天地灵机大兴都没有能突破到金丹。他却是传说中唯一一个能以紫府修为,制作出具有金丹威能的傀儡的技师。

    所以别看他一个紫府修士站在这里,只要甩出几个傀儡,说不定就相当于两三个金丹修士的战力。谁也不敢小觑了他。

    宋如青到翠玉宫讨要宋兰的那一次,这里大多数人都跟着来了。勾诛知道这些人必然和宋家老祖是某种利益上的盟友。所以他们卷进来在勾诛的预料之内。

    以连菱、寒碑子,加上林玫儿和血黑双煞鬼,再加上他与黄璐、缪其中、土留犀这些实力也并不弱的紫府修士,和对方倾力一战,并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但接下来登场的对手让勾诛也不禁瞳孔一缩。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两名高大的蓑衣客说不清是忽然出现,还是一直就站在树林中,只是被无视了。

    他们头上带着斗笠,身上披着厚重的蓑衣,雪早都将他们埋了,看起来就是积满了雪的两棵树。

    他们的气息爆发出来,居然是两名金丹体修。其中一人的威压强得无法估计,是一名金丹三花圆满的修士!

    体修的神识威压和气修不同。体修的神识本身不强,但厚重无比。

    这感觉就像一只硬邦邦的拳头始终顶着你的脑门。对方还没有发力,你就已经感觉到了这拳头的硬度。

    “树人?”勾诛很熟悉树人的气息。

    这两人勾诛也见过,在回光返境中,青龙池边,他们从外界直接传送了进去,想浑水摸鱼。

    结果他们被施展了“神偷”之术的勾诛把袍子都偷走了,差点扒个精光。可惜那段记忆已经在时空穿梭中丢失了。

    但勾诛立刻猜到,这二位是早已失踪不见的树族木野部大长老榕千紫和金丹双花长老楑郁!

    他再怎么算,也没算到宋家老祖居然能下得了如此之大的本钱,竟然能一次性找来三名金丹修士。榕千紫这么傲慢的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妖物居然会来给宋家老祖做打手?

    这里随随便便一个,可都是在玄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巨擘啊。绝对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动的。

    宋老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驱使了这些人?

    “你们还不明白吗?你们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里。但是他,他和宋兰都会活着回去。哈哈哈哈。”

    宋家老祖盯着勾诛,一指阵中的宋如海,从狞笑变成了悄无声息的传音:

    “可惜在这之前他们就会变成我的傀儡。我会借着他们的肉身去到你们的翠玉宫。

    “再过几年,大部分翠玉宫的上层都会成为老夫的傀儡。翠玉峰这个风水宝地,正是老夫凝炼元婴、准备飞升最好的洞府。

    “什么叫生意?这才叫生意!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们,居然想做一笔生意来暗算你们的老祖宗?

    “老子做买卖几百年了,白手起家,空手套狼,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原来他盯上的不止有宋兰,还有整个翠玉宫。

    宋家老祖的这个想法,勾诛倒是也替他预想过。所以宋如海和宋兰这两人是他的重点保护对象。无论局势如何,首先让这两人撤走都是第一要务。

    这两人一旦撤到天池要塞,宋家老祖就已经丢失了目标。继续打下去对他毫无意义,便是真正亏本的买卖了。

    但宋如海第一时间没有听他的号令撤退,到现在才撤已经有点迟了。

    现在宋如海传送走,对方这么多金丹,一旦动手追击,就只能勾诛、林玫儿、连菱、寒碑子和血黑双煞来硬扛了。

    双方七八名金丹战力加上一帮紫府一同动手,威能不可想象。就算勾诛有九炼之神,一时之间也推算不出结果。

    没有木头、木萝这两个最强的体修战力,他们肯定是处于巨大劣势的。

    “大师兄,你先撤吧。”勾诛一面若无其事地立在半空中,一面向宋如海传音。

    “我先走了,你们会死在这里吧。”宋如海持剑守着宋兰的死活玉棺,“你们先走,我和宋兰的肉身留在这阵里诱敌。老怪物要的是宋兰。”

    如果留下宋如海在血魂阵中,对方肯定是攻破阵法抢人。这样其他人倒是都有足够的时间平安撤走了。

    虽然宋兰的肉身会落入老祖手中,但她有第十八的傀儡身,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不形。这样你会变成这怪物的傀儡。”勾诛提醒道。对宋如海来说这等同必死,无药可救,甚至比死还惨。

    “这有什么。”宋如海笑道,“将来我如果回翠玉峰,你们就直接……”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不。”勾诛摇摇头,“我不同意。”

    宋如海脸上抽搐了一下,眼中泛起血色,怒道:“这是我宋家的事,凭什么你们来替我死!”

    勾诛淡然答道:“我们死不了。这是我们伍院的事。只要是我们伍院的师兄弟,那就一个都不能死。”

    这位伍院大师兄一时怔住,转瞬又再次握紧了剑柄,说:“等动手的时候,我会带着宋兰的肉身去吸引他们追击。至于你们走不走,自便!”

    勾诛叹息一声。这种情况最是麻烦了。大家相互羁绊,最终谁也走不了。

    但从他入了玄门,在青阳镇第一次遇到麻烦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事大家一起扛,没有人会愿意先走的。

    他识海中的连菱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管他来几个金丹,还不都是一战?

    但勾诛不愿意。要死自己死,让女人去为自己拼命那算什么?

    千钧一发时刻,又一阵空间波动再度出现。

    这一次比之前所有的波动都要强烈。一道强烈的白光直贯天际,风雪中的夜空仿佛被撕裂成了两半。黑夜明如白昼。

    轰隆隆的巨响破空而来。一艘横天火舰巨大而明亮,禁制全开,笼罩在红色光芒中,喷吐着如潮飓风,突兀地出现在夜空中。

820 商贾犹无信,王侯善施恩

    (820商贾犹无信,王侯善施恩)

    勾诛看到这艘横天火舰出现的同时,心中不少疑惑豁然而解。因为这船上挂着显眼的玄铁卫的黑色旗号。

    出现在这里的人物,除了西贾人可能是宋家老祖花钱请来的杀手之外,其他的人,包括五行宗的儒玄们和两个树人长老,都不可能是宋家花钱就能请得动的。

    唯一有可能同时调动他们的,只有朝廷的力量。所以那些五行宗的儒玄根本就不是被宋家老祖请来,而是被玄铁卫调来的。

    勾诛也能想到:木野部两个失踪的金丹长老,他们失踪之后,极有可能带着原本在妖皇殿中的某样东西,投靠了玄铁卫。

    因为木头和木萝进入妖皇殿之后,里边什么都没有了。

    而他以一个专业窃贼的目光来说,树族人既然建设一个闲人免入的大殿,就不可能不在里边保存某种重要的东西。

    东西丢失,两名原本的看守者失踪,出现在厚土皇朝……这些事联系在一起,结论真是不言自明。

    这事挺重要,一定要尽快告诉木头——不,告诉木头有什么用?要告诉木萝还有木野部、木萝部的长老们。树人们对这种叛逆,应该有专门的手段处理。

    玄铁卫的旗号的横天火舰出现,看似让局面更加凶险,但反而让勾诛放下心来。

    玄铁卫追杀厚生的时候,几乎是全副武装,一身冠戴,毫未掩饰,那是因为厚生只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玄铁卫的身份更有威慑力,方便行事。

    但他和宋如海不同,是玄门道观的长老,怎么说也是有身份的人啊。

    玄铁卫如果想要杀他们,让周踏、陈昂或者西贾人动手就可以了。何必举着玄铁卫的旗号来背上一个可能惹毛天下修士的黑锅?

    瞬间,一片幽暗光芒闪过,天地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动了,连空中狂飞的雪花都停止了下来。

    勾诛并未吃惊。这是一种魂术,其中并无恶意,只有沟通交流之用。看似四周时光停止,其实只不过对方与他建立了一个快速沟通神识而且保密的通道。

    这个通道一旦建立,双方的神识会极速交流。从这通道中看外界就好像一切都静止了。外界试图截取这交流的信息也很难。

    一名头戴乌纱,穿着玄铁卫的圆领皮袍,覆着乌金轻甲,身材高大、面目清秀的垚族年轻人凭空出现。

    他并未居高临下,在与勾诛平齐的高度的虚空中御风走来,双手抱拳躬身,郑重行了一礼。

    “玄铁卫指挥使昊统,幸会勾长老。”

    这位竟然是大皇子昊统?见这人当他面从虚空中冒风雪走来的神貌,勾诛莫名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仔细一看,其人除了和当年与自己不死不休的霞王昊奇,还有现在正在北冥的云王昊正相貌上颇有点形似之外,他肯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人。

    他也俯身还礼:“翠玉宫勾诛,见过大皇子殿下。”

    昊统再度俯身,低声微笑道:“勾贤弟不用多礼。厚土之下,危难之中,承蒙未弃。拔除丹毒、突破重围,大恩难言谢。”

    勾诛心中一震,这才想了起来。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大皇子,不爽地说道:

    “厚生?如果我猜得没错,我拔除丹毒那可不是你的丹毒。我救的那人也不是皇子。救也不是真救了。不但没救活,而且还差点坏事。这可真是坑死好多人啊。”

    勾诛这时的确不爽。当时一帮人舍了命来保你,结果来杀你的人都是玄铁卫,而你自己就是玄铁卫的老大啊。这不是忽悠人白白送命么?

    昊统知道他不喜欢文绉绉地对话,开怀大笑道:

    “虽然是坑了,但我真是无心。我当时的确是厚生,厚生也的确死了。等厚生死了才明白我是谁。这是家族之命,非我之罪也。”

    勾诛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只能暗暗吐槽。你是皇子,认罪还能伏法不成?你背后那位就更不用说了。

    想也不用想,厚生那些誓死效忠的护卫估计也是玄铁卫被清洗了记忆充当的。加上那些被寒碑子那一剑下去干掉的那些,玄铁卫的命还真是不值钱啊。

    “殿下今天大驾光临这是……”

    昊统笑道:“今夜之事,都交给愚兄即可。”

    他本来对勾诛的身份有所猜测,但并不确定。既然宋家老祖要他来对付翠玉宫的人,他也就来顺道来旁观一下。

    当勾诛使出玄冥法力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勾诛就是那个他要找的拥有极品虚丹,曾经帮厚生拔除丹毒的年轻修士了。

    就在昊统话音刚落,四周完全静止的时空便瞬间崩碎。大风呼啸,雪花狂舞,横天火舰上射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头。所有静止的人物也都瞬间活跃了起来。

    正在狂妄大笑的宋家老祖看到空中出现的横天火舰,表情猛然一僵。

    这事的确是他拜托了大皇子动用玄铁卫的势力来围攻翠玉宫的人没错,但昊统怎么会亲自露面?平时,这种事真正的大佬不是都躲藏在幕后么?

    他犹豫了一下,停止了自己嚣张而且夸张的表演,向空中的大舰一拜:“商贾之人宋……”

    他猛然想到,自己根本没有打算在这时候见到虹王,他用得还是个夜奴儿的女身呢。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商人宋如青,见过大皇子殿下。”

    昊统望了他一眼,却没有什么异样,表情漠然地说:

    “宋老板,听说你和翠玉宫约定,用宋家的血魂根交换你姐姐宋兰?可有此事?”

    宋家老祖心中咯噔一声。他之前要请这位皇子出手帮忙,其中大部分内情自然是交代了,只是涉及到十八代嗣功这种机密没有说。

    现在昊统为啥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公开承认这个?

    他当然有心要否认这事。但这个交易的内容他前夜才和昊统说过,如果现在就翻脸不认账那岂不是找死?他只得硬着头皮说:“确有此事。”

    昊统又看了一眼勾诛,微笑问道:“勾长老,此事是真?”

    勾诛心领神会,指着阵法中的死活玉棺说:“宋老板想用宋家血魂根换那玉棺中的人,这当然是真的。否则我们按宋老板给出的阵图,布下他家的血魂做什么用?”

    所谓“玉棺中的人”反正是个假的魂魄,换了就换了。勾诛暗想,但是你若说你要的是真的宋兰,那对不起,我就不会认账了。

    “宋老板,”昊统用手一招,立刻有人将一把巨大的铺着柔软兽皮的紫檀木椅搬了过来。他安然坐下,一副看戏的样子。

    “你们商贾之道最重诚信。既然交易早就说定了,有本王在这里见证,你就放心进阵吧。”

    宋家老祖心中顿时一万头羊驼狂奔而过,不由得心中大骂:“诚信?老子最不讲的就是诚信,讲诚信还能叫商人?”

    昊统明明是被他请来反过来猎杀试图算计他的宋如海、勾诛等人的。为什么这位大皇子立场骤变,变成想让他和翠玉宫的人完成交易了?

    莫非他和昊统的沟通过于隐晦,这位日理万机的皇子爷会错了意?

    昊统以为自己是想与翠玉宫的人完成交易,怕对方中途有变导致交易发生意外,才拉上他和他的人马来做个交易见证的?

    宋老祖额头开始出汗。在这种大事上出如此之大的篓子,对他来说还真是第一次。或许是在这位大皇子手下混得风生水起,所以自然而然有些飘了的缘故?

    如果只是这样,那乘现在与皇子神念沟通一番,让对方明确自己是想要直接拿下宋兰,团灭翠玉宫的这几个修士,而并非是完成交易,或许还有机会。

    但就在这时候,一股股神识威压都压了过来。大能修士们原本肆无忌惮往外释放的神识威压,全都集中聚焦到了他一个人的头顶上!

    他感觉头顶上就像有许多股大力同时压了下来。原本想要给大皇子传音沟通,现在竟然怎么都做不到了。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开口直接和昊统说破吗?

    不,这种事,摆在明面上喊出来,根本无法预料这位王爷的反应。搞不好这位官爷一怒,直接把他拿下了。

    他强行一扭头,看到了在飞艇上百无聊赖旁观的图勒息。他连忙用在场大多数人都不懂的西贾语说道:

    “图勒息,你呆在那儿不动是什么意思?”

    图勒息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一眼,用西贾语叽里咕噜地回答说:

    “我早已说过,图兰商会协助你找回宋兰,至于你想要做其他一切事与我们无干。

    “现在你要的人就在那个阵里,对方也答应和你交易。你若是自己不去,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你!”

821 诡异血魂阵,险恶人心局

    (821诡异血魂阵,险恶人心局)

    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祖,忽然感到一阵骑虎难下的绝望,和对背后黑幕的无穷尽的愤怒。

    他明白了,背后有交易。见不得人的内幕交易!翠玉宫的人和昊统,甚至西贾人的商会无耻地勾结到了一起,一同来算计他,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而已!

    为了什么?为了宋家的家产?

    恐怕连怎么瓜分宋家的财产,这帮贪得无厌的朝廷、玄门修士和商人们都早已列好清单了,恐怕早就等着他自己跳进陷阱里来吧。

    黑啊,太黑了,比老子还黑……

    他混迹商场那么多年,最常干的一件事就是趁人病要人命。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那都是他的基本操作。

    没想到今天猛然发现,竟然自己也成了那个墙倒众人推,别人瓜分的砧板上的肥羊?

    他这一路上一直忠心耿耿给昊统效命。但他确实无法阻止昊统和翠玉宫的人也勾搭上一腿。

    再怎么胆大,他也不敢在玄铁卫中去埋内线,监视这位大皇子的动向啊。

    他被多股神识威压得不能动弹,其中最狠厉的一道正是来自距离和他最近的勾诛。

    勾诛的实力比他低了一个大境界。但偏偏其他所有人,包括周踏、陈昂、榕千紫等人的神识威压都压在他身上,让他如负万钧。

    眼前勾诛的神识就如同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乘机一脚踩到了他身上。

    “做梦吧,想算计你们的爷爷我……”

    绝境之下,他正要使出压箱底的逃命招术,忽然感觉屁股上被人猛踹了一脚,不由得一个踉跄往前走了两步。猛然间,他眼前的天空变得一片血红。

    他一直炫耀性地站在血魂阵法的边缘,而神识重压之下又被勾诛乘机从后面踹了一脚,竟然就闯了进去!

    虽然这个阵法的图样是他提供的,但他的确是从未想过自己要进阵。

    宋兰对他很重要,但掌控宋家的血魂根才是根本,让他将宋家所有人随时变为他的傀儡,拥有可以轻松动用整个宋家庞大资产的能力。

    再说以他的本性,也绝不相信翠玉宫真会拿出宋兰来和他交换宋家的血魂根。这本来就是一场互相钓鱼的游戏。不幸的是,他还真猜对了。

    但是,他居然掉进去了!

    如果没有眼阵之力,血魂阵从外部看,几乎是一无所有。因为这个阵法对外人的神识没任何影响。

    一旦拥有血魂根的人入阵,阵法被激活,阵内两人的神魂就阵法灵机牵连了起来。对他们来说,一切都变了。

    在宋家老祖的眼中,天地已经化为血色,空中飘荡着一片片如同飘动的丝绸般的血云。

    地面更是变成了粘稠如同凝固的血块组成的血潭。血潭正中,生长着一棵巨大的黑色的树。

    树下是埋在血海深渊之中的根。树上没有树叶,只有枯枝和挂在枝头的果实。

    每一颗果实都是一个人脸的形状,人脸上的表情正在不断飞速变化。

    众多纠缠的因果线从深渊中的根中生长而出,像许多沉重的锁链将老祖五花大绑,死死缠住,让他无法进入轮回。

    宋家老祖显出了他的本相,也就是宋大富本人的形象。

    他在修炼之前就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寿元,又经过了数百年的衰老。

    以至于这张脸变得非常恐怖,没有牙齿,嘴唇干瘪凹陷。双目只剩下两个漆黑的孔洞,面颊无肉,干枯如同骷髅。

    他是通过血脉羁绊将自己强行束缚无法进入轮回。这比温如雪的冻结轮回之法要惨烈得多。

    冻结之法让一切往后推迟而被固定,而他的血脉羁绊却无法阻止自身的衰老。

    只是他觉醒之后连续吞噬宋家人的魂魄已经成就金丹双花,寿元还是足够的,暂时还不至于成为一个寿元耗尽又无法进入轮回的血缚之灵。

    “小子,你也想像我一样?这血魂根一旦归你,只要宋家人不绝,你就和我一副德性,永远也别想解脱!”

    一旦入阵,他独自一人是无力阻止阵法的运行的。但如果他能奇迹般说服宋如海和他齐心协力,还有一丝希望阻止血魂根果交换这件事的发生。

    宋如海的面孔变得模糊,但清晰地在一枚血魂果上显露出生动的表情。

    他虽然只是树上的一枚果实,却用极端仇恨的目光,怒视着这棵树,以及树下的根。

    “便是永世不得翻身,也要先你送你这老怪上路!”

    这事其实根本不用考虑。血魂根在自己身上不想要了还可以想办法转移给别人。如果在别人身上而自己是傀儡,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宋如海的本体盘坐而下,伸出手指一点自己的眉心。顿时天地灵机运转,宋大富发出一声惨叫。

    那些深连着他魂魄的因果线构成的锁链,就像连着自己血肉的神经一样,正在被一股无法遏制的大力,不断地从身体中抽出!

    但从阵法外面看,宋如海和夜奴儿二人一坐一立,除了闭合的眼皮之下眼珠在疯狂转动之外,没有任何反应。这场景相当无聊。

    昊统看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无趣地说:“既然宋老板和勾长老已经在交易了,不便叨扰,我们先撤吧,回头给宋老板接风洗尘便是。”

    周踏等人都是面面相觑。但既然皇子大人这么说,他们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于是他们一个个身形消失,回昊统的船上去了。

    很快,空遁光芒一闪,横天火舰连同他们所有人,都在风雪中消失无踪了。

    昊统狠狠地坑了一把宋家老祖,当然并非为了报答勾诛对厚生的拔毒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本来就不是真的。对昊家来说,恩惠那是他们给别人才算恩惠。别人给他们的恩惠那算什么?

    这事最重要的原因,是宋老板本来就是必须死的。

    他为昊统做了太多的事,牵涉太深。就算没有这件事,昊统也得找机会除掉他。这就和凶手杀人之后,要擦掉血迹、处理凶器是一个道理。

    在给新加入玄铁卫的暗卫们分发的丹药中下疫毒这事,疫源是宋如青从西贾人那里买的,污染丹药的事也是宋家做的。

    玄铁卫只是从宋家收购丹药而已,所以这事和昊统无关。

    但留着这位和昊统关系甚密的宋老板迟早是一个隐患。万一他发疯爆料呢?给宋家换个老板,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宋大富搞错的就是以做生意的观念来和昊家朝廷打交道。他自以为做了多少事,便可以收取多少报酬。

    这一套在商人中说得通,和朝廷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昊家并不是商家。这家人要你的钱,或者要你做事,又或者要你的人头,你都应该乖乖地主动奉上,而不是去计较要回多少代价。

    所谓侍君如侍虎,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对昊统来说,可以乘机除掉这个隐患,又让勾诛欠下他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勾诛这样牵扯了众多北疆人的信仰愿力的修士,才是能解坤元帝燃眉之急的关键。

    但他并不急于招募勾诛。这人现在和云王关系密切,他即便是强行去笼络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的,反而徒招人反感。

    以报恩为名,不露痕迹地让勾诛欠下他一个人情,这才是绝妙的一笔啊。

    云王马上就要死在北冥了。那之后他就会接替云王接管金、玉二州。只要他施政得当,人心不失,根本就不用担心翠玉宫不来归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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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命魂诅咒的少年窃贼,摸爬于淤泥一般的青石街,不慎卷入奸人密谋,身中奇毒,幸与一绝色奇女魂魄相缠,苟延性命,从此走上崛起三界之路……本书经典凡人流智商在线修仙文,无后宫,无虐情。逻辑严密,故事流畅,人物鲜明,欢迎品鉴。浑沌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浑沌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浑沌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