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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书客笑藏刀     浑沌记txt下载     浑沌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23 苍秸人拆城备战,晃族长屈膝求生

    城市已经彻底成为困城,毫无希望的时候,炼血部落也一样深陷在绝望中。

    在所有苍秸人只能考虑如何死得有点尊严的时候,勾诛就像一个神棍般地出现了,以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住了穆格。

    于是这些单纯的部众们都在在穆格的统一调配之下,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开始准备逆天改命,死中求生。

    勾诛的计划很简单,哀兵必胜,利用这些已经死到临头的家伙去攻打木棉的防护大阵,乘机夺取传送阵,当然也包括那三十万两血灵石,而且先说好了,血灵石归他。

    当然,他必须消耗一部分血灵石让他们能传送离开。但他估计不会太多,应该不超过这一笔血灵石的三分之一。

    从实力对比而言,木棉那边拥有的紫府修士也只不过木棉一人而已。勾诛这边也有一名紫府也就是佟瑶。虽然魂修对体修不占优势,总有方法可以弥补。

    木棉手下还有数十名虚丹修士和上千名筑基妖修。但勾诛也有木头、木飞这两个实力非同一般的暴力树人。木头手中还有两支威力巨大的紫府戮仙箭。

    如果再加上穆远、和整个苍秸部落,绝对足以一战!

    苍秸部落还有两万多凡人,这些才是勾诛看中的主力部队。这些人直接上阵拼杀战斗力太弱,但是在后面丢石头射箭还是有价值的。

    在勾诛的策动下,他们乘着城墙上变得空无一人,洗劫了城墙上守军的军械库,找到了残留的数千支戮仙箭。虽然都是筑基级别的低阶戮仙箭,给那些善于射箭的凡人部众装备起来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了。

    然后他们便开始拆毁竹排构筑的栅栏,将大量竹子拖到了营地中,开始闭门建造投石车。

    投石机并不复杂,勾诛在丹阳阁翻看各家杂说的时候便见过图样。凡是他见过的东西便不会忘记。这东西要的不是精雕细琢,而是就地取材,简便易行。

    大量的竹子本来就是天生富有弹性的材料。老弱妇孺一同动手,热火朝天干一整天,上百辆完全依赖竹子的弹性的简易版本的投石机便制作好了。

    而一帮人则在大街上搜集石块。城里地面上的石板、石桥、石头搭建的空屋,找到什么拆什么。

    这些号称是“车”的投石车其实并没有轮子,行走全靠人抬。但它们威力不小,能将上百斤的石块投出百步之远。

    数万人一起上阵,无需任何道行,无需法力,简单直接地下一阵石头雨,对结界一样能造成不小的伤害。

    对方不可能躺着让你打。阵内还有上千修士,那时必然会主动出击“清除”这些投石车。

    这就要靠他们这边的修士出手了。那时战场已经在阵外,防护结界无法给对方的防御力加成,炼血人这边却可以布下法阵反击,主动权也就颠倒了过来。

    但即便如此,他们最多你来我往打成消耗战。有可能十天半月都分不出胜负,更别说将传送阵完整地夺到手中了。

    勾诛的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便是他要利用自己的眼阵之力,找到防护阵法的漏洞,带着一支精锐力量潜入阵内。

    他想要直接利用漏洞破阵是不可能的。这阵有大量的修士在驻守。即便他找到了漏洞,也不太可能在驻守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明目张胆地破阵。

    更重要的是,就算他真的破阵了,双方一场喋血混战之下,传送阵未必还能完好地存在。

    他想到了一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办法,那就是他带着最精干的力量潜入之后,夺取传送阵的控制权,以此为胁迫,逼迫所有忠于木棉的修士倒戈!

    那些修士傻傻地替木棉防守传送阵,绝不是他们天生就是木棉的死忠,而是因为传送阵的阵钥在木棉手中。

    她肯定承诺这些修士在城破之后能被传送走,他们才留下来死守的。一旦这个条件不复存在,他们也失去了守阵的动力。

    所以只要设法得到传送阵的控制权,他完全可以惊天大翻盘,彻底摧毁了木棉的美梦。

    他计划中潜入内阵去夺取传送阵的人选,原来只有佟瑶、他与木头、木飞四人。穆格和他手下几个长老、祭司虽然实力够强,但都必须留下来统领部众攻阵。而那些实力不济的筑基修士带上只是拖累,毫无意义。

    但忽然又平白冒出一个战力强悍的穆远,让他把握又大了一分。加上穆远之后,他们一共五人,一名紫府为首,四名实力不俗的虚丹修士为辅,神算还是不小的。

    勾诛并没有去联络另一个炼血部落的红棘人。如果和红棘人联手,那他就不得不将他的部分策略透露给红棘人。但经过猪羊峡一战,他觉得红棘人的上层阴险毒辣,不可轻信。

    但他相信一旦苍秸人开始攻打传送阵,同样身陷绝境的红棘人只要不是傻子,也会站到自己同类这一边。否则他们真的就是自取灭亡了。

    太阳很快落山了。西面阴暗的山峦之上只留下一抹浓烈如唇的血红。不一会儿,这一抹血红也消失无踪。黑暗就像潮水一样吞没了整个天地。白天热火朝天的苍秸部落营地,这时候反而安静得可怕。

    穆格下令,所有人饱餐一顿之后,除了留下少量哨兵,其他人不管有没有睡意,一律闭眼睡觉。等到夜里子时,他们便会准时开始攻阵。大部分人都强行躺下了,但很多人都翻来复去睡不着。

    这将是整个部落真正的存亡之战。虽然紧张得空气都要凝固,但他们内心热血沸腾!

    ……

    睡不着的并不只有炼血人,在这座死城的最中心的城主府内,木棉一样睡不着。其实她根本就没有睡。

    她刚一身疲惫地从传送阵那回来。但她的疲惫主要是心理上的。传送阵的修复的进展壁她预料的要慢了很多。阵师们和她说,可靠的完美的修复至少要十天。如果只是勉强凑合使用也至少要三天。

    枯木荣已经将木野之血提纯完毕,但寻血罗盘的炼制还需要最后的几个步骤,还不能被打扰。因此枯木荣一直将自己关在地下室中没有再出现。

    她走进自己的寝宫中,赤脚踩在如玉般温润、表面光滑的楠木地板上,掀开那层如缥缈的红霞般的床帘。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按自己的品味精心设计过的。即便城外血流成河,她这里的温馨也没有丝毫改变。

    想到这里她莫名有些恐惧。感觉自己就好像住着一间极为舒适和华美的船舱,但偏偏船底下已经开始漏水,她将随时不得不弃船逃生。即便再奢华的船舱,终究也是沉沦水底的悲惨结局。

    想到这里她强打精神,传音命一个侍者进来,问道:“我让你们去监视两个炼血部落的动静,情况怎么样了?”

    她自信她在城中心布阵的防线万无一失。不要说被人攻打,就是兽潮袭来,她自信也能撑过三五天,足够她修复传送阵了。

    但城里的还有四五万炼血人活着,这让她很有些不安。人若是被逼到了无路可退,那可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她显然要防止他们的困兽之斗。

    然而她又不可能用传送阵将这些人全部送走。想想要传送数万人,恐怕要耗费掉近十万两血灵石。

    传送阵上那三十万两血灵石明明是她与情郎枯木荣的私产,她怎么可能白白浪费在那些低贱的炼血人身上?

    那侍者低头回道:“探子来报过了,苍秸部的部众洗劫了城墙,连部分栅栏都被他们拆掉了。现在苍秸人把自己都关在他们的营地中不出来,闭门谢客,暂时不知道他们在营地里做什么。

    “至于红棘部,部落中出了不少乱子,好像他们都快自己打起来了。族长晃血一直在城主府外求见,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哦?那你叫他进来吧。”

    红棘部和苍秸部不同,他们没有勾诛,所以也没有任何希望。但在这明眼人都能看出即将崩溃的城市里,族长晃血一直拍着胸脯保证,他会将所有人活着带出去。

    但其实他所想的是,要所有人都活确实很难。但活下包括他在内的少数人,还是有一定希望的。问题只在于,他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这就像大船即将倾覆,谁能紧紧抱上一块木头,谁就能活下去。与其在绝望中徒劳地挣扎,不如尽快去找一块足够漂浮,又能抱住的木头。

    他在城主府外苦苦等了一下午直到天黑,已经到了绝望时刻,终于有人来传唤他进去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既然木棉愿意见他,那就还有一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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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4 此獠宁为虎作伥,谁人甘助匪引路

    奇怪的是这一回侍者带他去的地方并非是城主府的大厅,也并非木棉颇为喜欢的后花园,而是直入这位女城主的香闺中,这让他有些意外。

    木棉半卧在船前纱帘之后,更神奇的是她竟然雪肩半露,浑身只裹着一圈淡红色的丝绸,一双完美无比的长腿慵懒地显摆在外,一条屈膝而立,另一条轻松地伸直在塌上。她原本淡青的肤色,透过薄如空气的红色纱帘,在柔和夜明珠的黄色光芒之下,染上了一层绯红,显得粉雕玉琢,不可方物。

    但形势如同火烧眉毛,他哪有空欣赏闺中美人,只能长话短说了:

    “城主大人,我看城外那血幕也维持不了多久。大人何不尽快开始传送撤出城去。从此我红棘部上上下下数万口,绝对誓死效忠大人……”

    一股香风悄然而至。他眼前的床前纱帘居然开了。他跪在地上俯着身,只能看到一双绝美的没有穿鞋的脚走到了他的面前。木棉低声笑道:

    “你还打算带着你那几万累赘去逃命呢?我也不瞒你,传送阵已经损坏了。但这不是问题,几天后我就能修好。只是想传送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了。我只会把我的人带走。”

    说完晃血竟然感觉一只柔软但有些冰冷的手竟然搭上了自己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做为一个蛮族部落的酋长,虽然他是来祈求一条活路,但也不免觉得这有点侮辱。但他看到木棉妩媚笑道:

    “想不想做我的人?只要你给我一件东西,以后便可以长侍我左右,我自会给你一切想要的资源,还可以帮你摆脱蛮修不得紫府的限制。”

    晃血按捺住心中的求生的渴望,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小心地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东西?”

    “把穆格的人头给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木棉直接干脆地说完,竟然轻轻在他脸上一抚,然后一双美目满怀期待地盯着他。

    “居然用美色来诱惑我?”晃血这人老成持重,自然不会像年轻人一样如此简单受到这些的影响。但眼下这种几乎必死无疑的局势中,木棉居然给他一条活路,这就已经让他无法拒绝了。

    苍秸人闭门不出,显然是在准备着拼死一搏。虽然只是以卵击石,但木棉依然打算彻底根除了这个后患,以便确保在她平安传送撤离之前不会有意外发生。

    但城主府厉害的修士就那几个,一旦出动,苍秸人肯定会团结对敌。但他晃血是同是炼血人,理论上还是苍秸人可以合作的盟友。他有接近穆格的机会。由他动手成功可能性比较大。

    如果穆格死了,苍秸人就是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再闹出任何乱子,只能乖乖地留下做兽潮的美食。

    晃血毫不犹豫说道:“可以,但我要一份血契!”

    ……

    相比西妖界,中妖界的夜晚来得更早,如今也更夜深了。

    在密林中的某处,一群满是怪刺、枝枝犹如长矛一般的怪树下,四周都是盘绕的荆棘和茂密的杂草。即便有些空隙的地方,也被人故意用许多砍下来的巨大树叶遮蔽了。

    夜幕下,这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这时候深深的杂草中忽然闪出一片光芒。有人将一片捆扎在一起的杂草堆推开,里边露出了一个明亮的洞口。

    即便有光芒洒出,但因为四周的草丛实在太密,这些光芒也射不穿十来步远。几名全身黑衣劲装的古怪人从草丛中现身而出,钻入了“洞口”,又将草门合上,四周立刻又重归黑暗了。

    这几人钻入“洞中”之后,里边豁然开朗,几颗夜明珠将大约十步见方的一片空间照的通明。里边的杂草被压平了铺在地上,上面又铺上了毯子。四周和头顶都是密密麻麻的藤蔓,用竹子为支架撑开了,外面还铺着巨大的树叶,严严实实,从外面谁也注意不到还有这么一处据点。

    一名相貌极为丑陋,肤色灰白,身体肥硕,头顶长着三个如同仙人球一般的灰色肉瘤,肉瘤上长满厉刺的怪异家伙在几名相貌并不比他更合理的几名妖修的簇拥下盘坐在地。

    这长瘤的怪人不是小人物,其人名为土留犀,号称中妖界妖匪之王。一般的小买卖他根本就不可能亲自出马。

    “你们几个怎么回来了,人抓到了?”瞥了一眼进来的这几人两手空空,他有些失望,也颇为不满。

    “六臂剑魔在断头路上截住了他们。但贺悔七自己缠住老六,那帮鹤族少爷全逃入了深林里,现在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土留犀冷眼望着这几个人,“你们就这么来交代我?不是说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们也没想到这帮鹤族纨绔居然敢往丛林里乱闯。本来六臂剑魔对付了那个紫府老鹤,我们三个紫府在大路上守着一个阵法合围,这一百来人是跑不掉一个的。但没想到他们不走大路,竟然敢往黑咕隆咚的林子里跑……”一个黑衣怪客硬着头皮解释道。

    “你们那个内线呢?”土留犀强行打断了他,“丢了?”

    “没有,可以联系上。”那名黑衣人回答说,“但他不能持续传出位置,也不能传迅太多。否则容易暴露。现在林海茫茫,他就算将位置传出也没用。他们移动很快,我们去追就等于摸黑捉迷藏。而且这一带我们准备不足,也不清楚附近的野妖分布。一旦撞上……”

    “是吗?”土留犀的双眼就像石缝里的一个黑洞,几乎看不到眼白。树人为这批人开出了高价。这意义不言自明。有了这帮少爷小姐捏在手上,鹤族人的几个大家族都受不了,派兵参加联军攻打眠恶山的事肯定告吹。所以他丝毫不怀疑树人的诚意。

    木猛“误击”过境的飞天军,也是因为有内线情报,知道这支队伍一遭遇威胁就会往这里来。至于土留犀则是早早亲自来这里埋伏了。

    只要这些人到手,就算树人翻脸不给钱,他也能自己将这一群尊贵的鹤族世家子弟转卖个极好的价钱。妖界鹤奴的价格本来就会极高,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不少更加价值连城的贵族鹤女。

    但如果人没有到手,他预付给六臂剑魔这种独行侠的报酬白花了不说,还白白得罪了鹤族,也没讨好树族,吃亏就太大了。

    这队鹤族人会经过这里的情报是昨天才送到的。所以他来这里比较仓促,地形不熟。

    六百年前鹤族人曾经占据这里的山头开采灵蓝晶玉矿,曾经建有传送阵。只不过矿场已经废弃了几百年,早就被重重林莽覆盖。偏偏他的线人也没有得到具体的情报,了解到这个传送阵的位置。

    如果他有地图,他就让所有的人去传送阵那里以逸待劳,将这帮鹤族人一网打尽就行了。

    “嗯,地图!”土留犀的双目中忽然闪过一丝亮光,“这帮鹤族人之所以敢走丛林,是因为他们手中有地图,所以有恃无恐。让那个内线拿着地图脱队,直接把地图给我送到这里来。然后我们也就不用躲猫猫了,直接往鹤族人的传送阵那里去。我就不信没有那个传送阵,这帮雏儿能飞得出去这片蛮荒!”

    连菱走的确实不是那条遗留的石板路,而是直接拐进了丛林中。在遇到六臂剑魔劫道的时候,她就感觉这未必是偶遇。多半还有其他的伏兵,而且一定埋伏在他们预定的路线上。甚至也有可能直接就埋伏在传送阵所在之处。

    既然她有地图在手可以避开盘踞的野妖袭击,她就根本没有必要按任何可以预测的路线前进。直接在丛林里多兜一点距离就可以避开可能的袭击。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埋伏在传送阵,那就不可避免一战了。到了那时她也无所谓暴露实力,直接杀光所有伏兵然后传送即可。一旦传送完毕她就会脱队离开,这些鹤族人从此就和她再无关系了。

    茂密的林莽下很多地方根本无法落脚。但她选择的是那些树荫遮蔽之处,杂草和荆棘反而较少。只是地面上遗留着厚厚的腐败枯叶,踩上去有点柔软的感觉。无数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蘑菇在这些腐叶上长出,在他们的夜明珠的照明之下反射着各种诡异光芒,显得极为魔幻。

    一声尖叫打破了这夜空里的沉寂。是腐叶被人踩动,有一条至少三尺长的巨大蜈蚣就像蛇一样将自己的头抬了出来,上百条腿一起舞动,将一个女修吓得尖叫。这时在一旁的林环倒是没有犹豫,手起剑落,将这大蜈蚣一斩两段。

    “不用怕,我们身上的飞云铠中含有银母,一般毒蛇毒虫和野兽根本就咬不动。就是没有铠甲的地方,我们穿的云纹袍也有一定的防护力,至少蜈蚣是咬不穿的。”

    林环拿着剑在那女子面前比划了几下:“再见到这些怪物,直接出剑砍死就行了。”

    “哼,现在远离了大路,如果出现了野妖,再硬的铠甲又有什么用。”贺唳却冷言冷语地回道。贺唳对林氏一族都看不顺眼是众所周知,凡是林环说的话他都反对,对此林环都已经习惯了。

    “按我走的路线,路上不会有野妖。”林环还没有回答,走在最前的连菱已经直接下了断语。贺唳正要反驳,忽然想起地图在这个女子的手中。她如此断定路上不会有野妖,或许正是因为地图上有标记的原因。这让他心中一动。

    他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东奔西跑?就因为贺悔七脑子进水将地图给了她?就因为自己手里没有地图?既然如此,找个借口把地图抢过来不就得了?

625 落石如雨摧大阵,墙后乱箭射妖修

    连菱带着这帮贵族少年在蛮荒求生的时候,勾诛所谋更大。他虽然是为了自己活命和发财,但客观上,他也正带领着数万死到临头的蛮人在死中求生。

    至少目前来看一切顺利。木棉的人死守着城主府和传送法坛外的防线,并没有出来骚扰。红棘人虽然有些内乱,但并没有殃及驻扎在城市另一头的苍秸人。

    苍秸人几乎是完全符合勾诛预期地完成了一切准备。杀人放火的工具和人手都已经等待完毕,只等月黑风高夜了。

    勾诛并不是站出来一呼百应的那种类型。即便他以妖修的身份在苍秸人中获得极大尊重。但苍秸人其实只是表面上尊重这些妖修,就像店家尊重主顾一样。暗地里那些蛮人并没有一个鸟他,更不要说生死存亡时刻了。

    好在穆格颇通事理,对他言听计从。勾诛只需要躲在背后策划一切,和穆格传音。穆格则东奔西走,指挥调度,将一切完成得完美无瑕。大部分苍秸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勾诛的计划,也跟着他们的族长热血沸腾地干下来了。

    这时候勾诛早已离开了苍秸人的营地,在距离木棉的防线不远处的一处房间内。这一带早已没有活着的人类,到处都是人身血爆之后残余的衣物的碎片。每一间房都是空的。

    勾诛、佟瑶、木飞、木头、穆远一共五个人围坐在地入定养神。他们中间是一个沙漏。时光随着沙子不断流逝,里边的沙子一旦漏完,刚好是子时。

    夜里寂静得可怕。城周围的那层血幕不但暂时阻隔了兽潮,仿佛也阻隔了一切声音。兽吼声、风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城里除了人类之外,城中其他动物也一齐血爆了,所以就是一只蛐蛐的声音也没有了。气氛沉闷而压抑,勾诛感觉仿佛耳朵被塞住了一样难受。

    在隔着一条街的木棉的防线上,每十步都点着火把,照得灯火通明。修士在竹栅栏上的通道上巡逻,望着又长又直的空空的街道。一些利用起来的建筑的大门早就被钉死了,敞开的窗户内也有人驻守。

    明亮的月色下,一件沉重漆黑的物体无声地跃上了高空,仿佛奔着当空明月而去。然而它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才到半途,便身不由己地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从最高顶坠落下来,轰然一声砸在守兵们眼前空空的街道上。

    “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堆捆在一起的石块。”

    这只不过一次简单的试探。第二次又是一样,巨物飞来,但落点前移,轰然一声砸在了他们的头顶,看得他们心惊肉跳。

    他们头顶的纯阳阵壁被巨石砸到,显出一片明亮的红光,轰然闷响就好像直接砸在了他们胸口。每一个守兵都是阵子。大阵直接利用了他们的气血之力。因此若是大阵遭到攻击,本质上等同他们也遭到攻击。只不过纯阳阵壁会吸收掉大部分伤害而已。

    “有人攻击防护阵!”当他们警醒过来的同时,数十个这样的巨物又无声地跃上了天空,如同滑过夜空的巨大蝙蝠,轰隆隆地击打在纯阳阵壁上。阵壁上被激发而出的红色灵光如同一阵阵涟漪般荡漾开去。

    防护阵法适合各种玄门术法攻击,但对付这种单纯的落石攻击还真不是最擅长的。这样持续不断地猛烈轰击并不一定会彻底摧毁大阵,但会不断损耗大阵灵机,动摇大阵的基础。所有的阵子也会被消耗得疲惫不堪。一旦后续再遭遇修士或者兽潮的大规模攻击,就有可能彻底崩溃。

    纯阳防护阵也可以直接攻击阵外的目标,但一则距离有限,二则这些石头都是从很多废弃的房屋之后以抛物线飞来,阵内的阵子以目视根本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而纯阳阵的攻击以直线攻击为主。如果没有目标胡乱射击,不但无济于事,反而会更加速损耗大阵灵机。

    这都是勾诛预先计算好的。他用蓝寒灵傀以眼阵之力侦察了之后,已经确定这阵法对外攻击的范围和方式。针对这些,他专门给穆格指定了他们的投石机的设置地点,刚好都在防护阵能攻击的边缘,而且中间有建筑阻挡的区域。为此他还特别减少了每一发“石弹”的重量,损失威力以换取射程。

    “这帮该死的苍秸人!真是贱种、白痴!早知道你们这么忘恩负义,我当时就不应该放你们进城,应该把你们关在城外喂狗!”

    坏消息连绵不断传来,原本打算躺下休息一会的木棉愤怒了爬了起来,一掌将床头插满了鲜花的瓷瓶打了个粉碎。虽然她预计到苍秸人会搞事,但没想到穆格会动手这么早。这时间离她送走晃血才不到半个时辰。

    她愤怒苍秸人觊觎她的血灵石、企图坏掉她和枯木荣双宿双栖的美好未来,更愤怒这些苍秸人忘记了她放他们入城的“救命之恩”,不肯乖乖地等死。

    她却忘了她放这些苍秸人入城可不是为了救他们的命,恰恰就是为了炼制出这一堆血灵石。如果苍秸人真的被“喂狗”了,她的血灵石也就只剩下一半了。更何况在她眼中红棘人也是一丘之貉。

    不多时,一名虚丹修士带着上百名筑基修士出了阵,往飞石来源的区域奔去。木棉并不敢投入太多人马。一旦她的防护阵内的人马损耗太多,法阵的防护力也一样受到影响,还容易被能寻找漏洞的阵师乘虚而入。但她也不能坐视法阵被轰击下去。

    纠结之下,她命令阵内的守兵全部上防线,同时派遣了一只不弱的力量主动出击。一旦苍秸部投入全部主力决战,她也会随之投入更多的人马。就算把这些人的性命全砸进去,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憧憬中的美好未来。

    修士们小心谨慎地前进,很快来到了一大片宅院面前。这里本来都是木棉城中的大户所居住,家家户户高墙深院,虽然比不上城主府,但也可以说是防卫森严了。许多院内此起彼伏某种吱吱格格犹如拉弦一般的声音,巨大的石块争先恐后地如同飞鸟轻巧地从高墙上跃过,射往他们的防护大阵的方向。

    这一队修士中只有为首的虚丹修士可以御风飞行,但他也不敢独自一人飞到乱石如雨的半空。他的护体真气扛住两三炮不是问题,但几十炮甚至上百炮足够揍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把那段墙推平了!”他将手中兵器一挥,让排在最前的十多名筑基修士先上。这座宅院的正门大开着,影壁前方空空如也,以至于让他觉得,就是傻子也能看出里边有埋伏……所以他决定出奇制胜让手下们直接推了院墙。

    这些人不敢犹豫,各自拿着兵器唤出法宝,正要动手,却听到一阵砖石松动的声音。他们还没有出手,这些院墙竟然自己就破开了。许多砖石掉落,墙上出现了数十个碗口大小的孔洞。

    “不好,戮仙箭!”

    有人大叫了一声。就在他大吼的同时,这些孔洞内灵光闪过,数十发戮仙线化为流光激射而出,直奔这帮正打算动手的修士而去。

    有些妖修及时祭起了防御法宝将射来的戮仙箭挡住,有些修士已经在出手攻击院墙,仓促不及应变,有些人则是根本没有防御类的法宝或者法器,只能强行使用护体真气抵挡。

    但戮仙箭如果能以护体真气阻挡住,那也就不叫戮仙箭了。这些箭的箭尖都有着一缕金芒,一旦射出便化为锋锐无比的乾镜锐气,飙射而来,所至之处无坚不摧。五六名妖修当场被厉芒刺穿,跌落在地。

    与此同时,妖修们的法宝和法器也纷纷落在那读破墙上。轰隆隆一连串的爆响,五颜六色的灵光瞬间爆发,将那堵墙打成了一片五光十色的火海!

626 群蛮兽化抗敌,勾诛寻势破阵

    他们的攻击看上去壮观得很,但实际杀伤力就很难说了。

    妖界大户人家建造的院墙不可能只是为了装饰,都是结结实实多层砖砌成的厚实砖墙。如果配合护院大阵,防御力绝佳。如今阵法没有人操控早就失效了,这些砖石一触即溃,但依然吸收了大部分攻击之力。

    更何况墙里的蛮人将箭一射立刻就退了,根本就不会站着挨打。院墙轰然爆开倒塌之后,尘埃慢慢散开落定,里边并没有露出任何一架投石机,而是一座两层的木楼。

    巨石是在木楼之后的院子里飞出来的。在这里不但能听到拉动投石机的竹臂时吱吱格格的怪响,还能听到苍秸人整齐划一的口号声。

    偏偏刚刚躲在墙后射箭的苍秸人都已经不知所踪,木楼上看似一个人都没有。众人以神识扫去,楼里的墙后传来一阵阵伏兵的气息。这简直不是暗中埋伏,而是明摆着的威慑了。

    那名领头的虚丹妖修犹豫了一下,将手一横,示意众人先不要冲进去。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运起气血之力,浑身爆发出红黄色的强烈灵光,仿佛身周燃起了一团火。然后他猛然一拳凌空挥出。

    一团人头大小的火焰从他的拳头上凝聚而出,砸入木楼中。轰然一爆,整个两层的木楼顿时被火焰吞没了。

    但他并没有如他期望的,立刻听到楼中伏兵被火焰吞没而发出的惨叫声,也没有看到他们惊慌失措地从火海中跳窗而出的样子。

    反而是他满耳朵里充满了一种古怪的吟唱。就像的苍蝇在围着他的耳朵不停地嗡嗡一样让他烦躁不已,连气血之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扰动,无法定心凝聚。

    烈焰横天,几乎将夜空都映得火红的木楼上,就在熊熊的火光中,伴随着怪异的吟唱声,出现了十来个人形的黑影。

    黑影的个头和肌肉都在不断膨胀,身上长出浓密的黑毛,嘴唇前凸出,露出寒光凌冽的獠牙,双目血红。一连串兽吼之后,这些半兽半人轻而易举地从火楼上跳跃而下。

    他们浑然不顾身上燃烧着大火,五指早已化为利刃,狂暴地杀入这群妖修之中。顿时断肉横飞,血流成河,惨叫连天。

    勾诛睁开眼睛,如他所料,最后一颗沙子刚好漏出沙漏,掉入下面的铜碗中。与此同时,一阵阵的喧嚣、火光正从原本安静沉闷的夜色里传出。有吼叫、惨叫、喊杀声,也有灵光波荡,和地面上一阵阵的震动。

    “走吧,到我们了。”

    他吱呀一声将门推开,一股混合着血腥和焦臭味道的热风铺面而来。城里已经火光冲天。双方交手后,许多地方燃起了大火。

    勾诛走在最前,佟瑶、穆远、木头、木飞紧跟在后。这一切都是勾诛策划。连菱不在的时候,他很自然就成了这帮人的首领。唯一对他不服的人或许只有木飞,但木飞听木头的,这也就间接听他的了。

    一行五人走向街头一间客栈。街对面这一排木楼外都有禁制存在,楼上也有人驻守,正是城主府和传送法坛外的防线的一部分。

    只不过这个时候苍秸人在另一边攻打甚急,这一边的防守明显变松弛了很多。

    五人先后几个闪身,如同幽灵一般出现的客栈的下方,刚好被禁制挡住无法入内,又处在楼上守卫视线的盲区内。

    佟瑶展开一身怪异的晦暗法力将他们罩住,几人的气息隐匿无踪。楼上那几个妖修虽然近在咫尺,但也丝毫感觉不到他们。

    勾诛大摇大摆地拿出几块牵引石来,布设在地面上各个方位。牵引石虽然能牵引灵机,但眼前的防护大阵是一个整体,灵机相互牵扯。他只动用区区几块牵引石,那是不可能撕开一片口子的。

    但万物必有弱点。如这坚实的地面,也总是难以避免出现裂纹。凡有裂纹之处,必有“断势”存在。断势能中断灵机,是布阵的最大的麻烦。

    断势不可能消除,只能弥补。若是弥补太弱,不起作用。若是弥补太厚,又会将这股“断势”推移到其他地方,更加遗祸无穷。

    木棉圈住这一片街区并不小,纵横也有一里左右。如此大范围的阵法,需要众多阵师长久的检查和打磨才能勉强堪用。但在勾诛的眼中他们布阵颇为仓促,错漏不少。

    他早就在这家客栈附近看准一处漏洞。目光下移,坚实的石地板上有一道深深的裂纹,其中被泥土填塞了。这正是地势中的一处“断势”所在。这断势在纯阳阵壁上撕开了一个在别人眼中不可见,在他眼中却极为显眼的三寸来宽的口子。

    这个宽度蓝寒灵傀能轻松出入,但要走他们五个大活人那就不可能了。

    勾诛拿出小人匕,在那裂纹的泥土中掏挖出两个小洞来,分别将两颗纯阳丹塞入。然后众人退开十步之远。他口中默念纯阳诀,体内纯阳真气一引动。两颗纯阳丹轰然爆开,闪出一大片血红亮光。

    纯阳丹爆炸威力在法器中只能算是弱的,断然不可能摧毁这坚实的纯阳阵壁。但爆炸的这一瞬间,它却扩大了断势带来的裂口,裂口处原本紧紧牵扯的几束灵机线就像断弦一样崩地一声弹开了。

    但它们不可能因为断裂而消散,而是如同闪电一般寻找最近的落点,果然不出勾诛意外,这些灵机线纷纷落在了他散布在地上的几颗牵引石上,重新构造出了一个新的阵势。

    在原本只有三寸来宽裂隙的纯阳阵壁上,仿佛撑开了一道拱门,足有一人来宽了。勾诛嘿嘿一笑,闪身而入。后面其他四人也紧紧跟随,进入了阵中。与此同时,阵内红色灵光猛闪,四处响起一阵尖啸之声。

    “有人闯入禁制!”楼上的哨兵尖叫着大喊了起来。

    这在勾诛的预料之中。他们五个活人本来目标就大,和蓝寒灵傀不可同日而语。几乎所有的防护大阵都有遭到攻击时发出警迅的设计。他明目张胆地使用纯阳丹爆破,自然不可能惊动对方。

    他毫不慌张,反手凌空一抓,又将那三枚牵引石收回。大阵上的通道立刻再度合拢,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用牵引石开出大门也不可能坚持太久。就算他不收回,大约半刻钟之后随着阵势的运转,这道阵壁也会恢复成它原来的样子。那三枚牵引石价值不菲,从小惜财如命的勾诛自然不会将它们丢弃在这里。

    就在勾诛收回牵引石的同时,木飞横了他一眼,似乎在嗤笑勾诛的一毛不拔。同时他身上生长而出一个长长的树手,末端五指如同五把匕首一般闪烁着寒光,一个瞬间就捅破了头顶的地板,直接杀到第二楼,冲着刚刚尖叫的那名妖修抓去。

    那妖修连忙横刀格挡。但飞来的寒光闪烁的怪手灵活无比,根本没有碰到他的刀锋,便偏折往上,然后果断折回,冲着他的脖子一抓。五把利刃同时刺入了他的脖颈,狠命一掐。他的脖子犹如被镰刀割过的瓜藤一般断了,血溅五步,头颅如同熟透的瓜般滚落了下来。

    ……

    在中妖界的密林中,鹤族人一路前进,麻烦不断。尽管连菱强令所有人都不能发出声音,有事也只能传音,依然常有尖叫传来。

    众人在林莽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时不时有人被绊倒、有人遇到毒虫异蛇,但大多数都是虚惊一场。这些鹤修虽然实力一般,一身装备可都不是盖的。

    连菱禁止他们飞行。飞行必然引发灵机波动,不但会给伏兵暴露自己的位置,还可能会吸引附近盘踞的野妖前来。按她的计划,虽然走的路有些曲折,但只要在这林中走上一个时辰,便可以平安到达传送阵。

    到了传送阵之后她究竟是平安传送还是大开杀戒,那可以到时候再说。但她差不多有九成的把握认定,妖匪们根本不知道传送阵的位置。如果他们知道,六臂剑魔就根本不用出现在飞鳄降落的附近,直接在传送阵设下埋伏不是更好?

    这些妖匪之所以知道飞鳄可能的落点,是因为这一片山峦起伏,能让巨大的飞鳄落脚的地方本来就不多。他们并不知道鹤族人计划前进的路线,更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儿!

627 用心良苦施离间,舍身挡剑求同心

    步行一个时辰,连菱虽然有耐心,但别人不一定有。她很清楚这其中的变数就在这群人能不能耐着性子跟她走。但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件事。

    说穿了,贺悔七莫名其妙把这帮人的性命交到她手上,她还没答应呢。带他们走一条活路,她已经是足够道义了。如果他们不走,她没有强逼他们走的道理。

    才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不少人已经怨声载道。路上高低不平扭伤脚的有,手上脸上被怪异虫子叮咬了的有,还有跌倒受伤被人背着抬着走的也有,抱怨之声渐渐大了起来。

    “如果飞着去话,恐怕早就到了!”有人嘟嘟哝哝地说道。

    “嘿,有些人怕死,没有办法。”

    “走了这么久居然也不休息一下,这是要累死我们?”

    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这当然瞒不过连菱那超级敏锐的金丹神识。这帮鹤族少爷虽然娇贵,但鹤族人最起码的守纪还是有的。越来越多的不满是因为这群人里有人不断恶意挑拨。但连菱并不在乎。反正再过一个时辰,这些人就和自己彻底无关了。

    事情还在继续恶化。没多久,至少有一半的鹤族人喊累要求休息,坐在地上就不走了。

    连菱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说:“想休息的可以留下,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其他想走的人可以继续跟我走。”说完她丝毫不管其他人,自己抬步便要离开。

    “你要走也可以,只不过,”这情况正是贺唳期待已久的机会,“你先把贺悔七前辈给的地图留下,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贺唳这时候已经阻挡在连菱的去路上,双手背在身后,下巴高傲地抬起,眼睛里却是掩藏不住地紧张,浑身有些微微颤抖。

    “哦?我为什么要给你?”连菱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冰冷如霜。但她脑海中想了好几个应对之法,其中之一正是直接拔剑杀了贺唳。

    这样可能会吓到这帮鹤族少爷小姐,他们如果惊慌四散在这丛林里,最终活着回去的不会剩下几个,还有可能落在六臂剑魔这样的妖匪手中沦为人质甚至是妖奴。

    她也可以无视这人继续前进,但如果更多鹤族人更多受贺唳蛊惑自己找死脱队,结局和前者也差不多。

    这倒让她是有些犯难。她第一次觉得,杀人容易,但给一大帮人当保姆可真是困难。

    “我怀疑你根本不是在带我们去传送阵!”贺唳忽然振作精神,双眉一扬起,收敛了眼中的异样闪光,故意大声说道,“这个地方我们已经来了两次对不对?”

    他指着丛林中一颗形状奇特的树。他记得很清楚,这棵树是第二次见到了。

    连菱通过地图找出来的路线并不一定可行,有些地方到了面前才发现根本就无法通过。因此她也不可避免地走了一些回头路。这本无所谓。她故意走过和旧路交叉的路线,反而使得敌人更难以循迹追踪。

    “我一直注意着这路上的特征,用心记下我们走过的路。但我发现,你其实是再带着我们绕圈子!你根本没有打算按照贺悔七前辈给的地图将我们带到传送阵,你是在故意消耗我们的体力。你恐怕和那个六臂剑魔是一伙的吧?”

    他此言一处,所有鹤族都汗毛倒竖,有些人已经将剑拔了出来。然而连菱依然古井无波地站在原处没动。贺唳又是眼珠一转,继续说:

    “为什么我们一下飞鳄就遇到了那个妖匪?贺前辈说过,我们要走的这条路线是绝密的,不可能有外人知道吧?我现在想通了。因为我们一下飞鳄,你就把我们的位置告诉了妖匪吧?”

    “贺唳,你说别人叛族通敌,这是要有证据的。你没有证据乱说,这就是诬陷!”众人慌张之中,林环站了出来,挡在连菱的前面,“如果青师妹是叛族,那贺前辈为什么那么信任她,将地图交给她?”

    贺唳冷冷一哼,他虽然紧张得浑身发抖,面孔发红,却依然努力地维持着自信的冷笑,说道:

    “要证据很简单。青师妹只要肯将地图交给我,我们分开行事,愿意跟青师妹的你们跟她走,剩余人跟我走。

    “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达到传送阵,那就说明她不是叛徒。

    “如果跟着青师妹那一波人出事了,或者她根本就不愿意拿出地图来给我,那就说明她心里有鬼,这就是证据。”

    “贺唳,你疯了!”林环一时拿不出话来反驳,但又觉得他说得他明显是故意挑拨,怒火烧起,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

    “你疯还是我疯?你叔叔是鹤王,你爹是鸾亲王,我爹是柱国将军贺去白,她爹妈是谁?

    “那个根本连鹤人都不是的鳞亲王也没听说过有家里有个青家小姐吧?为什么我们乖乖地听她的在这丛林里转来转去?凭什么?

    “依我看,只不过没人查过她的身份。要是有人仔细去查,肯定有问题,搞不好就她就是树人安插在我们中的奸细。”

    话没说完他已经闪电般拔出剑来,动作快如疾风,一线寒芒往连菱极速刺去!

    他已经看出来,这个名叫青玉的女子虽然只有虚丹一色的境界,但软硬不吃,冷静得就像一块冰一样。他想凭借几句话就让她乖乖将手中的地图交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即便他挑动了这里所有人怀疑她,甚至联手对付她,也会受到林环这个碍事的家伙的阻挠。林环身为林家后裔,当今王侄,这里大半人都为他马首是瞻。

    患得患失,不如果断。他身为虚丹三色鹤修,比对方这个虚丹一色无论是反应的速度还是出剑的准确都要强了太多。

    一剑将对方刺死,他立刻便可以将地图搜出来拿在手中。

    将来真要有什么事,这也只不过一个误会,他误将对方当了奸细而已。无非他爹亲自给鳞亲王道个歉,赔偿一笔钱了事。还真能将他如何?

    那位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鳞亲王真能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后辈就和贺家玩命?

    更何况,在他的设想中,只要地图到手,这里除了他之外,将不会有能活着出去的人。到时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什么可担心的?

    果然连菱丝毫也没有躲避。眼看着一剑离她的喉咙只有一尺,她居然还表情没有一丝改变。贺唳真想看看她喉咙被剑尖刺穿之后,那冰冷的脸上会是什么古怪的表情……

    连菱虽然没有动,本来挡在他面前的林环却猛然移动了。

    贺唳当然考虑过挡在连菱前面的碍事的林环,所以他是很自然地先往侧面走动了几步,绕开林环的遮挡才忽然暴起发难。这时候就算林环要阻止,拔剑肯定也来不及了。

    他没想到的是,林环没有拔剑,直接平移,用身体阻挡。“他这是打算纯粹靠护体真气加上身上的铠甲来硬生生挡住我这一剑?他疯了吗?莫非我如此近的距离一剑连你都刺不穿?那我还不如去撞死好了!”

    噗嗤一声,这一线利刃直接刺破了林环肩上的轻甲,剑入三寸,直透入骨,但是被另一边的铠甲阻住了。与此同时,不少忠于林氏的几个“马仔”都拔剑冲了过来,直接将剑架到了贺唳的脖子上。

    贺唳也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伤了林环,只得将剑松开,两手一摆,举起双手摇了摇,恨恨地说:“我只不过想杀了这个奸细!我可没想到会伤了林兄!”

    利剑入体,剧痛就如一阵闪电般闪过。痛定之后,林环反而无畏了起来,怒目一睁开,自己将贺唳的剑拔出,噌地一身擦在了地上。那剑入土数尺,依然翁嗡嗡地晃动不休。

    “贺唳,还有这里所有人都听着,”林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威势,捂住肩上伤口,声嘶力竭地吼道,“从现在开始,只要我还活着,我们鹤族人就休想内讧!谁再敢挑事,我就杀谁!”

628 生出青脉探山峦,拔除棘芒清荒径

    眼前的局面倒是让连菱产生了一个想法。其实这一帮鹤族人也并不一定要她充当保镖,才能平安地送到传送阵那儿。

    只要有一个人领头拿着地图,而其他人愿意跟着其人走,他们自然就可以平安到达了。除非他们运气极差,在路上就碰到瞎撞而来的伏兵。

    贺悔七之所以将玉简给她,而不是直接广而告之所有人,应该是他猜测到这一群人中有奸细泄露了他们的行踪。如果让所有人都获得地图,那么奸细也会得到。

    所以他只给这一群人中的一人,恰好选中奸细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同样连菱也可以选一人出来。只要那人不是奸细,而且有足够的威望让众人跟着他一起走就行了。

    几名鹤人协助林环卸下肩上的铠甲,给他上药包扎之后,重新穿上铠甲,他的左臂依然活动自如。毕竟鹤族人的伤药在妖界都是有名的。

    他自己感觉应该没事了,回头一望,连菱手中正拿着贺悔七给她的那枚带有地图的蓝色玉简,说:“林公子,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拿着这枚玉简,将他们送到传送阵那里。你要记住,除了你本人之外,不可以将它交给任何一个人,也不可以将传送阵的位置告知任何一个人。”

    将地图交给了林环,她感觉一身轻松,终于推掉了贺悔七这鬼精的老头给她的托付。紧接着她便不辞而别,消隐不见了。无论这些鹤族人如何怀疑她,都无所谓。反正她现在可以一人独行了。

    以她御风飞行的速度,只不过一念之间,她便出现在了传送阵所在的位置。

    这里没有任何灵机波动传出。看上去就是一个山谷凹陷处,隆起了一个巨大的锥形土堆,上面挤挤可以站上百人。

    周围的山谷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山谷,但如果仔细观察,能看到周围其实有螺旋而下的路的痕迹。这所谓的山谷可能并非是天然形成,而是凭借人力或者法器硬生生挖出来的一个古老的露天矿坑。

    土堆上长满了荆棘、杂草和低矮的松树。但连菱一神识一扫,立刻就能感觉到这土堆之下,其实是一个就地取材,直接用岩石开凿而成的实心法坛。

    土堆之下还有一处被人新近挖掘过的痕迹,上面覆满了杂草。

    连菱将杂草挪移开,露出一块干净的石板。石板上面镶嵌着一颗一颗的血灵石和牵引石。中间有一颗纹路特别的最大的牵引石,很明显正是充当阵钥的作用。

    她只需一缕神念注入,就可以轻松操控这个传送阵,传送去银龙山脉了。

    这不是数百年前留下的东西。应该是鹤族人的先头部队来过这里,修复了这个传送阵,确认可用,然后留下这块石板草草隐藏了之后便走了。想来这种蛮荒之地,谁也不愿意久留。

    她只要一念注入到阵钥中,瞬间便可以到达银龙山脉,离木棉城也只有咫尺之遥了。

    但她又皱了皱眉头,双目露出一丝疑犹之色。她如果发起传送,那么强烈的空间波动是不可能隐藏的。方圆数十里都能感觉得到。

    如果这林中有针对鹤族人的伏兵,又如果他们不死心,非要赶来传送阵这里看个究竟的话,林环带着那帮鹤族人可能会刚好撞上他们。就算没有撞上,对方也可能在盛怒之下将传送阵破坏掉。

    在她离开鹤族人开始独行的时候,便已经考虑过该如何做。送佛送到西,既然这附近的潜在的敌人是一个烦恼,那就把这些人一个一个除掉就好了。

    她席地而坐,闭目冥想,将四方天地纳入识海中,将神识展开去,扫荡群山。

    青叶神脉之术展开神识并非是如光芒一般无差别四处普照,而是如同植物的根系一般,主干生枝,枝分细岔,如此不断连绵生长。她想往哪一处生长,便可以在哪一方向生长出更多的“枝丫”。

    她早已将那份地图记在心中,识海中可以随时翻看,也就在这展开神识的过程中,可以避开那些存在强大野妖的区域。如果这丛林中有敌人,也不会在有强大野妖的范围内存在。

    虽然这片数十里宽的区域虽然广大,但敌人的伏兵藏身并非完全不可推测的。那附近应该有适合飞鳄的落点,而且林深叶茂便于隐藏,附近没有强大的紫府级以上的野妖。最后就是地形必须便于移动,随时能调兵遣将到达这范围内的任何一处去围追堵截。

    将这些条件都算上,不符合的一一排除,那么剩下的点也就不多了。连菱耐心地延伸自己的神识之力,一片片扫荡过去。

    她的神识展开之处,对方也能发觉她的存在。但她拥有金丹神识,只要对方没有金丹修士,她便能随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和位置,让对方摸不着头脑。

    倘若对方有金丹修士,对方也未必不会知难而退。无论任何情况,没有足够的利益,两名金丹修士都是没有必要一战的。

    同一时间,在草丛中运筹帷幄的土留犀等了大半天,冲着那几个黑衣劲装修士问:“地图呢?你们的内线把地图带来了吗?”

    其中一人面露难色,说:“出了一点意外。那小子没有能得手地图。但是估计他们离开传送阵已经不远了。”

    “意外!又是意外!”土留犀再也坐不住了,抖着一身肥硕的肌肉有点吃力地站了起来。旁边两个小妖连忙来搀扶,被他一把推开。往地上唾了一口,他骂道:“这么多意外,这事还有不意外的吗?要你们几个废物何用,还得老夫亲自上阵。赶紧跟我滚出来,老子要亲自去找他们!”

    他决定几个人在丛林中散开,并各自展开神识,搜索那一队鹤族少年的下落。这样有一定的风险。他们可能会招惹来难以对付的野妖,也有可能扫荡而过的神识之力就已经让鹤族少年们闻风而逃,又省不了丛林中如同猫捉老鼠般的追击一场。

    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花了大价钱请来不少人手,总不能空手回去。只要能抓到几名鹤族公子甚至是鹤女,总是能弥补部分的损失。

    他刚要推开草堆塞住的门口,忽然心中如同被寒风吹过,悄然一凛。他伸出去的手又停了下来,往回坐下,冷笑道:“我还想去找他们,没想到竟然有人主动找上门?”

    他这心头被寒风吹过的感觉,是有人以神识之力扫荡而来。但并非是对方的神识之力已经扫到了这里,而是在外面与他展开的神识一触,这感觉映照到他内心,给他带来了这如同寒颤一般的感受。

    这感觉并不能说明双方实力的强弱。他只是微微有所触动,而对方受到的惊吓可能更严重。在他感觉看来,对方的道行应该在他之下。但这也有可能是别人在故意隐藏实力给他造成的幻觉。

    奇怪之处在,双方神识接触之后,对方不但没有因为自己实力明显不济而退却,反而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往他这个藏身之处而来。

    “一个紫府一气的鹤修而已。”那名老是“意外”的黑衣修士不屑笑道。他们除了已经不知道战到哪里去了的六臂剑魔之外,还有足足四名紫府妖修。一名紫府一气的鹤修独自前来,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放屁!不是说这帮鹤族人只有贺悔七一名紫府护送么?为什么又来了一个?这他妈又是一个意外?”

    土留犀重回原位,一屁股坐到地上,指着这黑衣妖修说道:“踏水蜥,你出去试试那名鹤修的身手。如果能取来人头,我就不和你计较你那么多意外了。和你约定的那价钱,我一分不少地给你。”

    踏水蜥嘴角一翘,脸上露出自得神色:“这事简单,我去去就回。”然后低身将门一推,闪身出去,消失在漆黑的树林里不见了。

629 穆格不惧鸿门会,木飞怒闯盘丝楼

    万里之外的木棉城中,穆格坐镇中军。他们并没有中军帐,所谓的中军只不过街头一间摇摇欲坠的破楼的楼顶。穆格和几名长老盘坐在楼顶上,看着整个城市变成了一片沸腾的火海。

    几乎所有的苍秸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上阵了。起初他们使用的是石块,现在变成了用酒坛装满燃油,外面裹上浸泡了燃油然后点燃的衣物,直接用投石机投出。就像连绵不断的火流星划破夜空,把夜空照耀成了一片橙红。

    火流星砸在城市中心的纯阳阵壁上,就像面糊砸在烧热了的铁板上,如一张薄冰般摊开来,绚烂地燃烧着,从纯阳阵壁上流下,形成一片明亮的火瀑布。

    如此连绵不断,整个纯阳大阵一直都处在烧灼之中。所有的阵子都感觉浑身无法摆脱地燥热,几欲发狂。

    同时,城中最大的一条大街,正直大道上,从火流星的源头一直到阵壁之下数百步的街头,苍秸人和守阵的妖修们正在血战,杀声震天。妖化人形,人化兽形,狂暴之中谁也分不清谁是人,谁是兽,谁是妖?短短街头,尸积如山。

    虽然死伤严重,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穆格恨不得将木棉那个贱人千刀万剐,但光想想是没有用的。如果不付出流血的代价,也就不可能得偿所愿。更何况不愿意拼死流血,就等于任人宰割。

    他和几个有实力的长老和祭司都还没有出手,养精蓄锐准备着最关键的决战。这时候他怀中的玉简忽然震动。他并没有取出,而是直接将神识探了进去。果然是勾诛传出的讯息。

    勾诛不但已经进入阵内,而且还用蓝寒灵傀在阵内的核心区域乱转,拍下了很多影像。让他对阵内布防的形势、对手实力、人员调配,甚至是木棉本人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不但如此,他还直接给他们指出了进攻的方向。而他们则会在阵内配合,直接破开大阵,将战场转移到阵内!

    穆格闭目将这些影像一一浏览结束,然后传令下去。整个战场在混乱中开始转移方向。连投石机的攻击方向都开始改变了。

    “红棘部来使,送来这枚玉简。”一个传令兵双手将玉简送上。

    “哦?总算回信了!”穆格将玉简收下,反而松了一口气。这一场鏖战中,在城中另一边的红棘人并没有明确的动向,让他的心一直悬着。他曾给晃血送信请求他们联手攻打传送阵,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复。一旦红棘人在他们背后忽然发难,他们肯定是应付不来。

    穆格将神识探入到玉简中,晃血果然回信同意与他们联手。他还约定了城中一个地点,请他到那歃血为盟,并商定一同配合攻打传送阵的策略。

    晃血约定的地点刚好在苍秸人和红棘人两族驻地的中间地带,离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也不过两三里的距离。他如果展开疾行跑一个来回,也不会超过半刻钟。

    他这一去不能说全无风险。但如果他去了,红棘人投入战斗,他们的胜算就大大增加。反之如果他不去,红棘人怀疑他们的诚意,说不清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全体被木棉蛊惑投靠了木棉,苍秸部落就危在旦夕了。穆格无法考虑太多安危,只能以大局为重。

    他传令由大祭司暂时接管此战的指挥之权,自己则和收下几名实力不错的虚丹长老,步履如风,在连绵错落的屋顶上腾跃,迅速往穆格在玉简中指出的位置而去。

    虽然已经进入了阵内,但勾诛并不打算全面破开这座大阵。一旦全面破开,混战的局面不可收拾,他都很难说传送阵能不能保得住。但也不能让木棉这边的大部分修士安然躲在阵中对敌。这样阵中对手实力太强,有碍他下一步计划。

    他打算制造一些混乱,吸引阵中防守修士的注意力,使得他们没办法在阵中拼命来追捕他。同时,里应外合攻城也是很合理的战术,可以暂时性地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他的真实目的只在木棉一个人身上,那就是杀了木棉,夺取阵钥!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就要首先吸引阵内大多数修士的火力,同时将大阵搞得岌岌可危,逼得木棉不得不现身亲自出面抵御。

    一旦她出现,有木头的紫府戮仙箭,加上佟瑶的幻术一同出击,还怕拿不下她?

    至于吸引火力的任务,他早就想好了谁最适合了。这时候他眼珠一转,将目光钉在了刚刚连杀数名巡逻妖修的木飞身上,拍拍他的肩膀,诡笑着说:“我们有个最关键而且最要紧的任务,非木前辈莫属……”

    “哼,你想要我做什么就直说吧。难道我木飞是贪生怕死之树?”木飞一副早已识破你的好心的样子,横着眼回答。

    此时他们在阵内,但阵外的战场已经离他们不远。而且穆格收到了他的信息,战场也正在向他们的方位转移。

    “你看到那座'庆丰楼'了没?”勾诛用手一指,他们现在看到的是那座三层高楼的背面。

    那座楼的前面就是大阵被轰击最猛烈的地方,整个纯阳阵壁都变成了一场绚烂无比的火幕,明亮得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而这座庆丰楼则是火幕之下的一座巨大阴影。

    “看到了,又如何?”

    “那座楼前有一对石狮子。两头石狮的四只眼睛就是用牵引石打造,是大阵门户之一。只要破坏了这四块牵引石,大阵门户洞开,外面的苍秸人就能冲进来了。”

    “这有何难?”

    “我们要分头行事,穆兄弟去夺取传送阵,我与佟长老、木师弟要去伏击木棉。只有靠木长老破了这两头石狮子,让苍秸人冲进来吸引阵中木棉手下的注意,我们才有成功的机会。所以就要靠木长老一个人,我们不能搭把手了。”勾诛故意有些为难地说道。

    木飞一声冷哼,怒道:“可笑!区区小事,我还用你搭把手?”话还没说完,他已经纵身而上。

    刚到那座楼十步之内,黑暗里忽然有许多暗红色的丝线亮起,闪烁出金属光泽,一齐发出古怪的嗡嗡颤音,将他拦住。

    他不管不顾地往里一冲,发现这些暗红丝线上兑金之气流转,虽然扯动不难,却极为坚韧。使劲一拉,便勒入他肉中,竟然不断。他越往里走,这种兑金丝线便是越多。与此同时,木棉手下的修士正如潮水般赶来。

    “那个树人是炼血人的奸细!”

    “快杀了他,他想从里面破坏阵门!”

    勾诛等一行人已经消失在黑暗里,在佟瑶的晦暗术法的笼罩之下往城主府和传送阵的方向前进。只有木头望了被木飞触动了灵机警铃大作的庆丰楼,那边早就被各种妖修重重包围了。

    “嗯……”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木飞不会有事吧?”勾诛笑道:“放心放心,那家伙命大着呢,只要你赶紧一箭射死木棉,他保管死不了。”木头将手里的弓卧握紧,重重点了点头,紧紧跟上了勾诛。

    庆丰楼的状况已经变得极为惨烈。四面疯狂围攻之下,一棵三层楼高的巨树拔地而起。木飞显出树形,根系刺破了石板的地面,牢牢扎进土层深处。

    地面之上,则是一颗巨树浑身长出五六根一人合抱粗细的粗干,犹如巨鞭一般往人群中挥舞。一鞭拍在地上,能在地面上拍出一条一人宽、一尺来深的深痕,被抽中的人直接蛛在惨叫中沦为肉沫。

    “呵呵。”一个胸前挂着铜质阵师徽章的灰袍老者在庆丰楼的走廊上显出身来。粗大的一根树臂犹如狂风一般在他面前扫过,他却处变不惊地呵呵一笑。

    毕竟那根粗大的树干离着他还有数丈的距离,而且树人正疲于对付那大群围攻的修士,跟本就没空来对付他。

    “这树人实力不错,可惜不知死活。他被我的韧劲盘丝阵困住,金能克木,死到临头,还要硬往里闯,真是自找死。”

    说完他双手一掐诀,口中默念动阵咒语。无数在空中交错的暗红色丝线豁然松开,化为兑金之气弥散空中,但一个瞬间就又再度凝聚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在空中直来直去,而是出现在木飞的树身上。如同藤缠树一般,将他紧紧缠住,几乎不能动弹!

630 地气不绝力不竭,地势不破石不动

    这棵大树全身都被暗红色如同烧红了的铜丝缠绕住,坚韧不断的丝线勒入它浑身的木质中,一时间困住了他的行动。

    原本疯狂挥舞,让妖修们死伤惨重的众多促粗大的树干终于停滞在了半空中,被勒得发出吱吱格格的响声。

    那阵师停止了念咒,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美貌少女。那女子乖巧得很,立刻从房中搬来一张木椅让他坐下,转身又进屋奉上一杯茶。

    灰袍阵师怡然坐下,将茶杯盖打开,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一股沁人馨香立刻飘扬而出。他小心地试着水温,有点得意地对身旁的少女笑道:

    “米豆儿,你看为师的本事不错吧。别看树人不可一世,只要你抓住了他的弱点让他陷入阵中,不是一样乖乖束手就擒。”

    这少女看上去颇为调皮,一身淡紫色短裙,头上戴着一个毛线帽子,帽檐是一排呆萌利齿,帽子上有两个开口,翘出两个羊角辫。帽檐下,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转动不停,白玉般的脸上闪烁着好奇的笑容,说:“好像还没死呢?”

    灰袍阵师眉头一皱。他这阵法主要的作用是捆缚,并不适合杀人。如果让他亲自上去给这树人一刀致命,他想想也觉得心里发毛。

    看着这被捆缚的树人不断挣扎,包围着他的那一圈妖修都手里拿着兵器,颤颤悠悠有些发抖,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这灰袍阵师勃然一怒,传音骂道:

    “你们这些白痴真是胆小如鼠。在我的盘丝阵的困缚之下,他根本不可能伤你们一根毫毛。你们居然还傻看着,不上去杀了他?”

    知耻而后勇。这些修士被灰袍阵师一骂,一个个都胆大了起来。既然阵师说这树已经不可能再动弹抽他们,他们纷纷一拥而上,将手中长矛利剑,纷纷刺入树干中。

    大树浑身猛然颤动,如同野兽怒吼一般,发出一阵凄厉的怒吼声。在众妖修和那个阵师耳中,听到的是一阵古怪如闷雷一般的怪响。

    但木飞是以树人之语,念出了:“修罗血术,根吮天地!”

    大多数妖修刚把手中的利刃插入大树的树干中,便立刻感觉到脚底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地面上密密麻麻,无数的黄色须根如同豆芽一般直接刺穿了石头地板,生长而出。

    这些须根只有豆芽般粗细,却如麦芒一般锋利,直刺脚底,穿透鞋袜,又如水蛭一般灵活扭动,不断钻入他们身体血脉中,开始疯狂地吸血。原本明明是淡黄色细根,其中血液流过,竟然变成了暗红色。

    有人匆忙跃起躲避,但方圆数丈的地面上到处都有这种须根长出。他们又不能飞,跳起来也得不得不落回地面上。只要足尖粘地,便立刻中招。

    有些人在惊慌中摔倒在地,结果更加惨烈。浑身都被木飞的须根刺入,被牢固地固定在地面上,无论如何挣扎,都爬不起来,不过几息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木飞虽然被许多长矛利剑之类的兵器刺入,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死。树人的树身和人身不同。树人的树身如果有根深入地下,则可以不断吸收地气来补充和恢复自身,几乎是不死不灭的状态。

    所以树身的防御之力极强。任你多强的修士,多少人围攻他,他只要还有根埋在土中,便可以无休无止地战斗下去。

    当年连菱对付木飞,也是使出了青木龙蛇这样的大招,彻底将他连根拔起,又让勾诛、宋如海等人上去将他的根砍断了,才彻底降服了他。

    树身最强之处就在于用根吸取地气,但最大的弱点也在于此。只要展开树身,他就很难移动位置了。对方只要逃脱他的攻击范围,他就奈何不了对方。

    想要主动出击,树人还是得转换为灵活机动的人身。人身是没有根的,一旦损坏,想要恢复就没那么容易了。即便重新转换为树身吸取地气,也无法修复人身。

    当然,像木棉一样,人身能随意分解重组,枯木荣能从树身上长出人形的“分身”,连菱能用修罗兰开花结果随时重塑肉身,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灰袍阵师想要靠一个捆缚阵法和一帮乌合之众就诛杀一名虚丹境界的树人,谈何容易!在正常的状态下,就是几名紫府人修围攻一名化为树形的虚丹树人,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拿下。

    他正在烦躁这些妖修如此不堪一击,米豆儿却开心地鼓起掌来,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厉害,真厉害!看来还有翻盘的希望呢。”

    这让他极为尴尬。米豆儿不是一般的侍女。他甚至不知道这女娃儿从哪里来,是什么人。只是他有一次在外布阵露了一手,被这女孩看见,这女孩便死皮赖脸的地赖上了他,端茶倒水地服侍,成了他的弟子加使唤丫头。

    他对这个丫头宠爱至极,在她面前显摆时得意非常,一旦失手就丢大脸了。

    但偏偏这时候他只能看着树人不断挣扎,依然在吸取地气,不但没死,其气息反而在节节高涨。他脑子狂转,却像生锈了一般,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几欲抓狂。

    米豆儿却完全无视了自己师父的极度尴尬处境,反而如花痴一般望着那颗大树,激动不已地说:

    “好腻害!难怪他们说树人妖界最强。从地下吸取地气,这样根本不用吐纳,甚至可以不吃不喝啊!被兑金丝勒进了肉里,但是树皮又从外面生长了出来,无论你怎么勒,都勒不死他……我也想学这个呢!”

    轰隆隆一声响,这棵大树猛然又拔高了一截。他一边怒吼,一边猛然扭动树干。韧劲盘丝阵中盘绕的阵丝被拉动了,渐渐地拉长,变细。

    “不可能!”灰袍阵师双目圆瞪,“难道你还能将我的韧劲兑金丝拉断不成?”

    他这兑金丝极有韧性,绝不是力气够大就能拉断的。理论而言,你或许真有力气拉断它,但同样大小的力也必然也着落在你手上。如此大的力量,那你的手掌早就被这兑金丝首先勒断了,没有其他的可能。

    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些金丝并没有断,反而是整个庆丰楼的周围,传来了一连串轰隆隆的声音,爆发出一团一团的红色灵光。

    他的韧劲兑金丝的两头都是连在被地势稳固在庆丰楼四周的牵引石上的。在木飞树身的猛力拉动之下,他虽然拉不动地势,也拉不断这些兑金丝,但牵引石承受不了如此之大的猛力,纷纷从内爆裂,灵机爆发而出,轰然四散。

    这阵法是灰袍阵师亲自布置,他的神识连在阵法上。被木飞连根拔起,这就好像一只手硬生生将他的神经直接拔起一样,心神剧痛,惨叫一身在地上抱头翻滚了起来。

    米豆儿依然痴痴地望着那颗树,看到他拔起整个阵法,不由得跳了起来,握住双拳往下一拉,喝道:“漂亮!”

    与此同时,木飞一只五牙树手猛然飞来,一把正好抓住这灰袍阵师的头顶。只听咔嚓一声,五指一抓,他的头颅立刻如切开的西瓜一般,整齐地分成了五瓣,如莲花盛开般落在地上。

    米豆儿却是早就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四周围攻的修士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在四周观望,等待援兵,根本不敢过来。木飞也懒得理他们,树身如同时光倒流,急剧缩小,一息之间便恢复了人身的模样。但又不是完全的人身,他身上生长着无数五牙树手,一齐伸出,抓住庆丰楼周围五六根粗大的木柱,猛力一掰。

    庆丰楼没有了支撑,轰然倒塌。木飞不管不顾,直接踏步走入到废墟中,伸出树手,缠住了废墟之下门口那两个石狮子,又是猛力一绞,打算将这两头石狮直接绞碎!

    然而两头狮子纹死不动。他就像猛然咬到一块硬石头一般,两只手臂被勒得剧痛。

    “呵呵,树人哥哥,这两头狮子有地势支撑,要弄坏可不容易呢。”一阵清脆的笑声从他背后传来。他恼怒地一回头,却看见笑颜如花,正是刚刚被他杀死的那个灰袍老者身边的紫裙少女。

631 调虎出山不易,求得强援更难

    对于一直站在那个灰袍阵师身边的这个米豆儿,木飞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他也不懂何为怜香惜玉,直接一记五牙飞爪,迅如闪电般当胸抓去。奇怪的是他的树手就要刺穿了她的胸口,她却化作一阵白光,瞬间消失不见。

    看来这是一个擅长空遁的女妖。空遁术法能在空间中穿梭,来无影去无踪,难以追击,还擅长偷袭。木飞自然没有空去追击她。好在他有千手千眼,敌人从哪个方向来袭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也不惧怕对方偷袭。

    所以他不再去管这个女人,而是留下一些树手警戒四方,大部分力气都集中在了缠住两个石狮子的树臂上。一声怒吼,他再度用力一掰这两座石狮。但让他目瞪口呆的是,他能以蛮力扯碎缠绕他的那座盘丝阵,居然移动不了这两座石狮子分毫!

    这是勾诛的一个失策之处。勾诛虽然用蓝寒灵傀探索过这里的正门,却只看到周边的灵机线都汇聚在了两头石狮子的四只眼睛上,便想当然地认为,那四只眼睛都是用牵引石做的,以木飞的蛮力绝对能破坏掉。他便把这“坑树”的任务丢给了木飞。

    但实际上,这两个石狮子并非只有眼睛的部分才是牵引石。这是数百年前建城时,树人耗费巨资建立的内阵的阵门。两座石狮子连同基座整个都是用牵引石雕琢而成。尤其基座深埋土中,更是深深地固定在了地势上。

    牵引石本身并不是坚不可摧的石材,但有地势灵机加持的时候,越是大块便越是稳固。这两座石狮子如果只用蛮力,不要说他木飞,就是连菱也移不动。

    但他已经在勾诛面前吹过“这有何难”,此时不但没有放弃,反而是将全身的气血之力都投了进去。浑身气血沸腾,身材粗壮了一倍,一股强硬无比的气息萦绕在他周围,不扳倒这两头狮子誓不罢休!

    就在他即将燃烧自己的精血的时候,眼前白光一闪,那个穿着淡紫短裙的少女再度犹如虚影般在白光中闪现了出来,明眸转动,调皮地笑道:“树人哥哥,地势无全,总有裂隙。只要从裂隙破开,再强的地势也无济于事。”

    说完她指尖在两个石狮子上轻轻一抹,虚划了两条痕迹,灵光闪烁一瞬便消失不见了。做完这件事,她对木飞眼睛一眨:“树人哥哥要是肯受我的好处,就一定要收我为徒,把你那吸收地气恢复肉身的术法传给我啊。”说完她的身影再度在白光中隐没。

    虽然那两道灵光印痕一闪即逝,但其位置和走向都已经刻在木飞的脑海。这时候他正在焦灼的关键时刻,能有办法破局当然不会拒绝。他的两只树手立刻生出,按那两道印痕一刺而下。果然,两只沉重无比的石狮一破即开,石头碎了一地。

    两只石狮子碎裂之后,阵门上的纯阳阵壁轰然而碎。一发“火弹”落了进来,轰地一声落在了庆丰楼的废墟上,腾起了熊熊烈火。外面的苍秸人看到这一幕,犹如看到打开了一条生路,顿时士气大震。

    他们可不知道传送阵需要阵钥才能传送而且已经被损坏了。几乎每个人都想当然地认为,只要冲到了传送阵那,就可以发动传送,让自己逃出这片死城了。因此一看到内城大阵出现一个破缺,立刻群情涌动,士气高涨,如同潮水般潮这个缺口涌来。

    但其实庆丰楼前的“阵门”只不过一丈来宽,并排也就五六人能出入的样子。守阵一方也几乎全力押上来封堵缺口。双方在这窄窄的空间中激斗,杀声震天,但因为接触面积太小,都施展不开,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这正是勾诛想要的效果。既要将守军的精力完全拖在这里,又不能让苍秸人真的一拥而入将整个内城打城一片废墟。

    就在苍秸人和木棉的守军在庆丰楼前一决生死的时候,勾诛等人正躲在从城主府附近一处宅院中的二层高楼中。

    这里的主人早已逃之夭夭,宅院里空无一人。勾诛等人静坐在二楼望着破开了一角的窗户,刚好可以看到木棉的城主府的大门。

    城主府这样的建筑一般都有内部的护院阵法或者其他机关。勾诛纵然相信他们四人联手的实力要超过木棉,也是不敢硬闯的。既然他们不能进去,就只能请木棉出来了。

    按他的计划,这时候守军几乎全都押在庆丰楼了,木棉如果坐不住,亲自去救援庆丰楼,身边最多带几名精锐的虚丹修士。他们四人一齐围攻,杀了木棉拿下阵钥,然后传音四方,就能结束这场混战。

    当然这建立在一旦庆丰楼的阵门被攻破,木棉就会亲自出现去抵挡敌人的假设之上。勾诛的蓝寒灵傀侦察再厉害,也不可能直接预测出木棉会如何行动。因此他们也只能在这里等待,勾诛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半刻钟之后,庆丰楼前的大阵缺口已经快被尸体填塞给重新堵上了。但他们依然没有看到木棉出现。勾诛的蓝寒灵傀也没有看到木棉有离开城主府的意思。

    这对勾诛来说也不算是失策了。他当然希望庆丰楼被攻破能让木棉出现。但如果木棉不出现,他的下一步便是去攻击传送阵。即便木棉可以不理会庆功楼,传送阵她也是不可能不理睬的。毕竟她的巨量血灵石和逃生的希望可全都系在传送阵上了。

    但攻打传送阵可谓是最为投鼠忌器的一件事。传送阵是极为精巧的阵法,自身又没有什么防护之力。如果双方斗法导致本来就还没有修复的传送阵再度损坏,勾诛也不能确保还能抢救得回了。因此他根本就不想让木棉这种暴力狂徒般的树妖体修去到传送阵上战斗。

    “那我就去了。”穆远起身对其余四人微微一点头,便飘然而去。

    穆远的生水流银是最为精准可控的远程武器。勾诛早就定好下一步计划便是由穆远去将守卫传送阵的敌人清理干净。其实如果是佟瑶以幻术出战更加安全。但这样一来,能留下拦截木棉的众人中就没有紫府修士了,他们简直必败无疑。

    这里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就是穆远只有一个人,能不能拿下重兵把守的传送阵了。但无论穆远胜败,只要传送阵受到威胁,木棉出现的可能性都在九成以上。所以,他们只要继续在这里安静等待,伏击木棉就可以了!

    说到木棉这一边,庆丰楼下出现树人的时候便已经飞报了她。她本以为庆丰楼有阵师布阵驻守,是万无一失的。却没有想到半刻钟不到,又有人飞报,说庆丰楼被攻破,守阵阵师已经道殒,内城的防护大阵阵门已经洞开。

    对她来说,这都是不亚于火烧眉毛的威胁。但她并未第一时间考虑自己出击去抵挡炼血人。因为炼血人终究只是蛮族,她坚信她手下那些妖修还能抵挡得住。而且她还有晃血这张底牌正在行动。一旦晃血得手杀了穆格,苍秸人失去了主心骨,很快就会在她的恐吓之下不战自溃。

    她真正担心的是潜入阵内的那些人,很明显其中有水平不差的阵师。他们或许真觊觎着传送阵,等着自己出岔子。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自己的人手太不足了。偌大一个城池,只有她是唯一的紫府修士。本来还有一个金丹桐风,这时候却早已溜之大吉。她如果自己去把守传送阵,没有人留守城主府掌控全局,这些守城的修士又随时可能军心动摇。

    如果枯木荣出来帮她,那就一切迎刃而解了。甚至不需要他出手,只需要他来到地面上,神识一番扫荡,将那几个潜入之后又消失的家伙找出来,她便已经胜券在握。

    偏偏枯木荣将自己关在地下的密室中疯狂地打造那个麻烦的“寻血盘”。他总是说即将成功,却又屡屡在最后关头发现还有问题,而无法彻底完毕。木棉几番想要去找他,却又怕让他分心而导致他反而炼制失败,耗费更多的时间。

    但这一次她坐不住了,终于起身对着镜子缕了缕紫色的长发,又感觉自己的脸色过于苍白,点了点胭脂给自己添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腮红,然后便急忙一丢手上的东西,匆匆往地下密室门口走去。

    枯木荣虽然封闭在密室中,但和外界并非毫无沟通。他知道内城正在遭受围攻。但他似乎并未以为意,大概他认为外城有血幕抵挡兽潮,内城又有如此强大的纯阳防护阵,根本不可能被人攻破。

    他金丹双花,神识远比紫府修士要敏锐。木棉只要走到离密室大门还有十来步处,不用发一言,他便能感觉到她的到来。木棉也不用说话,只要一缕神念传递过去,告诉他内城防护阵阵门已破,形势危如累卵,让他出来救援就行了。

    偏偏她还没有来得及传递处任何神念,便感觉到一股焦灼的神念扑面而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只剩下最后几个步骤,树皇寻血盘很快大功告成了。千万不要来干扰我!”

    木棉一时无语。以她的经验,枯木荣这个人性格相当独断专行,一旦他认定某事,别人再和他说什么都是无用,反而会激起他心乱如麻。现在她就算说出庆丰楼已经被攻破,不如他先出来对付敌人之类的话来也是毫无意义。

    她也只能叹息一声,回头回到府中。这时候她却又听到她最不愿听到的消息:“不好,传送阵遭到敌袭!”

632 轻步踏棘海,快剑斩长舌

    万里之外的中妖界,就在渊深谷地不远处的林莽中,鹤族人曾经出没的蓝晶玉矿附近,连菱的青叶神脉一阵蔓延,很快找到了敌人所在。

    神奇的是,这些敌人并未分散部署,而是聚集在一处。这让她更加确定,在鹤族人的队伍中有内应存在。这些伏兵并未一开始就布下天罗地网围追堵截,而是依靠内应不断传出消息他们才知道如何行动的。

    当内应也不知道队伍要往哪里去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无法行动了,只能聚集起来继续等待。

    虽然有九成的把握,连菱还是觉得有点奇怪。贺唳那小子身为贺家最得意的子弟,居然会勾连外族来陷害自己人?这可能是因为贺家失去王位,在他心理上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所以他想的不再是维护鹤族人的利益,而是将除了自己之外,同辈的各家骄子们一网打尽。

    她一开始就感觉这个人的神识波动不太正常,尤其是在飞天军遭到那种黑色液球奇袭的状况下,他识海中波荡而出的并非是惊慌恐惧,反而镇定得出奇,甚至含有一丝丝兴奋之感。搞不好就是领队的贺悔七也感觉到了。

    连菱并没有立刻杀了他。毕竟她手里没有证据。如果杀人,会将那帮鹤族孩子们吓得惊慌失措。这也是她决心来除掉那些伏兵的原因之一。内应和伏兵,二者除掉其一,队伍也就安全了。

    如果这些伏兵是树人,她还真有些不好下手。毕竟树人与鹤族之间战争,她不会插手任何一方。但来的既然是妖匪,那就无所谓了。这些在妖界无恶不作的匪徒,和人界的江洋大盗没有什么区别,全部杀光也不会枉杀任何一人。

    这里有方圆数里的一大片铁棘树林。铁棘树犹如铁铸,浑身的枝丫上都长满了芒刺,锋利无比,比之翠玉宫曾经炼化过的“铁线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地方几乎连野兽都没有,更不用提野妖了。因为任何活物闯进来,都可能被铁棘枝刺伤,在锋利铁刺的包围下寸步难行。

    在其中藏人却是绝好的主意。玄门道人总有些办法能出入这些铁刺中。隐藏在深深的铁棘之下,谁也看不出来。如果不是她有金丹神识来施展青叶神脉,也不可能找到对方的位置。

    她轻轻落在铁棘丛上,这里高高低低,就像一片波浪起伏的海洋。只是这片海洋并非是由海水组成,而是无数尖锐、细密的铁刺,在高大的铁棘树上生长出来,根根向上,组成了这片海。

    一个人踩在这些锋利的芒刺上,整棵树竟然丝毫都不晃动。这是因为铁棘树材质极为坚固,比玄铁还硬。

    她也是靠着雄浑的护体真气,才能在这尖锐的芒尖上立足。即便如此,她在这片棘丛上快速奔走也得十分小心,否则也有被刺伤的可能。

    正要再仔细搜索一下对方究竟藏身何处,连菱忽然感觉一股神识波动极速接近,接着便有一团模糊的灰影顺着棘海之中的凹陷处倏忽而来,仿佛要和自己迎面撞上。

    她急忙往旁边一闪,这灰影几乎和自己擦肩而过,带起一股劲风,吹得她身上露出轻甲之外的绣云袍刺啦啦直响。

    “好轻功!”她不由得赞叹一声。

    连菱并不擅长轻功。勾诛虽然天生擅长轻功,但比起这位在铁棘尖上还能来无影去踪,连她的金丹神识也很难跟上这速度看清他的身形的范儿,显然是差远了。

    如果没法炼成超强的空遁术法,用一身绝好的轻功也不错。虽然打不过别人,但至少也能避得开,逃得掉。

    受了对方一赞,其实踏水蜥是有些郁闷的。他的轻功无比厉害,但攻击手段就远没有那么高端了。

    他的头顶有一层骨质的硬壳。从额头正中一直到后脑,中间这一线高高隆起,犹如头顶上长出了一把刀刃向天的利斧。

    他的攻击就是凭着速度和坚固锋利如同斧头般的脑袋直撞上去,直接将对方捅穿。

    这种古怪的袭击虽然看似笨拙,但用来破开对方的防身之力有奇效。一般修士被这一撞都是腹破肠飞,肝胆涂地,再强的护体术法也没用。

    没想到对方区区一个紫府一气的女妖,居然这么跌跌撞撞一避,就避开了他这一击。这简直太糟糕了。他如果再度发起攻击,说不准对方就有了防备了。

    连菱以神识将整片铁棘林罩定,想锁定这古怪的敌人的位置。却发现他一直如鬼魅般在这片树林的树枝尖上极速移动,宛如瞬移,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锁定他的位置。

    除非她直接展开金丹神识。但这样也会过早暴露出自己的金丹实力。这树林子下面还有十多名妖匪在“旁观”。一旦金丹实力暴露他们搞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来,也是相当麻烦的。

    她本打算主动出击。但那家伙身形虽然飘浮不定,却没有直接逃亡,而是继续在这片树林上盘桓。看来那人十之八九还是要来杀自己的。与其主动施展轻功去以己之短攻人之长,还不如就静站在这里等待其人近身。

    这一夜群星璀璨。空中密密麻麻的星辰,每一颗都像抛光了的宝石,在深黑的夜幕上发出蓝白色的幽远光芒。连菱身着轻铠独立树巅,银色的铠甲仿佛披上了一层暗蓝的星光。

    本来她两手空空,但这时候有点点绿色光芒在右手中聚集,渐渐凝聚而成一柄狭长如叶,晶莹如琉璃的兰叶剑。

    她已经放开自己的金丹神识,只是展开在自己周围十步之内。在这范围之外,敌人一点都感觉不到,能察觉到的依然是她经过伪装的紫府神识。

    果然,她并没有等待多久,在树林之上犹如鬼魅般不断移动的那道灰影,在她距离百步之外离奇地改变了走向,走出一道古怪的折线之后,猛然方向再度一变,往她的方向一路狂奔而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非正冲着连菱的方向,偏开了一个角度。一溜烟猛冲过来的这道灰影,并没有直接撞上连菱现在的位置,而是刚好从距离她十步之远处擦过。

    就在距离十步,即将交错的瞬间,异变突生!

    这看不清的灰影微微一动,似乎轻抬了一下头,一道红色的血光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甚至远胜他施展轻功的狂奔的速度,往连菱射来!

    “好快!”连菱也微微吃了一惊。在她见过的紫府修士中,这可能是速度最快的一招了。

    但这也是踏水蜥最终极的一招了。那红色的血光是他的长舌头。

    他的舌头有肉身之力和空遁术法结合怪异的力量,凡是被粘上的生物,无论其体型大小,实力高低,都会直接被黏住,然后在他舌头收回的时候,就会被他一口吞下。

    吞下之后,他还能“消化”掉对方的气血之力。他如今这一身紫府修为,有一半都是这样吞噬而来。

    但他的舌头伸出来的同时,他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金丹神识。因为他自身虽然还在连菱的十步之外,舌头却已经伸出到她十步范围之内了。这时他便心中一凉,知道凶多吉少。只是他这一招迅猛无比,一旦发出,便不可能半道收回了。

    他怎么能想到,根本就没有金丹修士的鹤族人,会派出一名金丹修士护送这帮公子哥儿们?

    如果连菱还是金丹初花早期,或许速度还真没有这吐舌一招快。毕竟这一招恐怕已经是紫府妖修中接近极限的速度了。

    但如今她成就金丹已经多年,早已金丹初花圆满,神识之力超强。在她的神识笼罩的十步范围之内,对方的动作就好像慢了不少。她轻轻往后一步,便挪开了。紧接着手中兰叶剑闪电而过,将踏水蜥的长舌一斩两段。

    踏水蜥舌头被斩断,剧痛如火燃烧,心中的恐惧更是如闪电般闪过脑海。他正要发力疾退,却感觉背后一股女人的幽香飘然而来,自己脖子一冷,一把冰凉的碧绿长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谁派你们来的?

    “你们在鹤族的内应是谁?

    “你们和内应通信的玉简在谁身上?”

    后面的女子一连问了他三个问题。

633 兰叶剑瞬息斩首,水流银无声夺命

    踏水蜥正要回答,却感觉脖子上如同闪电一般闪过一片剧痛。然后天旋地转,他那坚硬的脑袋已经滚落在地了。

    对连菱来说,她既要诛杀这批妖匪,又要赶到银龙山脉去找勾诛,时间紧迫,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剑架上这妖物脖子的同时,她就已经施展了搜神之术。她每问一个问题,答案便在对方的识海中自然浮现,早就被她读了出来。因此也就用不着等到他开口回答了。

    这事果然和渊深谷地的树族木猛部有关。“炮击”飞天军是树族人干的。飞天军内部有一支贵族子弟队伍,而且其中有内奸的消息,也是木猛部泄露出来的。

    树人并没有亲自雇佣这些妖匪,只是匿名在黑道悬赏榜上发布了一个高价的任务。接下这个任务的,正是中妖界的妖匪之王,悍匪土留犀。

    果然木野部之外的树族人明面上保持着中立,暗地里的动作还是够狠辣的。可以想见黑夜王组织的联军想要将树族各部分而治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稍微让连菱意外的是,鹤族的内应究竟是谁,这些妖匪并不知道。他们唯一掌握的就是和其人用来联络的玉简,而且这玉简就在踏水蜥的身上。

    这个内应既想要出卖掉除了他之外所有人,又不愿意过早暴露自己的信息,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

    踏水蜥已经死亡,他的仙荷也就轻易被连菱打开了。连菱将一片玉简取出,神识一探,其中很明显地传出了贺唳的神识的残迹。她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传音玉简传讯之后,除非使用者专门抹除,其中所传讯息是会永久保留的。只需要灌注少量的神识之力,便可以轻松地恢复出来。

    这就是她要的证据了。有了这片玉简,贺唳的内奸身份就已经暴露。她只需要将这片玉简交给林环即可。

    贺悔七将他们的性命交给她,她如果不找出内奸,即便这次成功传送到银龙山脉周,内奸可能还会继续作乱,那她就不算完成了贺悔七的托付。

    “咦?”

    连菱忽然发现这个妖物被斩落下来的那段舌头,犹如一块血红的瘦肉一般挂在铁棘树尖上,竟然散发出不弱的气血之力。

    连菱犹豫了一下,取出一个生灵玉盒,将这段舌头装入到盒子里。

    这怪物的出舌速度如此之快,若是有办法将它其中蕴含的气血之力炼化出来,说不定能炼出某种提升速度的灵药,对勾诛的轻功提升有不小的作用。

    她多年来耽于修炼自身,是从未想过借助占这些别人肉身遗留的“便宜”来走捷径的。

    但在勾诛这喜好顺手牵羊的家伙的耳濡目染之下,从杀妖取核炼制破障丹开始,仿佛对于占便宜这事,她已经不那么排斥了。

    更何况真正将“无便宜不占”的原则践行到极点的大能修士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翠玉宫的开山祖师秦尊阳。

    当然她并没有丧心病狂到把这货的断头的嘴掰开,去把另外半截舌头也扒拉出来。如果换了是秦尊阳或者勾诛,那可真不一定了。

    这时候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将这些妖匪全部诛杀。另一个,因为玉简已经到手,回去杀了贺唳,效果是一样的。妖匪与内应只要根除一方,前路就高枕无忧了。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毕竟杀一个贺唳远比杀一群妖匪更加节约时间。现在对她来说,什么都没有时间重要。

    她将生灵玉盒收起,抬头正要御风离开,却有些愕然地发现,原本聚集在这树林之下的数十名妖匪,这时候却已经分布在这树林周围。

    他们的族类五花八门,气血之力花样各异,神识威压各自不同,但都牢牢占据这一个方位。无论她往哪个方向御风离开,都难免要遇上阻击。

    连菱之所以有些吃惊,是以为自己几息时间就杀了一个紫府妖匪,这些剩下的但凡稍微有点脑子,都得知道见机而退。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要和她纠缠到底?他们竟然敬业到这地步?

    她毫不犹豫将金丹神识威压释放而出,如同碾压一般往四周滚滚而去。四周那些各色妖修所释放出来的神识气息,顿时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这是她最后一次警告了。

    土留犀并未吃惊,漆黑的一双鬼眼中反而露出火热之色:“啧啧,女修,居然还是金丹!”

    他知道一个鹤族女修能卖很多钱。那一个金丹女修呢?价值多少?不可想象!折损了踏水蜥,还被六臂剑魔敲掉一大笔钱,那都不算什么了。只要拿下这个形似鱼族却又穿着飞天军服饰的金丹女妖,亏了多少都能赚回来!

    ……

    穆远之所以来到木棉城,其目的和勾诛一样,都是为了木棉城独有的极寒银叶。

    他是属于真正的五行宗法修。法修是凭借参悟外物之法则而修炼自身。所以他和阴阳宗的气修不同,实际上并不修炼自身真气,而是不断修炼自己的本命法宝。

    他自身则和本命法宝真气贯通。法宝强,则自身强。法宝不灭,则自身不灭。他的本命法宝正是鎏金派的至宝生水流银。

    生水流银在五行中并非独属金行,而是金水二行兼备。水性阴寒,他想要继续提升这生水流银的品级,捷径之一就是将一些极寒银叶的材质炼入生水流银中。

    他来到木棉城的时候,城中黑市中的极寒银叶还有三片。没想到的是他和勾诛二人虽然没有见面,却在拼命相互抬价。终究他不如勾诛会来钱,倾家荡产也只获得一片。勾诛则得到了另外的两片。

    他将极寒银叶烧成灰烬之后,融入生水流银中。这生水流银中的银色光芒明显又明亮了一层,愈发寒光凛冽。

    在妖界行程万里,采集天材地宝,拜访炼器大家,不断精炼打磨他的生水流银之下,他修为已经高达虚丹五色。

    虽然他的虚丹不如勾诛的非想丹纯净,但修为比勾诛高了二色,实力明显在勾诛之上。而且就算是在虚丹五色的修士中,他也是远远超出一般水准的。

    相貌虽然变化不大,但他明显脱去了少年稚气,身材骨架也宽大了不少。一件带着血渍的灰袍裹身,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背在身后,他面无表情跨步走上传送阵下的台阶,犹如一尊行走的神偶。

    和勾诛的做法不同,穆远去传送阵并不走后门,也不翻墙,而是直接走大门。

    传送法坛四周并没有围墙。只是它是一座石造的三层空心大法坛。每一层都足有一丈来高。第一层上并没有大门,他绕着一圈台阶围绕着法坛而上。

    第二层上有一个巨大的入口,进入之后里边一片空旷,便是法坛之下的内殿。内殿中有传送阵,那三十万两血灵石也堆积在其中。如此重要的区域,自然布置着岗哨。

    “什么人?进入此地需要城主令牌,没有令牌者,格杀勿论!”

    穆远当然拿不出什么令牌来。但两名守卫的训斥并没有让他有任何迟疑,反而是旁若无人地往里走去。其中一人急忙将一柄锃亮的单刀抽出,正要横劈而来,却见他微微一张口。

    口中银光一闪,一颗莲子大小的银丸激射而出,噗地一声穿过了那名守门妖修的额头,爆出一团如开花般的血花。那名妖修顿时目光呆滞,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机。

    那枚银丸并未留在其人脑中,而是直接透过,从那人后脑穿出,然后继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空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圆弧,再度打入另一名妖修的太阳穴中。

    转瞬之间,两名守卫已经殒命。虽然穆远这动作极快无比,但两名守卫中后死的那人还是及时发出了警迅。

    传送殿中十多名妖修都已经纷纷亮出了兵器法宝。许多神识波动一齐把殿门罩定。只要有人进来,他们就不管三七二十将手中家伙招呼上去。

    殿中明亮,他望向外边却是一片漆黑。漆黑中仿佛有人影晃动。但进来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漂浮在空中的一个明亮的银色圆球,宛如一个完美的球形的镜子。

    它在空中如同有智慧一般冷酷地移动,顺便将整个大殿中的景象,包括这群木瞪口呆的妖修,都扭曲着倒映了进去。

634 穆远大杀四方,木棉亲自出手

    接着这团银色的球居然传出了神念!

    这种做法在妖界颇为稀奇,但在人界有五行宗这个巨大的法修宗派存在,也就不怎么奇怪了。穆远和他的本命法宝原本就是一体。他自身能传出神念,那么他的本命法宝也是可以的。

    这股神念立刻传遍了传送殿中所有人。它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你们所有在传送殿中的修士和阵师,如果乖乖地从大门出去,就可以活。如果十息之后还留在殿中,那么留下的,全部要死!

    不但如此,这银球居然还在不断地释放出神念,开始了呼吸般的倒计时:

    “一息。”

    “两息。”

    “三息!”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直缀道袍、手持铁剑的高大修士从门口幽深的黑幕之中走了出来。他倒是没有在门口久留,似乎觉得阻挡在门口会有碍这些人的逃亡,因此斜向走入传送殿内,将通往入口的大路让开了。

    “猖狂!”一名脸孔发黑的瘦长妖修醒悟过来,狂笑道。这银球法宝的闪亮登场惊呆了所有人。但其实他神识一扫,发觉进来的这名修士也只不过一名虚丹人修,便觉得可笑至极。

    这殿中有五名虚丹修士,还有十多名筑基修士,难道奈何不了这一个人?

    殿内还有多名阵师,只不过他们都还在认真地修复传送阵。被这股神念一吓,都呆了一呆,但马上又继续他们的工作了。毕竟修复这传送阵涉及到他们能否活命,他们谁也不愿意耽误片刻。

    “这位是人界法修。”喊过猖狂的那名黑瘦脸虚丹妖修倒是认出了这一点,“其人与法宝,只需要拿下一个,就会溃败。我会将他的法宝毁掉,你们一拥而上去对付他本人就行了。”

    说完他冷笑一声,用手指甲的眉心一画,他的眉心立刻多出一条血痕迹。与此同时,一团黏糊糊的暗红血浆从他的眉心涌出,形状不断改变,生出许多触手,如同章鱼在水中游动一般,极速往那个银球游动而去。

    他这是妖界血术之一,名为“秽血术”。这血并非他体内普通的血液,而是他用自身的血液加入污秽之力不断凝炼而成。平时藏在体内,战斗时便可以催动而出。

    这专门经过凝炼的异血自身并不污秽,但对法宝而言,却是极为污秽之物。任何法宝只要粘上一点点,其灵机自解,灵气散失且被他的秽血所夺。

    所以这术法最善于对付法宝。而这个五行宗法修,只要本命法宝一被污秽,必受重创。这也是他自信能拿下这个人修的信心所在。

    就在他的秽血团已经接近那个银球的时候,他心中神念一动,那团秽血飞散开来,泼出来的一瓢水,分散成了无数的血滴,往这个银色圆球盖去。

    无论它往哪里逃,无论它怎么抵抗,总难免要粘上一星半点这种污秽之血,这就是真正的瓮中捉鳖了。

    没想到就在他的秽血分散开的时候,这银球也轰然一爆,变成了无数的黄豆大小的银色液滴,往四周爆散而来。

    更诡异的是,这些飞散的每一颗银色液滴,都似乎有着智慧一般,从污血的间隙中飞出,一丝一毫也没有粘上。

    这些银色液滴极速飞行,在空中发出嚯嚯风声,如弹雨般往那些妖修打去。几个躲避不及的筑基妖修,瞬间就被砸成了蜂窝,死于当场。

    与此同时,穆远自身也被五六名妖修围在当中。他脸色不变,手中铁剑猛然刺出,直取面前正中的一名手持一双短刀的妖修眉心。

    那人急忙将双刀交叉格挡,嘶地一连串锐响,三把兵器在空中交错,飞溅出一线火花。这名妖修用一柄单刀将他的铁剑隔开,然后将另一把短刀往对方腹部捅去,却感觉自己左脸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枚银丸噗嗤而入,从他右侧太阳穴钻出,他顿时殒命。

    五六人围攻一人的情况下,穆远专心对付其中一人,另外的四五人如果乱刀乱剑齐下,早就结束了他的性命。

    但这些人满眼都是乱飞乱舞的银丸,即便这些银丸并没有飞到近前,自己也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受着这些银丸的攻击,根本就施展不开招术。

    穆远瞬间杀了一人之后,包围圈其实已经解了,他却并不急于脱身,而是公然调转剑尖,又往另一人杀来。

    他的剑术并无什么诡奇,只有古朴雄浑,泰然大气,但无数银丸在空中飞舞,随着他的剑意不断嚯嚯飞行。在众人包围之下,刀光剑影之中,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

    他还在不断地传出神念:

    “第七息!”

    “第八息!”

    几乎每一息,他都杀死一名妖修,毫不留情。有些妖修死于他的生水流银之下,也有些妖修被他的铁剑刺死。

    他的神识威压虽然不强,但是这一息又一息倒计时的恐惧强大无比。再加上空中的生水流银如暴雨般疾飞,终于有人承受不了,一溜烟往门外逃去。其中带头的,正是那几个正在修复传送阵的阵师。

    穆远言出必行,凡是往外逃的,不但没有任何银弹落在身上,反而这些银弹见到他们就远远地让开。这让所有想逃还没有逃的妖修一下子极大地增加了安全感。

    只要逃,就能活命!

    以这殿中四名虚丹修士,外加十多名筑基修士,如果恰当配合,联手拿下穆远肯定不成问题。

    但穆远连杀数人,先声夺人,又给他们留了活路。只要有人一跑,剩下来的人便会想留在最后的肯定吃亏,于是不管实力如何,先跑为上了。

    这种危急时刻,甚少有人还在乎没有了传送阵,他们将很难逃出这座城市。毕竟城破是以后的事,而这个凶神恶煞可近在眼前。

    势如溃堤,传送殿中转眼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人,正是那名操控“污秽之血”的黑瘦脸妖修。此时他眉心释放出来的秽血并没有再四处飞溅,而是漂浮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怪异的血膜,就像某种生物体内的肉膜一般,将他身体四周都护住。

    穆远的生水流银也能感觉到这血膜中的污秽气息,并不敢直接触及。这也是这位黑脸妖修活到现在的原因。

    但他没有逃亡可不是因为他对木棉忠心耿耿。

    穆远法宝的杀伤力让他大开眼界。他与对方境界相近,都是虚丹五色,他的秽血术又刚好能克制对方的法宝。一旦这法宝被他的术法污秽,则其怪异的杀伤力也会融入秽血之中,这正是他提升秽血之力最好的机会。他当然不愿意轻易离开了。

    “你的法宝攻击不了我,我倒想看你如何应付我的攻击!”他冷笑一声,气血涌动,一股邪异的血腥气息爆发而出。

    勾诛并未看到最后两强相争的盛况。看到穆远在一群人中大杀特杀的同时他就立刻放心了。

    “穆远这小子,几年不见,变得这么厉害了?”

    这一战勾诛本是不怎么放心的。他自忖没有办法一人独自对付守卫在传送阵中的十多名妖修。因此他一直用蓝寒灵傀跟着。万一穆远有危险,立刻派人前去驰援。

    但是已经用掉了木飞,剩下能用的人手越来越少。佟瑶必须留下对付木棉,能驰援的只有木头和他自己了。

    没想到穆远实力惊人,对付这帮人简直是碾压性的优势。他也就没有必要观察下去,于是将蓝寒灵傀重新召回,派往城主府中去监视木棉的动向了。现在一切具备,只等木棉出来了。

    蓝寒灵傀重新潜回了城主府,躲在刚好木棉很难发觉的地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这时候她也没有任何心思去注意周围是否有耳目了。从传送阵逃出来的阵师和其他修士们让她暴跳如雷。

    “一个?对方只有一个人,还不是紫府,你们居然就全都逃出来了?有病!你们都有病!”

    她虽然焦灼到了极点,但她还是冷静地思考了一下形势。晃血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看来这家伙也未必就能得手。

    炼血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攻打阵门。他们随时可能冲进来毁了她的一切。枯木荣正痴迷于炼制他那个寻血罗盘,谁也没法过去打搅他。

    偏偏现在传送阵也失守,万一那些人动手毁阵……

    她觉得这可能性不大,但她还是心火上涌。但不管对方进来的是几个人,他们无非是想要通过传送阵逃命。这事并不难,大不了她修好传送阵之后捎带将他们弄走就行了。

    问题是先要稳住他们,或者干脆让他们永远被“稳住”,二者必得其一,绝不能让他们再给自己添乱了。

    “阵师留下,待在我府中,一步也不许离开。”木棉虽然很想将这些人生吞活剥,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拿回传送阵之后,依然需要这些人来继续修复。

    “至于你们,”她指着逃出来的几个妖修,“全都给我去庆丰楼守门,再敢擅自撤退,杀无赦!”

    分派完毕,她知道传送阵只能自己亲自出动去夺回了。她叹息一声,轻声呼唤道:“果家二位妹妹,出来吧。跟姐姐去把那些鬼鬼祟祟的人杀了,我们去去就回。”

635 回眸此去情难舍,捐躯赴难忽如归

    木棉手下已经没有多少人能调用了。羊岩雪、穆月等人都已经道殒。童吼等剩下的人手几乎都派往庆丰楼抵挡炼血人去了。她身边剩下的也就只剩下果青、果红这一对孪生姐妹。

    但这两人都是虚丹七色,半步紫府的修为,加上她自己紫府二气,三人联手已经是整个木棉城最精锐的战力了。这也是她除了枯木荣之外最后的底牌。

    “是。”一青一红两名分别身着青红二色深衣的秀丽女子从旁款步而出,各自领命。这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并无多话,紧紧跟在木棉身后。

    木棉从正门步出,忽然有一丝预感。她如今走出这座城主府,可还有机会回来?

    回头一望,雕栏玉砌依然如往日,只是背景已经是一片火红。烈火正在内城防护大阵外燃烧,杀声吼声不断传来。想来这场大战来到这里也不会太久了。

    即便夺回传送阵,她大概率也会和枯木荣一起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到这里。

    她早已习惯在这城主府中享受怡然自得的尊贵生活,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那些跟着她混吃混喝的手下就做就行了。

    从来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战火烧到门口,她会被迫离开,甚至要亲自带上果青果红这两个和自己情同姐妹的手下,去出放手一战了。

    刚步出城主府,她正要御风飞行直接到达传送阵,却看见传送阵前的空旷广场上,一名高瘦的男子,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道袍,头上系着逍遥巾,右手持着一柄白色长剑,左手手中捏着一枚玉简,双目有点鬼祟,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是你?”木棉对此人有点印象。他正是应聘了刺天塔的阵师,一个自称来自人界鎏金派,名叫穆远的年轻修士。他与纪衍一同失踪,紧接着便发生了刺天塔失陷,导致了木棉城陷入危机。即便说这人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也不为过。

    她本以为这人和纪衍都已经被红毛狒狒们分尸吞噬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人先是应聘了刺天塔的阵师,然后刺天塔失陷,然后又是炼血人攻打内阵,再是庆丰楼的阵门失手,最后这人又出现在了这里……木棉忽然感觉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

    “穆远?是你谋划了这一切,毁了我的城?”她深深觉得,她一直被蒙在鼓里,但终于醒悟了。她知道鬼鸮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是实际的操刀之手。

    “这……”勾诛一时语塞。但木棉说的是“穆远”,而不是他“勾诛”。穆远正在后面的传送大殿里大杀四方呢。让他背个黑锅也没什么,反正不是扣在自己头上的。于是他傻傻地笑笑点了点头,说:

    “你说是那就算是吧。”

    勾诛的这种脑筋尚没有转过弯来而导致的傻笑,在木棉眼中立刻就成了肆无忌惮的嘲讽。这让她的仇恨值飙升到无法封顶。

    原本她的计划是先和这帮潜入者谈判,以传送时将他们捎带上作为条件,先将他们稳住,让她有机会专心击退了炼血人的攻击,并将传送阵修好。真是到了传送的时候要带上这几人,对她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但木棉这时候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恨不能将对方扒皮抽筋,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谈判的可能了。

    她虽然愤怒到极点,但还没有立刻亲自出手。对方区区一个虚丹修士,竟然独自在这里拦截她们三人,还故意嘲讽,说不定就是有什么陷阱。她完全可以先旁观片刻,再伺机出手。

    她退后一步,对旁边果青、果红两姐妹说:“别看他修为不高,但诡计多端。小心点儿,杀了他。你二人全力以赴,我在一旁协助。”

    二女相视点了点后,然后各自一挥手,不知哪里变出一块和她们的深衣完全一样颜色的丝帛盖在了头上,就像新娘一样蒙住了头和脸。

    勾诛这才注意到,这两个女子手上竟然还带着手套,加上盖头,这下全身上下已经裹得一丝不漏了。紧接着一阵气血之力涌过,两人的衣裙上都是光芒微微一闪,两人都消失不见了。

    这倒是让勾诛吃了一惊。他见过连菱的隐形,不过连菱那是修罗兰天生自有的隐形能力,不用动用法力,一念便可隐形。但她只能肉身隐形,而不包括外物。一旦动用法力或者是有了神识波动,都会被人察觉。

    而这两女却不是肉身隐形,而是浑身上下被这一身怪异的衣物给紧紧包裹住了,里边什么都漏不出来。连同气血之力的波动、神识波荡一齐消失不见,完美地隐藏了空气里。

    这让勾诛汗毛倒竖。自己看不见对方,对方却可以随时动用神通术法来给自己来一下子。他也毫不犹豫,头顶紫光一闪照耀四方,将紫璃镜唤了出来。

    紫光照耀之下,虚空中出现了两名女子的窈窕身姿,紫光绘就,绮丽诡异,在空中飘忽,一左一右,往勾诛杀来。

    “紫璃镜?”木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法宝。果然,羊岩雪、穆月等修士都是此人所杀。竟然从猪羊峡开始,针对木棉城的这场巨大阴谋就开始了。对方正是这样步步为营,将她逼迫到这种绝望境地的。

    “穆远,我和你势不两立!不将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木棉尖叫吼道。

    ……

    苍秸部落的酋长穆格自己只带了两个长老。其他人全都和大祭司一起去攻打庆丰楼去了。庆丰楼那里的缺口太小,双方都施展不开,鏖战正在僵持阶段,谁也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穆格等三人越过重重的屋顶,根本不做任何停留,只是不断足尖点地,往晃血给他指定的那地方疾行而去。

    他知道晃血所指定的位置,但并不清楚那一带的地形。他虽然不是第一次到木棉城,但每次到了木棉城之后,忙前忙后都是为了炼血,很少有机会到城里逛悠。因此城中大部分地方他都没有去过。

    按理说这种情况,他不应该只身犯险。正确的应对是叫人先来探探路,自己看清形势再伺机出现。毕竟不久之前,红棘部落和苍秸部落还在猪羊峡打得你死我活呢。如果晃血试图暗算,他可是跑都跑不掉。

    但他们和木棉的妖修们正在恶战,他也抽不出多少人手。而且红棘人越早参与进来,他们就可能越早攻破木棉把守的传送阵,所有人也越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因此他义无反顾地来了。

    他也考虑过晃血可能对他偷袭下手的场景。因此他猜测晃血可能会将地点选在一片宅院众多,街巷复杂之处。这种地方便于埋伏。

    晃血如果想暗算他,就来晃血一个或者几个人显然是没有把握的。他和晃血都是蛮修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虚丹七色圆满之力,外加强大的兽化能力,就是和顶级的虚丹体修也有得一搏。两强相争,各自都占不了便宜。

    大出他意外的是,那片地方是城中一片空地,简直是一片旷野。除了一些杂草乱石之外,几乎一无所有。方圆一里的境况一览无余。但更让他觉得夸张的是红棘人。

    他们并不是布下了任何埋伏,而是明目张胆了来了几千人。估计除了老弱妇孺之外,能扛得动刀的人全部倾巢出动了,一副就要开拔战场的样子。所有人都黑压压地铺在旷野上,中间草草用木料搭建了一个祭坛。晃血和他们的祭司们坐在祭坛上,已经宰好猪羊,连血酒都已经备好。

    这比偷袭来的人更多。如此之多的红棘人在场,如果要对他穆格不利,那完全可以蜂蛹而上将他撕成碎片。但这种情况下,他反而不好应对了。因为对方也可以说并非想要对他不利。只是等着他来歃血为盟,然后一同去攻打传送阵。

    晃血也一样考虑过,他想要取穆格的性命,无论是自己带人去强行攻打苍秸部还是潜入偷袭胜算都不高。唯独将晃血骗出来与他商议结盟,这才是唯一的机会。

    但无论他寻找怎样的地形,无论怎么布设埋伏,穆格这么谨慎的人都会有应对之法。所以他干脆不设任何埋伏,直接将红棘部所有的战力都聚集到这里!就看穆格其人敢不敢来了。

    他估计以穆格的性格,这次结盟关系到部落的存亡,他一定会来。就算明知是赴汤蹈火,他也不会有半步的犹疑。这个人绝对是捐躯赴难,视死如归的那种男人。

    穆格来赴死之前,一定会将部落的权柄交给大祭司,让众人不管他下场如何,都按原计划行动不要有任何动摇。但这和他晃血就没关系了。他只是要穆格的人头。有了这个人头,他就能在木棉那里获取一张活着出去的船票了。

    果然,一切如同他所料,穆格只带了两名长老,他们一共才三人,真的来了!

636 机关算尽太聪明,隔墙有耳却误卿

    “族长大人,他们来了这么多人,形势难测。不如大人等在这里,我一人去与他们周旋。万一有事,大人也不会有失。”

    站在一小块高地上,远远望着旷野中红棘部黑压压的人群,跟在穆格身后的一名青年长老眼中露出忧虑之色。这也由不得他不担忧,红棘人搞的这一出连阴谋都算不上,简直是阳谋。

    “如果我不能亲自去,晃血这家伙老谋深算,肯定指责我们没有诚意。”穆格看了看身后两名长老,略一沉吟,“不如你们二人等在这里。如果有变,你们赶紧返回。有大祭司和你们诸位长老在,足以控制局势。”

    “不可!”那名年轻长老闪身在前挡住,“苍秸部落没有了我穆方,不过是掉根汗毛而已。但如果没有了族长大人,失去首脑,必然崩溃!”

    另一名长老满头白发,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将穆方拉住,“这种大事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担当的。老夫穆椎去还差不多!”

    这两人还没有争出先后,穆格已经纵身从高地上跳下,大踏步往红棘人架设的祭坛走去,抛下一句话,说:“你们俩都给我乖乖原地等着!”

    他的步伐越走越快,每一步凌空越来越高,体内气血之力涌动,就好像踏空而行一般,三步两步就跃上了红棘人搭建的祭坛。祭坛之下,数千红棘人紧盯着他,一片死寂。

    唯独晃血一连串狂放的大笑打破了血色月光下的沉寂。“穆兄,你果然好胆色!来,喝了这杯血酒,你我两部落共弃前嫌,一同攻打传送阵,大家一起逃出去!”说完便将血酒双手递上。

    他在这里以逸待劳,当然早作了准备。既然穆格有心赴死,他也不会手下留情。血酒里他早就下了剧毒,不要说喝下,就是嘴唇粘上一点也是即刻死亡。这样他省得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拿下对方。

    穆格爽快地将血酒接过,正要一口喝下,但他忽然停止,仔细往血酒中看了一看。但晃血并不担心他看出这血酒中有毒。

    这毒并非炼血人常用的毒药,而是他高价从专门炼毒的毒修手中购得,对付人类有奇效,触之即死。虽然不是真正的无色无味,其腥味却和血腥味极似,隐藏在这血酒之中简直天衣无缝。

    穆格真是要逼他先喝,或者和他交换血酒他也早有准备。所有的血酒中都有毒,而他已经事先服下了解药。即便和穆格把酒言欢也不在话下。

    台下那么多红棘人众目睽睽,他们会怎么想,他并不介意。穆格死了,他随便几句话就能敷衍过去,哄得这些红棘人团团转。

    等他们回过神来,他早已提着穆格的人头去找木棉了。而这些红棘人迟早都是要死的,他早就没打算再将他们视为同族了。

    穆格仔细看了一眼碗中红色的血酒,血酒中正倒映着一轮红色的血月。他哈哈一笑,举起要饮,最后一刻却变了方向,将酒碗往前一甩,一碗酒顿时瓢泼而出,往晃血洒去。

    晃血本来已经吃过解药,这酒即便洒在身上也不碍事的。但他心知这是一触即死的毒酒,本能之下还是往后仓惶躲避。

    避开之后,晃血脸色剧变,故作愤怒质问道:“穆族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苍秸人就是这样歃血为盟的么?”

    这时台下的红棘人已经怒声四起。对炼血人来说,歃血为盟是极为重要的仪式。而这个苍秸人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洒了他们的血酒。这就像你奉上了礼物,却被人当面践踏一样。

    “很简单,你这酒中有毒。”穆格报以冷笑,“我泼掉一碗毒酒,有问题吗?”

    穆格不肯喝他的毒酒,这也是在晃血的算计之内的。其实无论他喝还是不喝结果都是一样,因为他一人前来,在这么多红棘人的包围中,他喝也是死,不喝也是一死。

    晃血眼色微微一动,一帮红棘蛮修足有上百人,立刻将祭坛四周都围住了。周围更多义愤填膺的红棘人也涌了过来。对他来说,穆格就是插翅也难飞!他唯一需要的,就是要找个恰当的理由忽悠住这帮红棘人就可以了。

    “你们知道为什么木城主将传送阵封锁住,不让我们炼血人进入?”他根本就没有再理会穆格。反正在重重包围之下,穆格再厉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正是因为他!”

    他用手一指,指向穆格:“正是因为苍秸人,在炼血时私自截留了大量的血灵石。木棉城主为之愤怒,所以才把所有炼血人全都拒之门外的。”

    此言一出,围观的红棘人自然群情激愤到无以复加。“杀了他!”的吼叫声此起彼伏。对炼血人来说,不贪污炼血主的血灵石这是最起码的职业道德。他们本来就恨这种败坏炼血人声誉的事,更何况苍秸人此举直接将他们推到了九死无生的境地。

    “但是诸位无需担心,”晃血趁热打铁地说,“我已经面见过木棉城主。她只要我们将穆格一人擒下送到城主府,无论死活,她都对我们所有人网开一面,让我们进入传送阵中撤离出城。”

    他说出此话的同时,全身气血之力汹涌,自身已经到了随时可以兽化的边缘。四周包围的红棘蛮修,也随时准备着兽化。

    在他的设想中,穆格当然会设法辩解,不过为时已晚。在他红棘人的地盘上,这么多红棘人,他们是会选择相信一个外族的酋长穆格,还是他这个本族的德高望重的族长呢?

    何况他这一番说辞虽然是他胡诌出来的,在这些炼血人听来却是天衣无缝。

    红棘人都知道他在此之前确实获得允许进入了木棉所封锁的内阵,而且也的确是见过木棉出来了。反之苍秸部,是任何人都被严禁进入内阵的,即便是族长穆格也是一样。

    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着穆格拼个鱼死网破就行了。但网是绝对不会破的。穆格的人头,他拿定了!

    他没想到的是,穆格并未拼死一搏,甚至没有兽化的迹象。他冷静得出奇,只是拿出一枚玉简,轻轻一捏,这玉简便碎裂了。

    这是一枚留影玉简,只不过其中灵机经过了强化。很明显穆格也不是毫无准备来到这里的。当这枚玉简被捏碎,其中的预设灵机便散发出来,四散波荡开去,直接灌输入在场所有人的神识中。

    每个人都能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些光怪陆离的变化。各色的光影在眼前飘动组合,迅速幻化为清晰无比的图景。这不是别的场景,而是一间极为奢靡的卧室。

    晃血就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而那个风骚无比的木棉城主,在他面前交代了一番话。正是晃血在城主府和木棉那一番勾搭。尤其两人之间的对话,格外被加大了音量,就像画上了重点的文字,清晰无误地传入每个人的心神中。

    “你还打算带着你那几万累赘去逃命呢?我也不瞒你,传送阵已经损坏了。但这不是问题,几天后我就能修好。只是想传送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了。我只会把我的人带走。

    “想不想做我的人?只要你给我一件东西,以后便可以长侍我左右,我自会给你一切想要的资源,还可以帮你摆脱蛮修不得紫府的限制。

    “把穆格的人头给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累赘?每个人都听到了累赘这个词语。原来在这位大族长的心中,他们只不过是累赘而已。而且他们一齐到这里和他围攻穆格,其实只是为了取下穆格的人头,当做这位族长大人逃出生天的投名状。

    而他们所有的人,都会像傻子一样被丢弃在这里,最终死在兽潮之下。而这位成了木棉这妖女的人宠的族长,就从此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这位放浪妖女的温柔乡里了。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现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更为震惊的是晃血。为什么这些在木棉闺房中的绝密画面,会被如此毫无保留甚至有些添油加醋地放映出来?

    难道是木棉?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她这样做的好处……怪不得穆格敢一个人来到这里,原来他早就有恃无恐。只不过穆格手里的这片玉简,是他根本就不可能预计到的变数啊。

    他当然想不到,对勾诛来说,这一战的关键,双方的实力对比还在其次,真正重要的是情报。他躲在暗处,木棉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而他的蓝寒灵傀却可以随时出入木棉严密防守的内阵,这才是他有信心取胜的最大倚仗。

    在他进入内阵之前,他就用蓝寒灵傀监视着木棉。结果木棉和晃血会面的那一段,被他用蓝寒灵傀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将影像传送给了穆格!

637 重盾阻人狼,铁棘困神女

    晃血即便推说这段影像是伪造,也没有太多用处了。先不说如此真实的神识影像想要伪造极难,就算真是假的,只要在这帮本来就深陷绝境的人中放来出来,疑心一起,晃血自然就走不了了。

    尤其这些红棘人中,还有一部分本来就对晃血不服。前不久晃血正不由分说地杀了少祭司弘筋这个弘家的得意晚辈。弘氏一族也是红棘部的大族,正有气没处发泄。碰到了这种事,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红棘部落本已白发苍苍,没有到歃血为盟这种大事根本就不会出面的老祭司弘股,这时候硬是提起一身风烛残年的气血之力,枯手握拳一举,掉光了牙齿干瘪漏风的嘴里连喊带传音道:

    “晃血身为族长,背弃部落,为万众不齿,已经不宜继续担任我部族长。从今日始,晃血此人被逐出部落,与我红棘部再无任何关联!”

    老祭司话还未落,穆格早已抓住这机会,双目变得血红,身上无数棕色长毛爆炸般生出,一身肥厚的肉就像吸了水般暴涨,瞬间已经变得如同一座棕色的肉山。

    兽化之后,穆格已化成一头站立足有一丈来高,四肢着地也比一人还高的巨熊。随着一声怒吼,足有人头大小的熊掌往晃血当头拍去。

    他必须乘着现在红棘人对这位族长极为不满,直接杀了以绝后患。不然晃血这人诡计多端,万一再耍出什么花样就夜长梦多了。

    晃血也早就准备,瞬间兽化为一头巨狼。不过他所化的狼并非如同一般的狼一样四肢着地,而是半人半狼。下肢虽然是狼肢,却直立在地。上半身像人一样挥舞着前肢,一双前爪生出十片锋利无比的爪刃,肩上却生着一个凶悍无比的狼头。

    眼看穆格一掌拍来,他顺势往地上一滚,不但躲过这一击,还滚到了穆格所化巨熊的脚边。手中利刃一挥动,目标正是穆格的足后跟上几寸处。他的爪刃极为锋利,这一招足以割断穆格的跟腱。

    跟腱断了连站都站不起来,穆格的熊体再强壮也没有意义了。

    红棘人对他虽然厌恶,但也只说将他逐出部落,暂时还没说要将他处死。只要红棘人不插手,他还是有可能逃过这一劫的。而且穆格死了,木棉依然会接纳他进入传送阵中。

    但穆格虽然是熊体,速度并不占优,力量却是超强。看到晃血袭来的利刃,他只将熊掌往后一抬,用力蹬去。

    晃血没想到他反应如此之快,跟没想到他不但不闪避,反而迎头反击。他的爪刃没有划到穆格的跟腱,却划到了穆格肥厚无比的熊掌上。虽然一划便是五条血色深痕绽开,穆格却不以为意,继续往后一蹬。这一蹬之力重可移山,刚好蹬到晃血的手腕上。

    手腕咔嚓一声被蹬碎,晃血整个狼身都斜飞了出去,滚落在地上。他抬眼正要站起往前狂奔溜掉,却发现面前站满了红棘人,整整齐齐地围成了人墙。他们虽然都没有动手,但每个人都拿着手中的兵器对着他,一副谁也别想溜掉的样子。如果他自己撞上去,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他无奈之中,只能扭头来对付穆格这个真正的凶神恶煞。

    他和穆格实力相当,两人都是虚丹七色圆满的顶级蛮修。但他们二人各有所长。穆格所化熊身强在力量和防御,而他强在速度和攻击。如果是在空旷场地上,他往来如飞,穆格根本追不上他,他却可以往来乘机偷袭。只要一次得手,穆格就再无翻身的机会。

    但现在这些红棘人包围成一个圈子,故意限制他行动的范围,他的速度根本就施展不开。穆格却始终和他在距离十步之内,一身力量如泰山压顶,让他喘不过气来。

    绝望之中,晃血燃烧一身气血,体外仿佛燃起了一圈红色的火焰。他只剩下一只能动的右臂,挥舞成了一道光幕。但他并非是冲向穆格,而是冲向红棘人包围圈的最薄弱的部分。因为他知道要杀穆格几乎已经不可能,但要逃出去,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光幕所至之处,人群就如被船头划开的流水般分开。但他没想到的是,分开之后,他看到的是一排兽头盾牌。这些盾牌都是钢铁铸就,每个都有大半个人高,沉重无比,正是他让手下预备着用来围堵穆格这头巨熊的。没想到结果却用到了自己身上?

    他速度极快,闪避已经来不及。更何况穆格速度虽然不快,却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去,爪刃飞舞出的光幕和那钢铁的厚实盾牌猛烈一撞。只听一阵极为难听的吱吱嘎嘎如同撕开厚纸的声音,这一面铜墙铁壁竟然被他手撕而开。

    然而撕开之后,里边露出的并非是出路,而是另一层盾牌!

    晃血短暂一怔,穆格所化的巨熊已经赶了上来,他毫不犹豫地往狼人脖子后一把抓来。只听咔嚓一声,晃血的脖子已断。紧接着一记猛力的熊掌如同泰山倾覆般拍在他的后心。

    紫府之下,绝对没有任何族类能承受如此一击重击。晃血的后心轰然爆裂成了一团血浆,飞散四溅。这位曾经在炼血人中叱咤风云的壮年族长,就此陨落!

    穆格恢复了人形,从仙荷中挪移出一个巨大酒坛,掀开封盖,酒香四溢。他直接将晃血的人头割下,鲜血滴入到酒坛中,对黑压压的红棘人喊道:

    “红棘部的兄弟,想活命的,和我共饮此酒,歃血为盟,一同去杀了木棉这个贱人,夺取传送阵,逃出城去!”

    说完他舀出一瓢酒,一饮而尽。

    ……

    中妖界,渊深峡谷附近的铁棘林中。

    连菱发现这帮妖匪并非都是纯粹的莽夫。那名为首的相貌极丑陋,头顶这三个带刺的肉瘤,皮肉粗糙得就像岩石的家伙,自身也有紫府圆满、半步金丹的实力,而且一副指挥若定的样子。

    擒贼先擒王。连菱原本打算先近身一剑取了他的脑袋,顺便自己也就离开了这片让她浑身都觉得有些不舒服的铁棘树林。

    她种植过的灵草异木没有上万也有数千,但从来没见过这种让她感觉全身到处前后左右随时都可能被刺扎刀割般难受的树。

    但就在她试图往前移动的同时,异变徒生。她眼前光影流动,一股锋锐之气凭空出现,在空中凝实而成一枝枝黑色的锋利的铁棘。

    这些铁棘枝分为杈,杈再分杈,以一种极为规律的无限分叉的方式,几乎瞬间就布满了整个天地之间。

    连菱身为金丹,移动的速度极快,近乎瞬移。原本她一个瞬间就会出现在土留犀的面前,一剑下去就结束了战斗。但这些怪异的铁棘就好像因为她的行动而被触发了出来。

    她如此高速撞上这些铁棘的枝丫,一般人早就等同万箭穿心而死。她并未慌张,右手食指往前一点,一股护体法力如狂风般扫出。那些原本坚硬不动的铁棘竟然被吹得晃了晃。

    她的身形因此而极速减缓,只有指尖撞上了一根铁棘芒刺的刺尖。她轻轻一点刺尖借此彻底停住,却感觉指尖传来刺痛。收手回来一看,白玉般的指尖上,涌出了一滴红玛瑙般的鲜血。

    这些突然出现在空中的铁棘芒刺并非真正的实物,而是下面大片铁棘林所散发出来的乾金灵气所凝聚。按理说一两棵树根本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威能,竟然能伤到金丹肉身。但如果是方圆数里的一大片铁棘树,那可就说不定了。

    “这位鹤小姐难道以为,”土留犀哈哈笑道,“我土留犀会那么愚蠢,毫无倚仗挑衅一名金丹修士?”

    说完他和其他妖匪身上都浮现出一层黑色金属光泽,犹如油质般的灵机,如同一种怪异的护体宝光一般。

    他们都直接步入到铁棘丛中。那些坚硬无比的乾金灵气所凝的芒刺,竟然在他们所到之处,都融入这一层怪异的油质中,消失无踪,对他们肉身毫无伤害。

    这些人穿越而过之后,这些铁棘又全部恢复了原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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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沌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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