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宝图明如鉴,心机深似海
(292宝图明如鉴,心机深似海)
邢自明在讯息中所述之事正是这座冥路婴藏入口的发现事发突然,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务必尽快开掘。而这时五行宗水德院数位紫府长老有的闭关,有的有要事派遣在外,一时无法调遣人手。便让苏琅这位紫府堂主,速到冥穴之中协助发掘此藏。
亲自发掘一座冥路婴藏,这其中的好处不言自明。虽然婴藏中大部分宝物和玉简最终都必须上缴到五行宗,但发掘之人留下几件趁手的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按惯例都不会有人质疑。
而且别看冥穴之中水德院的人手众多,紫府以下的修士都是苦力,根本不知道在挖掘什么东西。整个云天城的五行宗弟子中,也只有他与邢自明两名紫府修士有资格知道婴藏的存在。
因此邢自明不愿等候五行宗更多紫府修士来分赃,而情愿拉他去先“开掘”,也是极为合理的。
但真要只身前去,苏琅总是心中隐隐不安,觉得这整件事透着一股诡异。
五行宗找这婴藏已经找了数百年。怎么数百年都没有找到,偏偏这个时候就找到了?此时正是他老婆王姝华偷袭翠玉宫弟子和别人结下梁子,王家忽然被灭门的关键时刻。
虽然百年之前争夺之中,苏家从古家手上夺取了这座传送阵的运营之权,从此势力大兴,从籍籍无名之家,一举占据云天城半壁江山,但也因此和强大的古家结下了梁子。阴险毒辣的古氏一族,一直在想方设法夺回地盘。
如果说硬拼,根底浅薄的苏氏绝对不是古家的对手。他们依靠的是在五行宗的后台。正是五行宗之中有人鼎力支持,而他又谨小慎微,不露丝毫破绽,一直没有被抓到任何把柄,才坚守至今。所以即便王家被灭门,他也坚持没有出手,就是不想卷入他老婆惹来的祸事之中。
偏偏这个时候,邢自明跑来约他去挖宝藏?苏琅难以相信这事会这么巧。
他将一丝神念注入到玉简之中。不一会儿,玉简光芒大放。一个须发斑白,面色却黝黑的枯瘦老者的虚影显现了出来,正是五行宗紫府长老邢自明。
此人目光锐利,脸色冷酷,一看到苏琅,却是不冷不热地说:“怎么苏堂主信不过老夫?”
苏琅不卑不亢地回:“那座冥路婴藏至少已经有四百多年下落不明了吧。邢长老确定找到了?此非小事,贫道也不得不慎重一些。”
“哼,其实这事老夫也说不清楚。是真是假,还请苏堂主和相关之人当面了解吧。”说完邢自明也是将玉简握在手中,一缕神念注入。
有一人的虚影显现出来。这一回苏琅心中大震。这身穿蓝色锦袍,头戴偃月玉冠的中年道人,不是他的死对头古仲由是谁?古仲由倒是脸色平静,反而恭敬做了一个稽首。
苏琅脸色大变,怒目对邢自明言:“邢长老,冥穴中之事是我五行宗绝密,你牵扯古家修士进来是何意思?”
苏琅知道邢自明早与古仲由熟识。古仲由虽然也曾在五行宗修道,但如今早已出师。古家并不算五行宗的下宗,最多算一个关系密切的家族而已。
百年之前古家争取冥穴的运营之权,古氏三老也知道婴藏的存在,但都已经立下重誓不得外泄,而且不得插手其中。估计邢自明自称婴藏已经发现,他却私自把古家的人牵扯进来分赃,这绝对是大逆之举!
但对苏琅来说,他更担心的是邢自明与古家联手,将他苏家的势力排挤出云天城。因此这两人同时在玉简中出现,他心中的警兆便立刻提升到了极点。
邢自明叹息一声,说:“看来苏堂主还是放不下往日恩怨啊。这次牵扯进古家修士,也并非老夫所愿。只是这婴藏的入口,并非是老夫亲自发现。而是古兄贡献给本宗的。”
“哦,还有这种事?”苏琅先是震惊,继而是一脸的不信。他瞥了一眼古仲由,“我宗在冥穴之中挖掘数百年,你古家既然知道入口所在,何不早日贡献出来,非要等到今日,以至于我五行宗在此耗费无数?”
古仲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质疑,只是浅笑着说:“苏堂主可知这冥穴中的婴藏是谁第一个发现的?”
此事苏琅知道。对所有明了这座婴藏存在的人来说,此事并不是秘密。这个玄阴冥穴包括婴藏都是五百多年前,那时还是五行宗弟子的秦尊阳第一个发现的。只是他虽然从这婴藏中得到了一些好处,却并未完全开掘,而是重新封印了。
后来秦尊阳叛门而出,在翠玉峰另立门派,之后很快飞升而去,这座隐秘的冥穴便被五行宗所占据。
这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因此五行宗密而未宣。翠玉宫方面好像也完全不知道此事一般,从来无人提起。至于婴藏的具体地点,也随着秦尊阳飞升而不知所踪了。
“知道又如何?”
“七年之前,我古氏修士在无伤山参与了与魂宗的一战。当时是为了争夺一名树妖之核……其实此妖与秦尊阳关系密切,是秦尊阳在妖界的密友之一。大战之后此妖道殒,一些遗物落在我族之手。其中有一枚玉简上有封印,一直未能解开。最近我古家出了一名天才子弟,极善玉简封印。一试之下,竟然凑巧解开了。此玉简之中,有秦尊阳当年发现的冥路婴藏的详图……”
“哼,你古家一向城府深远。既然有此图在手,必然自己留着了,又怎么会贡献出来!”苏琅依然是不信。
古仲由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认为,淡然一笑,回答说:“纵有万千异宝,无法挖掘又有何用?这冥穴是上宗重地,我古家修士根本无法进入其中,又谈何按图索宝?还不如贡献给上宗,尚能换取一些利益。
“若是迟了,消息泄露出来,我古家本无罪,然而怀璧其罪。就是上宗不威逼我交出此图,恐怕玄门之中其他势力也未必不会垂涎吧?苏堂主既然不信,不如亲自过目此简如何?”
说完他将手一甩,丢过来一线流光。苏琅接在手中,那依然是一片虚影。但是玉简之类,虚影和实物并无太大区别。他将神识探入,立刻看到一张复杂无比的地图。
冥穴,饿不死湖底,一切细节清晰可见。整个湖底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土行阵法。如果无人触动,本不会有事。但一旦有人挖掘触动,其中的婴藏变会整个被土遁挪移而走。
怪不得五行宗数百年来东挖挖,西挖挖,却怎么都摸不到这婴藏的所在。
按这阵法的设计,你从东挖下去,它便挪移到西面。你从西面挖下去,它又挪回东面了。除非你能在整个湖底一同打洞下去,让它无路可逃。但那样所耗的人力物力就是天价了,根本无人耗得起。
这地图并非是简单的地图,连所有的阵法之中的结界灵机都有详尽的标准。有了此图在手,根本不用挖掘,几个人略施土遁之术便可以进入了。
不但入口,就是婴穴之中的重重机关、陷阱、禁制,甚至藏宝位置,图中无一不标注得清清楚楚。怪不得邢自明对此物深信不疑。以苏琅对这座冥穴地形的熟悉,他都知道要伪造出此图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不但牵涉到地理,还有那些高深的机关禁制,非到元婴真人的境界,根本无法布置出来。
如果没有此图,他们几个紫府上人贸然去闯,也是凶险万分。那时恐怕只能五行宗找来一堆精通禁制的五行宗长老,一层层剖析分解,不知道耗费多久才能进去了。
但有这图在手,他们完全可以轻松进入。怪不得邢自明迫不及待将他叫来。
五行宗的规矩,凡是发掘高价值的秘藏,必须有两名以上的长老同时进入,双方皆以留影玉简记下发掘的过程,否则便有私吞之嫌。
邢自明如今若是将玉简交了上去,恐怕就轮不到他的好处了。但紧急将苏琅拉上两人一同进入,既不违了宗门律例,又能得到不小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苏琅将玉简丢还给古仲由。此事由此铁证在此,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唯一担心的,是三人一同进入婴藏,邢自明和古仲由两人忽然携手向他发难。古家必然是无时不刻不想置他于死地的。
但他身为五行宗的堂主,与长老是同一等级的人物。邢自明和古仲由联手搞一些小动作,比如把他家王姝华陷害翠玉宫弟子之事捅到上面去,那还是有可能的。但要说这两人联手把他杀了,他怎么也不信。
毕竟五行宗宗门规矩森严。小型内斗尚可以容忍。如果勾连外人谋害长老,那是无法容忍的叛门大罪了。至于王姝华谋害翠玉宫弟子一事,说穿了也就是小事一桩,上头绝不可能抓住这件事便拿掉了他云天堂堂主的身份。
他又细想了一番,觉得这其中绝无纰漏了。便对邢自明点了点头:“何时,何地?”
邢自明说:“明夜戊时。至于地点,我以神念通过玉简传出给你。此事无比重要,还请苏堂主切勿泄露。”
苏琅微微点头。他立刻在玉简之中见到了冥穴地图上的一处标注,便知道这是明夜戊时的集合之地了。
293 树妖植火眼,贼人觊宝藏
此事是不可泄露的。但世事无绝对。既然要确保万无一失,苏琅很快将此事原原本本描述了一番,通过玉简发给了自己的五行宗的后台,并小心询问自己是否应该如约前往。
苏家在五行宗的后台只有一人,便是邢自明的上司,水德院院长金霖。
五行宗有三名金丹真人,六名紫府圆满大修士,紫府长老三十余人。金霖正是六名紫府圆满大修士之一。在五行宗之中,是仅次于宗主和副宗主的存在。
苏家先祖曾对金霖有恩,因此这个金院长一直照拂着苏家。
他将此事上报,如若邢自明和古仲由再想对他图谋不轨,他也可以搬出金院长出来做为威胁。而且此事如果有金院长的首肯,那么就更安全无虞了。
他安安静静地等待了足有一个时辰,那玉简上终于有灵光泛起。金院长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去吧。”
苏琅心中一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掉了下来。如果直到明夜戊时,金霖还没有回复,他那时去还是不去就会相当纠结了。金霖既然回复,说明五行宗上层已经了解了此事。古家想要施行什么阴谋就更没有空间了。
……
黑暗的冥穴之中,木头背着那怪女子,一路奔跑。
被三名巡夜鬼包围之后,木头并未恋战,而是手持一把大铜斧暴力开路,杀出包围圈之后,便一路狂奔。
他倒不是怵了这几个和他修为差不多的人。只不过他还背着一个人,根本施展不开。他又不愿意将这人丢下。人都说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和在湖中不同。这些旱路上的巡夜鬼并没有坐骑,平时巡逻只靠双脚。翻过一座小山之后,玉离火湖的红光已经被隔绝到了山的另一边,前路越来越昏暗了。
这三人并未催动法宝追击。他们原以为对方背着一个看不清的巨物,跑起来必然更耗体力。因此他们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也乐得让对方体力耗尽,这样的追逐游戏玩起来更加有趣。
他们却不知道木头先天树体,速度虽然不出众,耐力却是惊人。一连跑了一个时辰,竟然一刻都没有停歇。
直到离玉离火山越来越远,红光越来越暗,四周一片昏暗。这时候前方的人已经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几个人才呆了半晌,忽然有一人说道:
“不好!这人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了。若是到时候上面追究起来……”
绝大部分巡夜鬼都是刑徒,在这苦刑之地赎罪而已。平时无事可干也就罢了。如确实有侵入者从他们巡守的范围内经过,而在别人的防区内被发现的话,这些人就连巡夜鬼的资格都要失去,罪加一等,极有可能便要被宗门处决。这可就一点都不好好玩了。
“要不,我们去求求那位?如果有那位出手,这人是绝对逃不掉的。”其中一人说道。
尖嘴小胡子那人也是眼睛一转,说:“我们平日里孝敬那位也不少了。人情该到用时就得用了!”
另一边,木头依旧在奔跑。虽然前路崎岖,但他凭借着惊人的目力,在乱石丛中敏锐地寻找着落脚点。虽然一路跌跌撞撞,却也如一个不倒翁一般始终没倒。
“你怎么总是向着那一点亮光跑?”背后的木萝问。
“那是鬼磷火!是同门师兄的传讯啊。”
“哦,你这个猎户还有同门师兄?”木萝笑问。
木头一时语塞,他便不再说话了,只是低头继续跑。
“你是哪个宗派的弟子啊?”木萝对此地一无所知。她从未听说云天城王家竟然有空间裂缝能通往一个冥穴,更不知道这些冥穴中的弟子是何门何派的。也不知道为何有人救她,还有人追杀她。
“这……”木头纠结了半天,只得老实说,“师兄有过交代,不可以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宗派。”
木萝哈哈一笑。她倒并不一定要知道木头出身何宗何派。她只是觉得这人颇为可靠,不但救她的命,还能帮她剜掉毒目,又能给她摘来炎火珠,还能跑上这么久都不疲惫,简直是再可靠不过了。
殊不知木头无时不刻不想甩掉这背上的重物,只是他脑子笨,实在想不出理由而已。
自从剜掉了那一双毒目之后,木萝便一刻不停地在运转体内的气血运行,将火毒一点一点地排出体外。至于肉身的恢复,则还早得很。但只需要火毒完全排出之后,她能从地下获取足够的水土灵气的花,很快便能恢复肉身伤势。
炎火珠早就被木萝塞入了自己空空的眼眶之中,还在炼化融合的过程之中。但此时,她已经能看到一些东西了,虽然还很模糊。
只是她看到的世界不再是以前看到的那样了。炎火珠嫁接在树妖眼中,所能获得的视觉乃是“热视”。
所谓的热视所见之物只有热与冷二色。对她来说,越是热的东西,在眼中所见便越是明亮,犹如一团火一般。越是冰冷的东西,则越是黑暗。
好在天地万物除了传说中的“太阴之物”之外,都是略有温度的。即便是冰块也有冰块的温度。
万物温度略有差别,所以她眼中所见也并非一片漆黑,依稀还是能分辨出许多物体的形状,只是不如寻常的视觉那么五颜六色罢了。
至于她眼前的木头的身体,则是深夜里的一团碳火一般。恐怕放到数里之外,只要中间没有遮挡,她都照样能看见。
有了这诡异的热视,虽然观察死物不如以前那么精确,但至少比瞎子好。
再说她自己眼中看到的是什么东西,别人也休想知道。所以她也不再害怕会有手下的长老出来挑战自己视觉出了问题,逼迫自己让贤了。
只是融合尚未完成。想要完美地操控这一对热视之眼,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木头离黑暗中那团鬼磷火越来越近,那团火似乎也感觉到了木头的存在,往他的方向飘来。在木萝的热视之中,那团火远比木头的体温要冷,但依然比玄阴冥穴之中的背景要明亮许多。
不多时,那火近了,大约一掌大小,落到木头的眉心,便钻了进去。距离如此之近,连木萝都感觉到这鬼火中蕴藏着一缕神念。
“好诡异的传神术法!”木萝开头赞道,“难道你是魂宗的弟子?”
木头摇了摇头,正要说不是,忽然又反应过来,改口说:“我不告诉你!”
“我感觉到木头的位置了。他所处的地方,比我们所有人都要深。”钟斗通过玉简传音说道。
这时候勾诛已经和第十九、黄璐甚至黄泉会合了,而且他们每人也融入了一缕鬼磷火。钟斗能感觉到他们所有人的位置,但他自己和所有人都不在一起。
“深?有多深?”勾诛问。
钟斗其实已经放出了上百缕鬼磷火。这些磷火在冥穴中随风飘荡。虽然并不能视物,却能大致感觉出自己的位置,也就这样逐渐地在自己神识中绘制出了冥穴的部分地图。
在他看来,这冥穴并非是从上往下的一个直穴,而是有层次之分。最浅的第一层就在传送阵之下,这一层据勾诛和黄璐所说,有一条冥河,有一个大湖,还有王家的别馆。
而钟斗自身所在,则是第二层。他并未四处走动,只是以鬼磷火传递感觉,觉察出这一层比第一层更加宽广。
木头则是出现在第三层。那一层有一个巨大的火山。至于第三层之下,恐怕还有第四、第五、第六,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层。但他们的人并没有落入其中,自然也就无需去探了。
每一层之间并非绝对隔离的。否则钟斗的鬼磷火根本就无法抵达。层次之间有不少空隙相通。这些通路之间气流猛烈。因为钟斗的鬼磷火是随风而飘,因此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些通路所在。
如果他要是没有这些鬼磷火,凭人力想找出这些通道,那可就是如大海捞针一般困难了。
大家商量了一番。凭木头的本事,要找到那些通路是不太可能的。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木头在原地不动,而钟斗循着鬼磷火中保存的记忆,设法下到第三层去将木头带上来。然后再上到第一层与勾诛等人回合。
“木头,你那情况如何?能等到钟长老过来吗?”勾诛问。
“我……”木头有心把背着的这人的事情交代一番,但又觉得太过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明白。而且勾诛出门之前,反复叮嘱他不要去招惹江湖上的陌生修士。他却背了一个陌生人跑了那么远,他怕说出来会被师兄吊打。
“好,我就在这里等。”木头终究还是没有说。让他撒谎他决然不会,但矢口不提他还是能做到的。
勾诛放心地收了玉简。接下来他就只需要等待钟斗去找回木头,再一起出去就好了。
其实他那也有一大摊事没有交代。此时他正和黄璐吵得不可开交。
“你们疯了吗?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赶紧找出口出去,要去探什么婴藏?”
“你知道婴藏是什么吗?”黄璐反问,“是玄门宝藏!里面的东西,你一辈子都想象不到有多值钱,因为……你就是个穷鬼!”
勾诛正要反驳,忽然怔住了,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宝藏?这里鬼地方居然有……宝藏?”
294 众里寻他千百度,却在灯火阑珊处
对勾诛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如果有,那也只有钱了。
他被云天堂的人丢进这深不见底的冥穴之后,历经千辛万苦,好处却是几乎没捞着什么。而且丢了的一张一万两的白银,也丝毫没有希望找回。这让他气闷不已。
他唯一的收获大概是在湖底凝就的那十枚“玄阴火珠”。但这是保命之物,他自然不会拿去换钱。他和第十九在湖底灭杀了李重修和三名巡夜鬼之后,只得到了一件捆仙索和一面水虎八角镜。
他又翻遍了这些人全身,除了李重修有百来枚纯阳丹在身之外,其他三个巡夜鬼都是穷得掉渣,一无所有!
其实巡夜鬼原本就是囚徒。他们能活下去就算不错了,又怎么可能积攒得起财产。
除非有完全安全的途径,勾诛是绝对不敢把得手的法宝出手的。再说捆仙索和水虎镜都是第十九亲手诛杀对手所得,他虽然是第十九的“师兄”,但也不好意思出手拿了,便留给第十九用来当做保命的手段了。
如果说这冥穴之下还有一座宝藏……勾诛立刻有些沉不住气了。
眼下冥穴的出口还没有找到。他们几人都会合在王家别馆附近。黄泉虽然吞噬了王姝华的记忆,已经能够从王家别馆处的空间裂缝直接出到地面,但木头还在地下第三层呢。他也不可能抛下木头独自离开。
这三层究竟有多广大,谁也说不清楚。也就是钟斗往下找到木头,然后再来到第一层需要多少时间也就无法预估了。
与其傻傻等在这里,还不如先捞点好处再说。
……
被木头甩掉的以穆姓修士为首的三名五行宗巡夜鬼,来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山谷之下。这里有一座冰寒的山洞。几个人越往里走便感觉越是寒冷。不一会儿,眉毛头发上赫然接起了冰霜。
“哈哈,你们几个小子,这次进贡什么好东西来了?”一声苍老狂放的笑声从冰冷的洞窟之中传出,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一颗昏暗的长明珠之下,现出一头惨白长发,从头及腰,几乎遮盖了脸。一身肮脏如抹布一般的道袍,上面积满了灰尘。只要他动一动,这些尘埃便会漫天飞舞起来。
这老者盘坐在这里闭死关,至少有数年未动了。
三名巡夜鬼噗通几声就跪下了,一齐哭诉道:“求韩老执事救命!”
此老姓韩,原本是水德院中的一名执事,虚丹七色圆满,和王苍黄类似,年事极高。他跟着长老在这冥穴之中驻守多年,但渐渐寿元将近,却始终突破不了虚丹圆满之后晋级紫府的瓶颈。
他这人又性格怪癖,不得长老赏识,自然也得不到什么资源。如此一来,反正横竖是个死,就干脆不回去了,直接在这冥穴第三层中闭起了死关。
要么晋升紫府,要么就在这里魂飞魄散。反正这里离冥界也不远了,还省下一段阴间鬼路。
他修炼的是寒水真气。如果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之中,不断运转寒水真气将自己肉身“冻”住,寿元的流逝也随之变缓,他也还能再苟延残喘十数年。就看这十数年间,他能否抓住那虚无缥缈的一丝机缘,顿悟突破了。
但如果他外出活动,则寿元便会极速损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愿意出去的。
这三个巡夜鬼对这韩老执事确实是不错。有时他们在自己的巡防之地上偷偷猎杀一些冥火异兽,如果得到了兽晶,便会供奉到这里来。
兽晶和兽核不同,一旦获得,就必须迅速炼制成丹药,否则便会如同兽肉一样灵机流失而腐朽。这些人既不会炼丹,也不敢把这些违规猎杀的异兽获得的兽晶转手变现,无奈之中也只能孝敬这韩老执事了。
好事上门,韩老从不推辞,都是直接把兽晶丢到嘴里,用七色虚丹之力强行炼化,延长寿元。他却没有想到,这人情居然还是要还的。
“哼!你们这几个胆大小鬼,我就知道你们的好处并不是白给的!”老爷子心头一怒,一股逼人的寒气便是铺面而来。
但归还人情本是天经地义。他若是拒不理会,搞不好这其中因果牵扯,会有什么诡异业力产生。说不定他这几年来领悟突破紫府之道始终一无所成冥冥中便与此有关。再说这些小子供奉的兽晶至少也给他延长了五六年的寿命。他这回出手一次,最多也就流失大半年的寿元而已。
“我只给你们把人找到,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以后再有这种事烦我,我只有一个字,杀!”
老头伸手将双袖一卷,顿时一股强烈无比的寒风卷席而过,就如一只大手一般将这三人卷了起来。整个山洞之中发出如鬼哭神嚎般的怪响。这三人刚刚还在山洞之内,转瞬便到了空中。
韩老在前,如同雁头一般,而剩下三人则被一股冰寒的风卷着,就像一对雁翅和雁尾一样,在空中飞行。这股冰冷的风虽然把他们冻得要死,但反而封住了他们体内的阳气。即便空中有猛烈的玄阴之风吹过,也被这团饱含冰晶的水气给隔开了。
老头子强大无比的神识,就像八爪鱼一样当空展开了去。他很快便感觉到了前方的异动。
“人我给你们找到了,能不能拿下就不关我事了!”说完他哈哈一笑,将风一送,后面这三人便随着一连串绝望的叫喊,被他给抛了下去。
天上这股神识扫过,就是木头也是心中一寒。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他刚好和勾诛传音完毕,打算就在这里一带等候钟斗到来。
他处在一片小高地的斜坡之上。往下一望,碎石堆积的地面,就如一片铺开而去丛林。远处隐没在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冥穴的世界并非是纯黑,而是有一丝微弱的红光。木头猜测这红光是从那个火山口而来,经过洞壁的无数次反射来到这里,已经微如萤火了。
唯一幸运的是,没有再看见那些纠缠不休的游魂鬼火。就在这里等等或许不错。
“你身上那弓,真的能杀人么?”木萝问。
“当然!”做为一个猎户,百步穿扬就是他最得意的资本。任何人质疑他的射术,他都会支支吾吾地辩驳一番。
“那三人又来了,”木萝小声说,“射死他们,省得麻烦。”
木头虽然觉察到了刚刚一片冰寒神识扫过的异常,但放目四望,四周只有一片昏暗寂静的石林。他看不见一个人。当然那些人完全有可能躲藏在乱石缝隙之中,只不过现在光线昏暗,他无法看见罢了。
他将弓拿在手中,抽出一只羽箭:“但我看不见他们,怎么办?”
“没关系,我能让你看见。”木萝低声说完,木头感觉脑后一痒,似乎有什么细如针尖的东西扎入了自己脑后的头皮。
“你在干什么?”
“别怕啊。我这头发可以传输神念,不会害你的。”木萝波澜不惊地回答。
但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一头绿发其实并非是人身上那种普通意义上的头发,而是青萝之叶,细如丝线。此物虽然在玉离火山被烧了大半,但她体内气血还在,便可随时生长恢复出来。
此物可以传导自己的神识。若是悄无声息地钻入别人身体中,便可以窥探他人神识,如同搜魂一般。当然,反过来,也可以将自己的神念送过去。
青萝叶注入木头脑中,她感觉到的第一件事,便和第一次攻破木头的木盾之后的感觉一样。她居然觉察到了一丝树皇之血的感觉!
这让她无比震惊。难道这么巧?难道如今树皇的后人,竟然是这么痴痴呆呆的一个傻子?
但她心中又是得意一笑,心想木野呀木野,谁叫你不可娶我,非要找个人族女人私奔。所以后代变得如此白痴,也是你自作自受的报应!
树皇一脉彻底完了。果然天注定将来的妖界,是黎山一脉的天下了。
295 三箭扫除巡夜兵,一心谋取恩人命
可惜的是她现在身受重伤。若是要就在这里杀掉对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现在就在木头的背上,如果直接一剑下去……树皇之血毕竟是树皇之血,只要利剑入体,立刻就会被激发出木盾。就是随便一个树族的木盾要击破也并不容易,何况是树皇之盾。木萝现在没有把握能一击杀之。就算能杀了他,想必自己也留不下几分性命了。
更何况还有几个如跗骨之蛆的敌手在旁。不管这些人修是什么宗派的,总归是对己不利就是了。反而这个她必杀的树皇后人,一直保着自己的性命至今。
“会不会搞错?”她仍然是有一点不敢相信。英明神武智慧无边的树族之皇怎么会生下这么一个呆呆傻傻的后人?
她真心希望是弄错了。这个傻子好歹也救过她的性命,她并不想杀。要是他没意见,木萝还挺想把他收为奴仆的。
“你拿这个看看,指针是指向哪里?”木萝犹豫了一下,把贴身保存的血脉罗盘拿了出来,塞到木头手里。
木头还以为这是个什么法宝,能指出敌人的方位。他仔细试了半天,傻傻一笑,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它老是指向我自己!”
“好,那你把它还给我吧。”木萝若无其事地收回血脉罗盘。这世事就是有如此之巧。她苦心寻找要诛杀的树皇后人,竟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通过绿色的发丝,她传过去一缕神念。也就是她一双炎火目中所见之物,直接传递到了木头脑中。
“现在你看见了么?”
“看见了。”木头沉声回答。每当猎人看见猎物,他就会忽然变得极为机敏沉着,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所见的东西并非如寻常所见。而是整整一片模糊不堪的漆黑之中,却有三团人形一般的火焰,明亮无比。这三人并不在一起,而是各自分开足有百步之远。
在如此漆黑的夜幕下,三人的火焰身形是如此地醒目,简直就和举着招牌说“快来杀我”差不多。
正因为醒目,虽然距离在半里之遥,木头依然看得很清楚,这几个人都是各自持有兵器,而且似乎明了他的大概位置,正在小心前来。
木头背着木萝将头一底,躬身在两块巨石之间,中间有一条缝隙。木头平缓呼吸,箭头从缝隙中指出,直指最近的一名猎物的方向,将弓拉满。
虽然对方身体犹如火焰一样明亮,但这火焰之光无法透过岩石,所以依然是可以被岩石遮挡的。木头小心地寻找着角度。
只听弓弦一响,一股威力巨大虚丹之力从弓上爆发出来,连木萝都吓了一跳。
“你一个筑基四重的修士而已,射箭威力这么大?”
木头倒觉得这弓的威力比平时小了不少。其实是因为自己的旧主木萝在此,木飞竭力想隐藏自己的身份,不得不把威力减少了很多。好在木萝一直以为这是一件法宝,并未怀疑到他身上去。
羽箭离弦,撕裂空气,发出猛烈的破空之声。箭头迅速被点燃,变成一团流火,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划出一条明亮的火红直线。
对方根本就来不及躲避,一箭正中眉心。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整个肉身爆得粉碎!
一箭命中,木头并非呆立不动,而是立刻将弓一收,右手从背后又掏出一只箭来,脚下也丝毫没停,顺着石头间隙反而往对方斜插过去。
这恐怖的法宝攻击让幸存两人都胆颤心惊。他们三人都是巡夜鬼,穷得掉渣,一共也只有一件法宝在手,随着刚刚穆师兄被一箭暴毙很有可能已经灰飞烟灭。
剩下两人拿的都是寻常兵器。在这个足足半里的距离上,根本不可能威胁到对方。而对方对自己可是随时可以秒杀。他们大为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要去惹这人好了!
话说你有威力这么大的法宝,为啥要一路狂奔而逃呢?这不是坑人吗?但事已至此,他们想哭也来不及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匍匐在地,恨不得将自己埋入到岩石缝隙之中。但即便如此,也并不安全。一连串细碎的声响从远处传来。这声音不但可能是对方的脚步声,也可能有对方故意乱丢石头引起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
这么躲下去,即便暂时不被那恐怖的箭射到,等对方近了,完全可以直接对着自己头顶来一发的。那时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其中一人再也忍受不了,直接从乱石堆中跳起一路狂奔。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到韩老头的寒水洞窟中去,此人再厉害也不可能硬闯的。
但他只觉得脑后一股热浪袭至,他还没有回头,整个头颅便砰然爆裂成了一个火球。
转眼猎杀了两人,木头并未罢手。最后那一人虽然静静趴在乱石深处不动,但对他来说并非无迹可寻。
每个人身体的温度都比这冥穴之中的环境要高,所以身体周边总有一些空气会被加热然后缭缭升起。仔细观察,他便可以看到漆黑的岩石背景之中,会有细微的红色雾气悬在空中。
“出来!”木头走到近处,低吼了一声。
“有话好说,兄弟!”里面走出来一人,将双手放在胸前摊开,手中并无兵器。这人正是尖嘴有两撇小胡子的瘦小修士,只听他可怜巴巴说,“我们都是奉命行事的人,大哥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兵器和仙荷我都丢在这里,您自己拿。我这一走,绝对不会有人再来烦您……”
“问他,什么宗派的。”木萝悄悄说。
“你是什么宗派的弟子?”木头手中弓箭直直指着对方的眉心,丝毫没有放松的样子。
“小弟是五行宗外门弟子!”
原本这冥穴中的巡夜鬼严禁透露出自己的宗门。无论他们做任何事,杀任何人,五行宗都不会承认和自己有关。
但此人为了保命,哪里还会顾忌这个。倒是五行宗毕竟是天下五大宗门之一,对方迫于五行宗的威势,说不定放他一马也有可能。
“好,可以杀了。”木萝冷冷说道。她之所以问对方的宗门,也就是想知道得罪的是何方势力。万一以后碰到对方报复,至少也不会不明不白。
木头丝毫没想,一听这话立刻弓弦一响,将对方轰了个粉碎!
这一箭射出他才想了一下。奇怪了,为啥她说要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其实以他的本性,如果对方苦苦求饶,他很可能会放对方一条生路。好在山中的野兽并不会说话讨饶,否则他这猎人是活不下去的。
“往左边走,那边好像有水声。”木萝又说。
木头往左边走去。那边有一座高耸的石山。下面是一道深谷。如果不是走到近前,这石山完全融在了背景里。
“为什么你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木头忽然心怀不满地说。他在伍院里倒是习惯了两个师兄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但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也老指点他干这干那?
“笨啊。那边有水,我可以恢复伤势。我如果恢复了,你也就没必要老被我吊在这里了。到时候我们轻轻松松各走各路,难道不比现在好?”
木头一想也是。再说钟斗很快就会找来,他在哪里等不是等。
走近那山谷,居然有一阵阵的浪涌之声从谷中传来。就好像他们并非处于深山,而是在海边一样。木头也闻到了潮湿的味道。
木萝在他背上。虽然三名敌手已经毙命,她心中的警兆之感依然没有消散丝毫。
这是非常奇怪的。她的神识并不强大,心中的直觉到底是准还是差她也说不清楚。但她举目四望,火眼所能及之处,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异样。按理说如果还有敌人存在,即便躲在掩蔽物之后,头顶微微升腾的热气也会被她望见。但是这夜空里一片冷寂,仿佛没有一个活物存在。
木萝想来想去,眼下只有尽快恢复自己的伤势才是关键。只要她能自由行动了,尽可以将这个树皇的傻后人一剑杀了,然后拿着树核回妖界去登基树皇了。
这冥穴中虽然凶险,但她哪怕只恢复一半的修为,也没什么存在能拦得住她。
如今她身体之中的火毒已经排出得差不多了。只要能找到一有水之处,只要几刻钟便可恢复肉身的伤势!
296 水寒道花钱买命,木萝妖汲水复生
木头下到山谷中,找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浪潮涌动的声音,便是从这洞中发出的。这洞潮湿深远,里面究竟有什么他也看不清。听这浪涌的声音,里面可能有一条巨大的暗河。
木萝根本不需要一条河。只要地上有积水便可。
“你到洞外去守着,走远一点。我要洗个澡,不许偷窥我,也不要让别人接近。”
“谁会偷窥你!”木头听了这话有点恼火。但他还是离开这个洞口,到了百步之外,然后又爬上一个斜坡到了高处。
这一带视野开阔,依稀能望见下面的洞口。如果有人从远处逼近,百步之外他便能发觉。他躲在乱石丛中,别人也不容易发现他。
如果钟斗来了,他也能轻松看见。
这个女子貌似是洗个澡就能恢复一切伤势。要是在进入翠玉宫之前,他肯定会觉得是天下奇闻。但如今跟着师兄们行走江湖,早已见怪不怪了。玄门术法,什么都有可能。但不管她要如何,只要她伤势恢复了,自己惹来的这麻烦就算清理干净了。
他丝毫也没有想过对方会对自己不利。
这时他心头又是一颤,那种冰寒无比的感觉仿佛又一次来袭了。但这一回,这感觉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越来越严重。不一会儿,他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色。
这玄阴冥穴中原本就很冷。但是木头筑基五重的肉身,体内纯阳真气流转,自然不会有碍。但是这一回,就好像是全身的水分都要冻结一样。
木头不得不从石头缝里站了起来,跺了跺脚,丝毫也不管用。他想换个地方,这时才发现前方十步之处一块静立不动的巨石,是一个人。
这人身穿一身宽大旧袍,一头雪白乱发披散而下,看不清脸,不知道是人是鬼。身形一动,立刻无数的尘埃飞散而出,一股冰寒威压直迫而来。木头在这里连番大战,心头一直紧绷着。看对方诡异一动,下意识地搭弓射箭,一箭爆轰而去!
箭飞到那人胸前,却被那人伸出一只宽大无比的手掌来挡住。燃烧的羽箭在他掌心瞬间聚集成了一个明亮的火球,然后轰然一爆。
但那人犹如一座巨山一般,没有后退半步。只是身上乱发和宽大的如抹布一样肮脏的袍子一齐被爆炸的气流吹开,撕拉拉在风中直响。其上无数的尘埃和鸡毛蒜皮之类的杂物被风吹起,直上夜空。火光之中,露出了一张苍老无比的脸。
“真是后生可畏啊!”受了这一箭,这老头安然无恙,但也没有出手反击,“你这法宝至少有虚丹三色之力,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法宝。不过小子,你别怕,老夫水寒道人韩慕水。我不是来杀你的。”
“你也是五行宗的?为什么那几个人要追杀我?”木头莫名其妙射了这一箭,但对方又没有动手反击,他反而觉得不太好意思了。但既然这老者主动交代自己的身份,他也忍不住要问个清楚明白。
“哈哈,那些人是五行宗的巡夜鬼。他们追杀一切误入此地之人。不过你放心,老夫将死之人,早就和五行宗没了关系。这些巡夜鬼你杀多少个,都和老夫无关。”
“前辈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木头渐渐发觉这个老头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对老人一向比较尊敬。其实这老头并没有什么特别可厌之处,除了那一股冰寒真气让他冷得发抖之外。
韩慕水并没有回答他,反而是睁大了眼,盯着木头问:“你怕不怕老死?”
木头摇头回:“不怕。”
韩慕水露出失望之色,说:“也是,你还年轻,早得很。哪像我,头发雪白,皮肤干裂,肉身枯槁,气血一日不如一天。虽然一身真气还在,那又有什么用呢?肉身不存,这苦苦修炼百年的一口真气,终归要散于天地之间。我不服啊!”
木头也叹息一声。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有。据说入道修炼便是为了长生,脱离轮回苦海。但真能成就长生的有能有几人呢?这老者修炼到如此神通广大,单手就能接住木飞弓一箭,竟然还是熬不过岁月,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小子,”这老头忽然走近了,和木头不过一步之遥,四目相对,认真地说,“只有你能救老夫一命。你救还是不救?”
木头吃了一惊,说:“晚辈修为低微……”
老头将袖子一拂,转身去背对着他,说:“你刚刚路上背着的那东西,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至少三千年以上的妖精。要不是她此时身受重伤,无法遏制自己的气息出体,就是老夫也看她不透。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老夫只要得到一枚三千年以上妖兽的兽核,便可再延寿二十年,绝对可以突破紫府!”
韩慕水再次转过头来,双眼之中已经充满了火热的求生之欲,就像垂死之人看见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快去把她找来,老夫一生积蓄虽然不多,至少还有百万枚纯阳丹,还有老夫一生修炼的功法要诀,全都白送给你。快!”
木头吃惊地望着这个人,说:“不行!”
韩慕水脸色骤变:“怎么,你要包庇这个修炼千年的老妖,放出去让祸害云天城的凡人吗?你不是一个降妖除魔的修士吗?”
木头他这一说,一时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内心却是极为抵触,纠结之下,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但这老头并没有放弃,反而是双眼笑眯了起来,从身上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袋,吹了一吹灰尘,塞到了木头手中。
“这里有五百枚玄阴丹,等同五万枚纯阳丹了。老夫寿元丹吃了太多,现在别说寿元丹,就是连吃新鲜的兽晶都没有半点用处了。这些你都拿去。你就忍心看我这老头这就么老死?现在也就千年以上的兽核,对老头子我还有点用……你也不用干别的,悄悄把这妖女的下落告诉我,你就可以走了……”
他把布袋塞给了木头之后,居然也没放手,眼巴巴地等着木头说出这个妖女的下落。
他原本一眼就看到木头背上的妖女。只不过这妖女身受重伤,他想对方也跑不远,便在一旁笑呵呵地等着三个巡夜鬼上去试探,只等他们拼个两败俱伤他再来出手。
毕竟他任何时候动用神识或者真气都会导致寿元流失。都快到了生命的尽头了,他能省一点便省一点。
但是他人老了,精神也很不集中。一不小心就打了一个盹儿,等醒来时他眼看着三个巡夜鬼已经毙命了,再回头一看那他们追杀的矮个少年背上,竟然空了。
好容易撞见一个受伤垂死的千年女妖,居然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而且他再度放出神识,竟然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
山洞厚厚的土壁本来就可以极大地削弱神识的感悟。而且神识不能视物,只能感悟对方神识的存在。木萝一进入山洞中,吸收了洞中的水土之气,肉身正在急剧恢复,对自己的神识的掩蔽之力也在恢复。
因此韩慕水想要感悟到她的存在几乎不可能了。这么一方广大漆黑的天地,要他一个老头子去哪里找?
他强行把那装满了玄阴丹的布袋塞到木头手中,木头并不想接,强力阻止,两人相持不下。最后木头狠命一推,只听哗啦一声,圆溜溜的玄阴丹滚了一地。木头支吾了好久,终于再次蹦出了那两个字:
“不行!”
这时在山洞中的木萝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青萝叶还有一部分留在木头身上,因此木头的所见所闻她是能窥视到的。这傻子还算是足够傻,总算没有直接出卖她。
她正在洞中吸收水土之气,是恢复肉身伤势的关键时刻。如果木头把那老头带来,后果可真是不可想象了。
她烧焦的皮肉之下,长出了很多须根,扎入洞穴的积水之中,再钻入岩层之下吸取地气。
树妖之体,一旦有水土二气吸收,简直就像是永生不死一般。她身上烧焦的皮肉正在不断地爆裂,露出其中新生而出的雪白皮肤。
一头齐腰的碧绿色长发也生长了出来。
她睁开双眼,那眼睛和正常人类的双眼并没有不同。只是眼中原本黑色的虹膜,却已经变成了血红色。而且在黑暗中,发出红光,犹如一双火红的鬼魅之眼。
297 一寸光阴一寸生,半缕情丝半缕仇
其实树妖之身虽然是逢水土能生,但恢复的速度并没有如此快。木萝之所以能转瞬之间就恢复到几乎焕然新生的地步,是因为她动用了一门名为“光阴寸生”的树族秘术。
这秘术以寿元为代价加速伤势的愈合,每发动一次便需要损耗十年的寿元。但因为木萝的寿元原本就长达上万年,所以损耗十年的寿元对她来说也算是九牛一毛。
一旦开始运转,她便已经丢弃了十年的寿元。随着运转此术,时间流逝,她的修为也逐渐攀升。如果全部施展完毕,便可以达到原本修为的七成。至于剩下的三成,只能以后慢慢恢复了。
但此术的限制是一旦中断便不可以再续。即便重新施展此术也不是仓促可为的,至少要数十日之后才有可能第二次施展此术。因此木萝此时是极为担心外敌忽然闯入的。
以她现在恢复的状态,还不足以对付韩慕水这个虚丹七色圆满,半步紫府的对手。
其实修士寿元将近年老的时候,气血衰弱,真气也会随之衰微。但一旦到了某个大境界瓶颈,则情况又有不同。
比如韩慕水,达到了虚丹七色圆满,也就是半步紫府的时候,真气不但不会衰竭,反而会如同突破了紫府一般,有一个大幅度的增长。
此时他已经半步跨过了紫府的门槛。至少在炼气方面是这样的。但肉身和神魂并没有跟上。因此寿元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增加。这对他来说,也是尤其地悲哀。
空有一身惊世骇俗几乎不弱于紫府的神通,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肉身衰老,坐等死亡的到来。
玄阴丹滚落了一地,韩慕水并不心痛,反而是有些心烦。这些耗尽他一生精力去追寻的东西,到头来反而一点都帮不了他。他懊恼地拿出一个紫色的葫芦,拔掉塞子,仰头喝了一口。
接着他将嘴一张,噗地一吐。顿时一股冰寒无比的水柱被他给吐了出来,还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木头的大弓上。
对他来说,木头手中对他唯一有威胁的,也就是此物了。只要冰封此物,木头便再也没有反抗的手段了。
木头依然还在懵懂之中,根本没任何防备。
木飞早已有了警兆。但他正要化身出来的瞬间,只感觉一团冰寒无比的水喷到了自己身上。顿时全身所有的温度消失殆尽,全身的树液都被冻结了起来。
树妖的肉身虽然强悍,但所有的强悍之力都来自于这一身的气血运转。然而这一股冰寒之水粘在了身上,一股强烈的寒气顿时入体,全身气血凝固,根本就无法运转了!
木头顿时觉得手中的长弓变得了一块坚冰,根本无法握持,只能松手丢到了地上。这时空中已经飘满了冰寒的雪花。
“我这无根寒水精,都数十年没动用过了,没想到要用在你这个小辈身上。”老头无奈奈何地站了起来,一脚把地上冻得硬邦邦的长弓踢走,然后身形一闪,一只冰冷如铁的左手便卡住了木头的脖子。
“你说,或者我搜神?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对吧。但是你主动说,也能让我老头子省下一点寿元。何况我又不杀你,你说了便可以走了。老头我亲自送你出冥穴如何?”
木头全身挣扎,但感觉寒气入体之后,全身就好像冻麻木了一样,竟然无法可动。
他还是微微摇了摇头。他虽然笨,但是犟得和牛一样。要暴力让他屈服,那简直是没人能做到的。
韩慕水掐了半天,木头未吐一言,这让他心中大怒。人要么贪财要么怕死,要是这两者皆不具备,那可真是无药可救了。
“妈的,非要老子亲自搜神?”说完他便把右手大拇指点在了木头的眉心。
但他这一点下去,并未成功地将神念注入,反而是感觉如碰到一块木头脑袋一般,其中一无所有。
肉身便是元神最好的防护罩。以他先天树体的强悍肉身,若是肉身不破,想要施展搜神之术是不可能的。
“好小子,肉身也挺强的!”韩慕水再次暴怒,他将右手收回,结为手刀,直插木头的胸口!
但他遇到了一层坚韧的木盾。
“你也是树妖?”韩老头心中一惊,立刻明白了过来,“不,你是人。树妖人身与人类之子……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先天树体!这么说你体内,也有一颗树核了。只可惜,你的树核只不过十来年的成长,对我这个快死的老头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其实正常的修士当然不会拿树核去炼寿元丹。因为树核还可以修成更有用的后天树体。只是韩慕水寿元将近,修炼的又不是木系功法,改修后天树体已经不可能了。
这时这老头污浊的眼睛忽然一转,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一个千年女妖,一个人妖混合的杂种……我知道了,你是那女妖和人私奔生产的孽种对不对?哈哈,有意思。”话一说完,他立刻将神识展开,将这一句话给传了出去。
“你一定能听到吧,老妖婆。你的孽种在我手里,我马上便要把他的树核硬生生掏出来。你尽可以乖乖躲在那里,看我把你儿子活扒了皮!哈哈!”
这时木萝正在地穴水中疯狂运转光阴寸生之术,听到这一连串传音,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阻塞,忍不住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骂她是老妖婆就已经够她怒了。要知道她寿数不过三千,在长达万年的寿命之中,她最多算是二十九岁的妙龄少女罢了。而且她尚未婚嫁,哪里来的和人族私生的孽种?
“老贼,竟敢污蔑本主!”她恨不得立刻便冲出去把这老头撕成碎片。但她也清楚得很,这老头半步紫府,而她现在为止恢复的实力也就勉强到虚丹一色的样子。出去了也是送死。她硬生生将喷出来的血又咽了回去。
但如果她光阴寸生之术运转完毕,自然可以秒杀了对方。
韩慕水骂了半天,都骂烦了,还是没有任何人出现。他也懒得再骂了,心想,不来点真的,对方肯定是不会现身的了。
可惜要突破这木盾有点难,他也只能勉强一试了。
木头虽然是感觉全身凝滞,几乎麻木的状态,但这时一股清晰无比的剧痛,从胸口传了过来,让他一下子清醒无比了。这感觉反而是一点都不觉得冰冷,像是几根火红的铁棍塞进了胸口一样剧痛难言。
“老夫这只北溟冰熊爪,还是有点用的。”
韩慕水五指之上,长出了五只锐利无比的透明冰爪。这冰爪原本是他多年之前,去北溟极地的时候,和同伴一起猎杀了一头冰熊妖兽所得。四只熊爪他也只分到了一只而已。现在他想要暴力抓出木头的树核,刚好可以动用此物。
冰爪原本是冰熊攀爬光滑的冰山所用,无比锋利。韩慕水稍稍用力,便深深抓入了木头胸口的木盾之中。只是他越是深入,便发现这木盾竟然也在不断生长。好在他的水寒之气几乎冻结了树体的所有生机,所以这木盾的生长也变得缓慢了很多。
“老妖婆,看看吧,你的孽种,马上就要被我生生掏出树核了!”
木萝心中猛然一紧。这倒不是因为又听到她最为厌恶的“老妖婆”这个称呼。而是她的青萝叶还留在木头身上,因此木头的感受也好无差别地传导倒她这里。她感受着韩慕水的冰熊爪正在一步一步地深入,极有可能就要触及树核了。
“岂有此理,傻子是我的人。就是要杀,也轮不到你个垂死的老鬼!”
在她看来,这个树皇之子早就是她掌中之物,要杀要剐都在她的一念之间。但树皇之血毕竟是树皇之血,即便是她要杀,也绝不容忍一个肮脏卑鄙的人类修士染指。
木萝只觉得浑身气血如火燃烧,怒不可遏,她猛然一下便站了起来。双目射出强烈的红光,就像两束怒火一般,将漆黑的山洞照射成了一个火穴。
这时韩慕水的老脸上,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意。他终于感觉到了那千年树妖所暴露的一缕气息!
298 千岁婴藏今犹在,百年苏氏将不存
“你到了没?”苏琅通过玉简传音问邢自明。
“我们人都到齐了,你怎么还没来?”
这时候离戊时还有半刻钟之久。苏琅还没想到邢自明这个从来不守时的人,反而会去得那么早。这么一说倒是所有的人都在等他了。
所谓所有的人,其实人数并不多。按他们的约定,只有三人:邢自明、古仲由和他。
这种元婴修士的密藏之中必有机关禁制设置。即便是他们有完整的地图在手,也难说会不会碰上什么风险。
筑基修士进去随便碰到一点险境就是九死一生。虚丹修士进去危险也是不小。人去多了也是浪费。
三个紫府进去刚好合适,不多不少。再多的话,每人挑选趁手的宝物便会变得很局促。少了,不但风险要大上一分,可能连玄关禁制都开启不了。
他们进入之后,东西可以随便拿取。但按照惯例,每人只能拿取一次。
剩下的便是要找到洞府总枢,三人联手炼化。炼化之后,他们可以获得一枚随时出入宝藏的开藏令,上缴给五行宗即可。宗门自然会派人来清点财物。
这三人此来的好处除了能各自挑选一件元婴修士留下的法宝之外,上缴开藏令之后还另有赏赐。因此他们三人虽然各自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这次的好处是谁也不愿意放过的。
不多时,苏琅到达了地图上标注的集合之点。这里并不在饿不死湖中,而在离湖还有数十里的一处峡谷之中。
四周原本乱石林立。但显然刚被清理过一番,理出了一块方圆百步的空地。地面上的乱石仿佛被磨砺过一番,布满了刻痕。一看就是古家的石遁之法。
四周只有微弱的幽蓝光芒,来自空中一轮蓝色的幽月,正在天顶。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月亮,而是云天城传送阵。此阵正建在冥穴正上方的入口上。灵光泛出,暗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第一层的空间。
虽然四周的岩石都被磨平,但正中间留下了一块假山一般的高耸怪石。这石头看上去也是花岗岩,和四周被磨掉的石头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他以神识感悟灵机,能明显地感觉其上的灵机波动。
因为之前看过玉简中的地图,苏琅并不吃惊。这婴藏的诡秘之处,其中之一就是玄关的入口。整座冥穴虽然在饿不死湖底下,但玄关入口被包裹在一团巨大的花岗岩中。玄关并非直接通入婴藏中,而是以实现布置好的传送阵传送进去。
古仲由显然已经来过了,他以石遁之术腾出了空间,只留下了玄关阵枢的位置暴露在外。
苏琅落在地上,一丝警兆忽然涌上心头。这地方的一切和他事先见过的地图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差别。但有一点让他心绪不宁。邢自明哪里去了?
巨岩之后走出一名道人。他一身红色的阴阳法袍,头戴偃月冠,手持一把金柄拂尘,一头斑白须发修剪得整整齐齐,双目寒酷如冰,正是古家第三老古仲由。
“邢长老呢?”苏琅顿时明白了什么。但他依然不愿意相信。
古仲由却是表情木然地说:“苏堂主还不明白吗?邢长老不会来了。”
“地图是假的?”
“地图当然是真的,否则怎能瞒过苏堂主的慧眼?只不过老夫虽然愚钝,修改一下玄关的位置和阵法还是能做到的。”
“邢自明竟然和你们勾结来陷害我?”苏琅大为吃惊。古仲由既然把他诓到这诡异的地方来,自然是早有准备,不可能是请他来喝茶的了。真正让他吃惊的是邢自明。邢自明虽然与古仲由关系密切,但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水德院的长老竟然会和外人勾结,来陷害自宗的一堂之主?
古仲由淡淡一笑,说:“苏堂主不要误会。我古家贡献给邢长老的地图自始至终都是真货,未改一处。只有我给你展示的玉简,才是经我手改动的。所以邢长老与此事无关,他正在婴藏真正的玄关入口处等候呢。只是苏堂主在冥穴中遭逢意外,所以去不了了。”
邢自明究竟是否牵涉其中,已经无人可以考证了。但没有邢自明的召唤,他是绝对不会涉险一个人出来,而且暴露行踪给古家的人的。
“你古家早就想杀我了吧。但我若回不去,五行宗水德院会直接找你家追查此事。你是逃不了干系的。你古氏根基深厚,但五行宗的面子,也绝无可能轻易放下。虽然两家开战不可能,但舍弃你这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还是很容易的。”
古仲由目中寒光一闪,抛出一枚亮晶晶的玉简,往苏琅丢来,淡然说道:
“苏琅,你现在可以放弃一切幻想了。若是你自裁在此,我还可以承诺今后除了云天城传送阵之外,你苏家的产业我一分不动,保你家室完整。如果你非要冒险一搏,我可难免确保你苏家子弟周全!”
其实古仲由敢在这里给他设下埋伏,必然有周全的准备。只是苏琅心中不信,他凭什么敢如此?难道真要赌上云天城古家的前途和他亡命一搏?要知道杀他或许不难,问题是后果。
五行宗一名堂主殒命绝非小事,他又早将此事告知水德院院长金霖,他必然会找古家追究到底!
苏琅接过手中玉简,神识往其中一探。他顿时心下一冷,如坠冰窖。他一切都明白了。
玉简之中是一道密令,竟然是五行宗宗主洪无极亲自签发的。
密令中道:鉴于苏琅纵容其妻,私自将下宗弟子放入冥穴之中,有暴露冥穴与婴藏之嫌,证据确凿,即日起剥夺云天堂堂主之职,收回云天堂传送大阵。而云天城古仲由,贡献婴藏地图、举报苏王两家有功,且修为已至紫府,在云天城德高望重,足以服众,与我宗一贯交好,可聘为客卿长老。待苏琅去职之后,暂代云天堂堂主之职。
云天堂堂主最重要的职责便是运营这座云天城传送大阵。大阵之下就是冥穴,所以堂主还兼有守护冥穴之职。而苏琅反而是有自家人将外人送到了冥穴里,这是不可容忍的失职,简直可以说是监守自盗了。
苏琅心中冰凉。他想过王姝华密谋夺取翠玉宫那个内门弟子的肉身事发,被人抓住把柄。但他也想过这说穿了只是小事,有水德院院长金霖做后台,这件事肯定是压得住的。却没有想到王姝华如此大胆,竟然把那些翠玉宫弟子给送到了冥穴里!
冥穴和婴藏就是五行宗在云天城的最大的秘密。此是龙之逆鳞,触之则死。他顿时后悔当时没有把王姝华关在家里,反而是放她回王家肆意妄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放肆到这种地步。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后悔也已经迟了。
密令是昨日凌晨发出,而且水德院院长金霖赫然便是收令人之一。所以他在给金霖传信的时候,金霖显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只不过对他密而未宣罢了。他已彻底被五行宗上层放弃。
从五行宗的密令来看,宗主洪无极对他的惩戒只不过是剥夺堂主之职,对苏家也不过是收回传送阵,并没有要将他处死。
但他既然已经不再是云天堂的堂主了,那么自然也就不再受到五行宗的庇护。而且他如果死在这里,外面的人丝毫也不会知道。古家更不会自己揽下此事。
从现在开始,一切保命的稻草都已经断绝。他要独自为了生存一战了。
他也不算是毫无准备。毕竟,能准备的东西,他都准备了。只是相比守株待兔的古仲由,他要吃亏了很多,这是毫无疑问的。
气海中一股炽热的离火真气一腾,他的手心立刻冒出一团明亮夺目的火焰。苏琅猛然一跃,不退反进,一只炽热无比的火焰之爪,直接往古仲由当胸抓去。
到了这里,恐怕无论怎么逃跑都是无用的。对方既然将他骗到这里来,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与其自己在网罗中挣扎得半生不死,不如直面自己仇家,生死一搏!
古仲由的修为也是紫府一气,两人的境界在仲伯之间。他虽然没有胜算,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看到苏琅并未逃跑,反而直接来杀他,古仲由也是一怔,然后立刻将拂尘一扫。这拂尘犹如一只墨笔一般,扫过之处,空中犹如作画一般留下笔浓厚的灰色尘烟。这尘烟瞬间凝实,变成了厚重的花岗岩石块。
苏琅一抓而入,这些灰黑的巨大石块被他所触之处,皆是化为熔岩。他这一抓透过了石盾防御,直抓古仲由的胸口。
古仲由无奈,只得操起拂尘一档。苏琅大力击在拂尘上,一片暴烈的烈火闪过,古仲由往后倒飞而出,稳稳落在地上。他虽然胸前的红袍上染上了一片焦黑,脸色却丝毫未变。
“苏琅,何必非要作困兽之斗呢?”
两个黑色的身影在百步之外闪出,赫然又是两股强大的紫府威压铺面而来。
“好,你古家够绝!为了对付我区区一个苏琅,竟然古家三老全都出现了!”苏琅仰天而笑,将一枚血红的丹药丢入口中。
299 纯阳罡风锁天地,一愿灵丹断凡尘
古家老大、老二全身都是夜行衣的装束,连面孔都封闭了起来,只留下两个眼睛。古仲由的暴露是无可避免的,但古家另外二老也都是云天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如此之强的紫府威压,其中一人还是高达紫府四气的实力,另一人也有紫府二气。这样的境界在云天城之中,除了古家二老,再无其他的可能了。
他们也并非是想对苏琅隐瞒自己的身份,而是确保在意外有别人卷入,或者被留影玉简甚至是五行宗的悬目留下影像的时候,不会留下证据。
两人出现之后并没有说话。其中一人身形稍瘦,应是古家老二古仲缘,他极速移动位置,似乎要和古仲由以及另一人对苏琅组成包围之势。
剩下一人身体肥壮,犹如一尊胖佛一般,应是古家老大古仲法。此人静立不动,双手在胸前结印,念出一串玄奥秘咒。
随着他法咒出口,方圆数里之内,满地原本为一整块的花岗岩石之中,顿时传出一连串低沉如闷雷一般的闷响。接着地面上出现了无数的裂纹。一块碎石,有的巨大如山,有的小如拳头,在一阵噼噼啪啪猛烈的脆响之中,纷纷从地面上升了起来。
地面不复存在,完全坍塌变成了碎石巨坑。无数块形状各异的碎石悬浮在虚空中,有的形如巨锤,有的锋利如刀。苏琅脚下一空,便要坠落下去。但此时一团红火燃起,他稳稳站在火上。虽然烈焰升腾,却一点都伤不到他。
古仲由站在一块悬浮的巨岩之上,用手一指空中悬浮的另一块足有数人之高的一块巨岩,说:“去!”
此石霍然而动,速度之快简直不可思议。但苏琅神色木然。他只是静立在火上未动,右手凌空一掌。虚空中无中生有地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球,如流星一般,往那巨石撞去。
瞬息之间,火球与巨石迎头碰上,轰然一身爆响。那巨石被烧融为熔岩,就像焰火一样炸裂开来,火球也随之消失不见,空中顿时下起了一阵火花雨。
苏琅刚刚所吞之丹,名为“一愿断尘丹”。服用此丹时,可以立下一愿。立下愿后,他便已经失去了任何感情。心中既不会有任何喜悦,也不会有任何恐惧之感。
他全部的智力与法力,以及他的所有外物,都只用于实现他在服下此丹时所发之愿。至于此愿的内容是什么,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四名紫府相争,一对三的恶劣局面,苏琅也丝毫无有任何畏惧。但双方虽然都是研究对了对方多年,也没有把握清楚对方每一张底牌,所以都还未尽全力,犹在试探阶段。
“五行火遁,火球之术!”
随着苏琅法咒出口,空中噼噼啪啪爆出五六个人头大小明亮火球来,空气中充斥着焦灼的味道。这些火球一经出现,立刻如飞鸟一般,拖着长长的火尾,兵分两路,往古家老大和老二当头砸去。
果然如他所料,这些火球正要及对方之身,便忽然像是撞上了什么奇怪的屏障。并未当头粉碎,而是极速平摊开来,将那片无形的屏障都染得一片火红。
这火红色极速在空中蔓延,幽蓝的夜空之中,显现出一道足有方圆数里,笼罩了整个天地的一个巨大的球形屏障来。
屏障在极速旋转,带着苏琅的火球术的火焰,平铺在了这个巨大的球面上。
“纯阳罡风,封锁天地?”苏琅喃喃自语。他原本就预料他既然身陷此间,古氏就不会再给他脱逃的机会,果不其然。
古家非要利用婴藏之事将他诓来这冥穴诛杀,也就是为了此事密不外传。
只要苏琅凭借着对这冥穴的熟悉逃到外间,他们的计划也就失败了。
云天城毕竟不是法外之地。三名紫府上人公然行凶,无论如何都要给上上下下一个交代。他们又不是如木萝那样的树妖,事办完了尽可以拍屁股走人,回妖界去。
否则他们尽可以在云天城直接动手。以古氏三老的实力,对付没有了五行宗做为后台的苏家,也是足够碾压了。
所以古仲由一开始就在此地做了很多布置,主要就是为了这个纯阳罡风大阵。
纯阳罡风阵和普通的纯阳阵壁类似,都是以至刚至强的纯阳灵气来构筑阵壁。只不过此阵边缘的纯阳阵壁就如一团球形的烈风,始终处于极速的旋转之中。任何攻击或者是实物遇到了这极速旋转的纯阳灵气,都会瞬间被这股大风带走,均匀分布到整个球形的阵壁上去。
纯阳阵壁的防护之力本来就够强,除了暴力之外别无破解之道。加上这猛烈的旋转分摊了所有的攻击,想要单点突破又不可能了,几乎无懈可击。
但万事总是有失有得。此阵比简单的纯阳阵壁也有更多限制。
其中一点便是普通的纯阳阵壁只需要消耗纯阳真气便可设置而成,除非受到攻击,平时几乎没有损耗。而这个纯阳罡风却是时时刻刻都需要巨大的法力才能维持。一旦法力耗尽,此阵不用攻击也会自然消散。
古家老大、老二两人至少有一人拖在这里,能做的也就是维持这个纯阳罡风大阵了。一旦此二人法力耗尽得不到及时补充,这阵也无法维持下去。
苏琅暂时不知道古家老大和老二是何人在驱动此阵。但无论是一人还是两人驱动,这大阵绝对撑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而且纯阳罡风阵是无法区分敌我的。所以古仲由自身也无法出入。这将是囚笼困兽的对决!
苏琅依然站在火云上没有动,只是有三团人头大小的火焰在围绕他身体转动,随时准备防御乱石的攻击。既然明了对方的布置,他反而不用着急动手。只要等到大阵崩溃,再司机逃脱即可。
古仲由冷冷一笑,说:“苏堂主,我古家布下此阵完全是为你好。你若是道殒在这里无人知道,古苏两家将来还可以和平相处。你若是冲出了冥穴,云天城古苏两家难免一场火并。到时候苏家必定片瓦无存。”
古仲由所说不错。苏琅脱阵而逃,也不可能摆脱三名紫府上人的追杀。而且云天城中必引发一场血战,苏家老少必遭血洗。只是那时候双方都不好收场罢了。
但苏琅和古家这种传承万年的家族不同。对他来说,有他便有家。无他,家有何用,灭了就灭了。更何况他已经服下一愿断尘丹,任何交涉也不再起作用了。
“哼,你真以为在我的布置之下,还能撑过半个时辰?”古仲由冷冷一哼,长袖飘起,手中拂尘在空中划出一个浩然大气的符咒。
一股灰雾在这符咒之中喷薄而出,所到之处,无论是尘埃还是空气,全部化为顽石。
这些物体的形状和大小并未改变,只是质地化石,看起来就是空气变成了一堆石屑的尘埃。但恐怖的是,这股灰雾若是沾到了人,人体也会极速石化,变成一个石人。
苏琅张口一吐,一股火云被他喷吐而出。烈焰如洪水卷来,和那股灰雾对冲在一起,一时之间竟然相持不下。
五行之中,金木水土皆是有实有体,遇到古仲由的化石气都会被石化。唯独火是有实无体,却是无可石化的。
烈焰横天,连化石气都被炙烤变红了。此物本不可燃,但是高温灼烧之下,也变成了一团如火红云,丧失了石化之力。
古仲由哈哈一笑,把石化拂尘往空中一丢。那物失去了他的催动,却并未坠落,反而悬在空中,灰光大盛,源源不断的石化气从哪灰光之中喷涌而出。
“别忘了,你我可是一对三的对决。你对付的并非是我一人。”
苏琅也明白了。古家二老虽然在纯阳罡风阵外无法进入,但纯阳阵壁只能阻碍五行实物,对真气的流动却并无阻碍。因此古家二老完全可以分出一人来,隔空催动阵中的法宝。
石化气源源不断,他的炎阳真火也必须时时不断,才可以继续维持。否则这石化气及身,他也就变成一尊石像了。
他若是猛然加大炎阳真火,试图一次性将古仲由烧死,对方也会猛然加大催动法宝的力度,结果还是相持。
这就变成了消耗之战。但对方三人耗他一人,他要持续耗上半个时辰,恐怕很难很难。
此时机会已至,古仲由杀意大起。他脸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手指微微掐动,体内真气一运。
顿时空中无数的巨石轰然而动,紧靠在了一起。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巨力,就像捏泥一样,将这些巨大的石块轰隆隆噼噼啪啪地捏成了一个数十丈高的巨大的石人。
这石人的脸孔竟然和古仲由极为相似。
他家老大以紫府四气之力催动纯阳罡风阵,而老二则在外催动他的法宝化石拂尘,他本人便空闲了出来。而苏琅还在和老二互耗法力对抗,根本就腾不出手。
石巨人伸出一双大手,双手往空中一拍,就和用手打蚊子一样。如此大力之下,非把苏琅拍成肉酱不可!
300 炎阳金凤涅槃,红莲烈火焚身
苏琅面不改色,空中喷吐的炎阳真火丝毫不减,空中白光一闪,一只巴掌大小的火红金凤,出现在了在了他头顶半空之中,然后极速变大。一刹那之间,已经变成了长达数十丈的一头巨凤,个头和那石巨人相比,丝毫不占下风。
此凤浑身泛着纯金的光泽,毛羽华丽,精致无匹,身周红云弥漫,双眼明如烈日,只是出现,便有一股炙热的风浪汹涌而来。
炎阳金凤,正是苏琅的本命法宝。
那巨大的石人双手一拍,刚好炎阳金凤也张开双爪。金爪如钩,火云缭绕,一把便抓住了石人的两只巨大的手掌。爪尖所触之处,那些巨石犹如蜡一般融化。然后金凤两爪一抠,只听前后轰然两声巨响,两只巨大的手掌碎裂崩飞。
“岂有此理,他居然还有余力催动金凤?”古仲由也是吃了一惊。虽然是设下陷阱守株待兔,他也深知要诛杀一名紫府修士并没有那么容易。只是这事似乎比他预计的要更难了一点。
在他意念催动之下,空中无数碎石继续组合。石巨人的一双手掌虽然碎裂了,但又立刻被其他的碎石填补上。只要他的法力不绝,这石人也不可能崩溃。
炎阳金凤对天发出一声凄厉咆哮,这声音可不受纯阳罡风的阻挡,直冲而出。天地宛如一匹丝绸,而这尖啸就如天地撕裂发出的锐响。这无差别攻击立刻传导到了整个冥穴。
古家二老虽然在阵外,也受了这意外沉重的一击,都感觉心神猛烈一荡。好在两人修为都比苏琅要高,都守住了识海未倾覆。只是双耳受创,流出血来,包括古仲由在内,三人听觉都已经消失。
“他哪来这么多法力去催动金凤?”古仲由在阵中传音。这时炎阳金凤与他的石人大战在一起。他竟然有吃力之感。而石化拂尘和苏琅的炎阳真火依然在硬拼。这让他极不理解。他和苏琅都是紫府一气,应当势均力敌才对。
“困兽犹斗而已。他正在焚烧气海,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逃出去!”古家老大传音回复。他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心头隐隐有了一些不详之感。
此战的结局毋庸置疑,古仲由早就在乾坤宝盘之中算定了一切。
本来是他拉木萝部树妖来对付翠玉宫弟子的局面。但苏家云天堂卷入之后,形势变得复杂了。
他天才般地利用这个时机,把七年前诛杀树皇木野时获得的冥路婴藏的宝图拿了出来贡献给五行宗。
再加上他的耳目掌握的王姝华将外人送入冥穴的铁证递交给五行宗上层,终于让五行宗的高层对苏家彻底失去了信任。
如果能拿下苏琅,他古家便可获得传送阵的控制权,乘机直接掌控云天城。他千算万算,绝不会败在这种必胜之仗上!
乾坤宝盘在有很多未知因素的形势之下,推算的结果是难以确保可靠的。但在冥穴中如此与世隔绝的地方,又是他们三名紫府围攻苏琅一人,这么简单的形势,绝没有理由推算错误。
只有苏琅死了,他们才可以安心掌控云天城,五行宗也才会真心相信他们掌控局面的能力。
等云天城古家正式成了五行宗的云天堂,在面对翠玉宫连萍这个大敌的时候,就多了太多的筹码了。
乾坤宝盘当然没有算错。苏琅必死无疑。他从吞下一愿断尘丹开始,便没有打算再活了。只是一个紫府上人拼死一搏的后果,即便是用乾坤宝盘推算,也只能当做一个变数。
古仲由倒是考虑过苏琅可能会自爆,因此专门准备了防止对方自爆的法宝。
但苏琅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只是不紧不徐地催动不断燃烧自己的气海,浑身的真气几乎都化成了实质,在空中燃烧,却始终没有自爆。
金凤原本的金黄色也渐渐地正在变红。连同和金凤恶战不休的石巨人,也在不断地变热发光,很多部分已经变成一一滩一滩的熔岩。
不但如此,纯阳罡风阵的阵壁也在不断地变红。恶战之中,难免有炎阳真火或者是滚烫的熔岩落在阵壁上,这时便会迅速被阵壁卷走。
但整个球形的纯阳罡风阵的范围内,温度正在不断升高。
古仲由忽然明白为什么苏琅愿意如此对耗法力了。他的炎阳真火,在喷吐出来之后,这些烈焰并有任何损耗,全部被封闭在纯阳罡风阵之中。他召唤出来的金凤也是如此。
而古仲由催动石人所耗的法力,流逝便是流逝了,并无任何残余,无法积蓄力量。
反而是这个大阵,成了聚集炎阳烈火的容器!
从外面看,冥穴之中仿佛出现了一轮太阳。这是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球体,其中有无穷的烈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但是所有的火焰,都被封闭在一股纯阳罡风之中。
古家老大和老二想放开此阵也来不及了。这个巨大的球形空间充满了烈火,一旦放开,不亚于一枚超级火弹。在这里爆裂开来,它会将头顶的传送大阵炸上天去。就算古家二老侥幸不死,损失惨重的五行宗也饶不了他们。
如果强行坚持下去,以他们二人的实力全力催动纯阳罡风,加上此地的地利,苏琅即便自爆也是冲不破的。这也是他们如此自信在这里布下此阵围困苏琅的原因。
只不过这样一来,同样围困在阵中的古仲由可就死定了。
“不好,”古家老大古仲法忽然醒悟,“姓苏的一开始就打算和老三同归于尽!”
这便是苏琅在吞下一愿断尘丹时的想法。以古家的实力,他根本无力改变苏家败落的结局。他更没有兴趣让苏家子弟做为被古家驱使的奴仆而存活下去。但我既然注定要被你灭,你古家也必须承受因此而导致的损失!
古家三老,他若能杀掉一人,便可削弱古家几乎三分之一的实力。他所发唯一之愿,便是诛杀古仲由!
古仲由在大阵之中看得更加清楚明白。恶战之后,巨大的石人和金凤都消失了。石巨人变成了熔岩,熔岩就像一团金色的流水,被罡风卷动,在空中如焰火一般璀璨爆发,蒸发,化为无数满天乱溅极高温度的灵子。
金凤自燃,涅槃成灰,化成了在这阵中依然不断舞动的那种恐怖的红云,如一片片红色丝绸一般在空中飘动,所遇一切,皆化为气体,丝毫不存。天地仿佛重归浑沌,只是这浑沌是一团红色的烈火,在扭曲的空间之中不断混合,搅动,再无一物有实体存在。
除了苏琅与古仲由二人。两人毕竟是紫府修士,即便在这一团巨大的火焰之中,也依然存在着人形。
苏琅在这团火焰的中心。他身上的衣袍早已燃烧成灰烬。但他浑身的肌肉、血管、内脏、和骨骼都依然存在。只是每一片肉,如今都浸泡在一团如熔融的铁汁一般的明亮的离火真气中。浑身就像碳炉中燃烧的木炭,不断放出光和热,又聚集在这片大阵的天地中,使得天地之间的温度不断升高。
在如此高温的烈火之下,他的五感早已丧失,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唯独剩下的就是心中一缕执念,将自己彻底燃烧,和古仲由同归于尽!
古仲由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身上穿上了一件白色的盔甲。这身寒冰铠甲是他专门为了对付苏琅的离火真气而准备的。只不过它原本只用来对付瞬间的离火攻击。现在这种持续的炙烤,却不能承受得了。
寒冰铠甲上的寒气正在化成一缕一缕的白色细丝,消散在满天的烈火之中。按这个速度,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便要灰飞烟灭了。
但古仲由冷冷一笑,半刻时间,足够了。
“苏琅,你一心想拉我死,只可惜,你没想到我准备了这套寒冰剑甲。会死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他现在施展任何神通,都会被苏琅满天乱舞的离火真气焚烧为灰烬。唯独这套寒冰剑甲不会。一剑一甲,虽然只是普通的玄铁打造,但其中融合了万年寒霜。
此物是一次性的法器,平时只能放在时光流逝都停止的仙荷之中。一旦拿出,就如同冰块放在了阳光之下,寒气散失,就会变成普通的玄铁剑甲。
但在寒气散失完之前,古仲由却可以在这烈火中自由行动。
下一个瞬间,他已经来到了苏琅面前。虽然穿着寒冰铠甲,猛烈的热浪还是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无法呼吸。
苏琅的肉身虽然已经完全变成了离火之体,但依然需要最基础的气息循环。他的一切法力依然从气海中出,在经过正经奇脉,流转周天,最后回到气海。
“去死吧!”古仲由一声怒吼,将手中的寒冰玄铁剑往对方的心脏位置一刺而入!
心脏是血脉聚集之处,也是魂窍居所。一剑透穿,灵肉分离,他苏琅就是执念再强,也只能分崩离析,转世而去了!
但此时苏琅犹如铁水一般明亮泛着火红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一股如血一般滚烫粘稠的物质从他胸口剑伤处喷出。古仲由迅速弃了剑,往后一躲,但依然沾了一点在手指尖。
这一剑入体,他感觉到苏琅的那一股强烈的杀他的执念,立刻随风而散了。
整个大阵如同一个火炉。炉下柴薪已尽,立刻便沉暗了下来。而苏琅的肉身,竟然瞬间化为一堆白色的骨灰,如雪花一样飘在空中。
苏琅终于死了,古仲由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这时他忽然感到指尖一阵犹如触火的剧痛。他再低头看的时候,指尖竟然有鲜红色的火苗四散喷出,犹如一朵朵红色的莲花爆体而出,沿着他的胳膊不断蔓延!
301 古老道断臂延死,黄女仙捷足先登
奇怪的是寒冰铠甲尚未完全融化,通体的寒气依然围绕着他。但这火苗完全无视了寒气的存在,就这样在从他的指尖到手掌,然后是小臂,一朵一朵爆发出来。
仿佛他的胳膊中充满了火药。这火根本不是从外焚体,而是从他的肉身之中自然爆发出来。
古仲由内心一震,尝试催动体内真气流转去将这股火焰逐出体外。结果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没有任何作用。
这股火不惧寒冷,无需空气,专门克火的冰寒之气也无法压制,简直是无视一切的存在!
古仲由大为恐惧。难道这是苏琅临时之前留下的什么诅咒不成?他也是毫不犹豫,左手从身上抽出一把利刃,一剑斩去。顿时自己的右手小臂已然离体。
那截断臂掉落之后,依然兀自燃烧,宛如朵朵红色莲花绽放。不一会儿,通体都爆出火苗,很快燃为白色的灰烬。
即便没有了小臂,古仲由斩去小臂之后留下的幻肢之上,这火焰的灼痛竟然丝毫未减。他仔细一看,红莲般的火焰依然存在,竟然在他斩掉断臂之后留下的空荡荡的虚空之中燃烧。只是这火暗淡了许多,肉眼几乎不可见。
古仲由大为恐惧,挥剑又打算把整个右臂直接连根砍断。
“别白费劲了。”
古仲法已经撤掉了纯阳罡风阵。方圆数里之内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满天的灰烬就如下雪一般,在地上沉积起来,很快有了一尺来厚。
他迅速拿出一张金色的符箓,将古仲由的一滴鲜血滴在符箓上。顿时这符箓上金光大作,古仲法趁势把符箓往他的残臂上一贴。
“这是红莲业火。魂肉同燃,业力不尽,业火不绝。这是我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一张阻业符,但也只能暂时阻止业火蔓延而已。而且阻碍越久,将来业火爆发,也威力更大。”
红莲业火并非这现世中的五行之火,而是业力所化。传说恶人堕入地狱道之后,便要在冥界之中受尽这红莲业火炙烤的折磨。只有所有业消磨殆尽,才能燃尽。
也不知道苏琅用了什么秘术,竟然在人界之中,便点燃了自己身上的业火。
他一边焚烧气海,将整个纯阳罡风阵烧得滚烫,一边将自己的业火点燃。古仲由若是不来杀他,必然被炎阳烈火烧死。如果古仲由前来杀他,则沾染恶业,点燃永不灭绝的红莲业火。
古家逆天而行,巧取豪夺,恶业满盈,这火岂是轻易能燃尽的。
他虽然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却也给古仲由设置好了必杀之局。
古仲由感觉那断去实体的幻肢上,火焰带来的剧烈灼痛依然存在。阻业符一贴,这火并未完全停止蔓延,只是蔓延速度的大大延缓了。而且这业火之力的增长并未延缓,只是在这原处不断聚集。
这焚烧魂体的带来的剧痛依然在缓慢地变强,而且不知道要如何摆脱了。
古仲由眉头一皱,强行将这剧痛忍住,将袖子一拉,把若有若无的火焰遮掩了,展眉笑道:“我古氏从来逆天而行,铤而走险,连当下都从未安稳,又管什么将来!”
古家老大和老二都把夜行衣撤了。三人一齐在冥穴之中疾行。不一会儿到了另一处岩山之上。水德院长老邢自明正盘坐在那闭目养神。听到有人来了,他微微睁开双目。
“竟然花了这么久?”
“你以为容易?”古仲由将一枚玉简丢了过去。这玉简之中含有苏琅一缕若有若无的暗淡魂息,显然此人已死。
这是暗面上的交易。到底是让古家来掌控云天城还是他们另外扶植一家,这两股意见在五行宗上层从未统一过。如今有了苏琅死在古家手下的这个信息,五行宗也就不得不做出偏向古家的选择了。
古家的优势是在云天城实力强大,足以掌控局面震慑宵小,尤其可以阻止翠玉宫连氏,甚至是云王的势力渗透。
古家的弱点是在五行宗上层的背景极为薄弱。尤其他们诛杀苏琅,自然会得罪水德院长老金霖。
为此古家必须全力抓住邢自明的支持这根稻草。所以他们许诺三老一齐来协助邢自明发掘婴藏,而且分文不取。
也就是说,做为开藏者,明面上他们每人可以挑选一件宝物。但是这些宝物暗地里,将全部归邢自明所有。
但虽然是面对他们极力要巴结的水德院长老邢自明,胖墩墩的老大古仲法也是双手负在身后,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邢长老还等什么,赶紧打开玄关禁制吧。”
此时古仲由已经是五行宗的客卿长老。有了他与邢自明一同进入婴藏,也就满足了五行宗要求的至少有两名长老同时进入的要求。
邢自明得意一笑。四名紫府一同开藏,这下总应该万无一失了。最关键是一切好处他照单全收,还立下了数百年来无数前辈未竟之功!
四人围成一圈,盘坐在一块巨大的花岗岩上。不一会儿,灵机涌动,一圈繁复符咒的图样,以白色灵光泛出。
但这时,古仲由呵呵一笑,对邢自明说:“邢长老竟然这么性急。我们古氏三老还没有到,你就先进去过了?”
邢自明这时候也是双眉竖起,怒道:“岂有此理!婴藏之图除了你们之外,只有我和苏琅二人看过,苏琅看的还是假图。为什么这传送阵上灵机残余还在,明明是个把时辰之内有人使用过。难道有人捷足先登?”
古家老大也是不客气地将眼一横,说:“我古家要捷足先登,还用得着等今天?”
古仲由心中也是猛然一惊。他原本以为邢自明急不可耐,已经私自去婴藏中看过了,没想到邢自明断然否认,而且显得比他们还要意外。难道就这么巧,这么多年没有人动的婴藏,偏偏他们一来就有人抢先?
古仲由仔细思索了一番。地图他确实是给邢自明和苏琅看过。但是这两人都没有复制。如此复杂的禁制之徒,想要过目不忘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绝不会是从这边漏走的消息。
但从古家这边也毫无可能。这图一向是老大古仲法亲自掌握,连他也是最近才能拿到手中一览,老二甚至都没见过这张图。
“邢长老切勿多心!”古仲由想到一事,心中的担忧烟消云散,“这婴藏的出入口都是这同一个传送阵。这阵上残余的灵机明显是有入没出。既然有人先进去了,我们四名紫府在此,有何惧?尽管进去会会。”
被他这么一说,邢自明也稍稍安心下来。他心中也是好奇心大起:“好!就让老夫看看这是何方神圣,他又是如何找到这婴藏入口的!”
邢自明当然想不到,抢先进入冥穴的就是黄泉。黄泉占了王姝华为分身,还有勾诛、第十九、黄璐一共四人。木头、木飞和钟斗还在冥穴第三层,来不及赶过来了。
这四人从王家别馆出发,奔饿不死湖边的花岗岩石山而来。其实这一行人境界最高的也就是夺舍了王姝华的黄泉,也只有虚丹二色。剩下的勾诛等人都是筑基弟子。要闯进五行宗的重重防守的婴藏,黄泉心中还是很虚的。
没想到五行宗在饿不死湖面和湖底到处布置了巡夜鬼和悬目,戒备森严。偏偏旁边的荒山野岭之上毫无戒备,她轻松就找到了往日开启过的玄关传送阵。那时邢自明尚未到来,她开启禁制便把众人都传送进去了。
勾诛只觉得眼前一花,身形一晃,再看清楚的时候,已经和另外三人一起,站在一间百步见方的古朴石室之中。
这石室几乎完全封闭,只有一个圆形的出口,足可供五六人并排出入。出口上是一层不透明的光幕,泛出青色灵光。但不一会,青转白,没多久,白色又转黑,黑又转红,始终如此,在青、黄、红、白、黑五色之间随机变幻。
“这是什么?”勾诛略有失望。这石室虽然大,他一扫过却发现,简直是一无所有。
“是五行囚妖门。”黄泉强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淡然一笑。过了五百年,这一切依然未动,显然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五行宗这帮白痴,竟然花了五百年,还没有找到这里来!
302 先行者沿途挖坑,后来人按图打怪
“可这一无所有。”勾诛情不自禁想起了悬水湖下的阵皇陵。当时他也是满怀希望闯进去,结果里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难道所有玄门老道丢下的洞窟都是如此穷得掉渣?
“笨!”黄璐瞪了他一眼,“这才到大门口。”
黄泉走在最前面,眼看五行囚妖门的灵光颜色变成青色,她正要一步迈入,忽然想起了一点什么,停了下来。
五行囚妖门中囚有五头化形妖,每一头都有紫府修士的实力。只不过这些化形妖早已死亡,自然也没有了灵智。只剩下兽身躯壳还在,被制作成了傀儡。所以除了实力强如紫府之外,比妖兽并没有什么不同。
任何人走入这门中,不管门上灵光颜色如何,都会被困在一个封闭空间中,和这五妖兽之一一对一决斗。只有制服此兽,才能通过这道关口。
当年秦尊阳进入的时候,入内诛杀了一头树妖傀儡。然后黄泉修改了禁制,使得只要乘着青色灵光泛出的时候,进入便会碰到那条树妖傀儡被诛杀之后出现的通路,无需再斗一头紫府妖兽了。
但这一回进入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从她心中浮起。她冷冷一哼,暗想:“五行宗那帮蠢货,都说这婴藏是秦尊阳发现的。他们也不想想,以他那跛脚猫一般的阵术,能那么短时间破开这么多禁制?
“现在死鬼早就升天了,五行宗也还没找到这里来,这婴藏岂不是我一个人独有了?不过当年秦尊阳把我画的禁制图拿去复制了好几份。干脆我来把这禁制改一改。要是这死鬼想回来,有得他好看!”
她情不自禁嘿嘿一笑,嘴唇翘起,双手结印,一股离火真气盘绕而出,就如一条游动的火蛇一般,往五行囚妖门撞去。
“你要做什么?”勾诛看出她眼神中的狡黠之色,总感觉她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帮你开门啊。”黄泉一边操控术法,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
那火蛇在光幕上盘旋徘徊,如有灵性。它并未直接往里冲去,而是静等光幕的颜色变成红色,便忽然一吸。
红色的光幕立刻变得极为暗淡。可惜幕后依然是模糊不堪,勾诛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反而是那红色的火蛇扩大了几分。
不多时光幕变成青色,火蛇又是一吐一吸,竟然将这青色光幕变成了火红,自身却变成了绿莹莹的颜色了。然后它静静等待,直到已经暗淡了的那红色光幕出现,它便欢叫一声,一头栽了进去。结果整个红色的光幕被换成了青色。
勾诛虽然是眼阵境界,但眼看着这石室和光幕,除了光幕上有一片模糊不堪的灵光波动之外,他却没看出一点玄机来。这元婴真人布置的结阵大巧若拙,看似简单无比,实际奥妙无穷。
就在黄泉的火蛇碰到光幕的一瞬间,他才猛然感觉一片天地开了一条狭缝,里面无穷的玄机方才暴露出万千分之一。
“别听她瞎扯,”黄璐笑着说,“她不是在开门,而是在修改禁制。原本只要青光出现,我们就可以安全进入。如今被换成了红色。”
黄泉虽然被拆穿,但并没有和两个小辈计较。将手一挥,说:“你们都随我一起进。”她眼见五行囚妖门上的光幕变为红色,立刻跨步而入。黄璐、勾诛和第十九也赶紧跟上了。
走过这光幕的一瞬间,勾诛才发现怪不得他始终觉得看不穿着光幕之后的景象。原来这背后真的是一无所有,就是和这石室四壁其他地方一样的一赌石墙而已。
但黄泉眼看撞到石墙,也安然步入。她的身体竟然如同虚化了一般,直接穿石而入了。
勾诛也只能硬着头皮一闯而入。果然那石墙对他而言毫无阻碍,只是他眼前马上被黑暗吞没,立刻又显现出来另一番场景。
“居然是一方离界!”
修士想要割裂空间,于现世之外开辟离界,至少要达到金丹的境界,但并非达到金丹即可。
五行宗的修士都是精研五行之有实之物,对虚空遁术并不在行。必须是有灵源宗或者阴阳宗的虚空遁术传承,又深谙这空间法则的金丹以上大能,才有可能做到。
勾诛眼前所见,是黑暗虚空之中的一条石阶通道。石阶的尽头是一缕光芒,似乎通往这虚空外域。石阶悬浮在空中,上下四方都是漆黑的虚空。但这虚空中非空无一物。
一共四个如气泡一样的晦暗黑球,在虚空中忽远忽近地飘动。远看只有葡萄大小,但渐渐漂近之后,竟然变得巨大无边,几乎遮蔽了一半的天空。
勾诛抬头看去,那黑色球体之中也是一片虚空。一片巨大如黑云一般的物体,在那球体之中游动。与他们越来越近。
直到他看到一双幽蓝眼球,才发现竟然是一条不知究竟多长的巨大黑鱼,似乎从虚空之中直冲他们而来。
这空间太过广大,那鱼也太大了,勾诛只觉得分不清天涯咫尺。只见那大鱼将口一张,无数寒光凛冽的长牙如丛林一般咧嘴而出。伴随着一声长啸,往他们头顶直扑而来。
勾诛差点就拔腿而逃。只是这里除了这条阶梯之外,再也没有路走。黄泉安然笑道:
“小子别怕,这五个妖傀囚在这里,每个都在一方独立的空间内。我们这里所见只不过是虚影罢了。”
果然那巨嘴吞来,勾诛看到了巨鱼口中的古怪长舌和血红喉咙,他们却是一穿而过,没有丝毫影响。
那石阶的终点,是一条光芒四射的空间裂缝,竖立在那尽头。
就在他们走后一段时间,玄关的传送阵再次被发动。白光闪过之后,四名衣锦戴冠的老者现出身影来。他们正是水德院长老邢自明,和古家三老,一共四名紫府修士。
古家老大古仲法走在最前,他却没有贸然进入光幕,而是袖手旁观了一会。这光幕虽然看似无比简单,但是以他的紫府四气巅峰境界的目力望去,光幕上的灵机依然是一团晦涩。他不由得叹息一声,说:“不知何时能达到如此境界!”
古仲由在后边笑道:“大哥年不过百岁,便已经到了紫府四气。从今而后,这传送阵又到了我家手上,资源足可翻番。大哥是一家之首,何愁将来不得长生?我等还有赖大哥飞升之后照拂一二。”
古仲法回头一瞥老三,说:“此事你确实出了大力。我若能有飞升之机,必设法帮你将那红莲业火除了。”说完眼前光幕已经逐渐变为青色。四人身形一闪,先后穿了过去。
古仲由穿过这光幕之后,却感觉脚下一空。低头一看,他竟然已经悬浮在虚空之中。
这让他心惊不已。要知道他所见的地图上,进来之后,他应该见到一条通往内域的石阶才对。但这里一片漆黑,空空如也。除了眼前天顶不知远近的地方,有两点星光之外,简直一无所有。
难道这地图有假?七年之前那一场血战,竟然得来一张假图?
还是这里的禁制,竟然被先进来的人给修改过了?
古仲由立刻就否定了后者。要知道就是见过地图的古仲法,紫府四气修士,面对着光幕上的禁制也看不出来玄机。若是有人能进来改动禁制,除非是一名金丹级别的阵术大师才行!但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这么巧,跑到这里来。
整个东胜神洲,明面上的金丹真人也不过二十来人。五行宗也只有三名金丹修士。再要精通阵术,那恐怕无限接近于零了。
他当然想不到,当年和秦尊阳一起探过这座婴藏,又亲手绘制了这张地图的人,这次会刚好抢在他的前面!
他所能想到的就是,那地图可能是真,但是秦尊阳这个奸诈之徒,很可能在上面做了一些他自己能记忆的修改。这样别人如果得到了这张地图,又不知道他的修改,就会掉入陷阱无法利用了。
他忽然抬头一看。之前不知远近的那两点星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面前,竟然是一双幽蓝的眼睛。双目之下,一张巨嘴裂开,无数的锋利长牙,宛如无中生有一般出现在虚空中。
“北溟游鲲!”古仲由豁然惊觉,将全身法力猛然一提。
303 古仲由恶斗游鲲,韩慕水计陷木萝
也就是古氏弟子都是学识渊博,否则北溟游鲲这种罕见的妖兽,就是整个东胜神洲也没几个人见过真身。古仲由虽然是没见过真物,但在玉简中见过影像。
好在他所见这一头明显还只是幼鲲。而且幼年便被人捕猎,制作成了傀儡。从此便只能停留在化形妖的级别了。
要是一头成体,即是大妖,至少也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级别。古仲由这一次可是有来无回了。
那地图上只标明了五行囚妖门为青色的时候即可安全进入。其他颜色的时候都会被传送入空间中遇到化形妖傀。至于具体是何种化形妖却并未提及。
此门是最多只能一次进入五人,每个人都会被传送到不同的空间中,注定要一对一与妖傀对战一场。如果失败,那肉身就会永久留在这里,成为婴藏灵机的一部分。
古仲由刚与苏琅大战一场,现在还带着疲意。但大敌已经到了眼前,他也是强打精神,用仅存的左手掏出一把小碎石,往空中一丢。
他虽然只有一只手了,但魂体并无缺失。因此右手与虚空之中魂体之手一起结印即可。
只是法力一动,他便感觉自身业力又重了几分。那被拘束在虚无右臂上的红莲业火也更加旺盛了。
他丢出的碎石看似不过豌豆大小,到了虚空之中却是极速变大,化成每块数十丈高的巨大石块,往那极速冲来的北溟游鲲对撞而去,发出轰然巨响。
……
在冥穴的第三层中,木萝从水中站了起来。这个石穴深处连着一片地下的大海。海水涌来,灌入石洞中,将她头顶淹没,发出潮涌之声。
虽然大浪压顶,木萝看似娇弱的身躯却是丝毫不动。潮水洗来,将她肉身新生之后蜕下的残骸一冲而尽,露出崭新的肌肤。
心中意念一转,她已经穿上了一身墨绿色短衣劲装。她这身墨绿装束不是带在仙荷里的,而是一种绿色叶丝瞬间结成。浪花打在衣上一点也不沾,如水珠落在荷叶上一般滚落。
和人类用仙荷储物不同,树妖一般不依赖外物,所以也不携带仙荷。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大多是从肉身上生长而出。
但这次到人界,她倒是开始喜欢这些人类的所用的外物了。手上这把一尺长的木柄短剑,原本只不过云天城中普通铁匠打造的凡铁,现在她却觉得越来越趁手了。原来还可以用此物杀人,自己的肉身都不用沾上鲜血。
她把自己血淬在短剑上。这凡铁之剑也透出一丝碧色寒光,比原来坚韧了不少。进入这洞穴之后她把这剑插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如今又拔了出来。杀一个肮脏的老道,还是用剑比较好,她不喜欢弄脏了自己的手。
她的双目已然毁弃,原本所见的现世色彩将是永远也见不着了。
但她也因祸得福得了这一双炎阳火眼。这眼中所见虽然只有明亮与黑暗之分,对温血生物的视觉却是敏锐了百倍,反而部分地弥补了她神识上的弱点。
现在即便是绝对黑暗之中,她也能看清树皇之子那如同一团火般明亮的身形。就如一张纯黑的纸上,被丹青高手寥寥几笔点出了一个火红明亮的人形。这人虽然并非高大威猛,却也别有一番刚毅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树皇血脉的先天加成,这身影在她眼中格外鲜明,仿佛要直刻入心一般。
据说普通的树妖见到树皇血脉都会不由自主地跪拜。这当然是一种传说而已。如果不是以身触血,她都不会感觉到对方身体中的血脉信息。
即便感觉到了,她高傲的黎山血脉也不会对树皇跪拜的。自古只有树皇追求黎山一脉的女子,哪有她倒过来跪倒的说法。
她奇怪的是那个一身脏兮兮散发着臭味的老者。在她的热视中,此人竟然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甚至比冥穴中的乱石的黑色还要更暗几分。这也就是之前她在木头的背上,为什么看见了三个巡夜鬼,却没有看见此人。
“这是什么秘术?“木萝暗想。一股冰寒之气顺风飘来,她就立刻明白了。她的热视并没有错,但这人一身的冰寒真气,温度极低,在她眼中也就变成了一团黑影。
这时水寒道人正在用冰熊爪攻击木头的树盾。看到那老妖终于出现,他直接放弃了努力,把木头丢到了一边。木头真的就像是木头一样,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不省人事。
他眼前是一个窈窕的暗影,犹如一棵亭亭玉立的树一般,立在黑暗的岩石背景之上。玄阴之风吹过,她丝毫未动,只有一头如丝绦般的长发随风而飘。但这暗影之中,有一双红色的火眼,如两块烧红的木炭,在黑暗的背景里烁烁发光。
“炎阳火眼!“
对水寒老道来说,木头的树核根本没用。眼前这个三千年的老妖才是他救命的稻草。
修行之路,人一妖十鬼百。人若是活到三百岁,至少也是金丹真人。妖的寿元是人的十倍,修行的难度也大上十倍。但树妖的寿元更长,修行也更难。所以对方到底有何等境界,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此妖身受重伤这是无疑的。他以神识扫过,此妖现在的实力大约是虚丹四色左右,在他之下。其实无所谓了,就算对方实力高出他一点,他也会拼死去搏这一把。反正不搏,他也是坐着等死了。
原本施展光阴寸生之术,她完全可以将势力恢复到紫府之上。但她没时间再等了。再等下去,树皇之子的性命飞折在这老道手里不可。虽然树皇之子必须死,但他必须死得其所。
她不得不强行终止了光阴寸生之术。以后她的实力还会逐渐恢复直到府苑,但就不是这一两天的功夫了。
水寒老道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希望,终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十多年未使用过的乌黑残牙。
“老夫五行宗弃徒韩慕水,不知这位道友何处来?”
“死个明白吧,我乃妖界树族木萝部之主,死在我手上,也算你不枉这百年修为!”
水寒道也是吃了一惊。三千年的树妖放在妖界也绝不是等闲之辈。但他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一位树妖部落之主。
要换了平时,他还真不敢杀。妖界部落都是极为记仇。他杀掉一名部落酋长,这部落的继任者如果不杀他复仇,根本无以服众。但现在倒是无所谓了。反正没有千年树核不能延寿,他也是个死。
木萝倒是没有和他客气,手上一晃,已经多了一柄一尺来长的碧光闪烁的短剑,接着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残影,直杀过来。
她的境界虽然恢复不够,但肉身的强悍犹在。尤其是她速度如风,相比虚丹四色的高出不知道多少重小境界。
管你境界多高,我只要一剑捅死你,便完事了。
但她行到半途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水寒道脸上一阵冷笑,然后往旁边密布的乱石林中一跃,这人就消失不见了。他完全消失在黑暗的乱石背景里了。
他早就认出了木萝的炎阳火眼。
韩慕水不但能释放出冰寒的水寒真气,而且还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温度。当他的体温与这些乱石的温度完全相同,在对方的眼中,他自然也就和消失一样了。
“哼!看不见你,我便杀不了了?”
一般的人修若是碰到这种情况,就在开阔处等待对方出现即可。毕竟水寒道人隐藏在乱石中,他又不可能一直一动不动地呆下去。只要他一动出招,总是无可避免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那时候再一击必杀即可。
但木萝反而是一闪身,自己追进了乱石丛林之中。她从来都是追得别人到处逃亡,从未自己踌躇不前过。
“有种你就一直龟缩在石头缝里!”木萝浑身杀气,双目放出红光,径直朝着韩慕水消失的地方走去。
她虽然神识不如同样境界的人修,但是只要距离足够近,她总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了。如果韩慕水试图改变藏身之地,身体一动她也必然能发觉。
只不过这一片地方真是乱石嶙峋,高低不平。而且所有的岩石温度都是一样,在她眼中也就是黑茫茫的一片,对她极为不利。
很快她便走到了韩慕水消失之处。韩慕水显然刻意掩蔽了自己的气息。但这是无法持久的,他迟早都要暴露出来。
这时候,她忽然听到头顶呼啦啦一响。抬头看时,暗淡的天幕下,韩慕水的衣袍一张,就如一只漆黑的巨大蝙蝠,正从她头顶直扑而下。
她手中短剑一抖,剑尖直指对方的眉心。正要往上冲天一刺,她却听见噗地一声。韩慕水张口一吐,顿时无数冰寒无比的无根寒水的水滴,如雨一般劈头落下!
304 血炼碧沙磨乱石,冰凝白熊爆惊天
韩慕水再次动用无根寒水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水非同一般,极其冰寒。所到之处吸走一切热量,万物冻结。而树妖之类凭借的是一身气血之力。只要血液被冻住,那就是再有本事也使不出来了。
眼看那名为木萝的千年树妖就要被寒水冻住,她却并未惊慌,也是将口一张,吐出一枚碧绿如翡翠的球体。
那些寒水凛冽逼人,她一见到就知道这东西厉害。树妖一贯以肉身对敌,只要她以肉身接触这些寒水,就非被冻住生机不可。但她也用人界法宝对敌,那就不一样了。
毕竟法宝并非是靠气血驱动,而是靠真气催动的。这冰寒之物足可克制离火真气,对木萝用气血之力产生而出的水木真气却是只有一个凝滞的作用,并无克制之力。
只听砰一身闷响,那枚翡翠球体轰然爆开,变成了无数绿色沙粒组成的一团沙尘之云,往寒水之雨对撞过去。
这东西不是他物,正是木萝灭门王家时,炼化而成的血祭法宝碧沙珠。
任何一枚沙粒撞上寒水水滴,便立刻被冻住坠落。但无根寒水也瞬间蒸发消失掉了。寒水原本就是如此,只需要碰上任何有比它更高温的实物,便会吸夺对方热量瞬间蒸发,不复存在。
原本用以对敌的无根寒水,碰上这些沙粒可就吃了大亏。毕竟这些沙粒几乎无穷无尽,谁也不知道究竟也多少。他的无根寒水,可就区区一葫芦。他还是十多年的闭关才凝炼出这一葫芦,用掉一点便是少掉一点。
韩慕水连忙催动水遁之术,将那些还在空中未能和碧沙相遇的无根寒水一卷而回,重新收到紫色葫芦中。他同时将御风之力倒转,身形在空中停止,然后一个斜飘,又是消失不见了。
木萝并没有停止攻击。她那些翡翠一般的微细沙粒,犹如一阵风暴吹过。无数沙粒击打在头顶韩慕水曾经躲藏的岩石之上,只听到一连串尖细震耳的锐响。整块一丈来场的巨岩竟然被击得粉碎。
只不过岩石粉碎之后,并未见到韩慕水的身影,他又在乱石丛中不知什么地方躲藏了起来。但木萝已经感应到他的气息,他想跑远也是不行了。
那团沙暴飞到空中便开始旋转,变成了如同磨盘状的一团碧沙之云。这磨盘足足覆盖了百步的距离,黑压压地从天顶压下。
地上密布的巨石碰到了这磨盘,便立刻发出尖锐的磨砺之音,拉出长长的火星。不一会儿,整个尖顶便赫然被磨平了!
韩慕水躲在石林中,内心也是大震。他原本是看这树妖肆无忌惮地挥霍法力,想要对方法力耗得差不多自己再出手。这样也能尽量地节省自己的寿元。
他却没有想到对方暴力到了极点,竟然打算这方圆百步内的乱石林全部磨平!
如果真是这么黑压压地磨下去,他自然也会被碾磨成碎末。他虽然半步紫府,可不是什么金刚之躯。
他原是想自己隐匿起来让对方虚耗法力。但他没想到的是树妖虽然境界还停留在虚丹四色,法力却是一身气血催动,无比绵长。即便这么耗下去他也不是对手。
虽然他百般不愿意损耗自己的寿元,也不得不全力出手了。毕竟他境界更高,法力之威远胜对手。
催动法力会导致他仅剩不多的寿元如水流逝。但如果能几招之内杀了这个树妖,又是二十年的寿元在手,他还是能赚回来的。
如何才能少消耗自己的法力,又做到巨大的威力,这就很需要经过一番思量了。
眼看头顶那黑压压的恐怖磨盘碾磨而下,韩慕水伸出右手。寒光闪烁之下,他的右手被一层蓝色的冰晶覆盖了,每根手指之上,都长出了一枚锋利如刀的利爪。
“看来只有牺牲你了。”韩慕水左手一指点在冰熊爪的背面。顿时冰爪上就像着火了一般,腾起了一种蓝色的火焰。同一时间,强烈无比的冰寒之气腾空而起,就像一团白雾。这些白雾在空中,迅速凝集成了一头白熊的虚影。
木萝正站在旋风沙暴的中心。感觉到异样,她扭头一望。
五十步外,竟然出现了一头数丈之高的巨大白熊的虚影。它一身雪白长毛,浑身肥肉,犹如一座雪山一般,张口一吼,露出满嘴的长牙,喷出许多白色的雾气。
但她的炎阳火眼中所见却是一头冰寒的黑熊,喷出的雾气也是黑色,比四周的岩石的背景,更是深黑了不少。
她双眼望去的同时,那些空中碧沙也瞬间改变方向,犹如一阵暴雨一般往那头巨熊砸去。
那巨熊虽然是一团寒气凝集,但无数碧沙若是穿过,多少也会将寒气带走,它也就无法再凝形了。
但这时随着一声熊吼,无量的寒气喷薄降下,竟然将空气冻结成坚冰,瞬间给它凝成了一身如水晶一般的玄冰假身。
它并未停顿,反而是四肢着地,往木萝的方向狂奔而来,刚好和那些飞扬过去的碧沙正面撞上。
一连串噼噼啪啪的巨响,坚硬无比的熊体竟然在碧沙的暴雨中穿行而来。
韩慕水是一名半步紫府的气修,几乎是倾力一催,而且他更是不惜损坏了这件法宝。木萝以真气催动的碧沙风暴,也不过是虚丹四色左右的实力。相比之下实力的差距不是那么简单能弥合的。
部分碧沙已经击穿了冰甲的表面,但也无法将冰熊停下。
冰熊瞬间冲到了木萝的面前,浑身蓝火大作,右肢一抬,整个熊掌顿时变大了,五枚利爪犹如五轮天降的弯月,带着凛冽无比的寒风,一抓而下!
木萝丝毫不躲,浑身气血燃烧,绿色的血液从皮肤渗透而出,淬入手中的短剑之中,无限生机在其中升腾起来。她毫不退缩,挥剑一斩!
五轮银色的弯月与一线碧色的剑气并未相撞,而是交错而过。
木萝的一头碧色长发猛然暴涨,如同一倾碧浪,瞬间将那五线寒芒紧紧包裹。接着无数寒气从其中爆裂而出。这片碧绿的海浪一般的防御,大半都变成了雪白。
而她斩出的剑气正面击中了冰熊。冰熊哀嚎一声,轰然而爆,形成了一个蓝色的火球。
法宝自爆!
为了尽量节约自己的寿元,韩慕水一开始就打算自爆法宝了。反正法宝只是身外之物,一旦自己没有了寿元,注定还是他人之物。与其便宜他人,不如自己物尽其用。
木萝顿时感觉一阵寒彻入骨的气流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她虽然从不退缩躲避,但这一回是真的站立不住了,她被这冰冷的气浪振得飞起,往后飞出数丈之远之后,轰然一声撞碎了一块巨石。
她所在的地方方圆百丈,都变成了纯白,万物冻结,连石头上都结满了白霜,仿佛变成了坚冰。
这个千年老妖倒下去之后便没有再动,但气息犹在。只是她呼吸粗重,明显受了重创。
躲在暗处的韩慕水并没有立刻出现。他依旧在原地静立不动,屏息静气。只是他的屏息不可能坚持太久。对他来说,一刻钟左右已经是极限了。
他终于从暗处出来了。现在外面明亮了不少。由于自爆冰熊爪带来的寒气,这一带仿佛到了冬天,刚刚下过雪的样子,一切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虽然受伤之后实力明显不如他,但这树妖不愧是活了千年之物。要不是她根本不屑使用任何计谋,甚至对自己的攻击都不加丝毫的躲闪,韩慕水甚至没有把握将她拿下。但如果对方有完整的实力,恐怕自己一息都撑不过。
韩慕水结了霜的老脸上也是粲然一笑。高傲有族长身份有什么用,千年道行有什么用?还不是得死在这里,最终任他摆布。
他会先把这老妖的树核挖出来炼化掉。然后再是那个小的杂种。那十几年的树核他直接炼化是没用的。但可以用来做别的用途。
韩慕水小心地走近。他依然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隐藏着自己所有的气息,每一步都很小心。在这最后时刻,他不想出一点点岔子。
那女子果然横躺在地上,气息已经相当微弱了。虽然没死,但也和死差不了多少吧?
韩慕水眼中露出狰狞之色,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暗蓝色的匕首。他手指一转,刃尖朝下,便往这个老妖精的胸口正中直扎了下去!
一扎到底,他手腕一震,差点脱臼。这一剑竟然扎在了岩石上,直插入石。而他朝思暮想的这千年树妖的身躯,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
305 冰封死气延寿元,火焚残躯断执意
在树妖消失的一瞬间,韩慕水便是心中一寒,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一向以诡计多端而著称的“水寒诡道”韩慕水,居然会被一个妖物算计?这让他心中至为不爽。
冰熊爪自爆,那树妖并未受到重创,横卧在此只是装死。那首先粗重而后变得暗弱的气息,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其目的,无非是让他韩慕水从隐蔽之处出来,自投罗网罢了。
应该是那妖女的绿色长发防御之力极强,替她挡住了法宝自爆的猛然一击。
原本韩慕水是不可能上这种当的。只是这女妖一开始就是猛打猛冲的暴力战法,让他自以为面对的是个完全没有脑子的高傲的树族部落酋长,而且还身上带伤,实力不济。
没想到在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却被反噬一口。
韩慕水也并未再多加思量,而是匕首在手,往身后猛然反手一捅。
对方肉身强悍无比,这反而屏蔽了他神识的感悟。现在形势倒转,不是对方看不见他,而是他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了。这时候如果对方要攻击他,最简单的就是悄悄出现在他背后。
他猜对了,但是出手还是不够快。只觉一阵风从身后刮过,他已经刺了一个空。他回头往后看的时候,却听到噌一声,某种东西从正前方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木萝一身墨绿色的短衣劲装,一头绿发披在头上。被冰熊破坏的部分已经被她割掉了。新发又迅速地生长了出来。她抬首一望,一双明亮红瞳中厉芒闪烁不定。
人到了近前,她才发现这个水寒老道身材格外高大,竟然比她高了一个头不止。她善割人喉,但对此人出招没那么顺手了。她也不纠结,一剑直刺对方胸口正中的心脏位置。
剑尖所刺正中对方胸口。只是这一剑刺上去,她并非感觉刺入人体,反而感觉刺中了一块顽铁,被阻挡无法刺入。
木萝倒也未觉奇怪。此人很可能穿有某种内甲,或者是修炼了什么厉害的防御神通。
但她这短剑被她用血淬炼过,等同于她肉身的一部分。她身体中气血一腾,无数猛力加持,短剑剑尖顿时亮起一点碧芒,变得锋利无匹。别说什么内甲,就是真的一整块顽铁,也得给你刺穿了。
木萝原以为剑尖刺穿了防御,到了这老头肉身之内,便会如穿豆腐了。没想到这个韩慕水的肉身竟然整个如同一块岩石一样,内外坚硬并无二致。她毫不气馁,继续全身力道加持,猛然一捅,终于刺了个对穿。
然后她奋力一拔,将剑身抽出。对方的胸口上留下了两指长的一条竖缝。奇怪的是,原本应该血如泉涌的伤口,却是除了一个空空的伤口之外,一滴血都没有!
韩慕水转头向前,看着自己当胸被刺穿,脸上却毫无痛苦之色,反而是冰冷一笑。
“老夫这肉身,肩部之下,早就死了。你再多捅上几刀,也没有任何用处。”
一般虚丹修士的寿元也就一百二三十岁。他却活到了一百五十多岁。除了不断地寻找延寿之物之外,将整个衰老死亡的肉身冻住,只留下肩部以上的肉身苟活,也是他独创的秘诀之一。
冰冻的肉身之中,气海和经脉依然存在。虽然封闭在被冻得坚硬的死躯之中,却还可以凭借着他的水寒真气催动。只不过想要再扩大半分却是不可能了。
他的身体只有肩膀之上的双手和头颈部分还是可以活动的,其他的部分都已经冻得坚硬如铁。寿元将近导致不断蔓延的死气也被他封闭在这坚冰中了。
所以他无法自己行走,只能用风遁御风驱动自己的身体。
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完全阻止大限的来临。这些死气依然会缓慢地感染他身躯中仅存的部分,一点一点地往上推进,直到他全身都变成一具干冷的冻尸。
好在他的上臂依然有活力。甚至剥夺了身体其他部分的一些生机之后,变得更加灵活有力了。
“被你算计了一下。可惜天助我也,你还是我掌心之物。”
韩慕水双手齐出,抓住了对方的双肩。一股猛烈的寒气从双手掌心喷涌而出。只要寒气入体,对方必失去任何抵抗之力。
木萝之感觉身体中的生机一滞。但她并未去硬扛,而是双眼的目光往韩慕水的脸上一扫。
四目相对的瞬间,韩慕水忽然感觉望见了一对烈日。烈阳如火,直刺入目!他眼中所见,瞬间变成为一片漆黑,但是炽热的光芒一点都没有减弱,就像无数的利剑一样刺在自己脸上。紧接着是一股滚烫的热浪,带着强烈的劲风往自己涌来,将自己身体猛烈一推。
肩部以下他并没有任何感觉,但肩部以上,感觉如烈火焚身。他自身难保,双手所放出的寒气,立刻便消失了。自身被这烈焰一冲,一头须发顿时燃起,满脸焦黑,被气浪冲到了十丈之外。
木萝感觉身体中一阵寒冷,全身乏力,双腿一软。竟也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她这炎阳火眼不但有火视之能,还能施展火遁之术。她只需要以气血催动,释放出青木真气,注入双目之中。木能生火,炎阳火瞳立刻就会释放出强烈的炎阳烈火,光焰交加,威力无比。
但这双眼她也是刚才炼成不久,操控起来尤其耗费自己的气血之力。甚至她也不知道能否成功施展而出。
韩慕水肩部以下冰封的肉身被炎阳烈火一焚,立刻融化腐朽,竟然变得和烂泥一般,发出令人恐怖的腥臭味道,弥漫四方。
这团烂泥在他被击飞的时候就四散爆裂了。现在韩慕水落在一片空地上,宛如一只只有两条腿的焦黑的蜘蛛。他只剩下一个人头、肩部与一双胳膊,其中一只手竟然还紧紧抓着那把暗紫色的锋利匕首。
他睁开双眼,在一团漆黑之中,那双眼的眼白依然清晰可见,双目之中充满了不甘之色。他为了活下去费尽了心力,他依然不想死。
在木萝眼中,这个残碎的躯壳的温度居然正在升高。他已经不像原来那样始终保持着极冷的体温了。他肉身朽坏之后,气海已经消失。所以他身上残余的水寒真气,也就只剩下依然留在上臂经脉中的部分,自然是用掉一点就少一点,再也无法维持冰寒的体温了。
他忽然奋力一挣,用仅剩的两手着地,真的像一只蜘蛛一样飞奔了起来,转瞬之间就到了一直横卧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木头身上,将手中匕首直接顶在了木头的脖子上。
他一片漆黑的脸已经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样子,可惜他还是无法吼叫出声,只能用尽最后的气力狰狞传音道:
“快,把你的树核给我!不然我就捅死你的小杂种!”
即便现在他得到了千年树核,也已经无法炼化了。毕竟他连气海都已经不存,残存的部分恐怕连一个人都不能算了。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只源出心中最后一缕执念。
木萝冷冷一笑,说:“你捅试试,我倒是巴不得你捅死他。”
这怪物的喉咙里发出一阵诡异的就好像什么被堵住吼不出来的怪响,一只胳膊抓住地面,另一只胳膊抬起,疯狂地将匕首无数次捅在木头的脖子上。
按理说脖子这么柔软的部分,一捅就透。但是这匕首一刺入木头的皮肤,立刻就激活了他的树体。寒气虽然限制了他树体的生机,却并不会使他的木盾彻底失效。而且到了现在,这个残余的韩慕水已经无力再刺穿木盾了。
木萝并非是改变了主意,只是她知道这个怪物最后的挣扎只是徒劳而已。
一阵疯狂的捅刺,几乎耗尽了这怪物的最后体力。但也只不过在木头脖子上留下密密麻麻的一堆血点。木头在这刺痛之下,反而是清醒了过来。看到这个撒发着恶臭的奇怪的神物,就是他也吓了一跳。他直接抓住此物一丢,扔出了几十步远。
但这怪物居然还是没死。落在石缝中依然挣扎不已。
“哼,身死有命,何须执着到这种程度。”木萝双瞳中红光再度一闪,两线炽热的流火眼中喷涌而出,将那条石缝烧得通红。韩慕水的最后残躯,终于也在这烈火中化为灰烬了。
木萝回头来望向木头的方向。她自然不会忘记她来此地的目的,也不会忘记妖界树皇的宝座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再次将那一尺短剑握在手中。如今以她恢复到现在的力量,已经足够击穿对方的木盾了。
306 老妖女功败垂成,小毛贼轻松过关
她在犹疑和兴奋之间望向木头的时候,内心却忽然冷了下来。
在她和木头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竟然站着了一个身材高挑如柳的年轻女子,穿着冰蓝色的长裙,披着一条细菱纹的紫色比甲,暗红丝绦系住柳腰。她秀发垂肩,冰肌玉骨,眉眼如画,美眸中带着无限魅意的微笑。
木萝看见的当然是火视图景,犹如黑纸之上随意勾勒几笔白线而出的美人图,却远比真实所见更加完美,连那双眼中的魅惑都是几乎要透纸而出。
在木萝的炎阳火瞳中,不但能看见这明亮的女子,还能看到她身周缠绕着一层若有若无如丝似纱的冷火。此火原本是不可见的。只是因为温度比周围的背景略高,所以她的火瞳才能望到一丝。
这么一个人物忽然出现,她没有任何察觉,修为定然不低。她现在也有虚丹四重的境界,竟然觉察不出对方的实力。
但她内心本能地泛起一丝厌恶之感。望了一眼木头,又警惕地望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她蹙眉问道问:“你是何人?”
那女子优雅地做了一个万福,微笑言:“小女子姓佟名瑶,乃翠玉宫内门弟子,是木头的同门师姐。”
这女子屈膝瞬间,神识稍放,竟然透露出一丝紫府的威压。木萝心中大震。
她如果是伤势全部恢复,自然不会把这个紫府一气的女修放在眼里。但现在她的实力也不过是一名虚丹四气的道人而已。对付韩慕水这个寿元将尽的半步紫府都已经吃尽了苦头。如果再和这个紫府一气的圣女拼一回,她必败无疑。
木萝将手中一尺剑收回腰间。她虽然勇猛,但并不愚蠢。身居一部主位那么多年,这位子也不是白坐的。
“哼,姓古的果然不可信。”木萝暗想。古家给她的消息是,翠玉宫一行五人去往两界碑历练,其中除了一名虚丹境界的长老带队之外,其他的都是筑基弟子。就算是那名虚丹长老,也会由古仲由插手拖住,不会干涉到他们的截杀。
但事实就在眼前,明明就有一名紫府修士混迹其中,而且树皇后人就在眼前,她出手的最好时机,此人偏偏出现了。
古氏名义是要扶她上位,实际上却包含着鹜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吧。
她带着几个紫府长老去和翠玉宫的紫府修士恶战,而且还是在人族的地盘上,损失可不会只是一星半点。她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会和云天城古氏合作。
妖与人不同。某人一旦失去他们的信任,想要再合作那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了。而人类则不会在意这个。只要有利可图,即便是仇人也未必是不能合作的。
钟斗原本是不会暴露自己的紫府修为的。但他做为还魂尸,受连菱之命,首要任务是保护她这一脉的弟子的安全。
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名树妖来者不善。与其双方实力不明恶战一场,他不如略微展现一下实力,让对方知难而退更加安全。
既然诛杀树皇之子已经不可能,木萝也就不打算再留。她也没有还礼,只是将武器收了。但这时候,却看见佟瑶将木头扶了起来。
木头受到水寒之气重创,尚未恢复,勉强站起,行走不稳。这女子竟然丝毫不避嫌,直接把木头的手拉到她的肩上,将他扶了起来。举止之间,似乎极为亲昵。
这个时候木头也看到了木萝,目光中有不少惊讶之色。似乎他也没想到他一路背着的那个被烧得半焦的家伙,竟然是一个如此美貌的年轻女子。
但木萝就如同打翻了油盐酱醋瓶子,一股难言的滋味从心头泛起,让她难以忍受。
她竟然怒骂了一声:“哼,勾勾搭搭,成何体统!”扭头将绿发一甩,身轻如燕,在乱石见飞跃走了。
她却不想着体统原本是人族的体统。何况她刚刚还被木头背着走了一路。
木头本想问一下她的姓名,却见她莫名发火,瞬间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夜的乱石丛中了。
木萝一路狂奔,一路寻找出路。树族对地脉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悟,又善于土遁,她找到缝隙遁出地面并不难。只是木头旁边最后出现的那个妖媚师姐,让她郁闷难平。
这人族女人,身为一名紫府圣女,竟然勾搭一个才筑基四重,而且傻得和木头一样的师弟?
不知道为何,她又隐隐回忆起当年家族安排她与树皇木野的婚事,她原本想要拒绝,木野却抢先前来退婚,而且还带着一个人族女子私奔了的往事。
“你们树皇一脉,真是世世代代都活该不得好死!”她一边疾行,一边愤怒咆哮。
……
黄泉带着勾诛一伙在婴藏之中不断穿行。这婴藏的防护大阵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勾诛见到的是一连串的关隘。每一重关隘都是如同第一关隘时一样,会碰到某种考验。这些考验一关比一关难度更高。
比如前三关,大约拥有紫府一气二气的实力便可勉强过关。到了第四、五关,就得紫府三气以上了,之后依次提升。而这些关卡,竟然足足有九关之多!勾诛猜测,以此类推,到第九关,恐怕连金丹圆满也未必过得去。
这些阵中的阵子,都是各种妖傀、饿鬼、奇异的生物。
除了第一关的妖傀之外,第二关出现了无数的被囚在婴藏中的饿鬼。第三关出现了如风暴一般密集的无数冥界飞虫,第四关看到的是一种不知名的恐怖生物,境界堪比紫府三气的人修。
这些奇异生物如果都带到外界,简直堪称一支强大的军队了。好在这是不可能的。这些生物和傀儡都是依仗这大阵的灵机而存在。若是离开法阵,立刻就会溃散成一片灰烬。
好在每一关都有正确的走法。只要按照黄泉记忆中的诀窍,便可以避免任何战斗,轻松地过关。
只是这些诀窍也一个比一个复杂。也不知道黄泉是什么脑子,竟然分毫不差地记忆了下来。
她也不仅仅是过关这么简单。每次过关,都要不厌其烦地先修改禁制。一切都改得面目全非,然后再心安理得地过关。只有这样,她才能确信这婴穴真的归她一个人所有。
勾诛也仔细观察着这些层层禁制。他心中有一点不解。如果这名元婴修士只是想要防止外人进入,方法太多,何必这样步步设防?
他就是将整个洞府完全封闭也能做到。只要开辟出一方离界,然后将这方离界与现世的因果联系完全打断就可以了。
当然,这样不但是别人无法进入他的洞府,他自己也无法再回到现世。而且他的离界是个封闭的无源之地,无法长久维持,迟早会崩灭与虚寂之中。
所以他一定要留下出入的入口。外人也一定会从这个入口攻入。但他完全可以在入口布下一重至少元婴真人才有可能能通过的结阵。何必从紫府开始步步设防?
勾诛渐渐地发现了端倪。这些结阵中的禁制不但能阻挡敌人的进攻,还能吸收双方对战时所爆发出来的灵气余波。
如果是有人死在了结阵之中,他身上的灵气也完全不会散失,反而被结阵吸收,成为这洞府大阵的一部分。
显然这个洞主是看准了那些紫府和金丹境界的修士。如果他们找不到自己的洞府也就罢了。一旦找到,反而是欢迎他们前来闯关。反正结果也就是源源不断地给这个防护法阵提供灵气罢了。
但元婴真人所布置的大阵,所能吸收的灵气也是有定数的。一旦超出这个定数,大阵一样会崩溃掉。
这个元婴洞府最奇妙的设计就是:一旦吸收到的灵气达到定数,整个大阵就会发动一次消耗灵气巨大的土遁之术,将整个洞府挪移到冥穴之中的另一处去!
这样被吸收的灵气得以消耗,洞府也就能继续存在下去。还可以让明明已经找到这座宝藏的那些人再次摸不着北。
如此心思巧妙的设计,外人想要彻底拥有它也就太困难了。并非所有的婴藏都是如此。只是这一名元婴真人心性尤其谨慎,占有之心又极强,即便是自己抛弃的一切,也不愿意别人获取分毫。
正是有这样的洞主,才造就了这样的法阵。勾诛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把自己的钱财重重防护,让他摸不着边的有钱的吝啬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