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月下虚情定终身
走进门廊中,正要出门,他才忽然想起,这天晚上竟然没有听见木头的鼾声。他回头一看,木头的榻上没有人,被子散乱地被踢到了旁边。用手摸摸,这被子还是热的。
这家伙竟然也有鬼,半夜偷偷摸摸地跑出去了?倒是宋如海酣睡如泥。
其实勾猪是每夜都会起来出去凝炼玄阴丹,但看见木头消失还是第一回。
他懒得去多想,反正木头是个憨货。半夜消失,也许尿急去马桶了?
他轻轻推开门,潜入树影中,悄无声息地前行。
外面风大,寒风刺骨,天地如冻。时近十五,一轮如霜明月挂在中天。这月色把外院的伍院林照射得宛如被白雪覆盖了一般。勾猪皱了皱眉头,这天气如此晴朗,圆月虽然对吸收玄阴灵气有利,但对他的夜行就很不利了。
好在外院伍院林只是一个外院弟子的居住之地,晚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警戒。主要的巡逻守夜都在伍院林之外。
平时夜里熄灯之后也有些男女弟子非要跑到伍院林里来看月亮谈人生,外院也是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出伍院林就行。
勾猪避开那些明亮的通路,直奔后山。他刚转过一颗巨大的伍院树下,忽然耳边传来声响。他急忙将身体一低。前面的月色中映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身材娇小体态玲珑,明显是一个年轻的女弟子。另一个是个敦实的矮个。这两人的身影还都让勾猪颇觉得眼熟。
居然是木头和小师妹巫瑕!
自从被唐肃揭穿了勾猪原本是青石街上的一个小贼,他们这个伍院就被人另眼相看了。巫瑕也小心地和他们保持了距离。尤其是对勾猪,她想起当初还曾经和勾猪约定以后都由他转授平时的道讲给她,现在都觉得一阵寒意。
自己居然和一个贼做起了这种交易……真是丢人丢到份了。
不但勾猪,就连宋如海她都悄悄地保持了距离。宋如海这个大少爷竟然自甘堕落,没有坚决要求外院将勾猪这个小贼逐出,反而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边,这让巫瑕也暗暗吃惊。无论她如何仰慕年少多金高大英俊的宋少,也不得不把这心思放下了。
但还有一个让人心烦的,就是这个叫木头的矮个了。他似乎对自己,目光一直有那么一点奇怪。其实巫瑕再清楚不过,这家伙只不过对自己有意思,又不好意思明说罢了。
听说他以前只不过是一个猎户。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进入了翠玉宫。好像是因为有什么神秘的天赋吧。这种仅仅靠天赋又没有任何背景的玄门弟子又能有什么出息呢?天才到处都是,能成材的又有几人。
自从他们从传功塔出来,木头好几次路上见到她似乎都想和她说几句什么。但平时她都避免和勾猪整个伍院的人说话,一看见她就轻快地逃开了,没有给木头留下任何说话的机会。
但收到木头的传书,想约她三更夜里在伍院树下一见,她还是应允了下来。一方面半夜见面不会有人撞见,也免得有人说她和贼院的弟子有往来。另一方面,她也需要这个机会和木头这个痴货说个清楚,免得他以后再缠着自己了。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直说吧。”巫瑕一望四面确实无人,安下心来。虽然明明知道他在想什么,巫瑕还是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痛痛快快说出来,好绝了他的念想。
木头背对月光,脸埋在黑影里。巫瑕却是面对月光,如水的月色将她的脸照射得洁白如玉,四周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月晕,实在是说不出的美丽。木头嘴里不知道呜呜着什么,手里却拽着一样东西,仿佛拼了命才伸出手来。他手心有一个黑乎乎的玩意,有一枚枣核大小。
巫瑕原以为他半夜约出来是为了表白,没想到他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这次去传功塔……没拿到什么好东西。只有……这枚种子……”木头好像忽然集满了勇气,将她手一把抓过,把这黑乎乎的枣核塞在了她手里。
“这种子送给你。”
巫瑕连忙摇头,问:“这是什么东西?太珍贵的东西,我可不能要。”
“没……”木头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急中生智,“没什么,就是漂亮的……花儿种子罢了。”说完他已经放手往后逃开。
巫瑕也是无奈地一笑,这个家伙给师妹不送花,却送花的种子?别看他呆头呆脑,倒也有点心思啊。
巫瑕虽然不是穷苦人家出生,但也不是玄门世家,更不是垚人。她现在也不过徘徊在筑基一重的外门弟子,没进过传功塔,也没见过灵种。她更想不到木头随便送她的一颗种子竟然会是一颗价值几千纯阳丹的灵种。
倒是躲在阴影里窥视的勾猪心中在流血。
木头啊你个木头,为了一个一般般的师妹你竟然连一颗灵种都送出去了?那可是五六千两银子啊。够养活你几辈子了。
这些灵种都是勾猪在极冥宫舍命给蓝若霜护法才换来的。其中三颗被木头、宋如海和顾惠英给融合掉了。还剩下两颗。在人魔山顶大战魔甲少年的万火雷霆罩的时候,雷玄木种从人魔山顶崩落了下来,被宋如海捡到了。
这样他们伍院还剩下三枚灵种。众人商议之后,雷玄木种给了还没有融合灵剑的慕容清。另一枚给了黄璐。剩下一枚给了功劳最大的勾猪。
勾猪的灵剑融合的是冥界兰种。他一时之间也不打算融合更多的灵种,所以那颗灵种便留在手中。如果拿出去卖,也价值几千枚纯阳丹了。但架不住木头的各种要求就送给他了。
没想到木头居然会用来给师妹献殷勤。要不是勾猪现在穿着夜行衣,他还真有可能跳出来棒打鸳鸯了。
巫瑕勉强地将那花儿种子收了,本来等着木头继续开口。但木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似乎回头就要离开。
“木头,等等,我有几句话说给你。”
木头停住脚步,回头不安地望着这月色中的仙子。
“有些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还是要说给你听,免得你将来有什么误会。”
“你……说吧。”
“你我虽然是同门师兄妹,但是出身地位相差实在是太远。你我即便有意,也是没有可能的。”
这几句一出口,连巫瑕自己都觉得有点伤人。但她又找不出更温柔的话来,反正要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她还有点担心忽然激怒了这个莽汉。
但木头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动弹一下。只是在月色的阴影里,他的面孔似乎在缩小,几乎要消失不见了。
“这次出了传功塔,你都到筑基四重了。虽然说这个筑基四重在一级伍院里惊艳绝伦,但是放在整个玄门根本不算什么的。你想想筑基之上还有虚丹真人,虚丹之上还有紫府上人,紫府上人之上还有金丹真君,区区一个筑基……”
木头低着头,脸完全埋进暗影里了。巫瑕忽然觉得话这么说越来越没有道理了。难道非要一个金丹真君才能和她匹配?她自己不过区区一个筑基一重。整个翠玉宫现在也只有三名紫府,金丹的数量更是为零。她连忙话锋一转,继续说:
“就算你我真的好了,你想想,我爹我娘会同意吗?巫家虽然不是豪门世家,但在云天城也不算无名之户啊。我家祖上还做过一任知县呢。我家怎么可能允许我嫁入一个猎户人家……除非……”
“除非什么?”听到了除非两个字,木头忽然从暗影里抬起头来。
巫瑕心中一惊,略有点后悔说了除非两个字。早知道还不如不要给他留希望了。她本想说除非你成为内门弟子……但转念一下,木头已经是筑基四重了。离筑基六重也并不遥远。要是他真的没几年成了内门弟子怎么办?难道自己还真要嫁给这么一个猎户出生的矮个土包子不成?
她便把话咽了回去,想改成说“真传弟子”。翠玉宫的真传弟子也就区区不到百人,一个个位高权重,身价百万。但她又觉得木头这样即便成了真传弟子,她也没法接受。不如干脆找一个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能实现的除非得了。
“除非你能成为翠玉宫的掌门!要是你真能成了掌门,那说明你真的可以靠你的努力改变了你的出身。那时我家人也不可能阻止我们了。”
勾猪在一旁听得差点吐血。掌门?你以为你是谁啊。云天城里不起眼的一小户人家的女儿,你开口就要求人家坐上翠玉宫掌门的宝座?你好意思?
但木头听了这个反而是精神一震,立刻说了一声:
“好!我木头发誓,一定会成为这翠玉宫的掌门。师妹,你可要等我啊。”
“……谁等你!”巫瑕吓了一跳,然后立刻就笑了起来,白了他一眼,“谁有空等你?难道你一日不当上翠玉宫宫主,我就一日不嫁人?”
“好,我木头发誓,一定要在师妹出嫁之前,当上翠玉宫的掌门!师妹你就看着吧。”
木头说完也不多话回头便走,口里还喃喃念叨:“一定要当上掌门!一定要当上掌门!”
巫瑕真是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她莞尔一笑,对自己说:“他能当上掌门?”这事儿在她的心里,就像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一样地可笑。了结了这件事,让她这一晚心情无比地舒畅,回头往上,便去伍院树洞里睡觉去了。
勾猪松了口气,这才从黑暗中走出。前面是伍院林的边缘,有一道突兀的山崖。
188 寂林陷阱待贼
(188寂林陷阱待贼)
无边的月色下,夜空犹如一颗暗蓝色的冰凉的眼球。而那中天的明亮的圆月,正是这巨大妖目的瞳孔。
伍院林的边缘,是一个巨大的山崖。站在山崖上往下望去,翠玉峰和附近的大大小小的山峰就好像是群聚的巨大的灵兽。月光照射着这些野兽的背脊,展开了山峰之间广大得让人恐惧的巨大空间。
勾猪以前也在这里发呆过。他很羡慕那些鸟儿,可以轻松地穿越这些巨大的空间,畅游无阻。
但是翠玉峰附近的高空中并没有鸟能够飞过。那看似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密布着禁制。在外围任何飞行物都被排斥出去或者传送移开了。如果它们闯入内部,禁制中则充满了杀机,非让它们粉身碎骨不可。
伍院林四周有围墙,夜里外门有巡夜的弟子严密守护。唯独这一段没有围墙,因为这就是一个山崖,下面是绝壁。
即便是绝壁,绝壁上也有特殊的禁制阻止别人随意攀爬。这些禁制不一定能阻挡住高手,但是高手也难以避免触发这些禁制惊动外门的巡夜弟子们。
但这些禁制对勾猪倒是没有什么用。
他摸出一块黄玉,其上染着一片棕黑的血色。他稍微以真气注入,这东西立刻变大,变成了一头足以载上五六个人的巨大怪鹰。它身上的羽毛犹如黄玉鳞片一般烁烁发光,双眼通明透亮,犹如红色的灯笼。巨大的喙宛如上下两把锋利的弯刀拼合在一起。
此物不是一般的飞鸢。飞鸢是五行宗出品的有名的飞行法器,大多是木质的,用纯阳丹驱动。木飞鸢质量不一,大多数用不了多久就会损坏。勾猪从孤傲峰偶然得到这个玉飞鸢,却不是一般的飞行法器,而是一件凡品上等的法宝,名为凤血鸢。
传说此物须用黄龙玉,取凤血一匙,渍印在玉上,然后以五行宗的秘法打造方成。它虽然是法宝,但吸收天地灵气只能维持自身不损,飞行时依然要使用纯阳丹才能驱动。否则也不至于只能居于凡品了。
勾猪当时得来简单,也不了解这东西的价值。好在黄璐读取了黄泉的记忆之后几乎无所不知,才知道这东西竟然是个法宝。
勾猪跳到它背上,这凤血鸢立刻双翅一扇,巨大的身影如同一片影子悄无声息地跃起,紧紧贴着绝壁往山崖下去了。
这条通路也是勾猪研究出来的。虽然绝壁上有禁制,高空也有禁制,但是树林低空中却什么都没有。所以翠玉峰上那些虫子鸟儿依然可以在树林间飞来飞去。
他只要将飞鸢尽力压低,几乎贴着树梢,就不会触碰任何禁制,甚至谁也不会去注意漆黑的树林上犹如风一般掠过去的那片阴影。
就在翠玉峰下,有一道漆黑的深壑,也就是勾猪所熟悉的龙骸谷。掠过山谷上空,他又听到了熟悉的隆隆的水声。
这里阴气深重,最适合冥界兰的生长。勾猪收了凤血鸢,站在湿漉漉的谷底,半身都埋在了丛生的杂草之中。
外面还有月光,而这里的月光只剩下头顶的一线了。这线月光落到中间的龙溪附近,也只有此处还朦胧可见。当年碧落圣女连菱就是从青龙涎坠落,然后被水冲到这里九死一生的。
至于龙溪旁边密林,草木茂盛遮天蔽日,就算是白天也没有多少阳光,更别说这晚上了。勾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的包围之中,他反而觉得特别安全。他毕竟是贼,黑夜就是贼最好的防护。
如果是白天,人们能看到这里很多大树都已经死亡,枝叶尽凋,只是树干还没有倒,也变成了黑色,上面长满了菌类。四处一股积尸气萦绕不散。
这自然是半年之前连菱给勾猪传授冥界兰时留下的杰作。当年连菱也不清楚冥兰风的威力,随手给勾猪演示了一记。结果整个山谷大半草木都被吸尽了生机,全都死了。
如今半年过去,青苔杂草和藤蔓都重新长了出来,但那些死亡的树就没那么快恢复了。
这是一片死林,刚好也最适合冥界兰生长。勾猪虽然在彻底的黑暗中,依然凭着敏锐的神识,在识海中勾勒着这谷底的面貌。
很快他到了一棵大树的底部,虽然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依然能感觉到那里有十株冥界兰。那些冥界兰上都有他的魂息,就像他的分身一样,和他的神识联系在一起。这让他能轻易地找来这个地方。
勾猪盘坐在草丛中,将一枚轻飘飘的基丹握在掌心。然后以真气催动。顿时一株冥界兰随他心意崩解成一团幽蓝的寒光,在他神识的控制之下,被吸入基丹之中。这枚基丹就像饱吸墨汁的海绵球,变得冰凉漆黑,犹如铜珠一般沉重。勾猪满意地将这枚凝炼好的玄阴丹收入到仙荷中。
一枚,两枚,这过程和往常一样地顺利。不一会儿,十枚沉甸甸的玄阴丹已经到手。这可是一千枚纯阳丹!这敛财的速度,对他来说真是不可思议。
一般翠玉宫的内门弟子都要靠肉身来吸收天地玄阴灵气,然后凝炼玄阴丹。炼成一枚得花上近十天的时间。当然日日如此凝炼,也能日积月累地扩张自己的阴阳气海,是结丹之前的必修之课。
但只有冥界兰这种世间含有的奇草,才能霸道地吸收生机来凝聚玄阴之气。又因为这些冥界兰之种全都有勾猪的魂息,才让他免去了费力炼功这一步。
碧落圣女连菱大概也是知道想要他五年结丹,就必须有非常之法,才把冥界兰这么阴毒霸道的灵种传授给他。
稍事休息,他正要离开,忽然感觉到一阵异样。
他起身正要抬脚,忽然被轻轻一绊。一种坚韧得就像铁丝一样的怪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他的脚背。紧接着这些东西攀缘而上,迅速缠上了他的小腿!
勾猪顿时汗毛倒竖。这片死期沉沉的山谷他已经来过了无数次。除了丛生的植物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动物之外,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或者其他怪异的东西。
这地方太过荒僻,入谷之路又极为隐蔽。再加上这里阴气深重,对翠玉宫那些阳修有益无害,自然少有人来了。否则当年陈玄方密谋刺杀宫主连菱,也不会处心积虑地把地点安排在这里。
但是,今天,这里居然有了埋伏?
勾猪心中一阵悔意。他不应该因为每夜来这里都很平安,就放弃了警惕。但这时后悔已晚,这铁线一般的东西已经缠绕了他全身。稍一发力,他立刻感觉到身上一阵刺痛。这些铁线不但是坚韧无比,而且上面长着锋利的芒刺。
这是一个陷阱……就在区区一个白天的时间,有人在这里死林中精心布置了陷阱,等着他这个鱼儿乖乖来上钩。只是恐怕布设这陷阱之人,都没有想到他会上钩得这么快吧。
龙骸谷中有一株参天的大树,不知道有多少年岁。即便十个人环抱也抱不过来。树干中间早已朽坏,变成了一个足可以容纳三四人如同小屋一般的空间。
这原本黑漆漆的空间,现在却亮起了一颗光芒暗淡的夜明珠。空气中漂浮着干果和淡淡的酒香。
地面上已经铺开一块麻布,上面摆着一些干果零食。还有一个小巧的白色酒瓶,一对酒杯。一老一少两名翠玉宫的外门弟子一边闲聊,一边浅酌慢饮。
这两人的灰袍之上,都带着藏宝洞的金色丝带,乃是两名藏宝弟子。
那老者白发苍苍,看似至少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另一名年纪轻些,但也至少三四十岁了。
翠玉宫的规矩是禁止外门弟子在宗门内饮酒的。但这些老弟子大多是已经出师,但又结丹无望,他们不愿离开翠玉宫,通过考核便留下成了翠玉宫的各种执事弟子。
如传功院的执事弟子即是传功弟子,藏宝洞的执事弟子则是藏宝弟子。这些人大部分也是外门弟子,却不受外院的拘束。而且他们很多是老油条,只要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并不把规矩当回事儿。
这树洞中虽然有微光,但四周有禁制防护,无论是香味、声音还是光都一点也漏不到外边。
两人显然是在这里困守了一整日了,都闷得够呛。那稍微年少的弟子的弟子抱怨道:“都说藏宝弟子的位子是个肥差,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容易揽下一个案子,结果傻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不知道要守多久,到时候鬼也等不来一个!”
这老人却是笑了,说:“这才是真正的肥差呢。听说这几月纯阳丹产量平均起来都下降了三万枚左右。你想想要是落在咱们手里,还用得着喝这么没味儿的酒吗?”
“每天纯阳丹的收成,是好是坏,有这么准?说少多少就能多少,还能找回来?”这年轻弟子一脸的不信,“再说这龙骸谷不是查过好几回了,连一根鸟毛也没找出来。让你我兄弟两个傻待在这里有鬼用?”
老头摇摇头,说:“这地方确实有鬼啊。那么整片的树林就那么死了。我们就在这里乖乖地守几天好了,有财发财,没财就干坐两天回去交差了事。你老大我带着你,还怕没有肥差吗?”
年轻弟子无奈地一笑,他才不相信在这毫无人迹的地方能等到什么结果。其实干待上几天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也就是闷得实在太难受罢了。这时他才瞥了一眼地上一字儿排开的十多枚玉简。偏偏这时他才看到,竟然有一枚玉简上发出红光。
“钱老哥,这……”强烈的紧张感涌上心头,他一时还真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事实,“这才第一天,难道真这么快就有鱼儿上钩了?”
189 假借公营谋私利
(189假借公营谋私利)
枯燥地坐在这里无聊几天,对他来说虽然痛苦,但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一想到要动手,这何姓的藏宝弟子不禁心中一阵发毛。刀枪无眼,万一失手自己伤了或者陨落了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在区区筑基三重就混入了藏宝洞成了藏宝弟子,可不是为了拼死拼活来的。
但那钱姓老者显然老道很多。看到玉简告警,他并未慌乱,反而是眼中放出那种老鼠见到大米般的神采。他不慌不忙地将一线真气聚集在指尖,注入那告警的玉简之中。那玉简顿时射出光华,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只有黑灰两色的朦胧图景。
翠玉宫中的外门弟子凝炼纯阳丹,虽然每个弟子收获不同,但平均起来每月的总量是差不多的。这也就是翠玉峰仙树每月引来的天地造化恒定,弟子们相互争夺。稍有点夸张地说,今日你凝炼失败损失一枚也不打紧,自然有别人能多凝炼出一枚。
翠玉宫就是凭着这样的人海战术,才能尽量充分地捕捉这翠玉峰福地的天地造化。必散失的只好让它散失,但能留下的尽量留下。甚至整个翠玉宫的内外门弟子的人数差不多也是固定的。人少了吸收不足,人再多就是浪费了。
所以发现每日的纯阳丹收入少了上千枚之后,负责管理每日纯阳丹收入的藏宝洞就开始了拉网一般的搜索。最终他们发现,龙骸谷中似乎有些异常。那地方死气深重,翠玉峰的生机和灵气,似乎就是从那里流逝的。
这点每日流失的生机对翠玉峰本身而言,犹如九牛一毛,实在没什么损害。但一千枚纯阳丹对他们来说,可就不止一毛了。反正那么多藏宝弟子没事可干,他们总是要找点事做的。
他们在龙骸骨搜索一番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他们在十多个可疑之处都布下了陷阱,并且派两个人悄悄守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这些陷阱都极其隐蔽,平时根本不会有灵气流动。即便被人踩上,也只是将警讯传到玉简上。只有操控玉简之人催动才会触发,所以极难被人察觉。
那钱姓老者催动玉简放出警讯中的影像,他们看到的是一棵已死的大树之下,一全身黑衣的人影盘坐。此人身上灵波不强,只是一个低阶弟子而已。
真正让钱姓老者大吃一惊的是,此人将一株只不过一根手指大小的不起眼的植物摘下,只不过几息的功夫,居然就凝炼出了一枚玄阴丹!
“钱老哥,”何姓弟子越来越紧张,他已经拿起了传音玉简,“我们赶紧传讯,叫援兵来抓人吧……”虽然对手明显不是高阶弟子,他心中依然打鼓的厉害。这种死气沉沉的山谷中出现的像鬼一样的人物,谁知道是什么来头?
“慢!”老者果断喝止了他,然后呆呆地看着影像中的暗影将一株接着一株那种古怪的植物凝炼成了玄阴丹,一共十枚!他双目射出强烈的贪婪之色,“不,此事绝不可外传!”
他只不过筑基七重修士而已。虽然气岭已成,也可以修炼玄阴真气。但是以他的本事,凝炼一枚玄阴丹至少也是十天半月的事情。这个人居然瞬间就是十枚?他要是有这本事,不早就发大财了?
从这影像他也看出来了。这其中的玄妙,主要还在那种古怪的小花似的植物上。那种植物能吸收生机和玄阴灵气,凝聚在花中。
不过若只是如此,灵气不是真气,无法控制,花谢则气散,依然无用。只有可能是有人将这些怪异花种炼化成了法宝,做为分身,直接吸取的玄阴灵气便成了玄阴真气,就可以注入到基丹中变成玄阴丹了。
放在翠玉峰这种生机盎然,灵气充沛的地方,此花种简直是无法估价的至宝!
他脑中迅速勾勒出一个计划。
先将此人擒住,逼迫他将灵种上的魂息抹去。这样他便会在无主的灵种上烙印自己的魂息。在这之后他会把此人杀了灭口,所有这种植物全部毁掉,私藏灵种,然后交出尸身给藏宝洞做为交代。
到时候反正人已经死了,灵种归他。藏宝洞什么都查不出来,却也有个交代完事。他以后有的时间慢慢凝炼玄阴丹。发财了,发大财了!
“到了阴间可别记恨老夫啊。区区一个筑基二重的弟子,”他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资格持有这么珍稀的灵种?”
他喃喃将话说完,眼看对方正要起身离开,立刻发动了陷阱机关。
话说另一边,勾猪挣扎了几下,不但没能挣脱,反而全身都被缠得死死的。从头到脚,再无一个地方能动态了。
这明显是以木遁术驱动的一种带刺的藤蔓,坚硬如铁。其实勾猪如果是运起全身真气奋力一挣,倒并不是无法挣断。只是这上面长满了芒刺,越是用力,越是痛入心髓。
勾猪又想起了在孤傲峰被仙人镣困住的那种无奈感觉。
但仙人镣是用玄铁掺入了枯灵铁髓而打造的。这枯灵铁髓是世间一切灵气的克星。犹如无底洞一般,任何灵气遇到都会被吸收得一干二净,所以被仙人镣捆住的修士真气无法出体。但也因此仙人镣只是死物,无法以灵机驱动,更无法做成这种能困人的陷阱了。
他现在被这种荆棘困住,真气出体却是无碍。只是一时挣扎不开。
如果动用玄阴真火,他倒是有九成把握烧断这些东西。但是玄阴真火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之一。怎么来的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一旦暴露,被窥视陷阱的人看到就后果难测了。
怀璧其罪,冥界兰就已经足够让人大起贪念了,再加上玄阴真火,他真的很难预料会发生什么。
既然这个陷阱只是困人,并没有后继一步的杀招,而且对方也已经来了,不如再等上一等,见机行事。勾猪干脆假装不省人事,埋头装死。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勾猪已经感觉到黑暗中有两个身影飘然而来。一前一后,一老一少。老者步子沉稳,呼吸平静而深厚。而年轻的那个,步子慌乱,呼吸急促,似乎紧张得要死。
两人走近,年轻人拔剑在手。老人却是两手空空,作揖问:“我二人钱炎、何四,皆是藏宝弟子。受藏宝洞侯代长老之命,在此调查一桩案子。不知困住了哪位同门,还请通报一声,免得有什么误会。”
钱炎毕竟是老油条,行事缜密。他虽然心中有了计划,但在此之前,还是要掂量一下对方的分量。这黑衣人如果有什么背景,这时候一定会亮出来。太大的后台,他也是不敢得罪的。但如果没什么背景,他就会按原计划行事了。
勾猪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这不过是两名藏宝弟子,想必是在调查每日流失了一千枚纯阳丹的事情。
龙骸骨只不过一个荒山野岭,本来就没有什么禁止外门弟子进入之说。至于冥界兰更是他的私有之物,吸取翠玉峰的生机虽然夺了一些造化,但也并非宗门明令禁止之事。无非是大家各凭本事罢了。
他唯一违反的,也就是外院宵禁之令。这事不大,到外院领十记铁棍也就结了。
但这绝不意味着他可以直接招供,说我有这玄阴兰,就是来炼玄阴丹的。所谓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再清楚不过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马上通知宋如海和木头他们,并且拖延时间。等一大帮人都来了,他这种不触犯规矩的事情,也就只能让外院长老霍云处理。霍云这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在下是外院弟子勾猪,在此修炼而已,不知道犯了那条门规?”
勾猪一边客气回复,一边悄悄将神念注入一枚传音玉简。一阵灵机顿时传出,但撞上了这陷阱周围一面看不见的屏障,在空中空荡了一会儿,消失不见了。
“居然动了手脚,连传音都被屏蔽了!”勾猪不由得暗骂起来。
“勾猪?一级伍院,筑基二重,贼院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哈哈。”
钱炎也注意到了这阵传音波动,黑暗中,他脸上露出别人察觉不到的笑容。
用屏障禁止传音本来不是这陷阱的一部分,是他特意设下的,为的就是有什么造化的时候隔离在此,不被外界所知。没想到他如此有先见之明,竟然真用上了。
对方的身份他已经了然,勾猪这个人虽然名气很大,他们伍院实力也强劲,但还真没什么后台。区区几个筑基四重的弟子对他来说如同蝼蚁一样。再说这里被他设置了隔音屏障,发生了什么外面一点都不会知道。
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喜。既然眼前这人并无后台,又不过一个区区筑基二重的弟子,那么那可以用来凝炼玄阴丹的古怪灵种,从此之后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一脸正色地怒道:
“你偷盗翠玉峰灵气,造成龙骸谷升级流失,山谷都变成了死谷,你还敢问犯了哪条?”
说完右手做了一个抓的姿势。那缠绕在勾猪脖子上的荆棘就像变成了他的手一样,忽然一紧,抓着他的脖子,竟然就这样将他提了起来。
“你用来吸取玄阴真气的灵种,乃是重要物证,现在拿出来吧。此乃公事公办,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190 遍地缠身铁线棘
(190遍地缠身铁线棘)
这一晚上,木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月光和树枝丫间的暗影组成的明暗交错,就像他乍暖还寒的心情。暖的是巫瑕收下了他的礼物,寒的是她那一番话。但自己出身猎户,和巫瑕这样出生在云天城里的女子,确实是差距远了点。
隔阂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横亘在他面前,恨也恨不掉,搬也搬不走。其实他远远没有想要谈婚论嫁,只是想把那灵种送给她,让她开心一笑,便满足了。只是没想到她会说出那一番话来让他心烦不已。
回到了伍院树洞中,他觉得这树洞中气氛都有点不同了。仿佛是空荡了不少。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让他觉得不安的死静。
“勾师兄去哪里了?”他很快发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原来勾猪的木榻上空空如也,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虽然勾猪每夜都会出去一次,但他相当小心,总是三更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回来,所以木头和宋如海倒是从来没有发现过。这次只是木头出去和巫瑕幽会,碰巧了而已。
木头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躺倒床上蒙头一睡,心中却是继续五味翻腾,怎么都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枕头下面一阵嗡嗡的声音传来。他本来也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用手一摸,是一片玉简内设置了灵机,其中有纯阳灵气正在波动,放出红光,玉简正在振动。
他想起来,这东西正是勾猪十多天之前塞在他枕头底下的。勾猪说,如果有一日这玉简放出灵波警讯,便说明他遇到了危险,伍院的弟兄们必须马上来救。玉简中有一幅地图,标示了他可能出事的地点和去那里的路线。
“出事了?现在?大半夜里?”木头心中一惊,立刻也就清醒了过来。
勾猪每夜跑到龙骸谷去炼玄阴丹,他也留了后手。他故意放一片玉简在木头这里,如果到了某个时间点他还未能回到树洞,无需他传讯,这片玉简就会自动传出警讯。
木头这个人虽然憨,但别人托付之事,不管大事小事,他从不怠慢,绝对是忠于职守得像是一条狗一样。
不一会儿,木头就把所有人都弄醒了。包括女生树洞中的黄璐、慕容清和第十九。
“这小子就会没事找事……”黄璐睡到大半夜被人叫醒,心中正郁闷着呢,一头乱发铺了半边俏脸,她拿着梳子梳了半天也没能梳通顺,怒道,“什么危险,恐怕是在外边做贼被抓住了吧!”
“不会,”宋如海摇摇头说,“勾师弟办事一向很有分寸。他怎么会去做贼?除非是身陷危机,他绝不会随便发警讯的。”
黄璐顿时觉得在宋如海这个大帅哥面前有点失态,大损淑女形象,颇为后悔,立刻缩回去不说话了。
“师兄真的很危险,我能感觉到,他的神识很紧张。”和黄璐相反,和勾猪神识有联系的第十九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先给长老传音求救,然后我们立刻出发!”宋如海望了望外院伍院林外密密的藩篱,和外面走来走去的巡防队伍,想到违反宵禁令必领的十记铁棍,屁股仿佛已经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龙骸谷中,小半个时辰之前,勾猪传音已经被阻,但他并不是很着急。他想拖延时间,等木头手中的玉简自动告警。众人来了,事情搞大了,尤其是外院长老知道了,他自然就没事了。
只是没想到钱炎这老头似乎是怕夜长梦多,急不可耐地下狠手,用铁线棘将他的脖子缠得死死地,吊起来足有小半刻的时间,才松手放下。
勾猪并不担心他对方真下死手。这老头不得到玄阴兰种绝不会出手杀了他。一旦他死了,那些几枚细若尘埃的玄阴兰种根本无人能识,只会被人忽视掉。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兄弟,不就一枚灵种,我给你就是……”被五花大绑的勾猪大口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但你得松开我一只手掌哇,不然我动也动不了,怎么给你?”
“这就对了,大家都是同门,我也决不为难师弟。只要你把灵种交出来,我立刻放你回去。我也只将这物证上交藏宝洞。至于你的事情,自有外院和藏宝洞的长老定夺,就和老哥我无关了。”
钱炎老头一边笑嘻嘻地说话,一边往后面的何四使了个眼色。这何四本来神经兮兮紧张得浑身发抖,拿着剑躲在后边。被钱炎这眼色一使,他无奈,不得不移步上前来。
勾猪瞥了一眼。原本指望着这老头想独吞冥界兰种,只有一个人在近前,他还有机会一招重创对手然后逃之夭夭。没想到这老头滴水不漏,竟然让同伴上来一同胁迫。这两人联手,他可就难度徒增了。
既然如此,干脆先下手为强!
他对钱炎说:“灵种就在这里,你来拿吧。”
钱炎低头一看,明明他还没有松绑,此人的手却已经伸了出来。他掌心上有一团淡淡白色的火,如烟似雾。烟雾中漂浮着几枚犹如白色灰尘的灵种。他正要仔细看看,对方手掌一翻,一股腥臭的积尸气如浪翻涌,当胸一掌拍来。
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挣脱了身上重重捆缚的铁线棘,而他一点都没有发现。但钱炎老谋深算,早就防着对方出手。眼前这一掌拍来,他并没有慌张。脚下如飞,他往后急退。同时身上护体真气早已运转,将那一掌牢牢抵住。
即便如此,他还是轻咦了一声。这一掌的力道和筑基二重的修士并没有区别。但是这掌风,内含一股汹涌无比的积尸气,让他感觉身体生机极速流逝。还带有一团怪异的火,这火甚至点燃了护体真气。好他在果断将部分护体真气舍弃散失,才避免了引火上身。
这掌怪异无比,不但吸取他的生机,还消耗他的真气,论威力绝不可能是筑基二重的修士能施展的。这让他心中感觉极为疑惑,不由得口中喃喃自问:“这是什么掌法,难道是阴修?”
翠玉宫根本就没有阴修。就算是放眼整个东胜神洲的玄门江湖,尤其是厚土王朝境内,五行宗所有的下宗也基本没有阴修。这让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好小子,让你尝尝老子的铁棘掌!”说完双手一摊,两手手掌之上,各出现了一个蠕动的黑色线球。
这两线球其实是之前缠绕勾猪的那种铁线棘组成。上面长满了寸长的芒刺,犹如两个狼牙锤一左一右,直冲勾猪当胸而去。
勾猪要躲已经来不及,只能将冥火剑横在手中一档。这所谓的铁棘掌并非是两个死的铁线棘球。而是犹如活的章鱼一般,一下子伸出无数的铁线棘,全都是带刺的铁线,轻松就越过了冥火剑的阻挡,往勾猪身上再度缠绕而来。
那些铁线棘虽然能被玄阴真火烧断,但是带着芒刺缠在身上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勾猪虽然暗地摆脱,但一身的伤口还火辣辣地疼痛,哪里愿意再被缠上?
勾猪将体内玄阴真气聚集在口中猛然一吐。冥火剑上的玄阴真火遇到他吐出的玄阴真气,犹如火上吐油一般,猛然大作,变成一团白色的烈火,将两个铁线棘球和它们伸出的无数铁线棘条烧成了一片火海。
可惜钱炎老谋深算,一击之下就已经退开到十来步外,并不在火海之内。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盯着勾猪的玄阴真火。他也看出来了,勾猪这玄阴真火虽然威力巨大,但自身真气不足,并不敢肆意纵火。否则此火失控,此人体内火种必然反噬自身。这让他眼中的贪婪之意更加强烈了。
没想到本来只是追查每日一千多枚纯阳丹的下落,却遇到一条超级大肥鱼上钩。
无论是那种能吸收玄阴灵气的灵种,还是这种怪异的阴火,都是自然之中极为罕见之物。想要炼化成法宝就更困难了。就算是有虚丹的实力也未必能啃得动。一个不好还容易被这些东西反噬,要么失了生机丢命,要么魂肉一齐落入这些灵物的掌控之中,从此沦为傀儡生不如死。
所以这些东西虽然都是世间至宝,但平时就算放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动心。
但现在,这些东西居然已经被炼化成了法宝!那就不同了。已经炼化成了法宝的话,只要杀死对方,法宝上的魂息暗淡,他就可以轻松烙印自己的魂息,将这些东西纳为己有了。
他虽然这辈子已经结丹无望,但多炼些玄阴丹去换取寿元丹药多活些年月还是不错的。那阴性的真火在虚丹修士手中更是强大无比的武器,他们一定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来换取。
而且在这龙骸谷中,无论他做了什么,除了他身边这个有点嫩的助手何四,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了。到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让何四闭嘴。
“何四,此人竟敢拒捕,暗算执事弟子!杀了他,千万不要留手!”
说完他全身真气汹涌,四周林中无数的铁线棘,沙沙作响,就像蛇一样纷纷抬起头来。
191 一盒三千棘如蛇
勾猪那一口气吐完,真气消耗大半。第二口气根本提不上来,哪里有心思恋战,只想脚底抹油赶紧溜走。但等他回头四望,四面八方都已经布满了窸窸窣窣如同蛇一般在吐着猩红舌尖的铁线棘。他还有哪里可去?
这是钱炎施展了青木龙蛇诀!
幸好身后就是一棵虽然枯死但依然枯枝参天的大树。他一面将一枚玄阴丹握在掌心,缓缓吸收玄阴真气,一面脚上真气一提,就像猴子一般地上了树。
攀到树上,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只听一阵嚯嚯风响,一件漆黑的东西如雨燕一般极速飞来,直冲他的面门!勾猪急忙将头一偏,只听叮一声巨响,一个五六寸长,两头尖尖如一条乌木小船的玩意半身已经钉入枯树之中,扎出巴掌大小的一个孔洞。
毫厘之差,这东西就会扎到他脸上。脑袋上这么大一窟窿,他就是神仙也活不下来。勾猪这一惊吓不轻,口中脱口而出:“居然有法梭?”
翠玉宫只培植灵种,却不会打造法宝。这法梭也是五行宗的打造的名器之一。材质为木,形状如梭。和一般的玄门飞剑不同,此物虽然无刃,但两头都是尖的,前后皆可啄击,疾若鹰隼,威力极大,操控又方便。只是法梭在翠玉宫极少,有的都是宝贝,勾猪这种外门弟子哪里见过,只是听过传闻而已。
“我何师弟的游隼梭不错吧!但比起我手里的宝贝,可还是有点不如。”钱炎嘿嘿一笑,然后将手一抬,手心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八角形的精致紫檀木盒。那盒上八个立面,每个立面上有一个方孔。
“我们藏宝弟子别无长处,法宝管够,反正都是库里的东西,没人用也是闲着。我这八面千种盒中有铁线棘灵种三千枚,皆可操控随心,就是种满这龙骸谷底也是够了。你以为你还能逃得出去?乖乖把灵种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钱炎说的法宝管够并非说这些法宝都是他们的,而是藏宝洞中的库藏。藏宝弟子就是有这个好处,可以从库藏中随意取法宝出来用。用完了只要你没丢失没损坏,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但如果东西没了,那就是所谓东窗事发了。
这铁线棘术让勾猪想起一年多前,碧落圣女在这里施展青帝龙蛇一举诛杀四名玄字辈虚丹高手的场景。
不过碧落圣女发动的是木遁神通,瞬间就掌控了龙骸谷中几乎所有的植物,尽吸这谷中所有地气,倾力一战,可谓惊天骇地。三名长老加上陈玄方四名虚丹高手将护体真气结连成阵,都几乎抵挡不住,最后全都死在连菱神出鬼没的剑术之下。
青帝龙蛇,与青木龙蛇诀,一字之差,品级完全不同。前者是金丹神通,后者是翠玉宫内门弟子常用的操控植物的术法。可惜勾诛还在外门,并没有修炼过。
勾猪本来就疑惑,钱炎只不过一名筑基修士,筑基修士无法使用神通,只能操控法宝。他能把几枚铁线棘种炼化成了法宝来操控并不奇怪。但他竟然能同时操控满地数不清的铁线棘,这就太没有道理了。
原来还有一种叫做千种盒的法宝,能同时操控几千枚灵种!这些铁线棘从龙骸谷中吸收水土地气而急速生长,并不需要损耗此人的真气。
钱炎托着木盒安然微笑。他只是以真气催动千种盒,便可丝毫不用出手,只需要待在一旁,看对手在棘林之中慢慢挣扎而死。
这不起眼的老头操控那些铁线棘各自盘曲组合,渐渐地组成了一条一条的大蟒,将勾猪死死围住。
虽然说只是使用法宝,但此人如此精妙的操控之术,比起宋如海操控神火鼎,魔甲少年操控雷霆万火罩,一味只知道凭借法宝的威力硬冲乱打,可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因为这盒子一直放在库藏中并没有大佬去使用,所以钱炎看准了便一直用着。他几十年中一直都只会用这千种盒操控铁线棘来杀人。数十年如一日地使用,他自然是纯熟无比了。但如果换一个宝贝,施展起来未必有如此精湛。
勾猪逃跑无路,干脆从树上跃下。他一手冥火剑,一手掐诀纵火。
他浑身的玄阴真火炽烈燃烧,硬生生在铁棘丛中烧出了一片空地。他操控这些玄阴真火,也是渐渐变成了火蛇,犹如大蛇抬头林立,和钱炎的铁线棘蟒对视。
以真气操控天地自然之力,虽然对方操控的是植物,他操控的是火,二者却是完全相通。
勾猪本来就有过目不忘之能,此种运使之法,他一看就记下了大半,虽然没有对方纯熟,但也是有模有样!
“既然这里传音已经被屏蔽,”勾猪也是冷冷回复,“那我在这里杀了你们,外面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吧。”
他一身筑基六重的阴修灵气波动,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去。
钱炎的瞳孔一缩。眼前这名对手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竟然和自己一样,练的运气法门的也是青木龙蛇诀?这家伙不是外门弟子么,什么时候学了内门术法?
宋如海给外院传音之后,并没有回复。一般外院弟子外出遇险求救,传音都是先传到外院值班弟子处。值班弟子们视情况紧急再决定是否通报长老。
但这次勾猪遇险却是在翠玉峰内,真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外院到底会如何处理。
宋如海他们当然不能干等。但他们又没有飞行法器。于是他只好带着这一行人,硬着头皮闯外院伍院林玄关而去。
到了玄关,果然被外院的巡防弟子挡住。
“没有长老的允许,半夜还想闯出去?”这些巡防弟子都以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这个奇怪的伍院的人。虽然在一级伍院中他们算是出类拔萃,但在人口众多的整个外院之中,他们还远远不到能横行无忌的档次。
“我们必须马上出去救人。”宋如海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其实要是他能从容不迫地筹划,花点纯阳丹打通关节并不是难事。但偏偏事出紧急,大庭广众之下他就是手里有钱也无处下手。
但他也想过了,实在是说不通,他就唤出神火鼎来制造混乱,然后众人乘机突围。至于以后屁股上要挨多少棍子,为了勾猪这个活宝,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对不起,就算有人要救,要是本院值夜弟子去救。你们不想吃棍子的话,就乖乖回去睡觉!”
“不就是屁股上十棍吗?”木头低头将牙一咬,已经把屁股送了上去,“你赶紧打完,然后放我出去行不?”
巡防弟子一时面面相觑,他们也是头一回见到主动要求领棍子的傻蛋。
再说棍子打完让不让出去?这个规矩上没说啊。
虽然说只是屁股上打十棍,但那些棍子都是玄铁重棍。打的时候,严禁运使护体真气,打完之后,一个月内不许去回春院医治,就没有人不是真正的屁股开花,在床上俯躺一个月的。
黄璐心中恶寒,暗想:“你是先天树体,当然不怕挨棍子。为了那个到处惹祸的蠢猪,老娘才不会跟着你们一起挨棍子!”形势不妙,她随时准备开溜。
没想到木头这时又低声说:“我们一共五人,也就是五十棍,我一个人全包了,行不?”
偏偏这时,所有巡防弟子的玉简之中,一起响起了长老霍云的传音。
“嘿嘿,真难得有人愿意主动挨棍子。放他们出去吧——棍子记下,明儿到惩戒处来领!”
这时勾猪已经在龙骸谷中,和两名藏宝弟子的恶战良久。
钱炎的八面千种盒虽然厉害,但他的玄阴真火也不是吃素的。两人恶斗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有能分出胜负。但勾猪渐渐不支。
其实以他的本事,面对筑基七重的对手,就算不能拿下,拔腿溜走也是没什么问题的。偏偏就是这漫山遍野的铁线棘,就像一张巨大的渔网一样困住了他。
就算他动用凤血鸢,飞得太低无法摆脱这些铁线棘的缠绕,飞得太高又会撞上空中的禁制,真是无路可逃。
他也想过干脆近身和这老头殊死一搏,把十多颗冥界兰种一齐放出,将这老头的生机吸光。
但偏偏对方并非只有一人。两人相互配合,而且相距颇远,而且所操控的法宝还都能远程攻击。他如果贴身其中一人,另一人的法宝攻击足够让他屁股开花了。
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人数优势的用处。
那个叫做何四的年轻藏宝弟子,极为胆小惜命,实力也不过筑基三重,本来对他根本不够成威胁。
偏偏那只游隼梭,犹如鬼魅一样飞来飞去。每次他打算和钱炎拼死一搏的时候,这东西就带着劲风啾呼而来,让他烦不胜烦。
何四虽然已经在翠玉宫修炼了三年,但是他是个极为惜命的人。每次真刀真枪地上阵,他都使出浑身解数,出动各路关系给免除掉了。
他根本没兴趣真的要追求长生。能混入翠玉宫成了藏宝弟子,时不时有点夜草横财,衣食无忧地过完这辈子,他也就心满意足了。他只是没想到成了藏宝弟子还得出来动手,开始真的是被吓尿了。
打打杀杀都是一样,头一回吓得要死,但稍加适应之后,他很快就兴奋起来。
对方始终被钱老头的铁线棘死死困住,他只要操控着游隼梭在四周徘徊,一到机会就狠狠一击就行了。自己完全在战圈之外,毫无危险。
自从得到这游隼梭,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关键时刻保命之宝,自然勤加练习。只是用于实战还是第一次。
一想到此物能随意穿透对方的肉身,自己不但不会受到惩罚,反而能在藏宝洞立下一记大功,他竟然有一种克制不住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只是那个黑衣怪人身形实在太敏捷了,他好几次出击都未能得手。
“这位师兄,”他正在兴奋和失望的交替中沉浮,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温柔好听的女声,“小妹是外院一级伍院弟子慕容清,听闻师兄剑法了得,不知可否见教几招?”
这女声让他心头一酥,回头一望,借着身处这龙溪旁能见到的微弱月光,他看到却是一身雪白的外院弟子道袍,青丝如瀑,和一张雪白如面团一般圆滚滚的胖脸。
自己还没反应,对方明晃晃的法剑一横,已经毫不留情地杀了过来。
192 神鼎火焚铁棘
翠玉宫的弟子都是从入门便开始练剑,之后勤习不辍。何四实力虽然一般,但是入门也三年多了,见这胖妞剑锋所致,自己立刻反射一般立剑格挡。心中暗想:“我还以为是谁,原来只是一个胖妞!”
玄门女子一般都会精心打理自己的身形与容貌。美貌与修为成正比绝非虚言。虽然轻视之心大起,何四下手却一点都不怠慢。一面剑招应付,一面心中念诀。那正在和铁线棘一起与勾猪缠斗的游隼梭,倏忽而回,直奔慕容清而去。
这时钱炎正全力催动铁线棘,打算将被游隼梭骚扰得头尾难顾的勾猪一举击杀,没想到一眨眼之间,游隼梭已经消失不见了!
勾猪大松了一口气,从战团之中挣脱出来,盘地而坐,掏出一枚玄阴丹和一枚纯阳丹,默默运气,吸收丹中的阴阳灵气来补充自己的真气。看着样子,竟然完全无视了姓钱的存在。
“你找死!”钱炎被纠缠良久,又被何四这没用的东西关键的时候抽刀,这让原本沉稳的他也憋了一口闷气。
虽然说这龙骸骨实在偏远,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他又到处下了隔音禁制,但时间拖长了,煮熟的鸭子总是飞来飞去,也让他忍不住怒火冲天。
他把手中的八面千中盒往空中一丢,八个方孔中立刻生长出无数的铁线棘,相互纠缠,又四处延伸,很快变成了一个足有三四丈高的一个巨大的如同八爪鱼一般的怪物。
这怪物身上无数的长刺长出,弥漫着一股青木真气和兑金之气混合的充满了生机但是又暗藏杀机的恐怖之气。
青木为主,兑金为辅,这是一件难得的木金之宝。虽然只是凡品的上等的宝贝,但是因为它生生不息的韧性,离奇品也不算远了。
漆黑的夜里,勾猪完全凭神识辨识耳中听到的声音,和皮肤上暗风的流动,才能勾勒出这样的景象。但在这一片完全漆黑的夜里,他眼中所见,只不过一片黑暗涂抹在另一片黑暗之上的一团漆黑的景象罢了。
禁制虽然隔绝了传音,却隔绝不了风。一股股寒风顺着山间的缝隙呼啸而来,混合着水声,变成了一种古怪的狂啸。于此同时,一连串树枝折断的刺啦啦的怪响,无边黑暗里那个黑暗的巨影狂扑而来。
直到对方满是长刺的怪手离自己的脑袋不过一尺的距离,勾猪才将体内真气猛然一提,施展轻功,身体如同移形换位一般,消失不见,然后出现在一棵足有三五人才能环抱的大树之后。
那怪物丝毫没有停顿,本来要将勾猪环抱怀中,被这树一挡,它顺势就把这棵枯死的大树给环抱了,然后轻松一绞。
这怪物每一根触手都如同一把铁锯一样。只听到一阵刺耳的刺啦啦摩擦的声音,整颗大树的要数人才能环抱的树干基部竟然被绞得粉碎,无数锯末如雪片般落下。大树轰然而倒。
这怪物的如钢锯一般的触手比人手灵活许多,整个身体就像海底极速爬动的章鱼一样,势不可挡地将树后的勾猪就像一只老鼠一样吞如入八条手臂之下,布满了密密麻麻如牙一般的刺的口中。
“木能生火,火能克金!”勾猪大吼一声,他等待这个时机已经很久了。说完眼前红光乍起,一团烈火喷薄而出。这时另一个清脆的男声传来:
“神火鼎,燃!”
钱炎这时才发现,千种盒怪缠住的并非是勾猪,而是一口已经变得通红,而且正吐着火舌的青铜大鼎。更要命的是这火舌的正上方,正是他的八面千种盒的方位。他想要收宝,已然来不及。那烈火一吐,犹如火山一般冲天而起,刚好击中那个巨大的铁线棘组成的刺球。
这铁线棘坚韧无比,但独独怕火。偏偏这寒冬之夜,谷中大风狂啸,刺球被火燎风吹,立刻成了一个巨大汹涌的火球,把个龙骸谷映得通红。
而这时,游隼梭已经到了慕容清的面前。她并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觉得一股劲风铺面而来,想也没想,手中剑招随心而出,将法剑在空中如同神龙摆尾地一抖。
这一抖如同一个耳光,将剑身横拍在了游隼梭的侧面。这招劲力对游隼梭的速度丝毫无损,只是将游隼梭的方向打偏。慕容清这才发现来的并非是剑,而是一件法宝。她顺势将剑身一弯,一股强大的弹力击在了游隼梭的尾上。不但没有将它停止下来,反而加速弹了出去。
砰一声巨响,游隼梭直接击中一颗大树。但这次并非是钉在了树上,而是犹如热锅里的游鱼钻豆腐一般,直接转入了树身之内。
这下何四可真的慌了,连忙催动真气,掐诀召唤。那大树树干一阵抖动,显然游隼梭也在其中挣扎,但怎么也脱身不出。
慕容清没有客气,手中冰寒的长剑一翻,利刃已经架在了何四的脖子上。这个家伙本来就胆小,利刃上身,还没有发力,他已经浑身发软,裤裆一热,竟然尿了出来。
相比何四,钱炎可就冷静多了。八面千种盒陷入火海,比直接烧他的心头之肉还惨痛。但他毕竟在玄门混了这么多年,立刻就回过神来,明白对方强援已至。
那冥界兰种和玄阴幽火虽然价值连城,但怎么也比不上他的老命重要。再说这些东西在这个一级外门弟子的身上,只要不走漏消息被别人强先,他还有的是机会去取。
他毫不犹豫地斩断了自己和千种盒之间的神识联系。这千种盒他操控多年,早已如同他的臂膀一般。这一斩而断,和自断一臂其实的痛苦差不了多少。
也是他足够果断。千种盒中海量的青木灵气,就像被烧沸的油一般,轰然而爆,变成了一团恐怖的火球,火舌乱舞,往四面枯死的树林舔去。整个树林响起了噼噼啪啪爆燃的声音。
如果刚刚他不是忍痛斩断了联系,他就被这爆燃的千种盒反噬,烈火攻心而死了。
他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但是至少有三名敌人已经在烟火弥漫的树林中悄然接近了他。
除了一直和他恶斗了一个晚上的勾猪之外,还有两个黑影。一个身材高大俊秀,另一个矮墩壮实。三人来自不同方向,他被包围其中,无路可逃。
还有另外两人,潜藏在不远处等待机会。
这五人中最弱的也是筑基三重。这样的实力,在玄门江湖上都足以荡平一些小门派了。钱炎立马取出一块黄澄澄的锦缎,往自己身形上一盖。
这布上一阵灵波流转,金黄色的锦上显出无数血红的符咒,放出一阵夺目的红光,然后随即暗淡了下去。
这锦缎不但上面的红色符咒彻底消失,就是这块锦似乎也失去光泽,变得如同一块破布。里面站立的人形也陡然消失,整个塌陷下来。
“居然……跑了?”木头看着他的青铜斧,正打算大干一场,不由得有点扫兴。
“这是传送锦!”宋如海用剑将这块残余的破布挑起。这种传送锦类似传送玉简,都是一次性的传送法宝。但是传送锦传送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传送而出,是昂贵无比的传送法宝。
就算是剩下的这块破布,也是翠玉宫百草堂出产的玉黄锦。只需要用朱砂重新书写符咒,注入真气即可再度制作成传送锦,并不便宜。
勾猪不露声色地将这片玉黄锦一扯,收入怀中。他这一扯,露出了原本钱炎所站之地,留下的一堆晶莹剔透的蓝白色如水晶一般的珠子。勾猪不由得又露出了贪婪的神色,伸出手来想要抓去。
宋如海脸色大变,狂喊了一声:“是雷珠,快跑!”三人疯狂急退。只是一瞬间,这片树林就被一阵蓝白色的雷爆给吞没了!
寒风呼啸的谷中,空中虽然密布着如刀锋一般的禁制,但是一队人马,每人都骑着一头足有一丈来宽,双目瞪得如同灯笼一般的巨大木鸢,正在狂烈的北风之中往下谷底坠去。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系着一根代表着刑堂的蓝色丝带。如今这丝带泛出淡淡的蓝色灵光,这代表着他们正在执行刑堂的任务。
这一队人马至少有数十人,既有白袍,也有灰袍弟子,但全部以白纱蒙面,裹得严实,连一根头发都没有露出来。
丝带上和木鸢眼睛发出的蓝光在这夜空里就像点点的繁星一样。这些人盘旋而下,从地面看去,就像空中盘旋着一条越来越近的蓝色项链。
为首的一人,却是身穿与众不同的蓝色道袍。他头上裹着的白纱之后,一条逍遥巾随风飞舞,身后无剑,却背着一把雪白拂尘。
他正盘旋在空中,望着下面烟火缭绕的谷底。忽然感觉一阵空间波动冲天而起。
“大胆!”他一声大喝,忽然将手一伸,一阵劲风随着他的手在空中一摆。这股风犹如利刃一般,将空间中波动的通路一斩而断。顿时有人惨叫了一声,空中无中生有地出现了一团黑影。
这黑影正要坠落回谷底,却被蓝衣修士纵鸢而过,一把抓住了脖子,吊在空中。
“翠玉峰下,你竟敢使用传送之术!”
在翠玉宫内部,除了刑堂弟子出任务的时候可以使用木鸢飞行之外,使用传送术和飞行一样,是被严厉禁止的。
193 刑堂法使镇龙谷
(193刑堂法使镇龙谷)
这空中的黑影喉咙中咝咝地回答:
“法使大人饶命,是自己人……”
刑堂弟子的身份在翠玉宫尤其特别,他们具有执法之权。尤其是以内门以上弟子的身份,进入刑堂的所谓法使,具有独立的拘押、调查之权,随时都可以找个理由对真传弟子以下的弟子出手,权力极大。
蓝袍法使也看到了这个被他从空间通道中揪出来的黑影胳膊上的金色丝带和他枯老的瘦脸。他没有再逼问,而是将他放在了木鸢上同行。
“原来是藏宝洞的钱师侄。什么事半夜到这荒谷,还搞得这么狼狈?”
“敌袭,有强敌袭击龙骸谷!”钱炎立刻断言。但他脸上的惧色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反而是变成了一副慷慨激昂随时准备为宗门赴死的样子。
他本来只是想全身而退。但被这个蓝衣法使意外拦截,他反而改了主意。
现在他如果抽身回去,所有的宝贝都得落入刑堂手中,他一根毛儿也捞不着。但如果他能混在这伙刑堂弟子中一起去对付那个一级伍院,设法让双方交手,混战之中,他就有很多机会顺手牵羊了。
这是真正的火中取栗的机会,也只有他这种千年老滑头才能抓住了。
“我奉藏宝代长老之命,在这里调查天地灵气散失之案,没想到忽然遭遇不知名的强敌来袭。对方使一口强大的青铜火鼎,法使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钱炎犹豫了一下,说出了那口巨大的火鼎。毕竟那火鼎目标太大,不可能逃过这些刑堂弟子的耳目,他是绝对没有机会得手的。但勾猪的冥界兰和玄阴幽火他只字未提。
“敌袭?”蓝衣法使冷哼了一声。在白纱之下,他的双目依然带着寒光,仿佛一眼就看透了这个藏宝洞的老滑头所有的心思似的。
“宗门之内,翠玉峰之下,谁敢来袭!”他倒是仰头望了望天顶。翠玉峰就像一把利剑一样,从天插下。他头顶仰望之处,清澈如镜的夜空之中,看到的是翠玉峰顶的一点灯火。灯火隐约飘摇,似极近,似极远。那正是丹阳阁所在之处。
他倒不担心有什么强敌来袭,他担心的是丹阳阁的人出手坏他的事。
“你们四散开来,守住龙骸谷所有的出口。布下幻象铁笼阵。飞出一只鸟儿,我就拿你们是问。”
几句冷冷的命令随口而出,在山谷中回荡。这些灰白两色法袍的刑堂弟子立刻分头行事,往四面八方分散而去。蓝衣法使并不着急,依然在空中徘徊。
不一会儿,多股灵机波动从八面而起,犹如投石如水,空间荡起一阵轻微的涟漪。
如果站在翠玉峰顶往下望去,下面幽深无底的龙骸骨,本来是腾起了若有若无的点点火光,就好像炭火余烬中的红点。现在这里却是变得一片漆黑,与平常无异了。
一般刑堂抓人,用的都是有进无出的八荒锁龙阵。幻象铁笼阵的防护之力要差了不少,但多了幻象的功能。从阵外望阵内,所见皆为幻象。这蓝衣法使显然是不喜欢龙骸谷下的事情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空中的木鸢只剩下一只,也就是这名蓝衣法使带着钱炎。他看到幻象铁笼阵已经布置完毕,也不再犹豫,纵鸢直坠,然后一收,轻轻地落在了大火蔓延的龙骸谷中。
龙骸谷中有龙溪流过,又加上谷底深处极为潮湿,大火蔓延并不容易。
但有许多古老的大树都被连菱当年那一招冥兰风给吸尽生机而死,枯木易燃,一个一个就像巨大的火把一样,在谷中熊熊燃烧。火光将原本黑暗的龙骸骨照得一片通红。
枯木燃尽,倒在潮湿的谷底,只留下一堆堆炭火的余烬。
蒙面的蓝衣法站在龙溪中。水深虽然过膝,但是他的身体对这水流自有一种排斥之力。他所至之处,原本湍急的溪水却是自然地分开。溪流底部露出五彩斑斓的各色光滑的鹅卵石。它们瞬间就像被烘干一样,一滴水也没有残留。
蓝衣法使脚穿一双内玄外素的飞云履,走在这五彩的碎石路上,犹如白雾腾空,让人看不清是沉是浮。
钱炎心中大为震惊。在玄门之中,蓝袍弟子的地位不高不低。法袍颜色越深,代表着修士的修为越是高深。所谓白为下,灰为常,蓝为中,褐为上,玄为尊。蓝袍大约是虚丹刚入门的品级。
但他的护体真气竟然到了滴水不漏的境地,这实力远超一般虚丹入门的弟子。此人虽然蒙着面,但是听话音和气息似乎极为年轻。看来此人必然是年轻一代中极为拔尖的天才弟子。
钱炎心中不禁打鼓,不知道自己顺手牵羊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机会实现了。
蓝衣法使刚走了几步,阵外一阵喧嚣,然后一串尖细的传音飞来:
“这位法使,老夫苏玄璧。刑堂办案,我自不当干涉。但是老夫身为代长老,进来做个目证也不可么?难道你们刑堂做的事都是这么见不得光不成?哈哈。”
“哼,苏玄璧这个老家伙,还真是苍蝇一样,闻到点腥味就来了。”蓝衣法使暗暗哼声,却不敢大声回复。他拿出玉简一看,苏玄璧已经带了一大帮带着金色丝带的藏宝弟子,和在谷口布阵的刑堂弟子们各不相让,对峙在一起。
在一年半前,藏宝长老王玄奉莫名失踪,结果让苏玄璧这个老守财奴占了大便宜,成了代藏宝长老。当然,三年之期未到,他这长老之名前终究有个代字。就算三年到了,他的长老之位能不能坐实,还得看翠玉宫里几大势力讨价还价的结果。
无论是这蓝衣法使还是苏连璧,都想不到龙骸骨就是藏宝长老王玄奉的殒命之处。连尸体都被勾猪给扒光,然后推到龙溪的激流里冲出翠玉宫,飞流直下三千尺到东海喂鱼去了。
蓝衣法使抬头对阵外传音道:“放开一条通路,恭迎苏代长老入阵。”
苏连璧也让他带来的藏宝弟子们守在阵外,自己笑呵呵地走进龙骸谷的火场里来。
这人年纪不小,看似六七十岁,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胖脸油光发亮,眼睛极小,几乎眯缝成一条线,笑呵呵看着蓝衣法使和钱炎,自己却不上前,只是找了一片无火的高处盘坐。
“法使请便,老夫到此,只不过做个见证罢了,哈哈。钱炎,你既然在此,就听从法使差遣即可。”
“苏代长老请便!”蓝袍法使无可奈何,但也更懒得理他。只得心里当他不存在,自己大踏步顺着溪流而下,走往龙骸谷的中心地带。
“快!”于此同时,勾猪正驾驭着凤血鸢,载着众人,从烟熏火燎的龙骸谷中往东急飞。
龙骸谷在翠玉峰下,虽然是一副幽深不见底的样子,但相对于东海的青龙湾来说,地势依然是极高。勾猪带着他们飞到了尽头,那是两块巨石之间一个三四丈宽的狭口。
狭口的下面,龙溪水流聚集在这里,形成了在黑夜里如墨玉一般的一个大湖。但紧接那狭口处,水流湍急,冲出石缝去,形成了瀑布,直冲谷外。下面数百丈下,是在峡谷中汹涌的怒河。
勾猪打算从那狭口先冲出龙骸谷,在低空盘旋回外院伍院林去。
一旦回了外院,这些藏宝弟子和刑堂弟子想要拿人,也得过了外院长老霍云这关。
霍云修为高深,对外院弟子也颇为护短。别人就算想拿他们问罪,有了霍长老在,也只能名正言顺地拿宗门条例问罪,无法下黑手了。
眼看凤血鸢已经再有数百步就要出了龙骸谷,黄璐忽然大喊了一声:“前面有阵壁!”几乎于此同时,勾猪已经将凤血鸢急纵起,三四丈的双翅往前一挡,整个身形往上一窜,竖立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紧紧贴在鸢背上,感觉肠胃翻江倒海。
出了传功塔之后,黄璐并没有让勾猪抹掉留在她神识上的魂印。虽然这东西如跗骨之蛆,让她极度难受,但是她还需要勾猪来牵制她神识中的黄泉。没有勾猪这个主人的压制,黄泉随时可能反客为主。
也因此她和勾猪之间的神识沟通比言语要快速得多。如若不是如此,他们已经一头撞在了幻象铁笼阵看不见的阵壁之上。这和拿鸡蛋狂冲过去砸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整个龙骸谷居然被封锁了!”
勾猪的心不禁凉了。一个贼最可怕的噩梦,就是落在捕快们设置的包围圈里。
194 玄铁缠天锁深谷
(194玄铁缠天锁深谷)
一番盘旋之后,凤血鸢落在了那冰凉的湖边,顺着两边陡峭的岩壁,大家小心地前进。
脚下是激流,水声哗哗。虽然很小心,但狂涌的流水溅起的水花还是把勾猪膝盖以下都打湿了。
水流外涌,狂风却是铺面而来,前面的峡口中涌入。那冷风颇为怪异,仿佛含有某种金行灵气,沉重无比,吹在脸上,宛如锤击。
大家站在峡口,外面是一片空旷的山岭,怒河的流水声就像兽吼一样下面极远处传来。
勾猪伸手一摸,眼前明明一无所有,但是他手触之处,一块黑色的铁墙瞬间而成。
这块墙形如黑色的方形铁碑,不过尺来厚,被四周的怪风托着悬浮空中。勾猪尝试用力推它,它纹丝不动。
“幻象铁笼阵,是五行宗的金遁阵法。这空气中充满了玄铁之气,盘旋围绕。你要是走过去,气凝为实,直接化为玄铁厚壁。”
“你一定有办法逃出去吧。”
勾猪望着黄璐。要论阵法,没有谁比她更精通了。他本来只是指望大家一起对付了那两个心怀鬼胎的藏宝弟子,却没有想到会引来刑堂的人。
他和刑堂弟子们更是不对付。尤其是唐肃,一直在挖空心思抓他的辫子。这一次要是落在刑堂的手上,真难以推测会被安上什么罪名。
而且这一次,他们布下这个鬼阵法,看起来极不寻常,很难说是否除了想抓他的辫子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这个他尚来不及细想,但绝不能殃及同伍院的兄弟们。
黄璐白了他一眼:“哼,你这个蠢猪惹的祸,让我来想办法?”
一股强大无比的灵气波动,从龙溪的那一头顺水传来。如果是虚丹境界的高手,就算是筑基六重的勾猪也不可能去感悟对方的实力。但是此人丝毫没有掩饰地夸张地炫耀着自己的灵气威压,让每个人心头都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
接着是一阵阵闷雷般的传音:
“只要乖乖随我回到刑堂,今日你们和藏宝弟子冲突之事,本法使自然给你们一个公断。若是心怀侥幸,妄想拒捕脱逃,本法使格杀不论。”
他说话语气平淡,似出随意,但传音之中内含恐怖的神识威压,每个字都如同天降陨石一般,击入众人各自的识海之中,激起惊天骇浪。这绝对是远高于筑基修士的修为。
黄璐把勾猪晾在一旁,一双美目含着焦灼对宋如海说:“宋大哥,幻象铁笼阵不是没有弱点。火能克金,用你的神火鼎将铁壁烧化,以木头撼山斧的威力不断劈击,在一刻钟内击穿这阵壁,此阵就会破灭!”
然后她又对慕容清和第十九两个妹妹说:“这个破阵之法绝不能停顿,一旦半途而废,大阵就会自动修复,前功尽弃,所以你们两个一定留下护法。否则要是这里有刑堂弟子出现,宋大哥和木头分心被反噬,大家就全完了。”
“我把凤血鸢留下,你们一破阵赶紧飞去外院通知长老。我去和他们纠缠一会,最坏也就是被他们抓到刑堂。这只不过是宗门内的小事,只要霍长老来了,他们自然不敢把我怎么样。如果你们也一块被抓,消息传不出去,那就难说了!”勾猪摸了摸第十九的头发,“一定乖乖留在这里等阵破开。”
第十九内心煎熬,但主人命令又不能不听,她只能含泪点点头。
勾猪回头笑笑,一转身踏着碎石,急奔而去,迅速在湖边密林里消失不见了。
宋如海将神火鼎唤出,巨鼎飞起横卧,巨大的鼎口朝着峡口之外,犹如一门巨炮。
烈火喷涌而出,冲到峡口,惊扰了空中盘旋的玄铁灵气之风,这些灵气极速凝结,犹如水凝为冰,在峡口形成了一块玄铁巨壁。
只不过这次这铜墙铁壁不再是黑暗的了,而是被烈火烧得通红。
木头站在这通红的铁壁之前,将背上的撼山斧抽出,双手紧握,一声怒吼,额上青筋暴起,巨斧铛地一声巨响,击打在通红的铁墙之上。他恨不得一斧就把这阵劈开。但这是不可能的。
一个人的力气,无论多大,即便配以趁手的武器,比起天地之力来说也差得太远了。
但天地如千里之堤,人力如蝼蚁,蝼蚁虽然不可能一斧将巨坝劈碎,但能慢慢地掏出一个洞穴来。千里之堤照样可以溃于蚁穴。
木头这一斧头下去,火星四溅。铁墙虽然没有就此粉碎,却像劈在一块粘稠的硬糖之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凹印。只不过这凹印在运转大阵的天地之力下,又开始缓缓地平复。
木头毫不泄气,一斧一斧,如同吴刚砍桂树一般,闷头乱砍,几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这一斧一斧冲击大阵引发的灵气波动,自然也牵引到了布阵之人的神识。在龙溪中行走的蓝衣法使,感觉到了这一阵阵的冲击。他白纱下的嘴角微翘,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自不量力的家伙,竟然想妄想破阵。”
但他轻蔑而不轻视,立刻向两个在外布阵的刑堂弟子传音:“你们两个去到龙溪大瀑口。在那破阵拒捕之人,可格杀勿论。”
龙骸谷颇为狭长,从他所处的谷口,一直到勾猪等人破阵的龙溪大瀑口,大概有五六里的距离。但那两名弟子本来就在那方位不远,又驾着木鸢,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
他自己脚下一阵白雾升起,全身瞬间就变成了一连串向前疾蹦的残影,往前飞驰而去。钱炎想要跟上,却瞬间不见了对方的影子。
只不过两三息的时间,蓝衣法使已经身在两三里之外。但是他停了下来,站在龙溪之中,望着眼前微弱的月光之下,同样站在龙溪之中的一个黑影。
“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蓝衣法使淡淡一笑。他手中白光一闪,已经多了一副漆黑锃亮的仙人镣。他蓝袖一拂,已经将仙人镣甩了过去,通地一声落在龙溪中,丢在了对方的面前。
“你自己将仙人镣锁上,乖乖跟我回刑堂,自然确保你无事。”
那人穿着夜行衣,身形瘦长。他将仙人镣捡起,但并没有立刻戴上。
勾猪并不介意戴上这仙人镣。这世界上能捆住他的镣铐不多,他正好可以出其不意。但干干脆脆地听话也是不对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能拖延一刻钟,木头和宋如海他们破阵而出,后面自然有霍云等人来处理。
所以他当然装作颇为不平地说:“我只不过有点小机缘,在这龙骸谷中吸取天地灵气独自修炼而已,请问犯了哪条门规,怎会劳动法使布下大阵追捕?”
翠玉峰生机灵气泄漏当然是大案,但如果是宗门内弟子修炼所致,那就不算什么了。
这么多玄门弟子聚集在翠玉峰,无论外门内门还是真传弟子都是一样,哪个修炼依仗的不是这翠玉峰的生机和灵气?只不过各凭机缘,各凭本事。
当然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等级的弟子占据。比如外门弟子就绝不可以跑到真传弟子的山峰上去修炼。但是这龙骸谷却是根本无主的荒山野地。从门规来说,他在这里就是搞个天翻地覆,也犯不上什么事。
“这位师弟有话,尽可以到了刑堂验明正身再说。”蓝衣法使嘴上冷冷回复,心中却想,你恐怕是没有机会到刑堂了。
“法使大人一定要拿小人问罪也行,但是能否将铁笼阵撤掉,让我的伍院兄弟返回外院。他们并未参与在龙骸谷炼气的事。”
蓝袍法使冷冷将袖袍一甩。纯粹是他挥动的袖袍甩动的空气,竟然就像利刃一般,咆哮而起,在龙溪急速流动的水流上一划而过,激起一面整齐的水墙。虽然勾猪早知道这人不会贸然出手杀掉自己,心中还是暗暗震惊这威力。
勾猪断定这人不下幻象铁笼阵,当然不是要抓他去刑堂去那么简单。显然是有某种不能为外界所知的目的必须在这里隐秘地达成。那么在达成之前,对方肯定不会下杀手。
“在锁上仙人镣之前,你以为你有资格讨价还价吗?”蓝衣法使白纱之下的双目寒光毕露,“做为一个一级外院弟子,你确实有点本事。但年少有为的天才夭折的,实在是数不胜数。光有天才有什么用,这世上,只有聪明人才能活下去。你乖乖锁上仙人镣,后面的事我自然酌情处理。”
勾猪仿佛是犹豫了一番,最终慢腾腾地将仙人镣两个手铐戴上,动作简直堪比蜗牛了。对方虽然极度不耐烦,但还是沉住了气。
清脆的两声咔哒传来,很明显两个手铐都锁上了。这种手铐只需要稍微用力就能锁上,但是要打开就得用钥匙了。而且只要戴上,全身真气不能出体,再也不能动用神通和法宝,这人也就只剩下肉身之力了。
“我已经锁上了,现在就和你去刑堂。你可以放开大阵了吧。”勾猪决定再和他“商量”一会儿,反正能耗一分是一分。不但能消耗时间,说不定他还能打探出一点消息来。这名刑堂法使到底想干什么?
蓝衣法使轻蔑地一笑:“我说过只有聪明人才能活下去。你不戴上仙人镣都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更何况自己已经束手就擒了?”
195 一身血肉坚如铁
(195一身血肉坚如铁)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已经落在了勾猪的面前,接着他毫不客气伸出左手一捏,捏住了勾猪的两颊。他这两指冰冷如铁夹一般,力大无比,夹得勾猪不得已将嘴张开。
蓝衣法使右手中早已捏着一枚葡萄大小的橙色圆珠,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勾猪的口中。
这人一连串动作如闪电一般,迅疾如风,远远超乎勾猪的想象,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怪珠子入了口,他心中大慌,只得将口舌紧闭,鼻中吸了口气,打算将这珠子吐出。
没想到的是这橙色的怪珠入口即化,迅速变成一摊火热刺人的水。甚至根本不用他吞咽,这火热的感觉就直接顺着咽喉而下,入了肠胃,然后又极速蔓延到全身,让他仿佛全身都着火了一般。
但偏偏此时,他的脑中极为清醒,似乎是被这火烧的刺激,无数早已消失的回忆,又从尘封的历史里浮现了出来,宛在眼前。这时他霍然惊觉,脑中猛然冒出了两个字:“搜魂!”
以他有限的玄门学识来判断,他服下的这怪珠子,并非什么毒药,要是玄门之中让任何人都胆战心惊恨之入骨的搜魂丹。
搜魂是魂宗术法,但此术流传甚广。想要将一个人在神识和藏识中的今生记忆全部挖出,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尤其是有些记忆就是他本人也都未必能想起了。
于是有人炼造了这惨无人道的搜魂丹。被搜魂者只要服下此丹,丹火焚魂,直接刺激魂魄,使人在强烈的刺激之下,就能记起今生所有的记忆。
无论是在神识中还记得的一切,还是早已遗忘,但依然留在藏识中的早已消失的记忆,全部能被翻腾而起,成为逼真的影像一样在识海中闪过。此时对方如果施展搜魂术,则再没有什么能逃过搜索了。
在如此强烈的刺激之下再经过搜魂术的掘地三尺之后,没有人能正常地活下去,但也不会死。所有人都会变得神志混乱,非疯即痴,没有例外。
这事不在勾诛的意料之中,但他并非无计可施。搜魂丹并非毒药,不是吃下去就必死。吃了下去只要避免对方真的搜魂,他就只不过脑子受一番刺激,然后就会逐渐恢复,并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所以他现在若是按自己的原计划行事,依然可以避免最糟的结局。
但他就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冥界兰,我现在就给你得了。我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要非要用这种手段?”
“原来你竟然有玄阴三宝之一的冥界兰。怪不得藏宝洞的人跟在你后边,就像苍蝇一样讨厌。”
原来刑堂的法使和藏宝洞的藏宝弟子还不是同一路,各有目的!
“你敢对同门用搜魂术,就不怕门规不会放过你?”勾猪又问道。
刑堂弟子虽然有权执法,但绝无权力决定对一名同宗弟子搜魂。搜魂和清理门户一样,除非长老会评议通过不可行。
蓝衣法使将脸上的白纱取下。他肤白如雪,脸上的轮廓线条犹如刀刻,双目犹如宝石一般晶莹。他冷笑道:“这里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你变成白痴,当然是因为走火入魔了,又有谁知道是搜魂术所致?”
“原来你是问天峰古问天?”
勾猪远远见过此人的相貌。这个翠玉宫问字辈中,最年轻的天才,最出类拔萃的真传弟子,被视为翠玉宫未来的希望。但他丝毫也记不起自己和此人有过任何仇怨。
他能想到的唯一关联,是自己得罪了唐肃,而唐肃是古问天的外甥。但唐肃只不过一个外门弟子,而古问天却是高居真传弟子之位。区区一个唐肃,就值得他这种绝代天骄来对自己出手?
古问天脸上隐匿了所有的表情。这个入玄门不到两年,就达到了筑基六重的少年确实有点变态。但对他来说依然只不过一只可以随便掐死的蚂蚁。他本来是没兴趣与之对话的。
但搜魂丹的药性的发作还需要几十息的时间,而且搜魂之术相当麻烦。如果此人被蒙在鼓里搜魂,心有迷茫,就会效果不佳,甚至有可能被搜出错误扭曲的记忆。
想要顺利,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死得明明白白,这是搜魂术的关键要诀之一。而且既然这个人马上要死了,他无论说了什么,也不会再泄漏出去。
古问天靠近勾猪耳边,此时他也不敢传音,怕传音入神,扰乱了即将施展的搜魂术。他只是小声说:“一月之前,我有一具血魄分身入了传功塔二层,可惜有进无出,我很想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勾猪笑道:“入传功塔的弟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我?据说搜魂之术极耗功力,你也不怕浪费了自己的修为?”
古问天说:“当时入了传功塔二层的伍院一共有三个。一个三级伍院四伤一死。还有一个一级伍院,倒是都活着出来了。这两个伍院我都各选一人进行了搜魂。可惜,这两人脑子里都没有我想要找的东西。那么,就只剩下你们伍院的人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传功塔二层所发生的事件,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奇特了。三级伍院筑基四重的龙五,莫名其妙身体被传送到了回春院,头颅却不见了。
蓝若霜已经融合了极冥草种,获得了魂伤剑,这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
他将蓝若霜搜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杀伐所在。但她已经是魂伤剑之主,又是自己的记名弟子,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她的魂伤剑和苦寒之体将来对自己还有大用,所以他暂时也舍不得对此女施展搜魂之术。
更蹊跷的是尹万真、陆巍,甚至杜问机带了整个伍院,一共七人全部有去无回,看来是一起死在本来不会死人,只会剥夺记忆的传功塔二层中了。
古问天虽然聪明绝顶,也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是不是他自己的分身所杀他都不知道,因为他的分身已经不存在了。而且相关的记忆,也已经被传功塔强行删除。
但没有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对那些当时进入过传功塔二层又活着出来的弟子,一个一个搜魂就好。即便把他们全部变成白痴和疯子也没关系,这症状本来就和炼功走火入魔差不多。
这一晚龙骸谷大火,这个伍院的弟子全都落入他的手中,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古问天在勾猪耳边徐徐而道,让他了解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免得心中疑惑扰乱了搜魂。勾猪虽然听着,但其实心思压根不在这上边。一群高级修士争夺一头传说中的神兽,这和他有一毛钱关系?
他甚至压根就没想到过那只在传功塔中赖上了他,出来之后就好吃懒做整天蜷缩在他们伍院树洞口晒太阳的会说话的懒猫。
不管他们在争夺什么,只有自己脱身,才是最重要的。这古问天千算万算,也算不出来他这个贼,最擅长的就是开锁。
“前辈的分身很值钱吗?小弟我别的没有,钱管够,赔你玄阴丹还不行吗?”勾猪装作白痴,很无辜地回答。
要拖时间就拖到底,拖到这个人打算施展搜魂诀为止!
古问天略带怜悯地微笑了一下。这个家伙现在还不知道状况,真不知道怎么在一年内混到筑基六重的。天下真的有这么好运的人?只不过他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一套“搜魂诀”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正要退身念诀,忽然两声清脆的咔哒声传入了他耳中。他还没想到是怎么回事,又是两声咔哒。这次,他感觉到两个手腕上一凉。
勾猪双手只是轻轻一抖,那副仙人镣已经戴在了古问天的手上,而且双双锁住了。
这事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本来以他虚丹修士的强大神识,勾猪根本就不可能偷袭得手。但他眼看勾猪明明已经被仙人镣锁上,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他还能有任何动作。而自己又全神贯注地在准备搜魂术,就在这么一个反应的间隙,竟然被对方得手了。
勾猪心中一松,想一年多前用这招算计了陈玄方,现在又用这招暗算了古问天,可惜这些神仙真不长记性,就不知道他这个贼是最擅长开锁的吗?
他毫不犹豫张口一吐,一股玄阴真火怒喷而出,直接点燃了古问天一头一脸,然后自己身形爆退。
在古问天丢出仙人镣的时候,他就已经构思好了这一切。与其让对方把自己打得半死,不如自己乖乖戴上仙人镣。对方绝对想不到自己是随时可以解锁的,那是自己也就有了突袭的机会。
只不过那颗搜魂丹是个巨大的意外。勾猪怎么也没想到古问天对自己非要下搜魂这种死手。
但是搜魂丹服下后,只要不被对方施以搜魂术,也就是神魂经历个把时辰的煎熬便可恢复,事后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是没有想到又出了一个意外!
勾猪身体只退了半步,便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古问天五指如钩,早已迅疾出手,抓入他胸口的肋骨缝间,将他牢牢地扣住了。
这时他手上依然扣着仙人镣,上身被勾猪的玄阴真火点燃,布满了淡色幽火,人如鬼魅,他脸色却丝毫没变。
“很好,很好,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没有让我失望。”
勾猪哪有心思听他的评断,连忙拔出冥火剑来一阵乱砍猛刺。但是古问天的身体简直犹如钢铸一般,剑砍在他身上,当当作响,火星四溅,衣衫破烂,却是没丝毫左右。
“连我都无法炼化的玄阴幽火,竟然被你炼化了。”古问天叹道。他倒不是很眼馋这玄阴幽火。此火虽然珍贵,和他这个纯粹的阳修的属性却不是很合。他对法宝的选择精益求精,从来不能有任何瑕疵。
但这玄阴幽火种是被他封在万年玄铁中,交给尹万真让蓝若霜服下,去设计陷害极冥宫的守护者,元婴大妖温如雪的。如今居然出现在了此人这里,这只能说明,他找对人了。
要炼化玄阴幽火,非温如雪亲自出手不可。所以这小子必然参与了极冥宫一战。那么被关押在极冥宫的白虎杀伐的下落,肯定能从这小子身上搜魂得到了。
搜魂,必须继续搜魂……
“用仙人镣反客为主,这招很不错。只可惜仙人镣的作用是限制真气出体。但很少有人知道我古问天其实是个体修,真气不用出体,也能轻易把你捏在手里。你足够聪明,只是运气不好。不用抱怨,只能说天亡你也。”
古问天右手扣着勾猪的肋骨随他挣扎,左手将身上着火的道袍一撕,丢在了空中。这道袍立刻被烧得连灰都不剩,只留下淡淡白光在暗夜里渐渐消失了。
古问天露出身上匀称结实的肌肉,犹如一块一块玉石一般,完美无暇。
摆脱了身上的玄阴幽火,但他的脸依然在燃烧。他将左手手指弯成弯钩,直接插入自己耳后的血肉之中,然后是一阵血肉破裂的声音。在勾猪目瞪口呆之中,他就像摘下面具一般,把自己的面皮生生地剥了下来,血淋淋地也丢到了空中。
那面皮因为脱离了他的护体真气,也就像干草一样被玄阴幽火一焚而尽。
勾猪望着他血淋漓的没有人皮的脸。但就像幻术一般,他的脸皮就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在两三息之间,重新生长了出来。长成之后,他依然面如冠玉,连一点伤疤也没留下。
196 颠倒错乱脱身
(196颠倒错乱脱身)
天下玄门有四修为主,其他都是旁支。
气修炼气,体修铸体,法修悟法,魂修修魂。这四条修炼之路都源出自灵源宗,然后被其他四大宗各自发扬光大。阴阳宗主气修,极武宗主体修,五行宗主法修,魂宗主魂修。
翠玉宫师出五行宗,却和五行宗有所不同。五行宗的修士们大多精研天地万物五行幻化之法,驾驭万物,对自身炼气却不重视。因此多数为法修。法修虽然也一样炼丹,但所炼之丹为外丹。
秦尊阳原本也是五行宗弟子,主修木遁之术。但他在种植灵种时,参悟了人木同修之法,能将自身真气与灵草仙木一气贯通,修成内丹,成了炼气之修。
所以翠玉宫在五行宗诸多流派中独树一帜,不炼法宝只种灵木。用灵木的生长,吸收天地之气来滋养自身真气结丹,是以青木真气为主的炼气之修。
气修大多数将真气聚集在丹田气海之中,而体修则不同,真气散于经脉,凝于血肉。一般修士血肉根本无法容纳越来越充沛的真气,不是被逼得精神崩溃走火入魔就是爆体而亡。
只有体修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锤炼自己的肉身,把自己变得钢筋铁骨,才能承受体内真气的巨大能量。
气满自凝,体修最终也会结成内丹。但体修这种并不有意追求结丹的修炼之法,实力显然要远超同等境界的气修。
但对勾猪来说,古问天无论是什么境界都一样。他既然是体修,仙人镣的束缚就没有意义了。
他抓着勾猪胸口肋骨的右手之上还戴着仙人镣,这丝毫没有减少他手指如同钢勾一般的力道。他身上的玄阴幽火早已随着他撕碎的道袍和面皮燃烧殆尽,左手已经腾出,一把抓在了扣在自己手上的手镣。
仙人镣原本就是用来捆修士用的,乃是玄铁所制,坚韧无比,要挣脱哪有那么容易?
但他根本就没有去拿钥匙,而是用左手两个手指将铁环勾住,然后直接往外拉扯。
坚固无比的玄铁就像是软糖一样被拉长了。一般的修士就是有这么大的力量,以这样强力拉扯,就算能破坏仙人镣,手腕也承受不住,非拉断手骨不可。
然而紧接着噌的一声,这仙人镣的手环已经应声而断。
仙人镣不能奈何他肉身的强大,却阻碍了他施展搜魂术。所以他不得不要一手制住勾猪,另一手将手上的仙人镣除去。
古问天将手一换,用依然戴着镣铐的左手抓住勾猪的脖颈,扣住他几大要穴,免得他再动用真气,喷出那无法抵御的玄阴幽火来。
然后他用腾出的右手,扣在左手的仙人镣手环上,再次强掰。
正要发力,他眼前猛然亮起一团强光。这光是冰冷皎洁的月光,但是如此之强,就好像龙骸谷狭长的天缝之外,那明亮的月亮忽然被搬运到了他眼前一样。
“幻术?”古问天心中一震。翠玉宫中,能施展幻术的修士屈指可数。再说他手中的刑堂天眼玉简分明显示着这龙骸谷中,只有勾猪伍院的五人,和一个被捆住丢在溪水边的何四。
难道还有外敌入侵?这不可能。真有外敌入侵,而完全没惊动翠玉宫外重重的禁制,这怎么可能?
这时,他左手指尖感觉一空,手上原本牢牢扣住的勾猪已经不见踪影。
“幻阵!”古问天并不懊恼,顺势扯去了左手上的仙人镣。神识上的束缚立刻消失。他感觉到了四周的阵势传来的灵机波动。
体修的神识比气修要差一些,但古问天做为一个虚丹体修,说有筑基修士要瞒过他的神识在他周围布阵,那绝无可能。只是仙人镣限制修士了的真气出体,也就限制了他神识的外放。
有人就趁着他被扣上仙人镣这短短的时间内,在他周围布下了一个阵。
“颠倒错乱阵。”古问天颇为博学,对这个阵法一望便知。他眼前明亮无比的月光,其实来自头顶天缝之外遥远的夜空。
此阵直接干扰人的神识。所见所触之处,越是遥远的事物便越是近在眼前,越是近在眼前的事物便越是觉得远在天边。但这一切其实都是阵力虚构出来的幻觉,并非真实。
勾猪近在他眼前,却被扰乱神识让他以为挪移到了远处,他才觉得手指尖一空,然后上当放手,让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种阵法不要说翠玉宫中,就是五行宗也未听说有人能够施展。倒是在魂宗,这不过是入门级的乱神之阵。古问天心中甚至浮起一丝不安:
“难道这个伍院,有人和魂宗有……”
但他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天下大宗之中,阴阳宗和五行宗都是魂宗的死敌。魂宗有些术法流传于世并不奇怪。比如玄门常用的搜魂术,只不过有些常见,有些罕见罢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外门伍院,一帮筑基弟子,要和魂宗有交往而不被宗派发觉,绝无可能。
古问天心神一定,运转体内真气,正要破阵而出。
“法使大人!”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却是拼命赶上来气喘吁吁的钱炎。他这一喊不要紧,古问天犹如从梦中惊醒,颠倒错乱阵轰然坍塌。
神识阵法犹如梦境,陷入梦境者自难挣脱。但一旦有外人闯入将梦中之人惊醒,阵法便一触即溃。
钱炎意外破阵,并没有让古问天有任何感激。他原本自信悠然的脸上,反而是眉头不知不觉地紧蹙了起来。
他用疾行步甩掉钱炎,就是不想有人看见自己对一个外门弟子搜魂。
但是这个藏宝弟子真是如狗皮膏药一样难缠。他又不能出手把钱炎制住,毕竟还要顾及在后面坐镇的代藏宝长老苏玄璧。
古问天没有立刻去追逃遁的勾猪,反而是将钱炎的去路给阻住了。
“你们藏宝洞想要的,无非是这小子身上的冥界兰吧。冥界兰是玄阴三宝之一,凝聚玄阴之气炼制玄阴丹的速度,可谓天下无双。”
“古师叔言重了。”钱炎的老脸皱巴巴地一笑,“若是证物,自然听凭法使大人处置。”
“冥界兰和这小子身上所有的玄阴丹都归你。”古问天却懒得和他客套下去。他现在要封住这藏宝弟子的嘴,也只有给他好处了。
钱炎知趣地笑道:“法使大人果然仗义。若有差遣,大人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冥界兰虽然是至宝,但肯定是要被上交给苏玄璧的了。他虽不能私吞,但也有获宝破案之功。另外古问天简直无微不至,还特意点明了此人身上所有的玄阴丹都归他。这样他也必然捞上一大笔,不虚此行了。到了这地步,他还不知趣,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古问天说:“此去龙溪下游三里处的龙溪口大瀑布之上,有不知死活的几个外门弟子在破阵。你去处理一下,按拒捕格杀而论。”
古问天之前已经派两名执法弟子去了那里。让他疑惑的是,轰击幻象铁笼阵的硬气的灵机震荡,犹如击鼓一般,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是越来越沉重的感觉了。
他虽然不相信这帮外门弟子真能破阵,但这让他越发不安。
现在阵法完好,勾猪即便暂时脱身,也是无处可逃。一旦大阵破裂,这帮人出去叫来了外院长老霍云,后面的事就很棘手了。
眼前这个钱炎很碍手碍脚,不如来个废物利用,让他去对付那几个想破阵的外门弟子。除了钱炎之外,他也调动了更多的刑堂弟子前去。
“谨遵法使之命。”钱炎乖乖将头一低,转身顺着龙溪要走。
“今夜龙骸骨中发生的一切事,我都会写入案卷之中。但是我不想有任何不同的说法。”
钱炎临走之前,古问天冷冷地传音提醒。勾猪被搜魂而导致变成白痴,他自然会写成因为拒捕运功而导致走火入魔。
苏玄璧是个视财如命的人,拿了冥界兰的好处,必然不会多说。这个钱炎看起来也很聪明,但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古法使放心,我们长老,岂会如此不通情理?”钱炎嘿嘿一笑,不提自己,却提他的上司。
片刻之前,黄璐在神火鼎下,看着宋如海调动全身真气,催动那巨大的神火鼎,烈火焚烧着幻象铁笼阵的厚重铁墙。
强烈的焰光映在脸上,将这暗夜里所有的寒意一扫而光,让她觉得面颊滚烫。
“一刻钟,根本不够……”她喃喃而道。她原来的推测,是建立在神火鼎的威力恒定不变的基础之上的。神火鼎是件罕见的古宝,千百年间吸收天地离火之气,也不知道聚集了多少能量。但想要随心所欲地催动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不是宋家有传承的催动之法,又加上宋如海的父亲从小栽培,不断加强他和神火鼎的神识联系,以宋如海这点筑基的修为,恐怕根本就催动不起来。
如今他勉强催动,出手偷袭还没问题。要如此持久地灼烧,威力就难免不断下降。慕容清在一旁手握纯阳丹吸收纯阳真气,然后从背后给注入,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宋如海盘坐于地,他身上的纯阳真气早已运转到极致,全身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他双目紧闭,不视不闻,已经进入了无我的境界。除了不断地催动神火鼎,脑中再也没有别的事情。
而木头,现在看上去更加恐怖了。
他就站在神火鼎的烈焰之下,手握巨斧,正对着那块被烧得通红的铁墙。头顶火星四溅,如下雨一般落满全身。一身道袍早就千疮百孔,露出了他一身大汗淋漓,青筋暴起的虬肉。但他丝毫不惧,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下一下地将巨斧砸在那烧红的铁壁上。眼前的铁墙已经凹下去足有半尺的一个大坑。
再有半尺,这大阵可就穿了!
197 青龙吸水困法使
(197青龙吸水困法使)
但这半尺,尤其艰难。这阵壁的破孔越是深入,阵壁上的修复之力越是强大。而宋如海的神火鼎,威力也正在减弱。
更要命的是,空中传来两声清亮的鸢鸣。苍茫夜空中,冰冷的月色下,两个巨大的黑影飘然而过。是两名灰袍刑堂执法弟子,驾着木鸢而来。
这两名刑堂弟子虽然到了大瀑布的近处,但幻象铁笼阵的幻象对他们一样有效。往龙溪口一望,他们眼中所见也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但阵中黄璐看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勾猪早已把凤血鸢的控制之权交到她的手上。这倒是她出手唯一的机会了。她一咬牙,自己展开凤血鸢,直接往高空如箭一般窜起。
操控凤血鸢她这是第一次。但好歹和勾猪一起飞过好几回,不算是完全不懂。
鸢背上有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将驾驭之人牢牢固定在鸢背上不会坠落。但是飞起时铺面而来的狂风,以及天旋地转带来的那种恨不得连肠子都要吐出来的感觉,还是要自己来承受了。
急速飞行带起的飓风将她好不容易束好的一头青丝吹散,她来不及去绾,只能随它去,自己紧紧地贴在鸢背上。
凤血鸢和木鸢不同。一旦展开,就像活了过来。背后显出犹如火红鳞片一般的羽毛,摸上去既柔软又光滑。她甚至能感觉到凤血鸢蓬勃的心跳。这让她勇气大增。
空中的飞行禁制就像密布的刀锋,越是往高空越是密集。这些禁制的灵机波动相当微弱,一般的筑基修士几乎无法察觉。
但对神识灵敏的虚丹修士来说,看到的就是一棵巨大的树,伸出宽达百里的巨大伞盖覆盖了整个翠玉峰周围所有的空间。
它的每一条枝丫上都长满了锋利的长刺,每一片树叶都像刀刃一样闪着寒光。更可怕的是这些禁制不是静止不动的。它们在此消彼长,不断变幻。
黄璐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往禁制丛中冲去,凭借着自己的感觉躲避。恐怖的场景把黄泉都吓醒了。
“你想自杀就自杀,但别伤了朕的肉身!”
黄泉依然以第三洲景离王朝的皇帝自居,朕字不能离口。她的神识不由自主地操控起了凤血鸢,以惊人的敏捷躲避着满天的禁制。
执法弟子的蓝色丝带上发出的蓝光,所到之处,这些看似坚固无比的禁制如烟飘散。等他们飞过又重新聚合。到了幻象铁笼阵边缘,他们一闪而过。
他们本来就是这阵的阵子,所以阵壁对他们并没有阻碍。
两名执法弟子并不是在一处入阵的,相距有一定的距离。他们有意飞到了高处,以防阵内敌人的突袭。
其中一人刚入阵,就吓得魂飞魄散。密布的禁制之中,有一头浑身红光的大鸟,直冲他而来,几乎就要当头撞上。
黄璐当然不想和对方对撞。以这个速度相撞,两人连同飞鸢都会撞个粉碎。她既不想死也不想杀人。两鸢就要相遇的瞬间,她将鸢头一偏,往左闪过。凤血鸢大翅一拍,翅尖的长羽擦着这名执法弟子的鼻子过去了。
同一时间,一枚乾坤一气钉,从他身下木鸢的左眼飞入,右眼飞出,然后极速跟上前面的凤血鸢,回到了黄璐的手上。
法宝的灵性大多从眼而出,双眼就是枢机所在。木鸢双眼被破,立刻失去灵性,再也无法操控,变成了一个呆板大风筝。
也就这样,虽然无法再飞,但也没有粉身碎骨,这名执法弟子只是坐在木鸢上斜穿峡谷,轰一声坠落在下面的墨水湖中。
另一名执法弟子发现有人埋伏,顿时怒吼了一声:“哪里来的妖孽,竟敢对我执法弟子出手!”自己却没有注意到一线隐约的流光飞速赶来,也是从木鸢左眼入右眼出。木鸢立刻失去了灵性,滑翔着急速坠往冰冷的湖水中。
两个灰袍执法弟子落入水中,但并不至于淹死。翠玉宫的刑堂执法弟子出勤,除了木鸢、面纱和刑堂蓝带必须之外,还有一样是避水珠含在口中,以防犯人从水中遁走。
但冷水一浸,浑身湿透,两人都是狼狈不堪,怒火中烧。虽然刚刚空中这一照面时间短暂,但两人都已经发现,对方只不过一个筑基三重的女子,驾驭着一件不错的飞行法宝而已。
“区区筑基三重,居然暴力抗法,真是嫌命长了!”要知道根据翠玉宫的规矩,对执法弟子动用武力抗拒,是可以格杀勿论的。他们都有留影玉简随身,这一切过程的映像已经留在玉简中,完全可以立刻动手杀了此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催动避水珠,在湖中挣扎而起,恨不得能立刻跳出来给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低阶弟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但奇怪的是湖中水流本来明明是比较平缓,这时候却慢慢地激烈起来,推动他们沿着湖边开始转动。
“不好,这水……”两人虽然极力挣扎,但是这水却像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吸力,将他们死死拉住。不一会儿,水面似乎开始倾斜,湖心出现了一个明显凹陷,越来越深,变成了一个黑咕隆咚让人望而生畏的旋转的水洞。
两人将头伸出水面,只觉得整个山谷和天地都在旋转。一旦没入水下,强大的水流如飓风一般,充斥了整个大湖,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黄璐早已落在湖边,将凤血鸢收了。八枚七寸枢在早先就已经被她钉在湖中八个不同的方位。她盘坐于湖边大石上,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口诀而出的是一阵灵机波动,引动墨水湖水面微动,湖水在龙溪流动的推力之下,开始渐渐旋转。
不一会儿,一个充斥了整个大湖的巨大漩涡,开始渐渐成型。两名筑基五重的执法弟子虽然口含避水珠不至于溺死,却被巨大的漩涡生生困住,一身的本事使不出来分毫。他们心中虽然是怒火冲天,身体却是无可奈何。
“不错,不愧是朕的分身。”在黄璐的神识之中,黄泉哈哈大笑。她平时受到黄璐和勾猪两人的抑制,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沉睡的状态,只有黄璐陷入危机,无力再抑制她的时候才会觉醒。
“这里是龙溪入口,龙溪的水流甚急,只不过地势相冲,才没有形成漩涡。你用八枚七寸枢调整地势,青龙吸水阵自然而成,简直是天衣无缝。果然有朕当年初出龙山的风范。”
“谁是你的分身?”黄璐最烦自己脑子中还住着另外这个人。但偏偏她没有办法把这人踢出自己的肉身去。
黄泉并没有理会她的反驳,反而是诡异地一笑,说:“只不过你的境界实在太差。这个青龙吸水阵最多也就维持不到一刻钟而已。到时候这两个筑基五重的执法弟子出来,一定会发狠报复。你们这几个人还要破幻象铁笼阵,根本不是对手。
“想我阵皇当年纵横天下,区区几个筑基修士何曾放在我眼里!就是整个翠玉宫,没有了秦尊阳那老东西,他这些徒子徒孙有哪个是朕的对手!
“你不如乖乖和朕合体了,朕光凭神识就能收拾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是你想要恢复往日的金丹境界,也不过就是几年功夫。”
“你别做梦了。”黄璐不屑一顾地站了起来。黄泉诱她将二人神识合二为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反正也总是当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
金丹境界,在紫府之上,金丹之后是元婴。但元婴修士因为要培养元婴,战力反而有损。金丹号称仙之下战力最强。黄璐对这样的境界只感觉高山仰止。她虽然渴望,但并绝不愿意放弃了自我去换取。
但黄泉关于这青龙吸水阵只能维持不到一刻钟的说法,却是丝毫不假。
黄璐不由得看了看慕容清和第十九。她的阵法能拖延的时间过去之后,就只能她们三个筑基三重的女人一起硬拼这两名筑基五重的执法弟子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忽然感觉脑海中如同闪电闪过,头部一阵剧痛。然后是一种如火燃烧的感觉,渐渐从某个被击穿的破口渗透了进来。
“岂有此理,竟然是焚魂丹火。你勾搭的那白痴小子,被人喂了搜魂丹!”黄璐神识中的黄泉忽然一声怪叫。
服下搜魂丹的虽然是勾猪,但是这焚魂丹火会随着魂印而蔓延。由于黄璐的神识上本来就有勾猪的魂印,所以她也受到了搜魂丹的影响。同时也就连累了自认不可一世的黄泉。
黄璐虽然有所感觉,但还支持得住。第十九却已经昏倒了过去,不省人事了。她的神识是朴老九人造的,比起常人来说弱了太多。而她和勾猪之间的神识联系,又远比黄璐和勾猪之间的联系要强太多。所以丹火焚魂之下,直接就失去了知觉。
黄璐没有多想,展开凤血鸢,正要飞起去救,神识之中却被黄泉一把拉住了。
“你那点本事,不要去找死了!乘这那小子自顾不暇的机会,把他的魂印给强行抹了!你只不过是怕我乘机吞噬你而已?我可以自我封印!”
198 一路荒岭走血鸢
(198一路荒岭走血鸢)
黄泉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让她一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勾猪既然被喂了搜魂丹,接下来自然就是搜魂术。搜魂丹的丹火焚魂只是单纯的刺激煎熬而已,但搜魂术一旦展开,神识非被搅成一锅粥不可。不但勾猪变成白痴,连带她和黄泉、第十九也要一起被搜魂而完蛋。
也是因为如此,黄泉才惊恐到如此地步吧。虽然这个阵皇诡计多端,但这一回的惊叫倒是出于本心。她居然愿意自我封印,还愿意帮自己提升到金丹境界!要说黄璐完全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但无论是抹掉勾猪的魂印,还是等待黄泉自我封印,都得消耗不短的时间。如此一来,她可以活命不假,勾猪和第十九两人就双双要变成白痴了。
黄璐犹豫了这一瞬,没有再多想,直接纵起凤血鸢,保持着树梢左右的高度,往神识中感应到的勾猪的位置疾飞过去。
命悬一线!且不说飞过去来不来得及,就算赶上了,对方明显是一个虚丹境界的高手,她只不过区区一个筑基三重的外门弟子,她岂不是去白白送死?黄泉脸色都变白了,破口大骂:
“你个痴情货!没有我能有你?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居然为了那小子去送死,不知好歹的东西!我堂堂阵皇的肉身,居然被你白送那小毛贼!”
黄璐随她骂,依然一路疾驰。痴情?她还真是痴情。但并不是对勾猪。勾猪那枯瘦的身材,一脸的贼眉鼠目她实在是看不上眼。甚至纯论外貌,就是飞扬跋扈的林世虎都比勾猪更让人能接受一点。可惜那林世虎的品行,简直是粪坑里的蛆虫一样让她恶心。
如果有个出身地位不低,相貌堂堂,高大魁梧又温文尔雅、品行端正的男子,那必然就会是她的梦中偶像。所以当她在风露城外,第一眼看到一身白锦、轻摇纸扇的锦绣堂少主人宋如海,她的心就完全掉了进去。
那时开始,她就决定再也不要在五行定元大阵中享受那虚假的轮回,她要来到天外,在宋郎的左右,来期盼属于她自己的真情实感的人生了。
在翠玉宫她每天早起的时候都悉心打扮,希望那个人能注意到自己。宋如海似乎还没有发觉,但他也明显没有对别的女人产生兴趣。他们现在是同一个伍院,她还有的是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伍院里又没有什么对手——胖胖的慕容清和痴迷勾猪的第十九显然对她不构成威胁。黄璐坚信就这么潜移默化下去,她种下的这颗情种,终究会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但是,这个伍院才是这情种所依赖的土壤。无论是勾猪还是第十九,都是这伍院的一份子。这个伍院现在对她来说无比重要,必须保持完璧无暇。所以无论黄泉怎么诱惑,她都不会动心。
“真是万幸!”当黄璐赶到勾猪附近,她松了一口气。她感觉到那个至少虚丹境界的强大神识,居然被仙人镣给束缚住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三枚乾坤一气钉立刻出手,将勾猪和那名蓝衣法使,一起罩在了颠倒错乱阵之中。
勾猪这一刻只觉得神识尤其清明,如水晶一般剔透。他位于遥远无比的夜空,巨大的雪亮的月,就炫目地悬在自己眼前,几乎贴着自己的鼻尖。而自己身边的一切都随自己远去了,连胸口肋骨被古问天抓住的炽烈的痛感也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怪异的感觉,难道搜魂术开始了?”勾猪胆战心惊地想。他虽然听说过搜魂术的可怕,但毕竟没有亲身体验过。
这个奇异的世界就像一面扭曲铜镜中的影像一样。当镜面倒转,一切瞬间变幻,从远而近,从近而远。他瞬间又从夜空回到了地上,在龙骸谷中的密林中穿梭,一股香风钻入了他的鼻孔,是女人的香味。
“黄璐?”勾猪想了起来。伍院里只有黄璐会涂脂抹粉。虽然她妆容极淡,但那淡淡的香气勾猪是很熟悉的。黄璐似乎挟着他的腰,坐在凤血鸢上疾飞。而他自己的脸,埋在这个师姐不断飘飞的柔软的裙摆处。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救你,等你死啊。”黄璐没好气地回答。
“不用飞了,凤血鸢没他快。还不如找个地方躲一躲。”勾猪冷静地说。
他说得没错,这四周的阵围得和铁桶一样,根本不可能飞出去。而且凤血鸢再快,也比不过古问天虚丹修士直接施展风遁的速度。反而是一路疾飞,发出的灵气波动就像夜空里的明灯一样给对方指引着自己的位置。不如两人将气息收敛了,躲在这漆黑的密林里,能躲多久算多久。
只有宋如海和木头他们能破了幻象铁笼阵,外院的援军才有可能到来。就算来不及去外院,只要他们破阵惊动了更多的人,这事闹得整个翠玉宫无人不知,古问天碍手碍脚,搜魂之术自然无法进行。
“哼,就你聪明。”黄璐虽然嘴上像刀子一样,脚下却落在了地上,把凤血鸢收了,丢还给勾猪。
勾猪本想自己走路,没想到站在地上随便走两步,都是摔得起仰八叉。他的神识确实是清晰无比,然而清晰得过了头,对身体的控制出现了紊乱。摆手抬脚,不是太轻就是太重,比酩酊大醉更加严重。
凤血鸢停息之处的位置,对方肯定能感觉得到。如果要躲藏,先必须要收敛了自己体内真气。然后他们可以不使用真气徒步走上一段距离,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但勾猪这要死要活的样子,看来是走不了了。
黄璐没有办法,一咬牙,干脆将勾猪背起。这个男人看似瘦弱,但比她自己还是沉重了太多。好在她的道行虽然并不高深,但好歹是个筑基修士。背这么一个男人在身上,勉强还是能跑得动的。
她不敢催动真气,只能一路在布满了荆棘的密林各种狂奔。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反正越远越好。那个虚丹境界的法使早就已经挣脱了仙人镣的束缚,他的灵气威压和神识的触角就像一团乌云密布在黄璐身后的上方,还在不断地传音:
“明知跑不掉,何苦还要逃?何苦还要连累你们的伍院弟兄?勾猪,你若乖乖就擒,搜魂之后,我给你一个痛快。你的伍院兄弟,我保证他们毫发无损。”
过了一会,又听到传音:“你们伍院的另外几个,都已经落在我的手上。你们再不老老实实地出来,我每十息的时间就杀一人。四十息的时间,全部杀光。你们想要我从谁开始杀起?”
黄璐反而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个虚丹法使的神识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强大,还没有感觉到她的具体位置。否则对方根本不会对这一大片区域传音,而是直接过来将他们擒住了。
狂奔,继续狂奔。这传音来的方向反而暴露了对方所在,使得她知道应该往相反的方向逃离。只不过这个方向上都是起伏的山坡,密布的枯林。地上长满了荆棘。黄璐就这样磕磕绊绊背着勾猪一路亡命逃窜。
但她和敌人的距离并没有越来越远,只是时远时近。每当她想停下歇口气的时候,对方恐吓的传音就会再次传来。
古问天虽然是体修,神识不是他的强悍之处,但他手中有刑堂独有的翠玉宫法眼玉简。这法眼玉简展开来是一张翠玉宫的地图,龙骸谷自然在内。所有内门、外门弟子此时所在的位置,他从玉简中可以一目了然。
有了这件法宝,他自然不怕勾猪和黄璐逃出他的手心。他所在乎的,是这里复杂的山川地形。黄璐能举手之间布下颠倒错乱阵,说不定还会利用这里的天时地势布置出什么鬼阵来。他虽然不怵,但也不想阴沟里翻船。
他反复地绕过各种可能的陷阱,然后紧紧地咬着对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不要跑了。”勾猪在她耳边低声说,“他肯定有什么秘法能知道我们的位置。不断传音,是想赶着你跑,等你体力耗尽,免得落到你的阵里。”
“哼,就你懂!”黄璐也是实在没力气跑了,“就算布阵,我又怎么可能困住一个虚丹道人?境界相差也太远了!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掉,你说我能怎么办?干脆把你丢下给他搜魂去吧!”
199 五钉沉山镇法使
“前面山壁下有水声风声,一定有个山洞。如果躲进山洞里,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勾猪浑身发抖,声音嘶哑低声地说。搜魂丹的药性发作越来越厉害,焚魂燃魄,他越来越坚持不住了。
对黄璐来说眼前一片漆黑,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地面上的磕磕绊绊。她也不在乎后面的追兵了,干脆将真气运起,神识展开。即便如此,她也只能从天地风声回音感觉到前面的密林之后,是一面巨大的山壁。山壁上虽然有坎坷不平,她却几乎感觉不到有个洞口的存在。
“往左……这地方我来过……”勾猪继续有气无力地提醒。黄璐反而是大吃了一惊。这地方一片漆黑,乱石嶙峋,山风呼啸,勾猪这小子竟然能找出几乎几乎完全被草木封死的一个只有锅盖大小的洞口来。他的神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但立刻她就想起来,勾猪是刚服下搜魂丹。搜魂丹让神魂备受煎熬,但是神识也会短暂地提升。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找到这么隐蔽的洞口。
山洞当然阻止不了一个虚丹修士的攻击,但是山洞内的狭小空间和厚厚的土石,是阻挡神识探知的最好的所在。
黄璐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背着勾猪爬进洞里。洞壁潮湿,洞底泥泞不堪。要命的是洞穴太小,勾猪又趴在她背上,根本就起不了身。一身精致的锦绣衫裙等于是喂了狗了不打紧,半身都陷在冰凉漆黑的泥水里。滴滴答答的泉水在头顶如雨而下,一股潮湿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让她差点呕吐了。
她含泪骂道:“你真是属老鼠的?这种鬼地方你也钻过?把我也哄进来,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了!”
勾猪是真来过这个地方。他一直在龙骸谷种植冥界兰来收集玄阴丹,早就把这一带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像这种可以藏身的地穴,也早就探得一清二楚了。
他继续低声说:“这个山洞是个通路,出入口有两个……前面很空,你可以在必经之处藏个阵枢……我们守在洞里,阵枢感应到古问天进来,我们从就另一个出口逃脱……同时引爆在洞内先藏好的纯阳丹,让洞穴坍塌,把古问天封在洞里!”
果然,继续往前爬了十来步的距离,洞窟变大了,霍然开朗。虽然依然潮湿,但地上的泥泞却消失不见了,变成了被水流抚得光滑的冰冷的岩石。看来只是洞口处有外界的灰尘进入,才形成那些泥泞。岩洞的深处,是水流侵蚀而成,与世隔绝,一尘不染。
虽然眼前一片漆黑,黄璐凭借着自己呼吸的声音在这洞穴中的回荡,以神识感悟,感觉到这洞穴不知多高,地面布满了石笋,头顶布满了钟乳石。这些钟乳石形状奇特,犹如某些奇特生物的脏器,在这幽闭的空间里不知道生长了多少万年。
黄璐从勾猪身上翻出许多纯阳丹,正要布在这些钟乳石上,想了想又觉得纯阳丹威力太小,就算炸下几个钟乳石,也未必就能把古问天缠住多久。她忍痛拿出一枚乾坤一气钉来,往头顶一击,钉在一个不起眼处,嘴里喃喃骂道:
“结丹高人又如何,一座山还压不死你?”
勾猪撑着最后的力气一路指点,黄璐在这幽深的地穴中一路前行,用神识感悟着方位,沿途一共钉下了五枚乾坤一气钉。他们最后到了空旷处,是一处岩洞中水流聚集而成的只有齐膝深的浅水潭。黄璐累得双腿直抖,再也没有力气,一晃之下竟然坐在了潭水中。潭水冰凉,让她打起了寒颤。
“这里离出口只有几十步远了,在这里等古问天入瓮就行。只是你那几枚钉子,能炸塌出入口吗?”
“哼……你懂个屁!我那是沉山阵,我不信压不死他!”
如果说青龙吸水阵利用的是水流之力形成漩涡,沉山阵利用的就是山体不知道多少亿斤的重量。山体的重量自然有山体自己支撑,坚不可摧。但是一旦山下有了洞穴和或者暗河,就可以用阵枢打入山势的关键支撑之处,以小小的阵枢之力引动整个山体下沉,将地下洞穴彻底压平,将敌人永镇山下。
别看此阵需要的环境特殊,不是随手可布,但古今多少大妖巨怪被镇压在地下,就是这沉山阵之功。虽然这山有点小,但用来对付区区一个虚丹修士,都有点小题大做了。
黄璐心痛的是,那五枚布设在山体中的乾坤一气钉,一旦阵势发动山体坍塌,也就永埋地下,再也没法取出来了。
她已经坐下了,但勾猪依然从后面搂着她的脖子攀在她的背上,这让她很不舒服,她伸手在勾猪的额头上推了一把:“一边歇着去,别狗皮膏药一样占我便宜!”
勾猪喃喃回道:“沉山阵!果然够狠……但……木克土……”不过他话音越来越小,黄璐根本都听不见了。但他双手依然死死地搂着怀中佳人没有松开。
他感觉浑身冰冷,血液都要凝固,但偏偏这凝固血液的冰寒之中的经脉里,又似乎有烈火在燃烧。烈火在全身无处个毛孔处烧起,顺着经脉,直入心脏,然后上冲至脑海,让他双目通红,头痛欲裂。
如果不是有黄璐,他早就抱着头颅在地上打滚,以头撞石,恨不得将自己头颅撞破来结束这种痛苦了。
一个温暖,柔软,有着清香的身躯在怀,他的痛苦仿佛减轻了几分。就这样他不得不死死抱住,打死也不肯撒手了。但即便如此,他浑身痛苦也依然要命,随时可能发出惨叫来。
黄璐自己也有类似的感觉,只是轻微得多。她和勾猪之间的神识联系,早就被她减弱到了极限,只是保持着让黄泉无法翻身而已。
她这时才想起勾猪正在搜魂丹药性发作的最难熬的时刻,不忍再推,只好低声劝道:
“忍忍啊!你可是个男人,这点痛苦忍忍就过去了。要是叫出声来,恐怕来不及发动沉山阵,古问天就赶来了!对了,你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可以咬个东西在嘴里。”黄璐反手将自己的法剑连鞘递了过去。
勾猪没有理会她递过来的宝剑,却看准了眼前的香肩,一口咬去,刚好咬在黄璐的肩上,再也不松口了。
黄璐忍住了一声惨叫,眼泪都飚了出来。她忍痛低声大骂:“你个死猪,我不把你大卸八块我不姓黄!”
对古问天来说,虽然不断有人敲打幻象铁笼阵的阵壁让他很心烦,但是在法眼玉简上,他能看到钱炎和他所指派的两名刑堂执法弟子都已经赶到。还有更多的刑堂弟子甚至藏宝弟子都在路上,他断然不相信几个外门筑基弟子真能有机会真的攻破他布下的大阵。
可惜法眼玉简只能看到这些人的大致位置,却显示不出他们的状况来。要是他看到他派去的两个执法弟子一直在墨水湖的大漩涡中旋转,他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既然大阵无忧,他在时间上并不着急,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黄璐和勾猪的后边。直到他们的气息忽然之间减弱到几乎消失了,这才让他稍微惊醒。
“原来是进了山洞。”走近之后,他呵呵一笑。“想来他们也是穷途末路了。还是尽快出手解决了他们比较好,不然夜长梦多。”
山洞确实能隔绝神识的探索,但是对他来说不是问题。翠玉宫的“青叶神脉”之术最擅长以神识在复杂的环境中追踪对手的去向,即便是在地底洞穴之中也不在话下。
至于入口那个只能爬行的洞穴,他只是以虚丹体修之力挥起一拳,便卷起一股强大的气流将整个洞口轰然爆开,露出一人多高的一个山洞入口。
洞穴中路径虽然复杂,但前面两人经过时留下了太多的气息。在青叶神脉术下,他神识中清晰地显示出对方走过路径,甚至是每步停留的驻脚之处。
“在这山洞中搜魂,外界无法打扰,倒是不错。”他对这岩洞中的环境反而相当满意。直到他走过一处,感觉头顶灵机一阵微弱波动传来。
“阵枢?”古问天也不由自主地抬头。他早已想过对方可能在山洞中布阵,只不过他没觉得一个筑基修士能布设出任何能困住他的阵来。即便对方能让他停滞几个呼吸的时间,又如何左右大局?
但这微弱的灵波,仿佛唤醒了这地底的什么。紧接着的是一阵纯粹的震动,宛如地址一般。头顶一些钟乳石已经摇晃起来,摇摇欲坠。
古问天心中一惊:“沉山之力!”他断然想不到,一个筑基修士,怎么可能找到山势节点,又会有如此精妙的阵枢,竟然能引动骇人听闻的沉山之力?
这是要把他古问天当做天地大妖,永镇这大山之底?
古问天自虚丹结成以来,第一次感觉死亡的恐惧涌上了心头。
这竟然是一个筑基修士设置的陷阱?现在他正在山底的中心,要跑,肯定是来不及了。如果他会土遁之术,倒是可以轻易跑掉,但是翠玉宫是木遁宗派,他哪里会土遁之术?
接着是一阵恐怖的破山碎石的巨响,他四周的岩壁一齐粉碎坍塌。冰冷的洞顶带着无数的钟乳石,轰然落下,整个洞穴眼看就要消失无宗。
古问天来不及细想,不由自主地举手擎天。但这座山虽然小,也是上亿斤的重量,远远超出一个虚丹修士的极限,即便他是体修也一样。
他那双如钢柱一般的手臂,在山石毫不留情的重压之下,发出吱吱格格的声音,很快断裂、崩塌了。
200 倾城女修持碧鞭
山底洞穴中的最后一丝空隙也不可阻止地消失了。一切就像夯土一样被夯实。古问天的躯干瞬间就被折断,但是几段残肢依然坚不可摧,被压在密密实实的厚土之中。顶着亿万斤的重压,他已经无法呼吸了。但他的神志保持着清醒,且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如果不是他体内树核的存在,他现在已经死了。但木能克土,树核不惧土埋。上穷碧落下黄泉,树核能吸收地气来维持生命,承载他的灵魂,甚至恢复他的肉身。
在孤傲峰的时候,木飞以树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摧毁了整个孤傲峰。后天树体的虚丹修士与之相比也差不了太远。即便把孤傲峰压在他的身上,他也不会死。
“但如果我不是后天树体,我确实已经死了。”即便是孤傲如古问天,他也难免有点余悸。他忽然对那个会布阵的外门年轻的女弟子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这样的人,要么为自己所用,要么就斩草除根。
古问天的树核一面吸收着地气,一面长出如同蟒蛇一般的树根,在山体下的泥土和碎石中寻找各种缝隙,每找到一个细小的缝隙,便有无数细小的须根生长出来,钻入缝隙中,然后膨胀,将裂缝不断扩大。
这事说来话长,但在古问天虚丹真气的驱动之下,这只不过几息的功夫,如雷暴般噼噼啪啪的岩石破裂的声音从山壁上传来。一根手指粗细的树根生长了出来。一具男性的肉身就像果实一样,在上面迅速生长,只不过两息之后,便身长七尺,完璧无瑕了。
古问天全身的道袍和他所有随身的法宝物品都留在地下消失无踪。但对他来说无所谓。他是一个体修,肉身才是他最强大的武器。他浑身肌肉线条犹如柔和起伏的山峦,宛如天神下凡。
他的后天树体和连菱的天界修罗兰肉身类似。但连菱被陈玄方用半尺寒刺穿心脏,气海受损,修为被重创,能活下来就算是万幸了。他却只是被压折了四肢,元气未伤。
出了大山,古文天望向东面,只见一线流光如游鱼紧贴着树梢往东。那正是他追击的一男一女,驾驭着飞行法器往峡谷尽头的大瀑口而去。他眉头一皱,脚下顿时狂风呼啸将他身形卷起,身如流星,在后追去。
这时钱炎将手中宝剑紧握在手,头上大汗淋淋。一半是因为疲惫,一半是几回生死搏杀,让他也是心惊肉跳。
半刻之前,接近峡谷尽头的墨水湖,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浩荡的青龙吸水阵,两名刑堂弟子被困其中。虽然他们有避水珠不至于溺死,却困在其中丝毫动弹不得。湖中大水狂涌,淹没了湖边的碎石滩。
他当然没空去解救这些人,只是施展轻功直接从悬崖石壁上过,走过了这一关。
过了墨水湖,他看到的是一面通红的铁壁,正在被悬浮在空中青铜火鼎灼烧。铁壁下有一个矮个敦实的少年,裸着上身,手持一柄斧,一击一击击打在这铁壁上。火光映着他浑身虬肉的大汗淋漓的身体,真如搬山力士一般,每次击打都导致幻象铁笼阵如同地震般晃动。
他的前面,另一个白衣少年盘坐于地,正在全力催动火鼎。这两人都进入了无我的境界,对外界的形势一概不知。
此外还有一名秀美娇小的女子,双手抱头,卧倒在火光中动弹不得,似乎中了什么攻击神魂的术法。
钱炎嘴角翘起,发出一声冷笑。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这些人破阵的时候竟然不设防备,现在他只要上去随便干扰一下,大阵反噬也足以让他们丢了性命。
他现在是协助法使办案,就是把这些人杀个干净,也不需要半句解释。能凝聚玄阴丹的灵种虽然不在此处,但那口火鼎可是同样价值连城的宝物。
想到这里,他得意地拔出剑来。千种盒虽然被毁了,他的灵剑还在。此剑通体黑色,表面凸凹不平,布满了斑驳锈迹。此剑名为铁棘剑。铁棘剑是他用法剑融合了铁线棘的灵种而成,虽然不如千种盒同时操控数千株铁线棘威力大,对付这些外门弟子应该足够了。
但是当他真气一催,却感觉一阵粘滞。真气出体犹如逆水行舟,困难无比。剑上的铁线棘竟然催发不出来。这四周存在某种灵机,竟然阻碍了他催动法宝。
这当然是黄璐的杰作。她早已预料到有人会来,离开之前,便利用峡谷尽头大瀑布口吞吐天地灵气的地势,布下了一个减弱修士真气运行的阵法。
钱炎冷哼了一声。这些外门弟子果然是有点小聪明,但可惜是过了头。他根本不用催动铁线棘,就是手上的剑只是破铜烂铁,也足够杀了他们。
他将剑尖往下,手提剑柄,径直走到横卧在地的那名女修身前,口中发出一声冷笑,目中寒光一闪,手中剑就要刺下。
一股劲风从他脖子后面传来。这让他心头猛然一紧,连忙反手起剑一挡。只听刺啦一声,两剑相交,但是这力道却是若有若无,让他摸不清对方的底细。紧接着对方剑身在自己剑上轻轻一滑,已经绕过了自己的剑尖,诡异地在自己面前出现,横劈自己的脖子。
钱炎差点魂飞魄散。好在他在玄门江湖混迹多年,此时求生的欲望操控之下,不自觉地往后一仰,那冰凉的剑身刚好轻轻地削掉他鼻尖上一小块皮。他立刻足下御风,往后爆退了十多步远。
这意外的一击让他心有余悸,鼻尖也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捂着鼻子,看着面前一个全身白裙的肥胖女子。但这女人并不多话,手中一柄蹭亮的法剑,舞动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杀了过来。
身后是墨水湖,左右两面是悬崖,四周都是那诡异的封闭真气出体的阵法,面前是持剑女子。钱炎无可奈何,只能拼着老命一战。
好在对方虽然剑法精妙,但根基远逊于他。他虽然剑法不敌,但以体内真气运起轻功,腾挪躲闪,伺机反击,还不至于立刻落败。而且这四周的阵法,不能长久维持,正在逐渐减弱。
慕容清也是心中焦躁。眼前这个老者剑法虽然一般,但对敌技巧老道至极。无论是躲闪还是诱敌,出手成计。她几番都差点落入对方的陷阱。一旦黄璐的阵法彻底失效,对方使出法宝和灵剑的威力来,她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就在此时,一阵咔擦破裂的声音忽然传来,紧接着是轰然一声巨响,大地震动,响彻天地!
幻想铁笼阵就像一个被灵机鼓起的气球一样。只要能扎出一个破口来,整个大阵也就维系不住,只能轰一声爆炸了。
好在大阵位于龙骸骨中,四周都是山峦环绕。猛烈的冲击波被山壁吸收,并不会摧毁翠玉宫的建筑。只是一番地动山摇是少不了的了。
宋如海和木头真气几乎耗尽。这时候大功告成,他们心头一松,双双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时慕容清正和钱炎斗到最关键时刻。
“这一招,一定要伤了他!”慕容清暗暗咬牙,一剑将钱炎的铁棘剑要荡开,然后就要直刺对方肋下。
没想到这一回两剑相交,她却没有听到清脆的剑响。而是仿佛拍在了柔软的草绳上,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她心头一紧,连忙拔剑,却拔不出来。手中法剑已经被铁线棘牢牢缠住了。
她明白了,幻象铁笼阵破裂,导致天地阵势起了变化,黄璐布下的阵法已经失效!
“你可以去死了。”钱炎嘿嘿一笑,手中剑身生长出来的铁线棘犹如一只黑手一般,直接往慕容清的脖子卷去。
“要死的是你。”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钱炎回头,就在谷口的方向,亭亭而立着一个高挑女子的靓影,长发如瀑,衣带如风。不知道她何时来,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修为如何。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用任何真气,也没有任何灵气波动发出。
钱炎很自然地将她当成这些外门弟子中的一人。她知道这伍院中有三个女子,他已经见到了其中两个。那么这一个,想必就是第三个了。
没有了阵法,他对付这几个筑基三重的女修毫无压力。
“好大的口气!”他不屑地一瞥,手中铁棘剑已经催动。一线铁棘势如长蛇,往这女子袭去。但只不过下一个瞬间,他就后悔了。
这女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根闪着莹莹碧光的长鞭,她身上真气一动,简直是风起云涌,山河为之色变。钱炎感觉犹如大风铺面,根本不能呼吸。
“你是什么人!”他心中无比震惊。以他在翠玉宫混了数十年的经验,这样的威势也是前所未见。自己手中的铁线棘早已萎靡,犹如百兽见到兽王一般匍匐在地颤抖不已。
他还没看到对方的动作,那碧绿的长鞭就像一双温柔的女人手一样,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感觉格外舒服,却恐怖无比。
“九龙棘?”钱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连求饶的话都被生生绞杀了。
201 一拳崩空不过海
青龙吸水漩涡的力道刚刚退去,两名执法弟子终于挣脱而出。他们挣扎着上岸看到的第一眼,正是藏宝弟子钱炎被一条翠绿的长鞭,裹挟着巨大的力道牢牢扼住了脖子。持鞭者是一名墨绿衣裙的身材颀长的女修,双目之中充满了杀意。
这两名弟子都只觉得对方法力浩荡,却不知道对方具体的境界,只能猜测对方是一名已经结丹的真传弟子。他们执法弟子执法时也甚少遇到辣手,且执法者自有特权,更是从未见过有人在他们面前出手杀人。其中年轻的一人已经不顾自己刚刚出水的狼狈,怒喊: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执事弟子出手……”话音未完,那鞭子犹如蟒蛇一般再度伸长,连同他的脖子也一起束住了。这人和钱炎一起,顿时成了一根绳上的两条蚂蚱。紧接着这鞭子便毫不讲理地紧缩。
他拼死挣扎,身上的本事和法宝却是一样都使不出来。只能乖乖地任这鞭子就像一只大手,将自己脖子死死捏住,肌肉被挤压骨骼咔擦断裂的声音立刻就传了出来。
两人就像被捏死的两只小鸡,一齐掉在了地上,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仿佛心中不甘,连死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可怜钱炎修道数十年,只想敛点钱财安度余生,却就此呜呼哀哉转世去了。
另一名执法弟子早就吓呆,匍匐在地不敢抬头,浑身发抖,口中不断念叨:“代守饶命!”
他已经认出眼前之人并非是一个普通的真传弟子,而是丹阳阁代守,连萍女冠。
连萍不但是掌门碧落圣女连菱的亲妹妹,也是她的弟子。师承辈分上,求玄问万法,连菱是玄字辈,她是问字辈,和古问天同辈。只不过她讨厌“问萍女冠”这一称号,懒得改自己名字罢了。
丹阳阁是翠玉宫历代掌门的居所。掌门在时,代守只是看守丹阳阁,默默无闻。一旦掌门不在,丹阳阁代守立刻升格为长老,享掌门之威仪。在外以代掌门身份行走天下,在内会同长老会决断宗内大小事务。
代守比掌门唯一的不足,也就是原本掌门可以一意决定的事,现在必须是会同长老会一起决议了。
掌门之威仪可不是好玩的。以下犯上是玄门大忌。他们这些下层弟子只要有任何冲撞,随手就被杀了,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连萍并没有看他。她只是要立威而已,并非要斩尽杀绝。真要全杀光了,也就无法传播她的威名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天空,两线流光飞驰而来,一前一后前面。显然是一尊飞行法器载着两人,后面则是一名虚丹修士御风而追。
古问天也没想到对方的飞行法器非同一般,自己全力风遁,瞬间还未追上。
偏偏这时幻象铁笼阵轰然而塌。这么大的动静,不惊动翠玉峰顶的丹阳阁那是不可能的。他想要在这里秘密地对勾猪搜魂来找到杀伐的下落,已经是绝对没机会了。
但这对他来说并无所谓。失之东隅,来日依然能收之桑榆。只是眼前的混乱局势,必须有一个合理的收场。否则他已经给勾猪喂下的搜魂丹不好解释。他虽然是刑堂法使,也绝对没有擅自对一个同门弟子实行搜魂术的权力。刑堂弟子知法犯法,这把柄让丹阳阁的人抓住,有可能被大做文章。
要做干净,只有眼前这两人死了,魂飞魄散,搜魂丹的事自然随之湮灭!只是眼前他们之间还有百丈左右的距离。
体修利于近战。但对付两个筑基弟子,百丈之远,一拳足矣。古问天凝神静气,将体内真气全部击中于右拳,五指一握,在空中带起一股旋风,然后一拳击出,正是体修绝学“旋空拳”!
此拳一出,空中出现一个猛烈旋转的气团,足有一丈大小。暴力带起的气旋中空气猛烈摩擦,分解为阴阳雷气,明如烈日,迅如疾风,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急速往前面的凤血鸢轰去。
黄璐只顾一路奔逃,后面就算是天崩地裂,也没有空回头去看。她心想这回要死就是死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和心中男神宋如海表达心意,就又一次和这倒霉鬼勾猪死在一起,真是冤死。
古问天的气旋速度远超双方飞遁的速度,只是一眨眼功夫,眼看就要将前面的凤血鸢彻底吞没。
犹如有人投石如水,空中忽然荡起了一阵碧波。只是这在虚实之间波动的水面,并非是水平,而是竖立在空中,形成了一个波光粼粼的碧绿屏障,将双方隔开了。
古问天的旋空气旋,被这波光拦住,却好像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一样,直接穿透而过,彻底消失不见。
“空遁术!”古问天心中一惊。他以二色虚丹体修之力发出的这记旋空拳,自忖虚丹境界之内,难有人能硬扛。没想到对方并不硬接,而是以空遁术轻松化去。
空遁术是错乱空间的术法。他这一拳之力虽然丝毫没有受到阻滞,却进入了空间裂缝,早不知道被挪移到哪里去了。空遁术正是体修拳法的克星。
但古问天并不迟疑,出手又是一拳。此拳为他的劈空拳中的第二招,名为“崩空”。一拳巨力出手,空气来不及流动,并未带起大风,却是一声折金断玉的锐响,直接轰击空间。
只要实力足够,他尽可以一拳崩碎这空间裂缝,以空间波动反噬对手。他是刑堂法使,缉捕疑犯之中尽可以肆意行事,无人可挡!
连萍就站在龙骸谷的尽头,身姿卓绝,衣带当风,浑身萦绕着一种霸道无边的水木真气。古问天这一拳犹如闪电,在她如水清澈般的眼眸中明灭而过。
“古问天,你这点本事,就别在本座面前炫宝了!”她纤纤玉指一捏,手中一枚碧涟佩已经粉碎。顿时如狂风暴起,空中的空间涟漪中掀起一阵巨浪。
崩空拳击在这巨浪上,好似泥牛入海,转瞬就被碧涟佩破裂掀起的惊天骇浪给吞没了,消失无踪。
“这拳法,终究还是未能大成。”古问天轻叹一声。他身为翠玉宫年轻一辈中最有希望的弟子,古氏天骄,从小便生活在赞誉之中,所向无敌,却没有什么机会和实力超出自己如此之多的高手动手,难得如此受挫一次,心境难免颓然。
连萍和他同是问字辈弟子,但对方已经是虚丹七色,半步紫府,实力远远超过了他。
但是论资质和未来的希望,他却依然是宗内无人可企及。要知道他在问字辈中年龄最轻,寿数不过四十多岁,就已经到虚丹二色。将来极有可能年不过六十,就能进阶紫府。他只要没有大的意外,稳稳可以百岁内进阶金丹。
碧落圣女连菱进阶紫府,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女人的年龄虽然永远是绝密,但连萍比她姐小不了多少岁。她至今离紫府还差着小半步。随着时光流逝,她将来想要进阶金丹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
那股大浪轻松扑灭了崩空拳,但并没有停息。而是犹如猛虎扑食一般,朝着空中的古问天直扑过去。
混乱的空间波动如果及身,可不是传送那么简单。这些空间破碎犹如海浪中的泡沫,极有可能把他的肉身撕得粉碎,不同的部分传送到不同的空间里去。
古问天刚刚还在受挫的颓然中,现在看着这股势不可挡扑来的巨浪却是更加惊呆了。
他虽然常出手杀人,却没想过自己也会被杀。
怎么,她是要杀了我?
她敢?!
我是刑堂长老鬼玄阴的弟子,我是翠玉宫第一天骄,我是云天城古氏的希望之星,她竟然敢出手杀我?岂有此理!就算她可以不把刑堂长老放在眼里,难道她敢得罪云天城古氏?她敢得罪厚土王朝盘根错节的古族?她敢得罪掌控朝廷统治着神洲中土数万年的垚人?
她疯了?
眼看这巨浪扑下,他根本无处藏身,毫无抵抗之力,简直是在震惊之中坐以待毙。
连萍和她姐心性不同。碧落圣女连菱与世无争,专心修炼。她身为掌门也是处世低调谨慎,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以连菱的性格,既不愿意得罪门中的长老们,更不会去撩拨那些豪门大族。
但连萍完全不同。那姓鬼的刑堂长老带着一帮手下在翠玉宫处处与丹阳阁作对,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古问天竟然敢在她面前出手,典型的以下犯上,明显不把她这个代守放在眼里。
如此好的机会不杀,更待何时?至于得罪古族,得罪垚人这些,她根本想都懒得去想。她的脑子本来就是很狭小的,想的东西太多了,她就会觉得很累。与其患得患失,不如痛快出手。
为此她甚至不惜捏碎一枚碧涟佩,自然不能空手而回。就算杀不了这古问天,至少也要将他重创。让他这个刑堂一脉的希望之星从此成为绝望之星。
让鬼玄阴抓狂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