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双魂同体融不同
勾猪强行定了定神,就恢复了过来。这让眼前目光深邃的“黄璐”,目光中也泛出一丝意外。
她重获肉身,正是想趁势将神识一散,直接凭借这元神吞噬的余力,将这不过筑基六重的小子一齐吞噬了的。这样可以省得她再次施法的麻烦。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修炼了某种神识功法,神识的定力还真是非同常人。
她立刻就放弃了。毕竟她已经元神归位。只要不是操之过急,片刻之后,她便可以稳固地操控这具肉身。那时一个筑基弟子,无论神识再强又能如何?她想要将此人吞噬留下一个听话的魂奴有不下一百种法子。
她已经不是黄璐,而是黄泉了。
但或许她依然是黄璐。
黄泉施展元神吞噬的时候,因为黄璐是出于自愿,这两人的元神又是同出一源,所以丝毫都没有阻碍,顺利地就融为一体了。只是两人不同记忆的融合,引发了一些冲击。
黄璐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涌入了她的脑中。当然对于黄璐来说也是如此。
黄泉的记忆相比起来更为可怕,那可是跨越上千年的逆天而行修炼求生的记忆。犹如一片汹涌的大海,混杂着无穷无尽的沙砾、鱼虾、海草,和谁也说不清是何物的无数碎屑和尘埃,如经过天地之间一个巨大的漏斗,疯狂地灌入她的头脑之中。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黄璐忽然叹了一口气。黄泉这个造物之主的记忆完全入体,她当然也就了解到了一切真相。
她所经历的一切,她从小的记忆,那些在幽深回忆里迷离的隐约的明亮的场景和片段,她关于父亲和母亲所有的记忆,竟然都只是一场编造的梦。
这五行定远大阵最初构建之时,并无一物。只是秦尊阳利用这仙树吸收的天地灵气,才开辟出第三层这片空间来。
这空间中唯一的存在,就是那座亦真亦幻的人魔山。至于所谓的第三洲,只不过是他们头顶那一座虚幻的画一般的天阵。
人魔山的灵气,吸引了三界六道轮回中的生灵们在此驻留,沉迷于此而不知归途。但真正的可悲之处是,这个大阵的轮回只有四年。每隔四年就会重归浑沌,重开天地。而她脑中所谓的四年之前的记忆,可完完全全是阵皇黄泉写在书里的。
纯属虚构。
至于她的父亲,母亲,都是四年之前就已经失踪的人物——与其说是失踪,不如说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本身就是黄泉给自己重塑的肉体。一次一次轮回的存在,只不过让这肉体受到这仙树更多的滋养,和人间无数凡事的锤炼罢了。
她的肉身是一个超脱轮回的存在。而神识,则是黄泉的一缕分神。至于藏识,则完全是随机使用这第三洲中的任何一道藏识。她就是这么一个组合的怪物,一种培养物般的存在。
每回大阵重置,她就会怀着这些固定的记忆,完整地从这个世界的四年之前的那一晨,随着这世界一起醒来。
“当然。但我是真实的。”黄泉的嘴角微微翘起,就像冰雕玉琢的一片花瓣。现在很难说她到底是黄泉还是黄璐。两份记忆的融合,就像两种颜色染料的混合,混合之后,很难说究竟是哪种颜色。
但黄泉的记忆深厚磅礴如海,黄璐的记忆清澈单纯如泉,二者相融,黄泉占据主流那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她也只有一瞬间,才回去悲叹这世道轮回的虚无,和自己在这造物主眼中犹如物体一般的地位。更多的时候,她想的是如何处理掉这眼前的小子。
这肉身的启用来得太早了一些,比她计划中少了数十个轮回。所以她现在也只能恢复到大概筑基九重,低于虚丹的实力。长远来说这不是问题,大不了再修炼个十年百年,她迟早能恢复巅峰时的完美肉身。
但眼前,她要对付掌握着横天火舰的夜澜一伙,这肉身是否够用?
黄泉眉头一皱,美目中露出一丝犹疑。
她的神识如今已经融合了黄璐这个分神,至少可比巅峰时期九成的实力。更何况还有五行定元大阵在自己的手中。只是这肉身所能承受的阵法之力,不能超过一厘。以一厘的阵法之力,还是撼动不了那艘横天火舰的。
但眼前这个相貌清瘦的筑基弟子倒是让她心头一亮。这家伙身上竟然有四根龙木大柱!
龙木能承受巨大的阵法之力,是绝好的布阵法器,在某种程度上,完全是自己肉身的延伸。
她也曾收集过无数的龙木。只不过早在五百年前肉身死亡的时候,这些宝藏也就深藏地下,再无人开启了。
这仙树之中并无龙木。少量的龙木都是秦尊阳从外带入,后来都用在了这五行定元大阵之中,很难拆卸了。
四根龙木大柱,足以让她肉身的承受之力增十倍,动用这大阵法力的一成。这样足以将夜澜等人逐出大阵了。
心念一定,黄泉心中大爽,对勾猪嫣然一笑,美目发出勾魂夺魄般的光芒。
“你身上好像还有几件宝贝,借本皇一用吧。”
勾猪脸色一变。按理说黄璐虽然把她的肉身借给了黄璐,但是她的神识应该依然在这具肉身之中才对。
黄泉的神识之中有黄璐的魂息烙印,她就是想借神识之力直接将对方吞噬也是不可能。黄璐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轻易将她逐出体外。
他之前和黄璐凭借这他给黄璐打上的烙印联络,两人之间心灵想通,完全无需通过言语。但是现在莫名奇妙地,他似乎和黄璐的神识失去了联系一般。
仿佛黄璐整个人都已经消失了……
难道她被黄泉吞噬,竟然没有发出任何抵抗?勾猪心中一紧,感觉大事不妙。但他明白地知道硬扛肯定不是对手,只能看这事还有没有得商量了。如果对方只是要几件宝贝也就算了,千万不能把小命丢在这里……
他只好尴尬地笑道:
“前辈这是?您怎么说也是一界之主,不会要放下身份抢夺我这么一个小辈弟子吧。”
“哈哈,让我出手,是你的福气。放心,即便没有肉身,作为我的魂奴,也好过你在轮回中吃苦的。”话音刚落,黄泉古井无波的脸上,就像涟漪一半泛起了媚笑,只是这媚笑之中,带着一丝狰狞血腥之意。
与此同时,她眼中发出一阵令人炫目的蓝光。这光犹如闪电一般炫目而过,勾猪只感觉自己仙荷微微一震,然后便是一空。仿佛仙荷中什么巨大的物体,被对方用强大的神识硬生生地召唤了出来。
金光亮起,勾猪举目四望,才发现是那四根龙木大柱,已经稳稳地立在了他的四周。金光炫目,是因为柱身上无数的符文亮起,犹如活过来了一般,在大柱之上游动。
无数的金色丝线从这些符文上飘摇而出,往中心聚集而来。勾猪正在这小阵中心,自然深觉不妙。他拔腿要逃,却浑身上下一阵勒紧的感觉。这些金丝宛如实体的丝线一半,已经将他死死缠住。
不但如此,这些金丝还在钻入他的皮肤,顺着他的经脉延伸,仿佛要直接夺舍了他的肉体。
勾猪大惧,浑身虽然无法动弹,冷汗却直接从毛孔里爆了出来,融入四周的湖水之中。他心中极度不解,这四根龙木大柱上明明他已经烙印了自己的魂息,应该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才对,为何竟然会被对方强行操纵?
“可惜这几根柱子上有你的魂印,本皇用起来并不那么顺手。一座四盘尸解阵,将你肉身解剖,痛苦是多了点。但你不要太多怨气。你肉身消解了之后,我会将你魂魄一分为四,留在这四根龙木大柱上。这些柱子我将来会贴身携带,作为本命之宝,也算你小子艳福不浅了!”
黄泉刚说完,这些金丝就如刀刃一般在勾猪体内一绞……
肉身之力全失,勾猪在绝望之中,将神识之力全放。他没有能力以神识之力与对方应撼,只想联系上被他下过魂印的黄璐的元神。如今黄璐和这魔女共用一体,和他里应外合,他就还有一丝挣脱的希望。
只要能挣脱离开,他立刻就逃离这恐怖的阵皇陵,这莫名诡异的悬水湖,这深不可测的人魔山,还有这传功塔的第三层,再也不要回来了。
这传功再有价值,也比不上自己的小命!
风华绝代的阵皇,自信而妩媚的脸上,忽然微微一怔。
她发觉自己磅礴无比的识海之中,混入了什么东西,不再那么纯净了。而她入体黄璐的时候,急于融合,竟然没有发觉。
“这是什么?”她忽然脸色大变,整个秀美无比的脸孔都扭曲了起来,“为什么我的神识里,竟然有你的魂印!这不可能!我明明只允许我这副肉身给我下了魂印,你的魂息,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勾猪没有管她,只是拼命地将自己的神识,往那点感觉遥不可及的魂印注入而去。
那点勾猪的魂印当然不是勾猪自己打上去的。而是他们来参加人魔山大战之前,为了布阵方便,而黄璐又因为仙人镣而法力全失,才让勾猪烙印在黄璐的元神之上的。
黄泉和黄璐的元神融合结束,这烙印也就转移到二人合二为一的元神上了。它虽然是暗淡了很多,但并没有消失。原本勾猪早已感觉不到,这生死之间的亡命一搏,竟然又被他给唤醒了。
黄泉在惊怒之下去翻阅刚刚融合的记忆,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凑巧的一件事。
“不!”她一声尖叫。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玄铁卫的玄血契,竟然又莫名其妙地被烙印上了一个魂息。她和在俗世里混迹长大的黄璐不同,她是至高无上的阵皇,清高无比,一身纯净,有着强烈洁癖的女人,她岂能接受被一个她眼中的蝼蚁,一个污浊不堪的男修,污秽了自己的元神?
173 湖岸重逢
惊叫,挣扎,分裂……
短短的几息时间,很难说黄泉经历了什么。对她来说,这几息的经历几乎比她过往上千年的一生更加漫长。
她在坚决不接受勾猪的魂印控制的执念之下,几乎发起了最为疯狂的举动:将已经融合的元神重新割离开,试图以此来“切除”勾猪留下的魂息烙印。
这和用刀将自己生生地一切两半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无穷的痛苦几乎让她自己昏厥了过去。
但她的元神真的重新发生了某种分裂。一个近乎独立的黄璐,就像某个人身上重新割离而出的一个血淋淋的肉身,就这么重新产生了出来。只是黄璐和黄泉,这二者依然像连体婴儿一样,在某种程度上紧紧相连。最后的几刀,黄泉再也无力砍下了。
这也有勾猪的意志在其中。无论如何,她的元神上有勾猪的魂印,也就相当于被对方随心所欲控制的法宝。虽然神识力量的巨大差距使得这种控制力变得很弱了,但它依然是存在的。
勾猪在这其中毫不客气,不失时机地倾力扶植黄璐上位。他大体上也明白了在黄璐的身体中发生了什么。
黄璐的眼神不断地发生着各种改变。有时惊恐,有时焦虑,有时激动,有时平静。有时她仿佛变回了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有时又恢复了那个曾经叱咤天下的阵皇黄泉。
终于,她平静了下来,眼中闪烁的蓝光消失了。她一身的香汗,都被湖水给抹除了。
勾猪盯着她的眼睛。
“你是黄璐还是黄泉?”
他小心翼翼地问。
“别看了,你这傻猪!”女人这种世上最难解的生物,偏偏又都拥有着一种迷一般的自信,那就是觉得身边的男人理所当然就能一眼看穿自己,否则就是冷漠或者蠢得无可救药了。
第二天,雪白的鲤鱼背下的悬崖下,晨曦随着凉风透过密密的树林。一个身着水蓝色袄衫,淡黄百褶裙的妖媚女修,在一片比人还深的杂草中抬起头来。一双明眸飞速四顾一圈,眉宇之间却是充满了疑惑。
“竟然没有人上钩?”她朱唇轻启似乎自言自语地说。看她这一身衣着,竟然是一名滚落山崖的水月庵的女弟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恐怕并非为了争夺所谓皇家阵师的席位而来。这鲤鱼腹上,人魔山顶,一定有什么重要机缘。所以他们才会对这些旗子置之不理。继续等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旁边闪出一名身材矮墩,但是体格壮实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穿着一身在这第三洲极为平常的灰布道袍。但奇怪的是这人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生机,反而是从衣袍内不断透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更怪异的是他的脸孔。虽然就是一个有着胡子的枯瘦中年人的面貌,但是原本应该是肉色的肌肤,现在完全是如水晶一般透明的冰块所组成。
至于原本是头发、眉毛和胡子的地方,则全是洁白的雪片,直接沾在冰上。
此人的相貌,如果恢复原色,正和第二层的尹万真一模一样。他也正是肉身和炎阳烈火剑一起自爆之后,在魂伤剑中获得了玄冰假身的尹万真。
尹万真依赖这魂伤剑苟延性命,自然也不得不奉蓝若霜这个魂伤剑之主为自己的主人。
而这妖媚女子,则正是乔装打扮之后的蓝若霜。她听完尹万真的想法,微微点了点头。尹万真将手一招,顿时树影中走出六个和他一样的玄冰修士来。
这些人只简单地向他一拱手,然后便化为虚雾,飞入蓝若霜的魂伤剑中消失不见了。
蓝若霜双手结印,喃喃念出法诀。四方灵气一阵波动。在这茂密的树林之中竟然泛起一阵蹊跷的灵力波动。五青一黑的六面阵旗子在一棵参天大树密布的枝桠之中显现了出来。
在这茂盛的树林中,斑驳的树影之下,竟然隐藏了一座以五面青木旗和一面玄水旗为阵枢而构造的结界阵。
此阵并非是防御阵。就以撤阵时锋锐无比的灵气波动,谁也能感觉到这是一座凶悍的杀阵。犹如那种捕兽用的巨大陷阱。是一大片土地挖空,下面插满了削尖的木刺。只要野兽一脚踩上掉了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蓝若霜在这第三洲一出现,就落在了南州水月庵,混入水月庵成了核心弟子。这一路辛苦,也是直奔这人魔山的传功导师而来。
手里有了魂伤剑,如果能再获得第三层的阵法传承,她在马上就要举行的排名大战中给自己争得一席之地的机会就更大了。
她一直以美色诱惑夺龙观那些弟子,自以为同盟稳固,才一时大意。没有想到会遭遇到夺龙观和达族人忽然联手,在鲤鱼腹这个上下不能的绝地上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几乎全军覆没。
不过她早就把全队所有的阵旗都集中在自己手上。所以转眼之间同门的女弟子三死一传送,对她自己影响并不大。她立刻一起坠下山崖,并启动了传送简。
她对传送出人魔山并没有兴趣。传送玉简一开始启动,她自己立刻远离了传送阵。这样大阵之中所有的人都只能感觉到传送被启动了,却不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离开。
有了魂伤剑,她根本不缺人手。她立刻从魂伤剑中将尹万真等玄冰修士召唤出来,就以手中的六面阵旗布下陷阱。按她原本的想法,这考核的胜负是以夺旗的数量来决出的。既然对方以为水月庵全军覆没,他们就不可能不来获取这些阵旗。
只要对方前来,必然落入她布下的陷阱,到时不死也必重创。
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天一夜过去,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来,必须自己去闯一趟白龙喉了。”
蓝若霜望着雪白的山崖尽头的那座雄关。
“以魂伤剑的威力,破开那道禁制倒是没有问题。”尹万真在后面提醒,“不过如今达族人和寻真观的横天火舰联手,威力不可小觑啊。这一关的传功虽然重要,但真值得师妹以身犯险?”
“值不值得另说,但要撤什么时候不能撤?如今已到了这里,不妨再观望观望。不是还有一支胡人的队伍吗?我可是很看好他们啊。”
这时正是清晨,东面一片血红的朝霞。她仿佛看到晨风夹杂着一股无形的杀气,卷席而来。
不久之前,在悬水湖下。虽然有玄水旗护体,勾猪和黄璐还是费了差不多一夜的功夫,才避开了湖底那些错综复杂的暗流,回到了水面上。这时天已经大亮了。
“那湖边好像有人。”
“当然,我的兄弟,我就知道他们不会不管我。”
勾猪一眼就认出了背对湖面,一高一胖,正是宋如海和木头的身影。这两个家伙早就脱掉了一身胡袍,恢复了正常的翠玉宫弟子的装束。两人坐在一个小土堆旁,点了一堆火,赈灾烧烤着什么猎物,肉香四溢。
木头啃了一口肉,又撕了一大片下来,低头放在土堆前,说:“勾师兄,小弟自然不会忘了你的。你可别有怨气!这水太深了,我们几次三番都捞不上来你。我们也只能在这里坐等到你肯浮上来。你要再不浮上来,我们也只能留下这个衣冠墓,以后年年来给你烧点纸钱了。”
这土堆上赫然立着一块木头,上面恭恭敬敬刻着“师兄勾猪之墓”。
“哼,谁说老子浮不上来?”勾猪忽然跳出来一声大叫,把这木头和宋如海都吓得魂飞魄散。
勾猪和黄璐被炮火击中之后,这伙人连同那只活猫倒是一起逃到了湖边。他们也试图下水去找勾猪,但这悬水湖实在太大太深了,根本就是如大海捞针一般。宋如海和木头尝试了几天之后,两人又都没有能避水的法宝,便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但他们也没有离开,想着这人溺死在湖里,只要没被炮火烧成灰,被水泡久了,尸体一般都会浮上水面。他们早就没有了去寻找传功的念头,一日一日只是在这湖边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浮上水面来。
只有第十九坚持认为勾猪并没有死。她毕竟是属于勾猪的傀儡,身上那一道主人的联系,虽然极其暗淡了,但依然是存在的。
她并不理会宋如海和木头的劝阻,每日都执着地下水。第十九本是仙树木髓打造的身躯,在水中能自然扶起,没入水中也不会溺亡。她便在手脚上绑上了许多石头,直接沉入湖底去寻找。只是这湖实在太大太深了,她又不像鹿鸣那样能观测水流,按部就班。她只好凭着她的感觉,日复一日地在湖底摸索,就这样快一个月,大有不将整个大湖翻个底朝天誓不罢休的气概。
她只是没想到,这回她回到湖岸上,竟然还能看到主人完好无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鼻子一酸,立刻扑了过去,不管一身湿漉漉的,冲到勾猪的怀里,紧紧抱住,二话不说嘤嘤地哭了起来。
174 人魔阴阳天裂
“好啦,你看师兄我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吗?”勾猪安慰她说。
第十九头上脸上都是水,一头秀发湿漉漉地乱粘在脸上,碧绿的眸子这会哭得通红,也不知道那满脸的水珠哪些是湖水,哪些是眼泪了。
将她紧拥在怀里,虽然湿透了浑身冰凉,但软玉即便是冷香,勾猪依然是难以言述的舒服的感觉。他甚至恨不得时间就这么停下,就这么一直抱着没完没了。
翠玉宫的外门弟子本来就是可以随自己心意娶道侣的。即便是出身其他宗派的女子也没有关系,师门只是略加审核,很少干涉。勾猪甚至想要不就娶了第十九,这一辈子也不算亏了。
虽然碧落圣女那样的女子高不可攀,但咱怀里的小十九也一点都不差呢。
可惜自己五年内不能结丹,砒寒毒发作就是一个死。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得连累几次三番救了他的碧落圣女一起死?还得连累第十九做寡妇?那实在是太过分了。
而且第十九对主人的爱,是被朴老九这个色老头写在神识里的。这种预设的规则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勾猪还没忘记给朴老九的承诺:将第十九带出去,让她在人世之中生活,直到能产生出自己的灵魂。
到那时,这个痴迷主人的第十九,也许就会摆脱朴老九设定的这些规则,有了自己的想法吧。如果她那时依然如此,真正是她自己的决定,再娶她不迟。
想是这样想,但抱着柔若无骨的第十九,他却怎么都舍不得放开手。
黄璐瞥了一眼,轻轻一哼,目光中露出不屑的神色,仿佛她这千年人生,早就看穿了各种荒谬的儿女情长一般。
然后她就猛然扭头,正朝着东面黑压压的人魔山山顶的方向,大步走去。
这时候天空一片湛蓝,清澈如水。几片红霞飘在天上。一轮红日正躲在山边,露出如一道微笑的嘴一般的日牙。红霞就像脉络一样在空中缓缓扩张。大风吹来,黄璐的背影映在这画面下,清秀挺拔,宛如一棵风中的优雅的树。
“你去哪?”勾猪忽然将她叫住。
“我还能去哪?”黄璐虽然站住,却没有回头。她只是往空中一指:“你看这天上的裂纹。”
勾猪这才注意到,这些空中血红色的东西并非是朝霞,而是某种裂纹。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注意不到。黑压压的人魔山后,整个天空就像一片纯蓝的水晶。只是这水晶上,出现了好几道红色的裂缝。这些裂缝正在不断地蔓延,整片天空随时可能崩灭的样子。
“这是什么?”
“这是他们攻打阳枢的后果。”黄璐脑中翻阅着黄泉的记忆,“如果阳枢彻底被毁,这片天空就会像一面镜子一样破碎。外面的魔气会像决堤的海水一样涌进来,天地变成纯阴魔界,这世界也就不可收拾了。”
“你要去对付那些人?”勾猪一把将她拉住了,“就凭你?才筑基二重?别管这些了,我们赶紧一起出塔吧。我带你去天外,管这里一塌糊涂呢?”
经过和黄泉分分合合的争斗,她身体的境界也经历了忽高忽低的消长,现在又恢复到了筑基二重,而且还是最脆弱的筑基二重初期的境界,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到筑基一重的样子。
“就凭我,不行吗?”黄璐白了他一眼,“你带我去天外?就凭你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这女人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还望了一眼第十九。勾猪一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忽然又恢复了冷峻的眼神,接着说道:
“我的神识,如今大部分依然是在这五行定元大阵中的。只有四年轮回期至,天地重归浑沌的时候,才能完全回收入体。这帮玄铁卫就是想在这之前将大阵崩灭,让我神无所倚,然后一举擒拿的。所以现在我就算能逃出这传功塔,也没有意义。”
黄璐神色忽然变得妩媚,直勾勾地盯着勾猪说:“忘了告诉主人,到时候天地崩灭,我的神识被魔气所染,魔气会反噬主人的哦!到时候不管你跑到哪里,都是魔气攻心,倒是可别怪妾身没有提醒主人!”
勾猪大惊失色,心想这眼神,难道这一瞬间黄璐又变回了黄泉?
她又继续媚笑道:“当然,主人也可以选择将这道魂息烙印抹去。这样你我再无关联。这人魔山上就算天翻地覆,自有这翠玉宫传功院的那帮老头去收拾。至于妾身,最多也就是乖乖回去给玄铁卫效命了。”说完她的美目中似乎无比哀怨。
但这表情也就维持了一瞬间。她忽然又是神色一变,面上再无一丝轻薄之色,而恢复了原来的高冷。
“你还是自己把这道魂息抹去吧。”她冷冷地说,“你本是天外之人,就不应该卷入这场大祸之中。虽然我救过你,但悬水湖下你也算是救过我。我们早就扯平了。这帮玄铁卫,我自己有办法去对付。”
勾猪擦了擦汗。这个女人现在太不可琢磨了。他拿不准究竟是黄泉和黄璐这两人的性格交替在一个肉身上出现,还是说现在的黄璐本来就融合了黄泉的一部分人格。
但要他抹去这魂印,从此和她再不相干,这决定他又做不下来。且不说她一个人有没有办法对付夜澜和他控制的刘沐阳等人。他的那道魂印可以说是在她体内压制黄泉的关键。一旦抹去,黄泉的神识可能东山再起,将她彻底吞噬掉。
那时黄璐这个人也就可以说彻底不存在了,化为一个仅仅存在过短暂四年的梦境。
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他们毕竟相处过这么多天。而且一起同生共死过。勾猪是凭着义气才活到如今的,他自然无法看着这个人去死而无动于衷。
但那个林龙手里的破阵枪究竟有多厉害他又不是不知道。操控此人的那个夜澜更是深不可测。还有曾经把他烤得半熟的横天火舰,他就更是心有余悸了。像这样的情况,换了平时他肯定是远远避开。现在居然要去主动挑衅,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他被烤得外焦里嫩掉入湖中之后,自己不是也没死么。那种被剑傀虐杀之后在重生峡谷下,无数的青木灵气四面涌来将自己的身体重新修复的感觉又一次出现,让他避免了死亡。
或许这个传功塔就是有这样的设定。他就是不会死的!想到这里,他微微安心。当然他若知道那次死而复生仅仅是黄泉出手的巧合,根本不是什么系统设定,就不知道他又会如何想了。
再说手里还有出塔的传送简呢。形势不妙他再走为上还来得及。
在第一层和肥牛分别之后,肥牛的传送简已经无用,留在了宋如海的仙荷里。现在重新分配,倒是刚好人手一枚——除了第十九之外。
第十九虽然没有传送简,但她是傀儡可以收入仙荷,到时候一起传送出去就可以了。
“那我们一起去吧。”勾猪着实犹豫了一下,才追上去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不需要!”黄璐冷冷地拒绝了。不知道她是出自真实的冷傲还是觉得让勾猪他们一起去只是多一些人送死而已。
“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勾猪心念一动,一股意志直接从他的神识通过黄璐神识中的魂印给传递了过去。
这道魂印虽然已经变得很弱,让他的控制之力不能起太大作用,但是在黄璐脑海中造成一些困扰是足够了。
黄璐一愣,立刻火冒三丈起来。她一把揪住了勾猪的衣领,将他抓到了自己面前,“你敢控制我?”两人立刻扭打成一团。宋如海和木头跑过来,加上第十九,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分开。
这时候,在炽热的纯阳之气下,就算是操控着林龙这个专修纯阳真气的虚丹高手的肉身,夜澜都感到一阵阵热浪袭来,几乎让他窒息。
他盘坐在横天火舰舵盘前,小心地操控体内纯阳真气出体,仿佛变成了一双纯阳之手,紧紧地抓住眼前的舵盘,将自己的意志不断地传递到这艘纯阳大舰之中。
虽然整个大舰看似安稳,但其实它悬浮在空中,任何一点空中的乱流,和舰上各种结阵运转的力量,都会导致舰身的振动。在这纷乱之中他要稳稳地操控火舰运转,持续地发出纯阳烈焰,本来就不太容易。他还要将所有的高温都集中在只有一抱大小的景离阳枢上,就更耗费心神了。
纯阳灵气,如果作为防御,则是坚不可摧的阵壁。如果用来攻击,就是炽热无比的高温。
这高温和离火类似,但又不同。离火飘渺无形,却有虚影之身,可以变幻。而这纯阳烈焰,说是烈焰,其实无焰,只是一束单纯的红光。这红光温度极高,横扫天下,万物无不融化自燃。所以这舰才被叫做横天火舰。
虽然舵盘四周有重重禁制防护,夜澜依然感觉身体四周温度极高,让他每次呼吸都感觉在吞吐火焰。
此事远比他预料的要难。他收集的五行定元大阵的情报,还是十余年前的。没想到这阵的力量并不是恒定,而是随着时间不断增长的。
足足一天一夜时间过去,那个令人炫目的光球,也只是出现了几丝裂缝而已。
就是这几丝裂纹,终于打破了一切沉寂,一丝魔气,开始在裂纹之外涌动起来。
175 跋扈少年的怒火
夜澜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次贸然进入了对昊家而言几近禁区的句芒仙树盘踞之地,也是铤而走险之举。只要这一丝裂纹出现,阳阵外魔气涌动,里应外合,就大有成功的希望了。
就在这一瞬,裂纹中一团黑气大盛,爆裂而出,一瞬间几乎将裂纹扩大了十倍。但偏偏又撞上了横天火舰发出的纯阳烈焰,顿时一缩,几乎又要被逼退到裂纹之外。
夜澜果断将真气一敛,操控纯阳烈焰急剧变弱。这团黑气终于穿破结界而出,就像一团黑云一般,在横天火舰上聚集起来。
纯阳烈焰收敛的瞬间,那原本扩张了的裂纹又迅速恢复了原状。夜澜叹了一口气,将纯阳烈焰重开。他将能借着这时机让这团魔气冲破屏障已经不容易了,借此彻底毁掉阳枢是不可能的。
黑云聚集成一团,越来越粘稠,仿佛变成了液体的墨汁一般。不多时,这墨汁中走出一个俊美的少年。他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身穿一身仿佛是魔气凝结而成的黑甲。这少年肤白貌美,眼中却充斥着一股骄横暴虐之气。
此人正是夜澜的少主,勾猪多次见过的飞扬跋扈的锦衣少年。
从这团黑液之中走出,他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正在舵盘之前控制横天火舰,完全无暇分身的夜澜。
“那个女人呢?”
他一出来就问。
对于传说之中,号称人界第一阵师的这个传奇女子,即便高贵如他,也是带着一丝的好奇的。不知道她相貌如何,身材体态又是如何?这些传奇一般的女修,除了极少数性格怪异会把自己弄成一个老太婆形象之外,很多都会用各种驻颜仙术将自己弄成美貌女子的形象。想来这个黄泉也不会太丑的。
这么一个大能女子即将归于自己麾下,从此鞍前马后堂前榻上乖乖地服侍自己,他心中竟然有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期望。但好容易穿过这阳枢的屏障进入人魔山中,却没有见到他期望的女子,这让他大失所望。
夜澜继续盘坐施法控制横天火舰,一面向主子请罪道:“属下无能,未能说服黄泉归附。但如今之计,此女肉身尚未稳固,只要摧毁了这五行定元大阵,她元神无处可倚,到时也只有主人手里的定神丹能救她。少主乘机再诱惑以高官厚禄,不怕她不降了!”
“救她?”少年脸上露出一丝淫邪的狞笑,“一个老不死的女人而已,我救她?还高官厚禄?要不是我对她的肉身还有点兴趣,早就让你直接把她打死。只要留下那部《阵皇经》给我修习几年,我就不信我的阵术会比一个女人差到哪里去!”
夜澜只能是一声叹息。这些垚族少年就是如此。他们一生下来就是天才,又难以经历到挫折,当然就有无所不能的幻觉。阵术博大精深,黄泉的阵皇之名,又岂是一个傲慢无知的少年,读几年《阵皇经》就能成就的?
想要与如今阵术天下第一的那人抗衡,没有黄泉忠心归附恐怕是不可能的。但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黄泉死不归附,那么就带回一部刻录这黄泉绝大部分元神的《阵皇经》也算不虚此行。
“你留下了她的肉身,这倒是不错。我会将她带回去好好玩玩。”想到这里,少年满意地一笑,“她要是聪明的话,就乖乖在床上传授我《阵皇经》,本王自然不会杀她。”
但他脸色又是一变,紧紧盯着夜澜问:“这该死的阵,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破掉?”
对夜澜来说,收服黄泉可以增添一大助力,极其有利自己的少主在家族中的前途。
但对这个少主来说,这就是一场游戏。目标是一个在他的幻想中很漂亮很妖娆又桀骜不驯的女人,没有这种驯服的游戏更有趣的了。
至于风险,他只不过用一具分身来此,就算毁灭了也无碍本体。夜澜更是用千里定魂针直接使用别人的肉身。他们稳坐高台,用别人的性命,玩一场好玩的游戏而已。而他现在对游戏的成就奖励已经迫不及待了。
“禀少主,两个时辰之后,此阵重归为零,一切周而复始,所有外物都会被推出阵外。到那时,就是老奴也无能为力了。但是如果无人骚扰,老奴在这两个时辰之内,绝对可以破开阳枢,毁灭此阵。怕的是有人打断,就后果难料了。”
这少年眉毛一扬,说:“哼!你这是让本王给你护法?”
“老奴不敢!”夜澜嘴上是说不敢,但是身体依然盘坐在原处。他操控这横天火舰轰击阳枢,片刻不可中断。一中断,大阵吸收天地阳气自动修补,阳枢恢复原状,他一日一夜的功夫也就前功尽弃了。虽然他早已布置达族五人在外,刘沐阳和秦溪在内一齐护法,心中也总是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如果有这个少主出手,又可以再多一重保障。
少年将冷脸一收,又是嘿嘿一笑道:“老夜师父,徒儿给师父护法,有何不可。哈哈,那几个达族体修不是很懂事很听话吗?夺龙观几个不听话的小孩又全死掉了。只可惜了水月庵的几个美女。风露城现在早已一片混乱,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会来骚扰你?本王就静坐在这里,等这鱼儿自己来上钩好了。”
“少主,你可忘了一个故人?”
“故人?”少年得意的脸上忽然浮现出阴霾。
“青阳镇,孤傲峰,那小子居然没有死。而且看来在这传功塔中修为又有精进。如今不知道如何,和那个女人搅和在了一起。”
“那个人,他不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货真价实的贼吗?”莫名的怒火忽然涌上了他的心头。那个狂妄无知的和自己同龄的少年,完全无视自己的警告,当面摸走那颗自己寻找了多年的雷玄木种的情景,又一次浮上了他的心头。
他厌恶,他痛恨,他根本就不能容忍有如此愚蠢的人类存在。自从他出生以来,他身边的人有谁敢不对他唯唯诺诺,毕恭毕敬?有谁敢忤逆他?倒也有过,只是他们的结局都很悲惨。他们都在悲惨的求饶和后悔之中投胎转世,重新做人去了。
只有那个叫做勾猪的翠玉宫外门弟子,竟然像一只踩不死的蟑螂一样,活着从孤傲峰上逃了出来,让他窝火不已。
他一度以为,这清瘦少年身后有什么雄厚的背景。但暗中调查的结果,却发现这个家伙的出身和他贼眉鼠眼的相貌一样,就是青石街上一个纯正的小偷!
他什么时候堕落到被一个贼忤逆、玩弄和激怒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利用翠玉宫里的内线让这个人永远消失。但是他们还在翠玉宫中筹划好几件大事,每件事都关系到他在家族中的前途。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只是暂时将这份痛恨放在了一边而已。
没想到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会主动找上门来!他甚至怒极反笑了。
“哈哈,好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就是一个贼么,”他不经意地构思了一个小小的计划,自言自语地说,“人人都有弱点,是贼就免不了贪财。”
说完他没再理会夜澜,头顶一颗御风珠,借着一阵狂风拔地而起,直往白龙喉而去了。
白龙喉是一座雄关,看上去年岁虽久,那些米黄色的巨石的厚重可一点都没减少。每一块都足有上万斤重,就这样堆磊在人魔山山巅唯一的通道之前。除了这里之外,四周都是光滑的绝壁,根本无法攀登。
人魔山又是如此之高,不知道什么灵机引动了天地元气,峰顶四周围绕着恐怖的罡风之墙,无论是飞行法器还是风遁都不可能穿越。
米黄色巨大的石墙外面,是一道如同灰雾一般的禁制。这禁制倒是简单,没有一丝杀气,只是阻滞而已。勾猪还没有走到那面前,已经感觉到一股粘滞之力,似乎有无数人将他拉住,稍微往前都是举步维艰。
离奇的是黄璐,她径直走进了灰雾之中,丝毫没有任何停顿,就好像那禁制对她来说完全不存在一般。
“这白龙喉,可是我的——不,是黄泉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地方对黄璐来说很熟。她拥有黄泉的记忆和部分人格。但她如今对黄泉又抱着一个不相容的态度,这让她常常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她曾经很喜欢这个地方。这一片浑沌的空间,天地初开,这股罡风已经存在。站在这巨山之顶,天地之间,她用这熔岩凝固成的巨石,给自己修筑了一座宫殿,同时又是一座牢不可破的雄关。就算是那个捉摸不透的怪人秦尊阳,想要不经过她的允许进来,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当年她就是在这里,仰头看天,以天为布,以元神念力为笔,一笔一划,将整个第三洲给画了出来。
176 龙喉一宫锁人魔
黄璐往后一看,所有的人都被阻挡在灰雾所组成的禁制之外。他们不但无法进入,甚至连对她喊叫的声音都无法传入到这灰雾中。而她的喃喃自语却一点都不受到阻挡,勾猪他们听得清清楚楚。
这浑水雾并没有一丝攻击之力,但是用于防御确是绝佳。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连音波都无法侵入。
和纯阳阵壁不同的是,纯阳壁乃是至刚之物,倘若破了,就是被毁。这浑水雾却是水木灵气组成,即便强力破开,也会因为强大的韧性而自行恢复。
当年她被秦尊阳放置在这仙树众,从仙树中吸取精髓初铸肉身,身上一丝真气也无,随便一个猛兽都能吞了她。就是靠借了秦尊阳的这浑水雾,充当护体之宝,她才在这天地初生,万物相竞的环境下活了下来。
后来定元大阵大成,天地在她的掌控之下,浑水雾也就没有大用了。她居住这龙喉宫,便把浑水雾给设置在了宫外,作为护宫大阵的一部分。
她喜欢安静,这浑水雾一罩,整个龙喉宫一片死静,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外面就是火山地震,也不会有一点声音传入。
不过后来她不再独居这里了。每个轮回的四年,她大多数时间都坐在景离宫的宝座上,被万民仰慕。她留恋这种富贵尊高,喜欢莺歌燕舞。只有轮回终结重生之时,才会到这人魔山上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厚土王朝的皇帝那么挖空心思维护自己的宝座,为此甚至不惜将她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剩下这一缕元神寄生于世了。
听说皇族都是上天的遗族,这和修行无关,只关乎血脉。她偏不信。什么天定福缘?都是骗人的。
那些垚族人真是天人遗孤的后代?反正天人又不会下界现身作证,凡人更不可能上天求证。他们也就是身材高大,相貌更加俊俏而已了。要说长相,她黄荃长得也不差啊。虽然这是她修道之途上,不知道用了多少美颜妙法塑身奇珍的结果。
黄荃还是她少女时期的名字。后来她觉得不够霸气,改名黄泉。
在这个世界里,她一样称皇称帝,受万人仰慕,一言九鼎,生杀予夺。
魔国暗离也是这完美世界的一部分。如果没有魔族,景离的养尊处优的子民们才不会老老实实地尊她为皇,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来。
这一次,只是魔族被外人利用,才成了破掉她大阵的主力。
但她现在既不是黄荃,更不是黄泉,她是黄璐。
黄璐暗暗吃了一惊,终于从黄泉的回忆中回过神来。黄泉的元神虽然被压抑着,但是她似乎没有放过任何机会。只要略有触景生情,她就立刻冒出头来。她依然在留恋她在第三洲众创造的这一切。
黄璐一声叹息,这虚幻的轮回世界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她只想安然地离开。
她将右手伸出,掌心摊开,念动法诀。立刻外面的灰雾不安地涌动起来,然后一齐向她的掌心聚集。
虽然这护宫阵法早已被人破开过,甚至有人小心地改变了宫中的禁制,这浑水雾依然烙印着她的魂息,是她可以随心控制的法宝。
外面的灰雾越来越淡,最终全部聚集到了她的掌心之上,变成了一枚鸡蛋大小的水球。这水球并比清澈,而是一团不透明的浑水。奇怪地维持着球形,漂浮在她的掌心。
黄璐朱唇一启,这水球便飞起来落入她皓齿之间,往里一钻,消失不见了。
这附近的灰雾消失无踪之后,龙喉宫的景象变得清澈无比。勾猪他们再也没有任何阻滞,直接走来过来。
他们一道来的是五人一猫,勾猪、宋如海、木头、第十九和那只胖猫。
勾猪其实是被黄璐逼来的。如果不是不忍心看她去送死,又害怕自己被魔气攻心,他才不会来送死。不过他早已经打定主意,只要碰到他不可能应付的危险,他第一个抹掉黄璐元神上自己的魂印,然后启动传送简直接传送自己出去。有些人是自己作死,他想帮也是帮不了的。
宋如海和木头则是共进退的。他们是一个伍院的兄弟。自从在青阳镇遭遇木飞的袭击开始,他们那么多生生死死都经历过来了,倒是不在乎再多来这一回。反正每个人手里也都捏着传送简。
最郁闷的那只猫。它是堂堂的白虎杀伐,怎么会和勾猪这个傻子结拜了兄弟?还是歃血为盟?
其实它要的很简单,就是一个小小的仙荷。它钻进仙荷里,然后只要有人把仙荷带了出去,他也就大功告成了。偏偏这事又无比麻烦。找到一个仙荷容易,但如何才能确保仙荷被人带出去,而且带出去之后还把它取出来?
一旦进入仙荷,对它来说时间也就停止了。一切都不在它的控制之下。只有勾猪还略有点可信。
好歹它对勾猪还有个给他荣华富贵的承诺,一个结义兄弟的名分。它相信这一看就很贪财的小子,为了它承诺中的那笔大财一定会把它放出来。
所以无论勾猪要往水里还是火里去,它都只能死死地跟着,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剩下的只有第十九心思最为单纯。主人就是她的一切。主人上天她也上天,主人下地狱她也跟着下地狱去,绝无二话,更无二心。
就这么五人一猫,整个虚构的耶罗庭的队伍,又奇迹般地聚齐了。眼前的布满了沧桑感的黄色巨石所堆磊而成的龙喉宫的大门,就像一张巨大的嘴,仿佛能吞噬了一切。
和勾猪预想的相反,龙喉宫内外给他的感觉是禁制全无,甚至连大门都直接敞开着,这是开门揖盗的意思?
夜澜既然在山顶攻击阳枢,阴山派的达族人又投奔了他们,寻真观的刘沐阳、秦溪这些人都在他的定魂针的控制之下。这山顶地势如此险峻,他只要派人收住这座关隘,就可以高枕无忧,坐等阳枢毁灭。如今大门敞开,不合情理,反而让他有点汗毛倒竖,不由得脚步一停,竟然不敢往里走了。
勾猪脚步一停,第十九也停了,宋如海和木头也裹足不前。那猫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聊地发起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它只想等着大阵崩溃这些人都用传送简传送出去就好,在那之前,它会看准时机钻进勾猪的仙荷之中。
“你……”勾猪望着敞开的巨大石门,望着里面黑黝黝的门洞,不安地问,“这地方你不是很熟吗?你确定不会有埋伏?”
黄璐嘴角调皮地翘起,神秘一笑:“有没有埋伏我不知道。但是这可是阵皇黄泉的居住之地,她留下的宝物应该不少。”
听到宝物,勾猪心中一动。这一回闯传功塔他虽然交了学费,但是收获也不少。
四根龙木大柱,一把攒心剑,还有一堆从温如雪那换来的玄阴丹,都是实打实能还钱的好东西。
但这第三层他除了在黄璐那讨了几个面饼,混了几日吃喝,还有一只一无是处的胖猫之外,还真是一无所获。
寻真观的乾坤一气钉,还有刚刚那片灰雾聚集而成那团的奇怪液球,看起来都是了不得的法宝,但都被黄璐给收去了,一毛也没给他留下。
但这里就算有黄泉的遗宝,恐怕也不知道被以前的探险者们搜刮过多少次了。而且门洞打开,阴山派的达族人和寻真观的弟子早已捷足先登。想到这里勾猪立刻感觉上当:
“别骗我!要真有东西,那帮达族人会放过?何况还有刘沐阳那个老鬼。他可也个顺手牵羊的老手。”勾猪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曲连侯府潜入后院时,和刘沐阳在轿子里偶遇的场景。
“嘿嘿,”黄璐就好像捏准了他的癖好似的,“总有些真正的好东西,只有我才知道真正的位置哦。而且这次……任何东西,都算你的,我绝不出手就是了。”
说完她也不理勾猪,自己径直走入那黑漆漆的门洞之中。
这下勾猪不再犹豫,壮着胆子跟在身后。
在这黑暗中,没有一丝敌人灵压,没有任何敌人的气息,也没有任何禁制上的灵气波动。有的只有如夜色下的潭水一般的黑暗,空旷的巨大的走廊和门厅里回荡的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这废弃的宫殿中原本就没有生物,连一只老鼠都没有,它们都被浑水雾阻挡在外了。
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每个人都强烈不安。
木头将木飞弓从身上取下,右手持弓,左手从身后拔出一箭搭在弓弦上。如果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先往那地方来上一箭再说。以木飞弓的威力,直接射穿这厚厚的巨石之墙也没问题。
宋如海手上托着一团火——看似一个火把,其实那团火来自于他的神火鼎。只要一有危险,他就会立刻把整个神火鼎都召唤出来。
勾猪手中紧紧地握着他的冥火剑,剑上发出的暗淡白光隐约照亮了这座深宫的内部。
黄璐的身形变得有点模糊,四周有灰雾缠绕。她已经将刚刚得到的浑水雾召唤了出来,以防意外。
白猫走在最后,它的步子完全没有一点声音,宛如一个白色的鬼魅。
177 旧恨未泯添新仇
整个宫殿的内部,简直就是一座迷宫。
它禁制全开的时候,原本就是用来困敌的一座迷阵。五百年前,黄泉刚从《阵皇经》中缓过神来,她可不想被自己大阵灵机吸引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中各种生物打扰而中断修炼,但她也不愿意轻易杀戮毁了这个初生世界的生机。
因此闯过了第一关浑水雾的强大生物,都会被第二关困在这些石墙组成的内部迷宫之中,蹿上几天都出不去,直到精疲力竭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又走到了最初的入口。
这样它们就会刻骨铭心地离开,并再也不会来骚扰她的清修。
但现在,这些禁制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这让黄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黄泉布设的结阵当然没有可能这么容易被破解。就算是破解了,也不可能没有一丝破坏的痕迹。这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掌控了这龙喉宫的总枢。
这些玄铁卫果然蓄谋已久,准备极为充足。掌控了总枢,就可以控制这座关隘的大阵。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全力发动阵形阻止他们的进入,反而是把禁制彻底地关掉唱起了空城计。
或许对方知道她是这部分结阵的创建者,无论如何发动此阵都不可能阻挡她。所以他还不如干脆撤去,另外设伏。
黄璐走在最前,带着他们走过各种不合理的路径。楼道先下后上,仿佛在做无用功。回廊盘桓,连续往右,似乎在转圈一般。即便没有开启禁制,这龙喉宫中的迷宫也是极其复杂的。
最后走过一间简单的居室,黄璐冷漠地望了一眼。
那是一面陈旧的,纯白色的墙壁。除了岁月留下的一些瘢痕之外,一无所有。墙壁之前只有一个蒲团,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连一张床也没有。
这面墙就是当年她的参悟之物。都说心阵的境界百年小成,千年大成。即便她这个天才也不例外。不满千年,始终没有能心阵大成。
到她这个境界,任何秘籍、阵图,前人的心得都没有意义了。
她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参考,甚至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参悟,除了“无”。只有这代表了无的一无所有的墙,让她还能有一丝的疑惑,但也只是一丝而已。她在这里又参悟了多年,依然没有心阵大成。
“这就是你的藏宝之地啊?”勾猪脸色难看。走到这里,他明白再次上了黄璐这个小女人的当了。原来传说中的阵皇竟然比他还穷。
黄泉喜欢清静整洁,无论她的墓室还是居室都是如此。只是她又贪恋权势。空空如也的宫室里,一切华美的外物,她随时都可以布置幻阵幻化出来,随心所欲,那些东西只是给别人看的。
“这里有人来过了。”黄璐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她闻到了有人闯入过的味道,而且不久。但现在这些人已经不在了。她讨厌别人闯入她的房间,即便这房间是黄泉的。
她没有逗留,带着众人直接走到了出口处。
从黄泉的居室离开迷宫,是最短的一条路径。出口之外就已经能望见人魔山的绝顶了。巨大得恐怖的第三洲,就倒悬在门外的穹顶之上。
竟然要就这么走出来了。勾猪非常失望,整个龙喉宫,竟然就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石宫,一无所有。甚至没有一点点灵机。
不,其实并非如此。眼前众人就要从出口走出,勾猪忽然望向一个黑暗的角落。
那一片黑咕隆咚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幽幽地发出白光。
这也是在整个大殿之中,勾猪唯一一次感觉到灵波的存在,虽然非常微弱。
角落安安静静地躺着有一枚绿色的玉佩,有点像当年连萍给他展示过的碧涟佩,只是形状略有不同。翠绿的石头边缘,装饰着精美的黄金镶边。
“这是什么?”勾猪问。
黄璐扭头看了一眼,她在黄泉的记忆之中搜寻了一番,没有找到此物的一点踪迹。但黄泉何其见多识广,纵然不认识此物,也能识别出一个大概。
“没有见过,这不是黄泉遗留之物。从灵机上感觉,似乎是一个凡品的传送法宝。可能是那些来过这里的人遗失在这里的。”
虽然灵机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迹象,她却奇怪地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黄璐紧接着说:“不要去动它。”
哼,不拿白不拿……这东西除了一股温和的空遁灵机之外,无任何杀机,可以说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唯一的缺点是品阶稍低。不过对勾猪来说不算什么。贼出不空手是他的职业信条之一。
勾猪没有理会黄璐。他将那玩意摸在手中。这东西上竟然没有魂息。他情不自禁将一线魂息注入。这时一阵不安的波动急剧从这神秘玉佩中传出。黄璐忽然喊了一声:“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说了让你不要去动!”
她话音刚落,落在勾猪手上的整个玉佩已经释放了所有的灵气,自身化为齑粉。而那股传送灵波已经变成一股暴风,眨眼之间就把这众人卷入这风暴之中。
众人眼前景色一变。
宋如海、木头、勾猪、第十九,眼前都是惊呆了。
整个龙喉宫,甚至人魔山都消失了。他们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看似正是一片肃杀的秋色,天色青灰,草木枯黄,冷风瑟瑟。
但真正可怕的是,四面隆隆作响,几乎震耳欲聋的,是数不清的巨大蛮牛,不知道有多少个巨大蹄子,在这草原上疯狂奔跑,犹如潮水一般涌动。
这架势冲过来,让人胆战心惊。任谁遇到这群野兽,都得踩成肉泥。
好在这些牛形巨兽跑到他们身边的时候,都乖乖地绕了过去,在他们四周,形成了一个方圆百步的大圈。如果从天顶上看,这些牛群都是在绕圈奔跑,犹如一个漩涡。而他们所处之处,就是漩涡之眼。
他们被包围了。
“如果没有这个喜欢顺手牵羊的小贼,要请黄小姐入阵,恐怕没那么容易吧。”一个身材挺拔秀美的少年,身穿一身锦绣华服,外面套着一层如乌金一般的魔甲,从兽群之中安然步出。
他相貌俊朗,举止高傲,眼睛盯着黄璐,脸上却泛起一股淫邪的笑容。
这个女人他并非第一次见。早在带着尸魔军一路进攻中州的时候他就遇见过。当时并不知道是竟然就是阵皇黄泉为自己再造的肉身。
对于此女他当时就一见倾心,势在必得。只是没想到对方动用了一个什么传送法宝,从他掌心里溜掉了。
看来命中注定是自己的东西是绝对走不了的。否则她不会溜掉之后,又在这里重逢了。
要说相貌,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国色天骄的女子。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早就失去了吸引力。让他沉醉不已的,是这个女子脸上那股桀骜不驯的傲气。越是去征服这样的女人,就越是让他有一股莫名的快感。
黄璐也认出了此人。那晚以纯阳退魔阵阻挡尸魔军,坐在驷马战车上的这个跋扈少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可惜不是什么好印象,这个少年的目光里充满了傲慢、执拗、唯我独尊的怪异感觉,打量她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恶心。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会在这里遇到。
“小屁孩,你是魔族?”黄璐秀眉微蹙,“不,你不是魔族。我知道了,你是夜澜的少主?玄铁卫的人?”
黄璐的语气让少年微怒,但是内心又更是喜欢她了。
“你这么想也可以。我的真实身份,暂时还不能透露。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少年下巴扬起,脸上带着骄傲无比的神色,“我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你想要什么?财富,权势,还是长生飞升?只要你乖乖地跟着我,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得到满足。我不会把你当作一个普通的手下的,我可以让你做我的侍妾。”
说道这里他顿了一顿,脸上的尊荣仿佛他赐下的这个侍妾的名分已经是天地间至大的荣幸了。
“但如果你非要不从,就你身边这几个蝼蚁一般的小子,就像土渣一样的废物,根本就帮不了你。等我将他们打扫干净,我就留下你给我永世为奴。到时候你再求我也来不及了。”
木头最受不了就是一个“土”字,更何况这人说的还是“土渣”两个字,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但是想要反驳,他又激动得唔唔唔说不出话来。这闷罐子闷得难受,他干脆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中木飞弓一扬,就要一箭射去。管他娘的什么身份,化成灰了都是一个鸟样!
但诡异的是,木头只觉得双手一轻,仿佛手中沉重的弓矢在这一瞬已经化作无法把握的虚无。
他低头一看,目瞪口呆,此时他的确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178 万牛狂奔莽原阵
“不要去找了,在这里,所有的法宝、仙荷都会消失。真气无法出体,任何法术都无法施展,无论是法宝还是神通。”
黄璐阻止了想要到处去寻找他的宝贝大弓的木头。这时勾猪也发现自己的冥火剑,甚至装着法宝的三个仙荷也消失不见了。自己如今一样赤手空拳。
宋如海的神火鼎、第十九从不离手的墨斗天机绕都一样不知所踪。
“放心,你们的法宝并没有丢。只是被莽原万蹄阵隔离在阵外了。”黄璐说。
这时开始,她疯狂地搜寻黄泉的记忆,想要找到破掉此阵的方法。然而一无所获。但是在记忆的深处,她遇见了黄泉。
“哈哈,你不想成为那狂妄无知的小子的玩物吧。”黄泉得意地笑着,“让我主宰这肉身片刻,我会破掉它。”
“哼,你以为我会再上一次当吗?”黄璐冷冷地回答,忽然她的脸上也变成了那种怪异的笑容,“反正成为玩物的,又不止是我。”
“出来!”这时一声低沉怒吼,几乎盖过了四周铺天盖地的牛蹄轰鸣的声音。一个上身赤裸,露出一身如石块般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满头碎辫,下身系着无数彩色布条的达族巨汉从这少年的背后闪出。
一根粗大的手指指着对方队伍众身材最为高大健壮的宋如海。他双眼血红,宛如要吃人的野兽一般。
达族人久居草原,以游牧为生,几乎人人都是天生的体修,体格健壮,真气雄厚,力大无穷。但他们对阵术的研究就比中州的景族人差得太远了。
虽然如此,达族人中的巫师依然会一种阵法,这也是达族人唯一能使用的一种阵法,也就是这个“莽原万蹄阵”。
一旦进入此阵,一切法宝甚至是武器都被隔离在阵外。真气无法出体,神识被结阵抑制,所以任何出体的神通都无法施展。在这里,只有实打实的肉身之力才能参与对决。
这本来是达族人为了公平决斗,由祭师构建的结界阵。后来达族人发现,他们天生强壮,如果用此阵与外族人对决,往往是大占便宜。所以此阵也就成了战时对付外族人的阵法。
一股天地的神识之力笼罩着大阵,尤其是宋如海,他竟然在这压力下,不得不跨步往前,犹如木偶一般地走到空地的中心,正面对那足足高了他一头,身材也强壮了一大圈的达族猛汉。
这神识之力并非来自这些达族人,而来是达族人自古拜祭天地所收集,原本就是这大阵中的神识之力,本属于黄泉。但是黄璐进入这阵中,自己的神识刚好被这大阵隔绝,她想不到一丝方法联系阵外的天地神识。
黄泉或许有办法可以,但黄璐也绝不敢贸然让她来执掌肉身,否则说不定她顺势再把自己吞了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看到宋如海莫名奇妙地往前,木头和勾猪都不由自主出手要阻拦,但都被一股无形的神识之力给阻挡了。这力量仿佛来自于天地,根本就不可抵触!
宋如海和那个强壮得像牛一样的达族人,一起站在大阵的圆心中。那圆心被一股无法言述的伟力所包围,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在外看着,根本无法踏足。
“在这莽原阵中,对方的挑战不能拒绝。一旦拒绝,自己的神识就会被这大阵烙印上对方的魂息。这魂印无比之强,足以让你成为对方的奴隶。”黄泉无可奈何地说,“胜者为主,败者为奴,这是达族人的生存铁则。”
这些达族人并不只一人。另外四人先后从兽群中闪出,装扮都差不多,身材也类似,都是如一根根巨大的黑色铜柱一般矗立在那少年身后。那少年则用不可一世的目光,紧盯着对面黄璐的脸,仿佛在鉴赏自己新收的女奴一般。
其实他是想第一个就挑战黄璐的。其他的人对他来说都是土渣。对方队伍中还有另外一个女子姿容也是不凡,但他对这种清淡依人风格的少女一点兴趣都没有。
至于那个讨厌的勾猪,可以留到最后慢慢折磨。
但挑战女人对达族人来说太可耻了。他们不是不喜欢女奴,只是那只是他们击败对方男人之后的附赠品而已。对方这三个男人之中非矮即瘦,也只有身材高大魁梧的宋如海能略微入他们的眼了。
“阴山人狼部赫巴,讨教了!”那人双手互拧,做了个奇怪的姿势,这句话虽然客气,说出来却像怒吼一般,振聋发聩,几乎把宋如海给逼得倒退了几步。。
“金州宋家宋如海!”宋如海也毫无怯色。双手作揖。宋家严格的家教也不是吃素的。格斗技击之术,他从小就开始练习了。虽然对方体格明显比他强壮一大圈,宋家格斗技讲究的是四两拨千斤,他未必就没有取胜的机会。
两人刚通报过大名,宋如海立刻感觉面前一股劲风。抬头一看既不是拳头也不是腿脚,而是这达族人的巨大的面门,犹如一个沉重的铜锤一般,狠命冲着自己的面门砸了过来!
宋如海并不慌张,身形往左一低,避过了这一重击,身形敏捷地闪到了赫巴的右侧,然后右手变掌为刀,狠命往这达族人光溜溜的背上一斩。
赫巴正在全力头击,力量向前,又加上宋如海在后一斩,正是借力打力之势。以他那么沉重的身形,只要一个踉跄轰然倒地,一时半会也爬不起来。那时宋如海将他制在地上,一阵狂殴,对方也就输了。
宋如海这一手劈在对方背上,只听轰然一声闷响,他只觉得击中了一根巨大的铜柱,和他想象的完全相反,对方丝毫没有踉跄,岿然不动。
赫巴身形一停,口中发出一声怒吼,右手握拳一扫,根本没有任何章法,直接击在他防护严密的右臂上。
他顿时觉得一股不可阻挡的大力直透经脉,整个身体的骨骼都吱吱格格犹如一栋风中的木楼一般飘摇了起来。幸好他宋家的护体之法,把这力量均匀地扩散到了全身,才免得右臂彻底粉碎。即便是如此,他也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然后沉重地落在了草地上。
随着他轰然落地,又是一股强烈的劲风,竟是这看似笨重的达族人动作迅捷无比,他膝盖一屈,换了个半蹲的姿势。右手一记直拳,犹如一道粗大的无法阻挡的黑风,直冲宋如海的鼻尖而来。
宋如海虽然被打蒙了,却知道这一拳要是真落到了自己鼻尖,非把自己脑袋打穿了不可。求生的本能反应之下,他用尽全身力气往右一滚。只听噗地一声,那人的巨拳打在草地上,泥土被砸出一个大坑来。整个地面都是轰然一振,被砸得弹了起来。
宋如海目瞪口呆,还没有继续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只铁钳一般的左手抓住了。大手直接呃住自己的喉咙,让自己完全无法呼吸。他拼着命用手去掰那只大手,感觉完全就是一根冰凉的铁柱,丝毫扳之不动。
这时候大阵一动,那股如圆罩一般的力量猛然撤去了。看起来莽原阵自身对决斗的胜负有一个判定。一旦胜负已判,这决斗场的限制之力也就忽然放松,只是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神识之力直接注入到了败者的识海中去了。
达族人赫巴也松开了手,站起来狂笑了两声,往后退去,口中喊着:“太弱了!太弱了!你们这些景族人,根本不够打的!”
赫巴也是第一回离开北州的草原,对景离国的地理并不熟悉。他根本不知道金州不在第三洲之中,所以把宋如还当成了景族人。
虽然不够打,但他并没有痛下杀手。达族人对自己的奴隶并不滥杀。因为奴隶的数量多少是他们身份高低的标志。更何况外族奴隶比普通的奴隶更加值钱。
宋如海一脸怪异,也站了起来,他却并没有往勾猪他们这边走,而是往达族人那边走去。
“老大……”木头连忙喊叫。
宋如海回过头来,眼神中似乎有无限纠结,眉头紧锁。然而他依然脚步不停,步着达族人后尘去,站在了那个少年的身后。
“不用喊他了,他已经是那个达人的奴隶!”黄璐眼中透出无限焦急和慌乱的神色,“喊他也是没有用的,除非,除非……”她自己竟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在达族人的世界里,要夺回一个奴隶,往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达族人对奴隶由生杀予夺之权。如果要强行夺取一个奴隶,主人就算被击败,也可能屈服之前就把自己的奴隶给处死了。
“出来!我要挑战你!”乘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勾猪大叫一声,用手一指对面那个脸色得意的少年。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对付那五个达人壮汉他没有一丝胜算。但是既然这是一个“公平”的决斗场,对方能挑战宋如海,他也能挑对方中最弱的一人!
179 莽原岂有二主
其实宋如海和赫巴决斗的时候,他就一直试图向那个少年挑战,但是被莽原阵神力所抑制,根本就说不出来,甚至连想想都会被阻止。
莽原阵一次只允许一场决斗。一场决斗还没结束,任何挑战都是被禁止的。
所以宋如海一战败,勾猪立刻不失时机地发起了挑战!
那个锦衣黑甲的少年,虽然比他略微高大魁梧一点,比起那些犹如铜墙铁壁的达族人来说,就相差太远了。
要说法宝兵器,他既然用不了,对方自然也用不了。就凭着一双赤手空拳公平决斗,勾猪还真不相信自己能比对方弱多少。虽然说没有从小习武,但街头小混混抢地盘斗殴他没少参与。
衣服再吊,一砖拍倒。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虽然现在他手上既没有砖头也没有菜刀,但挖眼掏裆的功夫总比对方不会差到哪里去。真打起来,那就要看这跋扈的少年是不是浑身上下都是金刚不坏了。
忽然遭到挑战,这少年似乎也是愣了一愣。这时挑战显然已经被大阵认可,一股无形的神念之力,犹如风暴一般在空旷的草原上卷起,将挑战和被挑战之人牢牢锁定。
“哈哈,”只不过一瞬,这少年的脸色便又恢复如常,他随手一指身后五个达族人中的一个,“你上吧。”
勾猪心中一惊,对方竟然可以随意指定上场的人?这怎么可能?当时宋如海被挑战的时候,木头也是试图代替宋如海出战的,但明明被这莽原阵之力隔阻在外了。为什么这个少年竟然可以随时指定这些达族人替代自己迎战?
这不是达族人的公平决斗之阵吗?难道被这少年做了什么手脚?
莽原阵的神念之力完全听从了少年的指挥,立刻就将风暴的漩涡从少年身上移动到了他所指定的那名达族大汉的身上。
“你……这是作弊!”木头也是气得目瞪口呆。
“莽原阵中,主人可以指代奴隶替代自己出战。”黄璐盯着着没有一丝破绽的大阵灵机。这莽原阵之所以难破,也正在于这种绝对公平所带来的天地平衡的无懈可击。如果这少年想要从中作弊,当然并非不可能,只是这样大阵之力失衡,也就给她破阵留下了突破之口。但现在看来,她一丝破阵的机会都没有。对方并没有作弊。
“没有道理……那五个达族人又没有和他决斗过,怎么会是他的奴隶?”勾猪嘟哝了一声,但他立刻就想到了。
在进入莽原阵之前,这少年就和这些达族人达成了某种协议,给他们烙上了自己的魂印。所以在大阵开启之前,他们就已经成了主人与奴隶的关系。这种情况,莽原阵也是同样认可的!
果然够狠!
勾猪也感觉到了,黄璐的神识中有他的魂印,而第十九是她的傀儡,这两个人也被大阵当成了他的奴隶。他随时都可以指定这两人代替自己出战。
但是她们只是两个女人而已。让两个人女人去和那些凶神恶煞肉搏?除非自己不是人,否则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来。
他无法再抵抗,只能顺着那股风暴之力,走向决斗场的中心。
魔甲少年得意地盘坐在草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表演。
三招五招下来,勾猪败了!
不是他招式不下作不阴毒,也不是他反应不够敏捷,轻功不够好。而是这达人的皮肉实在太厚太坚韧了。真的就像面对一堵厚而有富有弹性的墙,勾猪无论是挖眼还是掏裆都是毫无效果。
勾猪好几次挖对方眼睛,手指都插入半寸了,但是就是无法将对方的眼球挖出!那眼球看似柔嫩,实际上却坚韧得像个皮球一样。他手指一抠,它也是一缩,他手指一松,那皮球立刻便恢复了原样。
当然,这些达族人的皮肉虽然坚韧,但并非是真的铜墙铁壁。如果他有半尺寒在手,再厚的牛皮也是能一刀戳破的。不一定需要半尺寒,哪怕有一柄普通的利刃,甚至一把菜刀,勾猪都不会觉得如此无力。
偏偏莽原阵将他剥夺得手无寸铁。他不得已试过了用指甲抓,用牙齿咬,根本都无用。他面对的是那种牙咬厚厚的皮甲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而对方的反击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这个达族人每一拳每一脚都不志在杀他或者伤他,而意在将他打服,似乎非要将他打得心服口服甘心奴才肯罢休。
勾猪身体受伤并不严重,甚至没有骨折。但是脸上却伤得不成样子,原本清瘦的脸已经在肿大得就像一个五颜六色的猪头。黄璐甚至遮住眼睛不忍心观看,而第十九心急如焚却依然动弹不得,惊恐呆滞的脸上淌着泪水。
就这样,对方依然一拳一拳地狠狠地砸在他脸上的伤口上。每一拳勾猪都觉得天旋地转,偏偏大阵却不如宋如海出战那么灵敏了,迟迟都没有判定决斗结束。
“行了行了!”勾猪嘴里和着血和唾沫发出嘟嘟哝哝的声音,“老子不打了,老子认输!”
其实他鬼主意再多,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是没有用的!对方体重至少是他的一倍。双方都没有武器,又是一片空旷的场地,无任何屏障可以利用。甚至地上只有土和草,连一块他能抡起来的石头都没有。
莽原阵是根据一方受伤或者受制的严重程度来判断输赢的。勾猪只要没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这场暴打就不会结束。不想被打成傻子的情况下,勾猪只好主动投降了。
他也不知道他那张早就不成样子的嘴里嘟哝的声音有没有人听到,但是在他动这个心思的同时,大阵维持决斗的这股念力就立刻改变了。
就像一股飓风霍然缩小,变成了某种活着的生物一般钻入了自己脑中,刻在了自己的绝识之壁上。
这东西钻入自己的神念,立时就好像自己的神识之中多了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一切想法,让他感觉到浑身都不自在。
“小子,过来!”那达族人得意地一招手。走过去的念头就像一股重压一样压在了自己的心头,勾猪完全提不起反抗之力。这种神识上的魂息烙印比他烙印在黄璐神识上的烙印实在霸道太多了,让他忍不住浑身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就好像自己脖子上被套上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项圈,而绳子的另一头就拉在那个悍匪一般的达族人手中。这个达族人将勾猪“牵来”之后有意放在了宋如海的旁边。两相比较之后,他摇了摇头,显然不太满意。
相比身材高大而且相貌堂堂的宋如海,勾猪太瘦了,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对他来说也只能是聊胜于无。
两场决斗之下,对方只剩下三人。黄璐和一个不知名的少女,还有一个面色黝黑,毫不起眼的矮个小子。
魔甲少年看了看面色阴晴不定的黄璐,忽然起了一个直接挑战她的兴头。直接用肉身之间地对抗,将她狠狠地制服于自己身下,那不是这场游戏的最刺激的部分吗?
进了这场游戏,他一直小心谨慎。虽然他使用的是分身出马,也不不愿出现任何意外。
分身受伤或者死亡并不会危及本体,最多的修炼分身所消耗的修为和资源打了水漂。但分身和本体以神识相连,受伤或者死亡所要经受的痛苦和绝望他可是一样逃不了的。
所以即便明知肉身相搏他的分身也绝对不会弱于勾猪那样的玄门低级弟子,他也没有轻易出击,而是稳妥地让手下的达族奴隶代替自己出战。
但对于黄璐就不一样了,毕竟这是自己要征服的女人,必须是自己来亲手征服。
他和达族人之间有过协议,虽然形式上他是这些达族人的主人,但他不能肆意地通过神识上的魂印去控制这些达族人,更不可随便夺取他们到手的奴隶。这些达族人为了暂时的盟约可以委曲求全,但他们的尊严底线是不可挑衅的。他自己想要获得奴隶,他也只能通过决斗。
他用手指着黄璐,自己却愣了一愣。他发现自己无法向黄璐法起挑战。
这是一个意外。
达族人的莽原阵中,只有主人才可以被挑战,奴隶是不可以被挑战的。黄璐神识中存在勾猪的魂印的缘故,导致她被判定成了一个奴隶。
不但如此,第十九也被判定成了勾猪的奴隶。没有了勾猪的授意,她连挑战都无法发起。否则她早就挑战那名暴打勾猪的达族人了。
“挑战女人,……算什么本事。你的对手……是我!”怒目院瞪的木头在一旁憋了大半天了,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哼,”魔甲少年完全无视了木头这个“土渣”,反而是冷冷地盯了一眼黄璐,“虽然我暂时无法挑战你,但大阵决斗结束之后,我自然会让达族人控制这小子,乖乖把你交到我的手上。你根本就不可能逃出我的手心。”
虽然达族人的奴隶不可强夺,但是区区一个女奴,他通过一番讨价还价总是能买下的。
黄璐白眼一翻:“你现在放屁有什么用,先赢了决斗再说!”
自古莽原无二主。莽原大阵一旦开启,除非只剩下一人为主,其他所有人都成为奴隶,无法结束!
而眼下,黄璐和第十九是勾猪的奴隶,勾猪和宋如海又成了达族人的手下败将。而达族人是这魔甲少年的奴隶。
除了魔甲少年之外,唯一的自由之身,也只剩下木头一个人了。
180 胜者为主败者奴
只要少年将这个矮个子击败,则大阵结束。这阵中所有的人,都将直接或者间接成为他的奴隶。而且他并不用自己出战,让达族人代劳就行了。
五个达族人,包括已经出战的两人,全部毫发未损。他们都渴望出战,希望能获得更多的奴隶。
少年看了他们一眼,随意指了一人。他完全无需慎重考虑。对他来说,这些达族人就是长相都没什么区别。哪怕这五人中最矮瘦的那个,也足足比对手高了两个头。这是大象和绵羊之间的战斗。
木头双眼血红,牢牢地盯着对面那壮实得像一头熊的达族人,仿佛看着他最为凶悍的猎物,滔天的怒火和恐怖的危机感萦绕在他心头。
他天生就是一个猎手,但猎手从来都不会和野兽公平决斗。他有弓箭、会布陷阱,还有捕兽夹,但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真的只能看如何战斗得更有尊严了。
而达族人则有些失望。这个奴隶实在有点太矮了,几乎没有一头草原莽牛那么高。但看上去这家伙身材还算壮实。他也刚好需要一个奴隶去看守羊群。
他没有多说话,真的就像一头熊一样,一巴掌从上而下地拍了过去。木头没有躲避,而是一双铁拳争锋相对地砸向对方扑来的手臂。既然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之下任何技巧都是没用的那就,干脆不用任何技巧,直接硬碰硬好了。
其实木头也没有考虑过用任何技巧。只有在捕猎的时候他才会动脑筋,斗殴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凭着一腔怒火蛮干。
虽然之前看过宋如海和勾猪和达族人打过,但只有这力道落在自己身上,木头才体会到这些达族人的力量到底有多大,那完全是碾压性的。
木头口中爆出一阵暴怒的臭骂,虽然连他自己都听不清骂了什么。
该死,这达族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双拳击在对方砸落下来的小臂上,就像撞到一根巨大的铜棍,根本不能阻止其下落,反而是浑身一震,感觉一股巨力往自己全身一压。他从肩膀到脚猛烈巨震,仿佛全身的骨头都在啪啪作响。这时他忽然感觉双脚竟然陷入了土中,身体往后倒去。
没想到对方竟然敢和自己硬碰硬,这个达族人也火了,双臂犹如风车一般地舞起,披头盖脸地往这已经倒地的矮子砸去。
你既然是弱,就应该认,就应该服,就应该乖乖投降!居然还敢硬碰硬?居然还敢发火?
怒火,只有强者的怒火才是可怕的,弱者之怒,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的自残之举而已!
牛群奔跑的荒野之上,黄璐和第十九只能看到土地被打得隆隆作响,尘烟扬起,木头已经不见了,他已经在无数的重拳之下被硬生生地砸进了土中。他是真的入土快要消失了。
这达族人并没有罢手,反而是一拳接着一拳如雨点一般地落下,他不把手是因为大阵并没有判定对手已经失败!
这让他非常疑惑,他已经将对手砸得不成人形了。这个人陷入土中,身上道袍破烂,皮开肉绽,犹如一个血人,又和上了一身泥土,和他们先捣烂再盖上黄土再点火烧熟的烤全牛已经差不了多少了。
但是大阵依然没有判定结束,这只能说明对方依然有反抗之力,纯肉身的反抗之力!
这个达族人暗暗吃惊,他动作慢了下来。这倒不是他想停手,只是他真的累了。难道自己体力耗尽都奈何不了对手?
“唔,呸!”一阵懒洋洋的声音从泥土之下传来,木头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打够了?”
忽然达族壮汉感觉脚下一股振动。接着一个粗可满抱的一身紫红的怪物从地面钻了出来,犹如一只巨大的怪手,但其实是一棵树!
“这是什么,木遁神通?”达族人大吃一惊,连一旁一直得意洋洋观战的魔甲少年,脸上都是一阵奇怪的呆滞。
且不说翠玉宫的木遁术至少要虚丹级别才能施展,就算有虚丹、紫府境界的高手在此,不将莽原万蹄阵破掉,真气连出体都不可能,怎么能使用遁术?
这树越长越高,一眨眼已经高大一丈,比起这达族壮汉来说,已经高了不止一个半身。这树虽然没有脚,但身上枝丫可并不缺。只听一声怪吼,一根足有达族人腰那么粗的大枝当头砸下。
达族人双手举起抵挡,只听咔擦两声接连在一起的闷响,每个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那达族人坚不可摧的双臂,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断掉了!双臂齐断!
少年双目一缩,忽然大怒道:“先天树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伙人中有一个先天树体?”
为了这次乘着五行定元大阵刚好到了轮回周期,黄泉虚弱的时候将她带出翠玉峰,他们早已谋划了多年。夜澜一直在说他的计划是如何地万无一失,但他从来没有提过他们会碰到一个先天树体的外门弟子?
先天树体直接就是肉身,肉身就是树,树就是肉身。有这样的敌人的情况下,他居然傻乎乎开启莽原阵,逼迫所有人只能用肉身来决斗?
一个壮汉肉身天生再强,又怎么可能去和一棵树去硬拼?早知如此,他根本不会使用这样的策略!
“比拳头?看谁硬?”木头,其实是那棵树依然在怒吼。他身体的更多的部分从土壤里钻出来,越来越高大,全身紫红如凝固的干血,表皮犹如千沟万壑的高原地表。一片片诡异形如五爪的树叶在树梢上一片一片地长出来。
但是他出手的始终只有那一根枝条,犹如一条巨鞭一样鞭笞而下。那个达族人浑身咔擦一响,只听一身惨叫,身体变成了一滩血泥,人死了!
对手虽死,但决斗并没有结束。
因为这场决斗,本来就是木头和魔甲少年之间的决斗。这两人没有一人被打得失去抵抗之力,这场决斗是不会结束的。
活死人般木头竟然从土里站了起来。但他与其说是站起,不如说是被某种力量给支撑着竖立了起来。但他的头依然低垂着,带血的头发垂落在脸上,双手耷拉。看不到他的脚,他的膝盖以下依然在土中。那棵凭空从地底长出来的怪树,就在他的正后方三步之处,全身发出吱吱格格的怪声。
“你们……太弱了!一起来吧。”
谁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通过木头的口说出,还是来自这棵怪异的树。但这低沉的怪音,每个人都听懂了。尤其是几个达族人。对他们来说,身体的强悍就是他们最大的尊严所在。历来只有他们嘲笑景族人身体的孱弱,现在居然有人说他们太弱?这让他们的脸色全都变了。这是赤裸裸的打脸,是嘲笑,是不可接受的侮辱。
但一个同族被一棍拍死的惨状依然近在眼前,自己的肉身和这颗树的肉身之间巨大的差距所造成的恐怖死死地镇住了他们。所以即便对方允许他们一起上,他们也半天没有动弹。
莽原大阵虽然是公平的一对一的决斗,但是只要双方都认可,一对多依然是可以被大阵接受的!
“你们在干什么,赶紧给我上!”在达族人还在纠结斗争的时候,那魔甲少年的脸孔已经歪曲变形,他目光中充满了疯狂之色,“赶紧给我上!难道你们都是怕死鬼吗?”他一边怒骂讥讽,一边毫不犹豫地违背了协议,动用了神识魂印的力量。
他虽然也经历过无数的历练,但最多也就是有惊无险,从来没有陷入这样的险境过。莽原大阵是他独立决定开启,用来将黄璐收为自己的女奴的。此阵一旦开启就无法结束,夜澜在外面即便知道阵中的他陷入了险境,也完全无法救援。
这颗怪树迟早要对决到他的头上,一旦他对决失败,就不可思议地要成为对方,这个他眼中的“土渣”的奴隶!以他身份,去成为一个土渣的奴隶,让对方的肮脏的魂印来污染自己高贵的神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可接受的噩梦。
虽然阵中的只是他的分身,他完全可以割断舍弃这部分神识来避免对本体的影响,但此事也绝对会成为他的心魔,成为他长生之路上最可怕的障碍!
“给我上,一起上,撕碎了他!”他怒吼着,但吼声中充斥的正是无穷恐惧之下的疯狂。这时他将对几个达族人的操控之力提升到了极致。四个达族人终于忘记了恐惧,奋勇而上。
“你们两个从左右牵制他的外围!”
“你,攻击他的树干,撕掉他一圈树皮!”
“还有树根,一定要断了他的根!”
少年虽然惊慌,但并没有失去方寸。这土渣虽然是先天树体,但明显还没有成长起来,巨大的力量依然被封印。
眼前的状况,只不过是因为那个达族人将土渣暴打埋入土中,先天树体受到生死危机的刺激,又在土中吸收了地气,才偶然解封了一部分力量。这种力量属于纯粹的肉身之力,完全不受莽原阵的压制,但也不可能持久。
而且树体并非没有弱点。树身落地之后必须有根,防御虽然无敌,却不能随意移动。对方只要能断掉它的根,或者破坏掉树干上的树皮,树体无法吸收到地气,也就无以为继了。
勾猪他们在青阳镇上遭遇虚丹级的树妖木飞,碧落圣女连菱正是以青帝龙蛇之术将木飞的树身连根拔起,才让木飞彻底臣服。
少年强迫自己冷静,小心地操控四个达族人,从不同方向欺近这棵怪树。他无法等待太久。等待时间越长,这树吸收的地气越多,力量也就越无法估量!
181 莽原阵崩魔甲碎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连串噌噌噌的声音,宛如无数的利剑忽然出鞘,宛如无数的长矛忽然从地面穿刺而出,宛如无数的伏兵汹涌而现——但这声音一瞬间便结束,一切又重归安静。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再次震惊了。
紫红色的大树,无论是树干还是树枝上,都忽然弹出了无数锋利的芒刺。这些芒刺和紫色的树皮颜色不同,全都是一种看上去惨白可怖的明晃晃的银色,每一根都大约手指粗细,横面呈三棱形,每一面上都有一条深深的血槽。
这种芒刺的尽头并不尖锐,却是锋利无比的一个扁口。它们猛然从这颗大树上长出,从四面接近的四名达族人根本来不及后退。芒刺伸长到这些达族人赤膊的肉身之上,如穿豆腐一般豁然而进。鲜红的血液立刻顺着血槽如吸血一般地涌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四名达族人已经被刺成了筛子,成了挂在这大树芒刺之上的尸体,只剩下几下如抽搐般的挣扎而已。
又是一连串宝刀入鞘摩擦的声音。这些白色的银刺豁然消失,全部收入了树身之内。一阵噼啪之响,四个死得不能再死的达族人已经掉落在地。
接着土壤中传来根系断裂的声音,伴随着轰轰隆隆一阵摇动,这大树脚下的土壤隆起了一个土堆,两条粗壮如蟒蛇、牵扯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须根的大树根,竟然就像腿一样,从土壤中迈了出来。
这棵树究竟是不是木头已经很难说了,但是木头的愤怒,和他一定要击败对方恢复勾猪和宋如海的自由的执念依然在。他居然主动拉断了自己的根,就是为了能像常人一样移动,将对面那个跋扈的魔甲少年置于死地!
其实此时宋如海和勾猪脑中的魂印已经消失了,他们已经完全恢复了自由。因为他们神识中的魂印属于那两个达族人。那些达族人现在已经全部死了。只不过此时是木头和那个少年之间的决斗,他们无法插手。
身穿魔甲的少年浑身发抖,犹如筛糠。他惊恐地望着眼前一步步走来的怪物——自己拥有的五个奴隶已经全部死亡,他已经无路可退。大阵之力压迫他迎着恐惧而上,去面对那满身獠牙的巨树。
虽然只是分身,他也一样怕死。分身就是分身,他现在就是分身,并非是主体。他也不关心主体的生死。在融合回主体之前,他只关心自己的生死。
明明机关算尽,怎么会让自己落到如此的境地?怎么会自己的聪明反而误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的谋划其实是没有错的。要说错了,就是夜澜这个蠢货,竟然连翠玉宫中有一名先天树体的弟子他都没有调查清楚!这一瞬间,他简直狠透了夜澜这个老不死的东西。
但形势由不得他多想。那树的枝桠就像灵活的触手一样伸了过来,就像一条灵活得恐怖同时又力大无穷的巨蟒,将他死死地缠住了。无论是他躲避、挣扎、惨叫还是发狂都没有能够挣脱。
这树也和他一样变态,并没有立刻长出那种银色的芒刺将他立刻扎死,而是慢慢地收紧缠绕他的力量。这力量一点一点地增加,他就像被巨人死死捏紧的水囊,越捏越紧,他浑身的血液几乎马上就要爆炸出来!
其实这倒不是木头真的不想立刻杀了他,而是他的先天树体变身维持的时间和力量都有限制。他已经一口气解决了五名达族人的性命,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再施展一次那样的杀招是不可能的,只能用剩余的肉身之力将这少年慢慢地绞死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少年双目血红,仿佛血液都被从眼睛中喷出来,他身上的魔甲发出恐怖的黑光,“要死的不是我,是你们!是你们!”
“不好!”黄璐眼色一变,朝这四周望去,才发现四周原本狂奔的无数的野牛,现在就像一幅画一样,已经暂停了下来。四周变成一片死寂。尤其是那些跃到半空中的牛,竟然也静止在半空中。一切显得极不真实,莽原阵的虚幻表露无遗。
“莽原阵居然要崩溃?”黄璐的目光停在了快要被木头的树身捏碎的少年身上的那件魔甲上,“原来如此!太无耻了,居然用那件魔甲作为莽原阵的阵枢!”
莽原阵是一座地阵,也同样需要阵枢。阵枢崩溃则大阵崩溃。但正常只有肉身之力的阵中诸人是绝对没有力量去击破一件由法宝构成的阵枢的,甚至连找出来都做不到。所以从来就没有人把攻击阵枢当作莽原阵的破解之法。
木头有先天树体,这是一个意外。
但更意外的是,这少年居然把阵枢当作护甲穿在自己身上?
这样设计的后果就是,如果要击败他,就难免要破坏护甲。一旦护甲破坏,莽原阵的阵枢就毁了,也就自动崩溃。反过来如果不破坏护甲,又无法击败他。所以在莽原阵中,他就是一个不败的存在。
作弊,这绝对是作弊!只不过这样恰好利用了莽原阵的规则,成了一个逃过规则的完美的作弊!就是她,阵皇黄泉,也未必能想出这么完美的设计!
“哈哈!死,你们都要死!想要击败我?做梦!你们这些土人、贱命,怎么可能击败我!”少年双眼中已经有鲜血如泪流下,但他的笑容却是狰狞到无比疯狂。
他无法使用真气出体,却完全可以使用肉身的力量,和这怪力之树“里应外合”地将这副魔甲顶碎!他的肉身虽然不如先天树体恐怖,但也是经历了千锤百炼的释门金刚之体。真气在体内运转,力道也足以摧金断石!
“杀了他,在大阵崩溃之前杀掉他!”黄璐对木头一声大喊,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在莽原阵中,纯粹拼肉身之力,这少年不是先天树体的对手。但是一旦莽原阵破裂,纯粹来依赖这大阵地气的先天树体无以为继,而对方背景深厚,可能有无数的手段可以施展,到时候就异常棘手了。
木头使出了最后的力量,拼死一绞。
“你们这些土渣竟然敢和本王对着干,你们全都要死,我要灭你们九族!”
少年一阵狂笑,将金刚体运转到极致,身体猛然一膨胀。只听卡擦一声,仿佛什么天地机关被触动了,大地天空,宛如一面脆弱的镜子,瞬间粉碎!
天为尘地为烟,尘烟飘散,一切化为虚无!
虚无之外,依然是虚无。若是这莽原阵是虚无天地,那么莽原阵外的人魔山,人魔山之外的传功塔仙树,又何尝不是虚无的天地了。
这正是他们刚刚步出龙喉宫的地方。定元塔下,人魔山顶。只不过,此时的地面上,已经满地都是火焰,他们站在火焰之中。
天顶变成了一片火天。天顶正中,有一个巨大的转轮,犹如风车一般飞速旋转,仿佛搅动了天空中的烈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漩涡。而这极速转动的飞轮,散发出五彩之光,正位于天顶最中,这漩涡之眼。
无数的火焰正是从这漩涡之眼中如雨落下。
“这是……”黄璐立刻就从黄泉的记忆中搜索到了飞轮的来源,“这是天界法宝万火雷霆罩!”
万火雷霆罩,是罕见的阵宝。出手成阵,无论敌人有多少,一律罩入阵中,雷火交加,直接炼化。
显然莽原阵在这少年臣服为奴之前就崩溃了。他乘机取出了这法宝发动雷霆一击。
“哼,你们这些没用的后辈,这点儿火就受不了了。”听到这话勾猪才注意到那只没用的白胖猫又回到了他们中间,“当年老夫在朱雀烧起的天火中都能跑了个来回,还安然无恙地出来……”
他所说虽然口气颇大,行为上却一点都不嚣张,而是紧紧贴着勾猪的小腿,躲在勾猪胯下,把勾猪当成了一把人肉的防护伞。
这烈焰下来,他非变成烤猫不可。现在他也只能提提当年之勇罢了。
宋如海果断召唤出了神火鼎。这青铜巨物凭空出现,悬浮在众人头顶。犹如一头青铜昂头张口一般。无数火雨落下,都被它吸入巨口中,
“你们这帮穷渣,居然有一件奇品法宝!”随着火雨落下的,还有那少年尖锐而又扭曲的骂声。他在莽原阵中几乎成了这帮“土渣”的奴隶,如今正要将他们全部炼成真正的渣子以泄他的心头之恨,为此他连还没炼成多久的箱底法宝都拿了出来。
没想到这帮穷渣竟然不穷,居然能奇品法宝都能拿得出手?
他和夜澜花了十年时间才凑齐材料勉强炼成的万火雷霆罩,如果再深加锤炼,是可以达到极品的。但目前,也只不过是一件奇品上等的法宝而已。
这些穷渣居然也使用奇品的法宝,他们也配?
他当然知道宋如海是江南宋家的子弟。只不过这些地方富户他还从未放入眼中。有钱有什么用?多少钱还不也是朝廷想抄就抄了。
“你们这些贱命,被我炼成灰之后,我一定会诛你们九族,男女老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一边怒吼,一边极力催动这疯狂旋转的万火雷霆罩。
一线雷霆之气,犹如游动的银蛇一般,在旋转的光罩上游动起来。
182 雷霆罩破玄种回
勾猪、宋如海、黄璐和第十九紧紧站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向外的圈,将木头围在中间。
这火焰太猛烈了,仿佛空气中都充斥着烈火。他们每个人单独都无法抵挡,只有众人聚集在一起,将护体真气联通一气,又躲在宋如海的神火鼎之下,才能勉强支撑下去。
木头浑身是伤,先天树体早已随着莽原阵的崩溃而消失。这些伤倒不是问题,树体皮糙肉厚,只伤表皮未损筋骨。但莽原阵中的决斗几乎耗尽了他体内的真气。木飞弓虽然还在手上,这时候却根本没有气力再催动了。
勾猪给了他几枚纯阳丹,让他在手心吸收纯阳丹来恢复损耗的纯阳真气。但他可不是拥有“噬丹”秘术,能直接吞纯阳丹的第十九。他只能将纯阳丹放在掌心炼化,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炼化三枚纯阳丹,才能将他筑基四重的真气恢复到七成。
黄璐一边催动自己的护体真气,盯着这雷霆罩的变化。
虽然这法宝厉害至极,但是宋如海的神火鼎也并不弱。这火鼎有些老旧,大约是奇品下等的档次。虽然比上等要差一些,但并非不堪一击。
对方只有一人在催动法宝,纵然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持久。而他们是四人合力以四比以的对比,大家又都是筑基,如此消耗下去,对方必败无疑。
唯一让她担忧的,是那一线游动的雷霆之气。
“不好!”黄璐忽然低声对众人说,“他要发动雷击!”
神火鼎是火行之宝,具有辟火之能,与万火雷霆罩的火雨相抗尚可以不落下风。但它自身是金属之物,本来就极易引来雷击。一旦被雷霆击中,鼎中吸收的无数火行灵气非立刻被引爆不可!到时候火鼎之下,岂有余生?
这正是那少年的疯狂的想法。只是火雨之术他已经修炼多年,但雷霆攻击从未发动过。毕竟他也是数月之前,在青阳阵,遇到勾猪他们,才抢夺到手的雷玄木种。
但眼看以火雨攻击并无效果,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决心就算废了这件来之不易的法宝,也要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得罪肆意得罪他的土渣彻底葬身在此了。
这时他神识中传来头顶横天火舰中夜澜的传音。
“少主,雷霆万火罩虽成,雷玄木种的融合尚不稳固。如果强行发动雷霆术,会有莫大损耗!”
即便是在地位极高的垚人家族,有着极品潜质的法宝也并不常见。这件万火雷霆罩耗费了他巨大的心血,是他给这位少主准备的杀手锏之一,他实在不忍心因为少主一时之怒而被废在这里。
“那又如何?”没想到主子的反应却充满了不屑,“不就是一件法宝?今天没了,明天再炼十件!但这几个卑劣的土人,本王如果让他们活到明天,哪里还有什么颜面立于天下!”
他明显已经被恼怒冲昏了头。
夜澜叹息一声。他十年的功夫才炼成这一件有成为极品的潜质的法宝,却没想到被主子当成了可有可无的垃圾。这令他无可奈何。
但无论这个少主如何折腾,只要他能尽快破掉阳枢,天地魔化,黄泉无路可投,则一切则重归他的掌控之下。于是他不再管这一档子烦心之事,全力催动横天火舰轰击阳枢去了。
这时,少年也将万火雷霆罩催动到了极致。这罩中心最明显的那颗雷玄木种,发出璀璨之光,它在这法宝上融合生长而出的根系脉络,也变得雪亮,犹如夏夜时密布在天上的闪电。
“就是那,闪电的中心!”黄璐忽然用手一指。虽然是满天的火雨之下,她依然捕捉到了漫天火海之中的那一缕雷霆之气的来源。
这时木头已经站了起来,手持巨大的木飞弓。满天的火雨让他仰望时除了一片片闪烁的亮光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但他低头能看到黄璐手指的方向。
有这个方向,就足够了!
木头从小射箭。无需看到飞鸟,只需要听到鸟儿从空中飞过的声音,他抬手也能射中。
现在,既然有人指点,那就往那个方向射去就行了!
大弓在手,他一扫在莽原阵中手无寸铁的窝囊。全身傲然而立,目光如炬,双手拉开弯弓。巨弓弯曲的弧度,完全成了半轮元月。
这时无数的雷霆正在空中聚集,犹如这天空皮肤上暴起的血管。
“去死吧,土渣们!”这少年一声怒吼。他几乎燃尽体内的纯阳真气,注入万火雷霆罩中,一记雷霆万钧之击即将爆发!
偏偏这时,被火焰掩盖的地面上,一线惊人的流光犹如金色的长矛一般,豁然穿刺而出,直射万火雷霆罩。
大多数法宝都有惊人的防御之力,尤其是他的万火雷霆罩。一般法宝对攻,都是乘隙攻击法宝的操控者。法宝再强也需要操控之人以自身真气催动,若是人死或伤了,法宝也就是废铁一块。
但万火雷霆罩是阵宝,直接讲对手罩在阵内,法宝之主则隔离在阵外,对方想攻击也摸不着门。
“愚蠢,竟然敢直接攻击法宝,不知轻重的蠢货!”这少年脑中忽然产生了如此的想法。
这一线攻击并非是一支箭——木头只有普通的竹箭。在他射出之后真正的箭立刻就湮灭在火焰里了。但这力道如此之猛,即便箭化成了灰烬,冲击的气流依然如箭一般狂飙而来。
它并不是简单地攻击万火雷霆罩,而是瞄准了上面最明亮的,那颗雷玄木种。
黄璐一眼就看穿了这件万火雷霆罩的唯一的弱点。它的雷玄木种融合不久,尚不稳固。如果对方不使用雷击也就罢了,一旦使用雷击,这雷玄木种就是这件法宝最明显的弱点,而且是强弩之末,亦足以击穿的弱点。
只听砰一声轻响,雷霆之击尚没有发出,这雷霆万火罩上忽然一暗。那颗明亮的雷玄木种被木头的箭气击中,竟然混在火海中掉落下来。
然后是轰一声巨响。整个万火雷霆罩如一座玻璃盏一般哗然而碎,在少年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分裂成了一堆五颜六色的碎片,往四周飞散而去。
在雷玄木种没有融合之前,它几乎是坚不可摧的。但雷玄木种融合之后,不稳固的雷玄木种反而成了此物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攻击而松动,它又在极速的旋转之下,自然因为离心力而解体了!
空中五彩的漩涡之眼立刻消散。满天的火焰犹如渐渐停息的大雪一样,逐渐稀疏,很快便只剩下一些飘散的黑色余烬了。犹如一场黑色的鹅毛大雪。
这些黑色轻如空气的余烬落在地上,并不堆积,而是如同烟雾一般飘散了。
完整的天地重现出来。眼前正是他们在夜澜的玉简播放出来的影像之中见过的一座高大的白塔。
白塔的顶端正和倒立的景离宫中,一座几乎一样的倒立的白塔相连。犹如空中是一面镜子,他们就好像初在这镜子反射的第三洲的倒影之中一样。
正倒两座白塔的相连之处,是一个犹如太阳一般发亮的光球,也正是整个第三洲的阳枢所在。
空中悬浮在头顶犹如一块巨大阴云的横天火舰,正在持续地发出一阵阵纯阳之气的波动。炽热无比的红色的纯阳之束,集中在阳枢周围的那一圈纯阳阵壁上。
以纯阳之烈焰,破纯阳坚壁!
世间有灵气亿万种类,但只有纯阳之气为万气之首。其坚不可摧,其焰不可阻。想要和纯阳之气正面抗衡,所能用最妙的依然是纯阳之气。
横天火舰这样的巨物,已经很难说是一件什么品级的法宝了。从威力而论,或许极品的法宝也未必与之相比。但驾驭它所消耗的资源之巨,操控只复杂,都是不是法宝所能相比的。
这种依靠玄门术法炼制而成的巨大武器,一般不称法宝,而称玄器。玄器的弱点在于它不能自行吸收天地之气而释放威力。所以操控它作战必须消耗巨量的资源,比如纯阳丹。
据说也有同样如此巨大,而且无需消耗资源,纯粹凭天地之气就能操控的恐怖武器。这就不是玄器而是玄宝了。
勾猪望着这艘巨大的横天火舰,看到的是舰身上纵横交错的灵机之线。数不清的禁制将它团团包围。这让他感觉就像看到了一直巨大的刺猬,让他无从下口的感觉。
183 天地魔化不惜
“黄泉,何必如此执着,放弃吧!”头顶传来夜澜冷冷的传音,“最多还有半颗,阳枢必然崩溃。你现在不主动放弃,到时候为了逃避天地魔化,元神还不得乖乖地进入我的定魂珠之中。到时候一切悬与人手,何必?”
但回答他的人并不是黄泉,而是黄璐。
“天地魔化?你可知道这第三洲之中有多少生灵?如果天地魔化,这亿万生灵都将堕入魔道,受魔界深渊之苦。你们这些天外的玄门高人,都是如此视天地众生如无物的吗?”
她所说的这些“玄门高人”,自然也是把黄泉算在之中了。黄泉在这阵中埋下魔气,而夜澜则让魔气爆发开来。
夜澜哈哈一笑,心想这千年老怪黄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自古天地视万物为刍狗,名将功成而万骨成灰,鸿鹄岂顾燕雀之生死?再说这一切的源头,还不是因为你黄泉不肯归顺我主。他们要怨,就去怨你吧!”
“我射死他!”木头再度举起了弓。他对这个少年的恨意马上转移到了这个幕后居于这艘横天火舰之上的这名神秘人身上。他出身普通的山民,最恨这些将他们当做土渣的垚人。
“等等!”黄璐出手将他阻住。木飞弓虽然厉害,现在攻击这艘横天火舰也不过如同蚍蜉撼树一样。横天火舰并非没有弱点,也并非不可攻击,只是要找准时机。
横天火舰要三人才能操控。一人掌舵,一人控帆,一人掌控炮火。
如今夜澜正在全力催动炮火,实际上是刘沐阳在掌舵,秦溪控帆。这两人出身在寻真观,虽然本来没有资格掌控一艘横天火舰,但都修习过横天火舰的操控之法。
这三人如果有一人露出破绽,黄璐都有办法阻止横天火舰的攻击。只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个时候,勾猪走向定元白塔下,那里有一处大坑,犹如火烧过一般,例外焦黑,是破灭的雷霆万火罩最后的坠落之处。
焦黑的大坑之中,躺着一个人,正是夜澜的少主,原来身着锦衣和魔甲,现在魔甲破碎,一闪褴褛,浑身焦黑重伤的那个俊美少年。万火雷霆罩如此猛烈的爆炸之下,他居然没死,勾猪心中大叫幸运。
他虽然浑身焦黑,一双白里透红的眼白确实分外地鲜明。他不但没死,神志还格外地清醒。一看到勾猪走来,他眼神中透出极度恐惧的慌乱,几乎就要挣扎着站起。漆黑的脸孔扭曲成了一块仿佛在火焰中变形的木炭。
“你想干什么?滚,给我滚远一点!”
勾猪偏偏没有滚远,反而是瘦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往坑里走来。
少年的脸色再变,这次变成了哀求:“快,救救我,不然我可能会死!只要你救了我,你想要什么都没问题!你要知道,我可是……”
他似乎很想说出自己的身份,但这时他忽然怔住了。明明他要说的东西很简单,但偏偏此时一片空白。他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他明白了。他只是一个分身而已,神识和主体相连。他的主体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被泄露出来,所以果断地阻止了他读取主体的记忆。也就是说,他被放弃了。
这让他更是一阵恐慌。死亡的恐惧,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勾猪一把将他本来已经无力的双手制住,然后一把象牙一般的散发着死气和怪异幽火的利剑就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别傻了,别蠢了!我可是……是……”他无奈地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能说出那部分自己已经被断绝的记忆,“不管我是谁,动了我你一定会后悔。你要是放过我,你我恩怨就此揭过。但你想杀我,你将来一定会被千刀万剐,你全家全族,哪怕躲在翠玉宫不出去,我的真身也会踏平翠玉宫,追杀你獒天涯海角,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勾猪吐一口唾沫在他脸上,说:“我现在就后悔来到这世界上了!”然后用剑架着他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走出了这深坑,然后望着天上如黑云一般压低着的横天火舰和如太阳一般明亮的阳枢。
“小子,如果你真的不想死,就让那船上的老头乖乖停下来,这样我们的恩怨可就真的揭过了!”
黄璐一时呆滞。她一直在寻找横天火舰的弱点好让木头乘机进攻,却没想到勾猪还有这么恶毒的招儿。
威逼利诱,勾猪这街头混混是最擅长了。他拿着冥火剑在这少年的脖子上轻轻地摩擦,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和剑上玄阴幽火的火候。这火刚好紧紧贴着他脆弱的脖子烧掉他的几根本来就已经焦黑的汗毛。这感觉比直接拿刀子捅他还可怕。
虽然只是一道分身,看似可有可无的存在,但此刻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想死。即便他只不过是一道分身,就算活着也是要合并回主体的存在,但此刻在生死边缘,他是真的不想死。
对于本体真实身份的具体信息,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但是他依然留存着本体出生以来,绝大部分记忆和感受。
从小受便是天之骄子,受万千之宠。他住在最奢华最高贵的宫殿之中,享受世上最精美珍贵的食物。自小有高人教授自己阴阳五行,魂学幻术,以各种丹药淬体,所到之处,人人都低头跪拜,无人敢忤逆于他。
他想要人向东,无人敢向西。他想要人到他面前来,无人敢远去。他想要人消失,无人敢再存在一个瞬息。
一旦死了,这心明眼亮的意识就再也不存在了,这柳绿花红的明媚世界也就再也不存在了,这片可以颐气指使的天地也就不复存在了!他是真心后悔为什么要来招惹黄璐、勾猪这种运气好到变态的人物。
他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贱命都可以碾压。即便以他的身份也一样可能踢到铁板。
在这种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地狂喊了起来:
“夜澜!快把这横天火舰收了!”
夜澜没有动,也没有传音。横天火舰继续在释放纯阳烈焰,一切照旧。此时夜澜心中一片焦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少主的分身并没有死。
如果少主的分身刚刚死了,那么一切都和他无关。再有个几分钟,他绝对可以击破这阳枢,无论黄泉从与不从,都将她的元神带回去。但是少主的分身如果没死,这事就……即便他多年修炼,心境沉稳,临危不乱,此时也难免泛起一阵波澜。
“夜澜,你这老鬼,这是命令,我的命令你都敢违逆?”一喊不动,这少年极为震惊,也更为恼怒和恐惧。夜澜这个对他唯命是从的老仆,如今居然敢有命不从?
勾猪毫不犹豫,一剑从他脸上划过,留下一条寸深的大伤痕,然后把剑重新架回脖子上。
“夜老鬼,你敢!”这时候这少主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你敢不听,我要是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我活着出去,我发誓,我一定要活剐了你的皮!我要灭你祖宗十八代!我要你夜氏一族彻底灭绝!”
就是面泰山崩而不乱的夜澜,此时心中也大为震惊。这些他们常常用来威胁别人的话语,今天居然落在了他头上?
在他看来,捕获黄泉的计划已经唾手可成。虽然她还没有归顺,只要元神拿了回去,威逼利诱,迟早都有办法让她乖乖效命。这样自己的少主可就增添一个巨大的助力了。
至于这具分身,不过区区几年修炼的功夫而已。损失了之后,即便主人修为受损,几年也就修炼回来了,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原本以为主人以分身来此,早就有了损失掉这具分身的觉悟。没想到临到头来,这具分身竟然会如此怕死,甚至不惜威胁他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仆。
一丝主仆之间不信任的感觉在他心头蔓延。这对他来说,真是恐怖的不安感。
但就此罢手,带着这分身安然而退,显然不是忠心为主之举。
他心中一横,决定对这个威胁不加理会。这分身虽然怕死,但少主的真身一定会理解他的处境,赞同他的决定。
没想到勾猪听了这少年的话,呵呵一笑,大声说道:“老头,我若是不杀这分身,把他折磨半死,先切了他的耳朵,再挖了他的眼睛,然后割了他的蛋蛋,最后再交还给你,你猜猜会怎么样?”
夜澜心中大惊。
他违抗命令,不顾这分身的死活,显然此分身已经对他恨之入骨。
这分身如果死在这里也就罢了,如果没死,还交换给了他,那就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即便是一个分身而已,他也断然不敢以下犯上出手抹杀,也不敢随意放弃,势必要带他回去。
一旦回去了,合并回主体的话……分身的神识,必然会和主体合并。分身的想法,虽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但对主人的想法,多少都是会有一点影响的。
疏不间亲。更何况这分身本来就是他主子自身的一部分。
他多年来为这少主费尽心血。如果说主仆之间有了猜忌,君疑臣则臣必死,那可就全然付之东流了!
184 夜澜的最后一赌
反之,捕捉黄泉失败并不会导致致命的后果。即便少主在族中争斗,比对手少了一个强力的阵师做为依仗,总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弥补。
“夜澜,师父!救命!”这时候少主的呼叫已经变成了哀嚎。勾猪已经切掉了一只耳朵,手里拿着一把白色雪亮的匕首,作势要挖他的眼睛的样子。
夜澜明白,再这么下去,这个主子分身可真的要和自己没完了。他这一瞬间已经冷静地在脑中将所有的利害缕清,这一瞬间便不再犹豫。
“好,此事由你。只要你把少主还我,从此你我一切恩怨两清。但如果你们再生事端,我夜澜在这里发誓,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要把你们扒皮销骨,炼成魂奴,只要我夜澜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投胎转世!”
他将话说完,横天火舰的炮火立刻熄灭了。
这阳枢的修复能力还真是惊人,天空上的裂痕,顿时以众人可见的速度开始消失。
黄璐松了一口气。
攻击阳枢,一旦停止,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了。夜澜此事就算翻脸返回,想要重新开始攻击也是不可能的。
第三洲这亿万生灵,终于免于魔化。
虽然说她已经决心要离开这里去往天外,但在她的记忆中,她毕竟是在这里长大,仿佛生存了二十余年的感觉。
而且她的神识还是黄泉的分神。这一切众生都是因为她创世吸引而来的子民。
这里有些人让她不齿,但又有更多的人,还有更多的生灵,一虫一兽,一草一木,她都不忍他们归于魔渊,受那轮回之中最恶之苦。
虽然这片天地重归浑沌,这些生灵都将堕入轮回,但不至于落到最悲惨的境地了。何况天地马上重生,这些生灵又会在如同四年之前一样的那个黎明间醒来。对他们来说,只不过这场梦又一次开始重复罢了。
这时候,她其实很想将整个魔国抹去,让一切魔族众生都脱离暗离深渊。但以她之力这是不可能的。即便黄泉出手,也未必就不会影响这片天地的平衡,反而招致灭绝之祸。于是她放弃了。
就让这些生灵,去凭借着自己的造化生存吧。
她心中数着时间。
再有三十息,三十息的时间,一切就会结束。一切外物将被排出,五行定元大阵将会在这里重置,以后永久地这样运行下去。
她留着神识中勾猪的魂印。这是她作为外物的证据。
如果没有,她也会随着这大阵一起被重置,以黄璐的身份,在四年前的黎明,崇玄观中自己的床上醒来。
但现在有这个魂印,她就是勾猪这个天外之人的私有之物。到时大阵重置,她就会和勾猪一样被大阵排出天外。这就是人魔山上的所谓的天路,也是离开这天地的唯一方法。
还有二十息!
勾猪已经松开了半死不活的少年。那少年如获大赦,仿佛身体一下活了过来,竟然像一只半残的蟑螂一样挣扎着往前跑去。这时候夜澜手中白光一闪,施展了一个空遁挪移之术。这少年立刻出现在了横天火舰的甲板之上。
他这一辈子还从未这样惊恐过。忽然抬头一看,周围已经没有了凶神恶煞般的对手,只有自己师父盘坐在前方。虽然他师父现在用着林龙的身体,但那慈眉善目可一点没有改变。他顿时心中感觉到无限的幸运和美好。二话不说就挣扎着奔跑过去。
在横天火舰上有重重禁制保护,但是那里也没有师父的背后更加安全。他师父如果在外界,可是紫府级别的高手!在这里用定魂针控制林龙的身体,也是虚丹境界。下面那一帮筑基修士,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他就这样奔跑着过去,从来没有觉得眼前这个师父对自己如此重要。短短二十步的距离,偏偏感觉跑得比一辈子还长久。
这时他忽然觉得全身冰寒,仿佛身体的血液都凝固成了一团一样,但鼻腔那很热,一股热流逃跑一般汹涌而出。他用手一摸,竟然是一团鼻血,流得满身都是。这时候偏偏浑身发抖,身体就像在融化一样瘫软下去。一阵绝望涌上心头,他却又不愿意放弃。只能趴在冰冷的甲板上,往夜澜伸出手去,口里喃喃地喊着:
“救我……”
“寒毒?”夜澜立刻认出这是一种强力的寒毒。先不说有没有解药,只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少主分身已经七窍流血,呜呼死了。就算有法子解毒,他也根本就来不及出手。
“你,竟然敢玩我?”夜澜这次是真的怒了。他表面依然是波澜不惊,内心却是怒火中烧,忍无可忍。
他虽然借用的是林龙这个虚丹境界的身体,自身修为也被限制在了虚丹境界。但他的身为紫府修士的阅历和心智可并没有变弱一点点。
眼前这个仅仅筑基小子杀不死也就算了,居然敢出尔反尔,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这个少主的分身给斩尽杀绝了,这让他的颜面荡然无存,让他的怒火冲天而烧。
此时如果流传于江湖,他这个紫府上人也就是众人闲谈的笑料了。
“小爷玩的就是你!”勾猪已经和众人躲在了神火鼎之下,一脸不屑地盯着上方的横天火舰,“只剩下十息的时间就是大阵重置,我看你要怎么杀我?”
纵然对方是虚丹高手,手中有破阵枪,但他们在神火鼎的保护之下,木头还有木飞弓在手,以一敌四,夜澜想要在十息之内斩杀这些人,也是断然不可能的。
“你有点小聪明,但是聪明过头也是会误了你的命的!”夜澜罕见地一声怒喝。说完毫不犹豫,将全身穴位一闭,驱动真气逆行。
犹如江河倒卷,林龙的身体中顿时巨浪滔天。
正经奇脉,纷纷爆裂,犹如火山一般。林龙眉心呈现出一个红点。
虽然只是用定魂针控制林龙的身体,但自爆肉身带来的巨大痛苦他还是要分毫不差地亲身体验一次。
只不过他和他的少主不同。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他也体验过不止一两回了。他不但是追求长生之道的纯粹修士,而且绝不怕死。
每个人的神识都感觉到了林龙身体中那强烈到几乎要崩溃的真气波动。
“果然是要自爆!但是有横天火舰碍事,我们又神火鼎防护,距离还这么远,他就是自爆也我们死不了。”
勾猪一向睚眦必报。被那少年差点杀了好几次了,虽然明明知道那只是一道分身,他依然要不顾后果地斩杀彻底。哪怕只是废掉那少年几年的修为,给他一点教训也是不错的。
既然自己早已被他们盯上,此仇就算是自己放走对方也不可能真的了结。既然对方不可能放过自己,那还不如一有机会就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在用半尺寒对那少年下手的时候就已经计算清楚,夜澜人在那布满了禁制的横天火舰上。那些禁制复杂无比,密集的灵机线犹如一个巨大的茧子一般把横天火舰裹得严严实实。
横天火舰本身就是一座人阵,阵中的人枢不可轻撤,只能按序徐退。
夜澜再厉害,先要关闭横天火舰的禁制,还要离开那控制横天火舰的主位,最后还要发动攻击将他们全部诛杀,十息时间是绝对不够的!即便是自爆肉身也不够!
如果他要操控横天火舰调转船头来向他们开火,那可不止是十息了。要知道他们现在在横天火舰的正下方,正是盲区所在。
就算是他要自爆,也会被碍事的巨舰阻挡,他们头顶还顶着神火鼎,可以说万无一失!
勾猪心中还在得意,却看到黄璐眼神巨变:
“不好,他不是要自爆,他是要引爆横天火舰!”
横天火舰上的禁制在急剧暗淡,犹如灯灭。但夜澜并没有任何破阵而出的迹象,他依然留在原处,催动肉身中的真气乱行。
关闭舰上的禁制,自己却不出来,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天地异变,灵机本来就已经极为混乱,就是使用传送简也不可能了。
勾猪心中顿时一沉。自己终究还是太过自信了吗?
千算万算,机关终究是没有算尽啊,这么巨大的玄器,居然能被人这么快引爆?在他的意识中,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想曲连县城的山河大阵,他有总枢在手,还花了五百多枚纯阳丹,精准打击阵枢,面对的还是一座正在崩灭的残阵,也才爆破了一座西城门而已。一整艘横天火舰,单人在十息内直接引爆?这怎么可能?
但他忘记了一个虚丹高手不惜自爆肉身所能引发的巨大怪力。如果把这怪力击中在总枢上,加上为了驱动这横天火舰,船舱中存储着的几万枚纯阳丹一齐引爆的话,还真有可能把这艘巨舰给当做一个大火药桶给引爆了。
但这夜澜要做得这么绝,即便他是用定魂针操控,神识上受到的反噬也绝对不轻,看来他是舍得几年的修为,也要把勾猪这个兔崽子给彻底解决在这里了。否则,真不知道这小子还会坏他多少事!
虽然是阳枢已经修复,但天地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仿佛一种淡淡的雾气充满了世间。其实这雾气并非是凭空产生,而是这天地万物,仿佛在升华一般,逐渐地消解自己,释放出一团团的灵子。这些灵子在空中聚集,越来越粘稠,逐渐化为薄雾。
一旦薄雾转浓,天地即将重归混沌!
185 离开传功塔
整艘横天火舰,在薄雾里放出红光,犹如天空的一团恐怖的如血红霞,这红光还在不断地变得明亮。
这红光并不是来自横天火舰,而是来自林龙身体中的真气。
勾猪等人躲在神火鼎之下。他们能做的只是祈祷了。祈祷在横天火舰被引爆之前,这大阵就重置回浑沌状态。
究竟哪件事会先发生,如今已经无人可以预料。即便是夜澜,他也只是赌一把而已!
他所操控的刘沐阳、秦溪早已自己化为一团模糊的血雾,被吸入了林龙的身体中。
林龙的肉身内部也已经彻底粉碎,血肉早就成了碎末,和翻腾的真气混合在一起成为灵气和实物残渣混合而成的灵浆,和一团沸腾的岩浆没有区别。
但从外表上看,他的皮囊依然在,只是犹如一个恐怖的气球一般鼓起,七窍都鼓胀得有如鸡蛋大小。目中无珠,口中无舌,能见到的只有如火焰一般翻腾的灵浆。
他头顶的千里定魂针已经被顶出来两三寸,但依然插在他头顶,犹如一枚烧得火红的长钉,却没有融化。夜澜在外界依然死死地控制着这具躯体。他并非是要自爆这具躯体,而是要将这躯体的所有力量,都爆发在横天火舰的舵盘中心的总枢上。
如果能引燃总枢,首当其冲的是横天火舰中燃炉之中已经存有的数万枚纯阳丹。这些纯阳丹爆炸的威力,足以毁灭横天火舰内部的全部防御,彻底引爆整艘大舰。只需要不到十分之一息的时间,方圆二十里范围内不会留下活口。
但这比自爆还要困难很多。他竭力遏制维持了这具皮囊的存在,只把出口留在了眉心。只要力道突破了临界点,所有的爆炸之力都会从眉心爆裂而出直奔舵盘!
勾猪把第十九和那只胆小的白猫都装入了仙荷中。
他心中计算着时间,以神识感悟着头顶的横天火舰中已经混乱得就像一大锅沸腾的粥一般的灵机的变化。
还有一息!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张等待结局,每个人都紧张得要窒息了。
在翠玉峰外,某处绝密的静室中,夜澜的真身盘坐于地,浑身都被汗水给湿透了。前面是他少主的真身,因为分身被杀带来的巨大痛苦和恐惧的神识冲击,已然昏厥了过去。
相对于使用分身,利用千里定魂针直接操控他人做为傀儡其实也安全不了多少。夜澜所受的反噬也极为严重,只不过他修为不凡,还能清醒地坚持至今。
夺取黄泉元神的计划已经失败,少主的分身也已经被杀。如此大辱,他真不知道回到少主家族中后如何交代?
此刻,他与定魂针控制的林龙神魂相连,浑身犹如烈火焚身。
但他眼中已经露出略有放松的安详。虽然只剩下一息,但是大局已定。黄泉既然不归顺,那就灭掉她的元神,总比把这货送给了自家对手的好。勾猪这个蝼蚁不断地坏事,从事灭了一了百了。
但偏偏是这时,他忽然一怔。一股冰寒无比的感觉从自己后背传来,接着这寒气就包围了自己的全身。明明只需要十分之一息时间就会喷薄而出的肉身爆炸的力量,居然被迟滞了一下。
迟滞!为什么偏偏是迟滞?
夜澜操控林龙自毁肉身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再注意背后的防御。但他也考虑到,即便别人从背后攻击,最多也就是将引爆提前,导致大舰被引爆的成功率下降一点点罢了,想完全阻止爆炸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有这种寒冰系的法宝,居然能迟滞他的行为!哪怕只迟滞一息,这计划也完了。因为五行定元大阵的重置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一息!
一息之后,他大叫一声,就连他也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昏倒在地上。林龙自爆肉身的力道虽然被浑沌天地所吸收,神识之力的冲击却是结结实实地通过定魂针反噬在他的身上。
“嘿,我这个弟弟还真是不错呢,竟然能把他们打成了这样。”看到林龙被逼得要自爆肉身,蓝若霜不由自主地一声媚笑,说出口来。
但当她发现林龙要引爆的并不只是自己的肉身,而是整艘横天火舰之后,她笑不出来了。
当黄璐收了浑水雾,蓝若霜就悄悄跟在后面毫无阻碍地过了龙喉宫,也到了人魔山顶。
她来此地只是为了顺手牵羊,不为别的。如果能得到传功更好,得不到也没什么。反正她已经有了魂伤剑在手,又来到了传功塔第三层,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依然保留着第二层的记忆。这是因为她收了元婴大妖温如雪做为器灵,炼成了魂伤剑。她在第二层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收入了魂伤剑中,被她重新读了出来。
所以她记得和古问天的大仇,也记得和勾猪的姐弟之盟。
想要杀古问天,以她现在的修为就算有了魂伤剑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她能突破到虚丹境界,加上魂伤剑倒是足以一搏。但她现在只不过是筑基四重圆满而已,离筑基还差得太远。
这也是她非要来到这人魔山顶来的原因之一。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有更多的造化的可能。
不过她可没有想要出手帮助勾猪。她和勾猪之间的玄血契上只有不能相杀的条款,可没有说不能见死不救。
何况林龙的修为至少是虚丹,远远不是她能挑战的。就算她出手也只不过送死罢了。
只是她没想到有人会要自爆横天火舰,此时就算后悔想逃也来不及,她也是几乎只剩下等死的份儿了。
但是寻真观的人一个个都化成了血雾,横天火舰上的禁制也消失了,这巨大的玄器已经成了无主之物。只剩下林龙,在做着最后的引爆。那火中取栗的胆气忽然涌了上来,让她心中一横。坐等灰飞烟灭,不如冒死一搏。
所谓富贵险中求,如果得到这艘横天火舰,大不了以后多找些纯阳丹,再勾引几个人来一起操控,说不定一炮就把问天峰给抹平了。
她毕竟是蓝若霜,那个最善背后捅刀子的女人,瞬间就下了决断。
魂伤剑就像一块蓝色的锋利的薄冰,直接插入了膨胀如球的林龙的背部。林龙的肉身并没有立刻爆裂。一股冰寒的蓝光笼罩了四周,无论是空中漂浮的尘烟,还是林龙身体中膨胀的烈火,还是那破裂的伤口的崩裂,一切都慢了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变慢了。
魂伤剑虽然厉害,却只是阴寒系的法宝,并无虚遁术的操控时光之力。这一切变慢纯粹只因为寒气造成。
蓝光之外,一切依旧。半息之间,蓝若霜已经将自己指尖划破,一滴鲜红透亮的血,晶莹如红色玛瑙,在空中划出一线红光,带着自己的魂息落在了横天火舰的舵盘之上。
天地雾化,瞬间一片纯白。
如雪,如雾,万物都消失了,天地间完全变成了白色的雾气。这雾越来越浓,简直浓得就像奶油一般,将勾猪的全身都包裹进其中。然后是一股强烈的排斥之力传来。他感觉浑身一震,眼前的白雾瞬间消失,眼前变黑了。自己就像被这斥力打了一记,昏厥了过去。
然后他便睁眼醒来。这中间不知道有多久。但他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是一张略有点眼熟的笑脸。
这是一个颇大的树洞,点着明亮的灯。勾猪、宋如海、木头、蓝若霜和黄璐刚好五人,躺在地面上。这地面也是木质,显然他们还在传功塔的仙树之中。
至于第十九和那只白猫,自然是早被他装入到仙荷里了。
“诸位师弟师妹,别来无恙啊。”勾猪看到这颇为熟悉的笑眯眯的笑脸,才想起,正是几个月前进入传功塔的时候,带他们入塔,又卖了一大堆丹药给他们的那个传功弟子。
186 气壑无底不可填
(186气壑无底不可填)
十一月,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在树洞中,大家都换上了薄的棉被。到了清晨,勾猪更是不愿意起来了。虽然醒了,也宁可用头蒙着被子。
经历了传功塔中的生生死死,他越来越感觉这宜人的树洞简直是一个福地。在这里可以晚睡早起,一夜无忧,外面的禁制让任何魑魅魍魉都进不来。
“想死啊,还不起来!”但勾猪想都不用想,被子外面立刻又传来宋如海如催命一般的喊叫。下一个瞬间,他立刻浑身一凉,身上的被子被掀到一边。没有办法,他只好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这个树洞住的三个人中,也只有勾猪起不来。时辰一到,木头直接就上峰顶去了。宋如海则负责把剩下的勾猪弄起。这两个人就像打更一样准时。
和以往不同的是,到了朝阳峰上,他们再也不用木头费劲去占据五个位置了。
三百多个一级伍院,一千五百多名一级伍院弟子,绝大部分都还停留在筑基一重的境界。一个伍院只需要出得了一名筑基二重的弟子,也就称得上天骄了。这些所谓的天骄,也不超过一百来人。
这一百多人,能够在入翠玉宫的前两年就突破到筑基二重,自然有翠玉宫内各大势力纷纷在背后认领,或明或暗地加以扶持。
尤其是每年一度的排位大战近在眼前,他们更是不惜代价,丹药、功法、法宝各显神通开起了小灶,不少天骄弟子也乘这段时间迅猛突破到筑基三重。
一旦伍院中拥有筑基四重的弟子,那么就不再是天骄伍院了。一级伍院,筑基四重,那属于变态伍院。
变态伍院在朝阳峰顶是无需去争夺打坐的位置的。每一个变态级的伍院,都自然而然地被人留出了空位,而且都在朝阳峰顶最高,最好,最吸收到最多纯阳之气的地方。
外院对此没有任何规则,完全是众人自发地这个规则就形成了。没有任何人抵触,没有任何人敢违反。即便这些伍院的人早晨并没有来练功,也没有人敢把那些空出的最好的位置占据掉。
即便勾猪他们伍院是出了名的“贼院”,太多的人不服,也只能背后指指点点,没有任何人敢逾矩。
这个伍院只是闯了一个传功塔,居然就冒出了两个筑基四重、两个筑基三重,剩下的最不成器的勾猪也是筑基二重的实力。这把整个外院都震惊了。就是那些三级、四级伍院中的佼佼者,也未必能达到这个实力。
传功院对此倒是欢心鼓舞,他们的生意又能红火一阵子了。
勾猪懒洋洋地迎向初阳吐纳。他的吐纳之术依然如故,就算是占据了这么好的位置,也根本就凝不成纯阳丹。他坐在这里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自从修炼了温如雪传授的《玄冥九死阴修经》之后,他体内的真气就以玄阴真气为主了。原来修炼的纯阳真气,如今只占据气海的一小部分。
正常情况下,想要阴阳共济,随心所欲地变幻天地五行之气,需要先突破筑基六重,填满气壑,然后才能成就阴阳气海。但勾猪意外得了苦寒之体,阴阳二气能在经脉中共存,走上了非同寻常的阴修之路。
只是阳气外放而阴气内敛。在同辈修士看来,他身上的纯阳真气不过勉强筑基二重。勾猪也乐得如此,免得引人注意,招惹是非。
如今他能随心控制的冥界兰达到了十八株,每日能凝玄阴丹十八枚,等同纯阳丹一千八百枚!所以他再也不缺钱了。
当然这些玄阴丹的凝结是以吸收整个翠玉峰的灵气和生机为代价的。
虽然谁也不知道天地灵气总共有多少,但翠玉峰每日吸引来的天地灵气就如一条河流的流量,总量是差不多的。尽管难免散失大部分,翠玉宫的人自然是尽量地吸收用于修炼。虽然这些修士们每日所产的丹药数量不一,但如果长时间平均起来,也差不多是定量的。
他每天凝玄阴丹十八枚,绝不会莫名让丹药总产量发生增长。他既然要拿得多一些,别人就自然要得到少一些。长远来看,除了他之外,其他翠玉峰修士每日的纯阳丹的平均产量也就会下降了一千八百枚。
整个翠玉宫每日凝炼纯阳丹的弟子大概八千人,但平均每日产量不过每人三到四颗。一日的产量也就在三四万枚左右。
他也不把十八株冥界兰全部用上,只是每日凝炼玄阴丹十枚,等同一千枚纯阳丹。在整个翠玉宫看来,平均产量不过下降了三十分之一,应该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稳定地用这个速度积攒着财富。
十多天过去,他们伍院又一次积攒起了价值两万多枚纯阳丹的巨额财富。
他所没想到的是,翠玉宫藏宝洞每月都会统计凝丹的总量。以往每月的总量都在一个平均值左右浮动。但从某月开始,他们发现这个平均值下降了一点点。虽然不多,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事引起了代长老的注意。只是藏宝弟子们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暂时也就只能归咎于年成不好了,翠玉峰吸引天地灵气的速度变慢了。
除了钱之外,他们伍院甚至也不缺师姐师妹了。
这伍院不再是一个残院,反而人口爆发,从一个残院变成了人口超额的大伍院。
黄璐从传功塔出来之后,很快便被翠玉宫收为外门弟子。刚好勾猪他们伍院缺少一个女弟子,也就补充了进去,将这个伍院凑齐了五人。
至于第十九,也堂而皇之地住在这个伍院中,和肥牛慕容清、黄璐她们住在一起。
对翠玉宫的上层来说,她只是一个傀儡,并不算在弟子名额中。但她是翠玉宫弟子的私有之物,和法宝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要收为弟子或者逐出山门的道理。
而对其他的伍院来说,虽然不平勾猪这家伍院竟然有三名女弟子,但上层默许之下,他们也无可奈何。
伍院超过五人并非没有先例。根据翠玉宫的规矩,如果两个伍院的男女弟子结为道侣,那么这两人就必须一起选择加入其中一个伍院之中。这样其中一个伍院自然就会多出一人,而另一个伍院就会变成残院。
所以最多的时候,一个伍院可以每人带进一个道侣,最多达到十人。而一个残院最多可以少到只剩一人。
第十九这个俏丽的小姑娘,每天都跟在勾猪的屁股后边,这不禁让人觉得,这两人就算不是道侣,也差不了多少了。
嫉恨、不平的同辈弟子不计其数。
这么漂亮的师妹,跟谁不好,偏偏要跟着那个贼?
也有不少人动起了心思,据说一级伍院中仅次于唐肃,境界刚刚突破到六重的另一个天才弟子柳惠,对第十九一见倾心。他甚至不惜放出话来,得不到第十九芳心誓不罢休。
但对勾猪来说,这些事还真轮不到他来心烦。他心烦的是,如何才能填满气壑,突破到筑基七重的境界。
气壑是一道坎。十之八九的修道之士一辈子都过不去。勾猪虽然早早地到达了筑基六重的境界,这完全是丹药、传功塔中的机缘和高人给他醍醐灌顶的效果,对气壑的逾越并没有任何作用。
在翠玉宫,筑基六重也就拥有了成为内门弟子的资格。每名内门弟子背后后翠玉宫中各大势力的支持,会有各种资源投入,让他们最终结丹成为虚丹弟子。只是这个过程非常长。
从筑基七重开始,一直到结丹,这个过程在二十年到五十年不等,更多的人一辈子也到不了筑基九重圆满的境界,自然也不可能结丹了。
勾猪不想坐以待毙。就算等着上层某支势力来保送他进入内门,他也照样活不过五年了。他必须自己想办法。
他曾经尝试用纯阳丹做为灵气的来源,不断补充自己的纯阳真气,注入气壑之中尝试突破。结果他发现这气壑仿佛深不可测,无论多少纯阳之气注入其中,都像注入了沙漏一般,很快消失得一干二净。
数百枚纯阳丹就这样挥霍殆尽,就像拿银子打水漂一般,竟然连个响都没有,这不禁让他心痛不已。
但黄璐读取了黄泉的记忆告诉他,持续地以超多的灵气灌注,在气壑中的真气流失之前就将它填满,将它凝固成一条气海之中隔离阴阳真气的“气岭”,就是突破到筑基七重唯一的办法。
这其中难点有二。一个就是不断吸收灵气快速提纯凝炼成自己真气的能力,也就是吐纳之术。修士能修到筑基六重圆满,一般吐纳之术也不会太弱。就算此术的掌握有所不足,一番苦练迟早是能提高的。
另一个就是要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了。就算是在灵气再充沛的福地,外加高人给他醍醐灌顶,也是绝对没可能轻易填满凝固一条气壑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那些众修士们日积月累凝炼积攒下来的纯阳丹了。
想要突破,勾猪估摸着自己得准备三十万枚以上的纯阳丹!
三十万枚纯阳丹,也就是三千枚玄阴丹。这要换了自己是散修,那一辈子是没指望了。但对能操控冥界兰的勾猪而言,又处在翠玉宫这个生机盎然的地方,倒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目标。以他一夜十枚玄阴丹的速度,一年可成。
这事不可以太急,也不可以太缓。太缓了时间来不及,五年后砒寒毒无法遏制自己必死。太急了,如果被翠玉宫的人发现有人在以一天十枚如此疯狂的速度凝炼玄阴丹,吸走此山的灵气和生机,他们非把他扒皮抽筋了不可。
他这是偷盗翠玉宫之天地灵气,也偷盗了那些每日苦修凝炼玄阴丹的内门弟子的机缘。但修道之路,本来就是窃天地之造化,夺他人之机缘。
勾猪一时还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修道,还是继续在做贼。
为了这事,早晨虽然难起,可一到晚上三更,他变立刻精神抖擞,一抬眼皮便坐了起来。夜里的寒气犹如针扎在脸上,反而让他瞬间从梦里的温柔乡中清醒,浑身轻快,仿佛充满了力量。
他翻身下床,全套墨染的夜行衣已经披在身上。他全身再没有任何其他披挂,黑布蒙脸,只有怀中藏有一个仙荷。再加上他以阴修的功夫气息内敛,就算出去被人撞见,只要对方不是虚丹高人,他绝对不至于暴露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