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 大手笔(白银大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4)
a4纸要比南川镇的面巾纸好很多,写的字也清晰了不少。不像是南川镇送下来的重伤员,面巾纸上的自己已经被雨水打湿,字迹模糊,看起来很费事。
这名伤员是大腿碾挫伤,在蓬溪乡医院做了取栓手术,解决了局部缺血的难题。
纸上简单写了手术记录,并且给出截肢的建议尽快手术,由经验丰富的影像科医生做指引,协助骨科医生截肢。最后标注,义肢已经联系德国奥托博克公司,会有世界水平的义肢提供。
急诊科主任怔住了。
在现在这种局面下,还能考虑到以后那么远的事情?
现在要的是救命,不是考虑……可人家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不光在前线取出血管里的栓子,尽量减少截肢的范围,甚至联系德国奥托博克公司那可是世界第一的义肢生产商。
这得多贵啊,急诊科主任咂舌。
要是一个两个,还无所谓。这几天,他看了太多的类似伤员。有年纪大的,有花季少女,甚至还有几岁的孩子。
前面的医生有心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用。
急诊科主任知道自己看不懂这份剪影,便马上收拾片子以及病历,拎着片袋直接去了骨科。
骨科加床已经到了极限,这还是有后方的120急救车以及大量私家车车主不断把轻伤员运送到后方其他兄弟省市医院进行救治后的结果。
医生们都在手术室忙碌着,下面只有一名住院总负责所有伤员的术后处置。
急诊科主任知道情况,所以没去病区,直接去了大外手术室。
“老吕!在台上么!”进了大门,他没换衣服,而是站在外面大吼。
一名护士探头,看了一眼,说到:“刚下台,我帮您叫一下。”
很快,一名穿着隔离服的医生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接着电话。
“老隋,怎么了?”吕主任问到。
“刚从蓬溪乡送来一名需要截肢的伤员,带着片子和病历,你掌一眼看看。”隋主任说到。
吕主任有些诧异,对着电话说到:“一会打给你。”
然后他把手机塞到上衣口袋里,接过片子,对着白炽灯光看了起来。
风风火火的吕主任随即沉默,一张片子看了有一分钟,才缓缓放下来。
“你说这是在蓬溪乡做的手术?”
“嗯,里面还有病历。”
“做取栓手术的是高手,这份剪影,显示的是毛细血管网,告诉我截肢最好的位置。最起码要有毛细血管供血,才能预留皮瓣。”吕主任马上又取出手机,拨打出去,道:“大外手术室,马上来,急事。”
此刻,所有的闲谈都用最简单的话语来表述,要不然根本没时间。
“老吕,怎么了?”急诊科隋主任感受到了一丝异常。
“刚接到介入李主任的电话,鹏城的吴老询问他手下的穆教授在这面怎么样。我告诉他,不知道。好像老李说,穆教授就在蓬溪乡。”
哦,原来是这样。急诊科主任这才恍然,真的是有名有姓的大神坐镇蓬溪乡医院做介入手术,那就难怪了。
吕主任又取出另外一张片子,看的爱不释手。
“老吕,这取栓手术做的怎么样?”隋主任问到。
“特别好,至少是介入李主任一个级别的手术。”吕主任直接肯定的说到。
那就好,看来这批伤员有希望了。
很快,手术室门铃响起来。隋主任想都没想,直接开门。
李主任没等门打开,就钻了进来。他披着一件白服,趿拉着拖鞋,一看就是刚从台上下来的。
“什么事?还不能电话里说了!”
“急啥!”吕主任横了他一眼。
“我那面还堆着一堆重症伤员等着手术,能不急么。”
“这片子,你看一眼。”吕主任把片子递给他。
介入科李主任拿着片子,看了一眼,就再也不说话了。
这在吕主任的意料之中。
“这手术做的漂亮啊,我估计就是吴老的徒弟穆教授做的。这不,看到了就喊你过来,你对吴老也好有个交代。”吕主任道。
“这手术……”李主任有些迟疑。
“怎么?做的不好?”
“不是,是做的太好了。虽然没有术中的影像,但我怎么觉得我做不下来呢?”李主任简单直承。
此时,什么脸面,什么学术地位,都不重要。
平时因为学术地位撕逼起来,能要人命的事情,在潮水一般的重伤员涌入后,都变得无足轻重。
现在重要的是抓紧一切时间救治伤员,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被无视。
“这里还有病历,吕主任你看一眼。”急诊科隋主任拿出那张a4纸,说到:“前面的穆教授说已经联系了德国的奥托博克公司,准备提供义肢,所以这面手术可以奔放一点。”
“……”
“……”
介入、骨科的两位主任怔住了。
奥托博克公司么?一个义肢价值小十万人民币,这还不算,海量的需要义肢的伤员,都用奥托博克的产品?
这不是开玩笑么。
不过他们没有反驳,此时此刻,所有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做不到的事情,很少有人会说。
“蓬溪乡的骨盆骨折患者都在那面做的栓塞手术,术后送下级医院抗休克治疗了。手术效果很好,数据你可以调阅。”急诊科隋主任顺便说到。
李主任怔了一下,问到:“做了多少例?”
“小200例。”
“……”这无疑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数字。
“我给吴老打个电话。”李主任沉默了几秒钟,便拿起手机拨打出去。
“吴老,刚收到蓬溪乡的取栓患者,是穆教授做的。”
“哦,蓬溪乡不到三天已经完成了将近200例的骨盆骨折介入栓塞术,据说伤员术后恢复的都不错。因为是术后,所以没送到我们这儿。”
“您带了一个好徒弟啊。”
“啊?不可能?怎么?”
“穆教授水平不会这么高?不能吧,他可是您一手带出来的。”
“好,好,您放心,我这就去联系。这面都挺好的,全国支援,您就不用来了,多注意身体啊。”
715 难道是他?
“怎么说?”吕主任问到。
“吴老说,穆涛没那个水平,能在两三天内做将近200台手术。”李主任有些苦恼,“可是除了穆涛,搞介入的,没听说有谁过来啊。”
“我问一下吧,这个剪影的片子,不一般。”骨科的吕主任说到。
“那你们先忙,我就不好信儿了。”急诊科主任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
急诊科那面好多活,自己不在,总是不放心。虽然隋主任很好奇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情,但……算了,事后总有知道的那一天,也不急于这一时。
“喂,林院长么?我,华西介入李见山。”
“嗯,有个事儿问你一下。”
“在你们那,最近都谁去做手术了?”
“穆涛我知道,除了他呢?”
“嗯?912的?多大岁数?”
“好,我知道了,那就这样,我这面忙,挂了啊。”说完,李主任挂断电话。
“912的孔主任么?好几年前见过孔主任一次,水平的确是高。”吕主任道。
“不是。”李主任皱眉道:“据说是从前线下来的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小大夫。”
“不到三十岁?不可能!”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李主任道:“这个岁数,连博士都没毕业。就算是刚毕业……”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最后总是难以自圆其说。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李主任的脑海里难道是他?
见李主任的表情有些怪异,吕主任问到:“你知道是谁了?赶紧说,我那面还等着手术呢。”
“前几个月,遴选全国脏器介入的好手,开展前列腺介入栓塞的新技术,这事儿你知道吧。”
“不知道,你们介入的事儿,我干嘛打听。”吕主任很不耐烦。
的确,忙了几天几夜,这时候就算是有天大的八卦,吕主任也不想听。他唯一想的是抓紧时间治疗所有伤员,等抗震救灾结束,回家好好睡一觉,谁叫都不起来的那种。
李主任说话有点不直接,吕主任直接板起了脸。
“本来我以为这个术式会交给穆涛去弄,毕竟年青一代里,他的水平是最高的。可是听说最后交给了一个地北省的小大夫……”
“地北省,那地儿还有什么介入的大手么?”
“是啊,我也奇怪。不过要是有可能,这就是唯一的可能了。”李主任说到。
说完,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我最近听说,这个小大夫已经被推荐成诺奖的候选人了。”
“……”吕主任诧异,“不可能,那是诺奖,你可别瞎说。”
“真没瞎说,诺奖候选名单我都看到了。是新的tips手术的术式,我还琢磨找时间和孔主任了解一下呢。”
“别管这些,抓紧时间上手术了。我说老李,这个剪影的片子,你知道想表达什么意思吧。”
“大概知道,几个细节还不是很清楚。”李主任皱着眉,实事求是的说到。
此时非同往日。
平时有些含糊,有大把的时间去仔细研究。可是现在外面海量的伤员等着救治,谁有空等你研究明白?
而且截肢手术,本身时间没有多长。
一个小失误,可能导致前线的医生所有努力前功尽弃。
作为本地的医生,对外来支援的医生充满了感激,现在也没人抱怨医疗条件、医疗环境如何如何。大家想的都是一件事儿抗震救灾。
李主任沉吟,沉声道:“老吕,你先去准备,我打个电话。”
“喂,你行不行。”
“整个医院,血管介入我的水平最高,我不行你行啊!”李主任也很不耐烦,直接怼了回去。
这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家都很疲倦,火气十足。
于是,吕主任重新上台,约好了这名从蓬溪乡转运回来的取栓术后患者上台找李主任。
李主任没有回介入手术室,那面所有术间都是满的,都在做手术。
他站在走廊里,开始翻电话号码簿。
“奇怪,蓬溪乡介入的主任叫什么来着……”一边翻,李主任嘴里一边叨咕着。
过了几分钟,李主任才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蓬溪乡没有血管、脏器介入,只搞冠心病的介入手术治疗。那么抬头标签应该是循环两个字。
他马上输入,一个人名出现在眼前循环蒋(蓬溪乡)。
就是他了!李主任也是凑巧才留下蒋主任的电话,一个乡级医院的医生,很难被华西的主任所知道。
“喂,蓬溪乡介入蒋主任么?”
电话那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蒋主任几乎是吼的说到:“取栓导管放那面,别收到库房!那个谁,你赶紧的!”
呃……李主任没想到那面忙成这样。
手机里不断传来蒋主任的吼声,那面已经忙成了一锅粥。
过了将近三十秒,蒋主任才问道:“哪位?”
“呃……”李主任好无语,原来刚才自己说的话,那面根本就没听到。
他迟疑了一下,刚想说话,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擦!那面竟然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还有天理么?平时别说自己给蓬溪乡的医生打电话,就算是不接或挂断电话,也应该是自己来吧。
李主任额角的血管砰砰砰的蹦了起来。
真是……
冷静了一下,李主任做了两次深呼吸,这才恢复平静。肯定是那面太忙了,这才没看自己的电话号码的。
他又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哪位。”电话那面蒋主任还在忙着,估计是连来电显示都没时间看。声音有些古怪,估计是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干活一边说话。
“赶紧按压,送下一个取栓的伤员进去。郑医生,您要什么型号的取栓导管?”
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传了过来。
郑医生?李主任听到了这个名字,他怔了一下,马上开始在脑海里回忆起来。
地北省,海城市,郑仁,应该是这个人得到了认可,去尝试新术式,而且还在最近被推荐成诺奖候选人。
就是他!
不过他水平怎么这么高?也不应该啊。
李主任情不自禁的走神了。
可是他的思绪很快被手机里传来的盲音给打断,蒋主任那面没听到说话,竟然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716 1329号伤员
李主任脑袋生疼。
他没有埋怨蒋主任,从手机传来的只言片语里,已经能感受到那面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虽然还有华西这一道最后的防洪坝,可是前面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减轻华西的压力。
一旦华西崩溃了,那就意味着人民子弟兵们无惧伤亡,拯救出受灾区的伤员无法按时得到医治。
自己应该节省点时间,不应该愣神才是。
李主任自我检讨了几秒钟,随后又把电话拨出去。
那面是占线的声音。
真是忙啊,李主任感慨着。他放下手机,脑海里开始回忆从蓬溪乡送回来的患者以及剪影的片子。
“李主任,那面上台了,吕主任让我告诉你一声!”一个巡回护士打开手术室大门,吼了一声后,马上把门虚掩,一溜小跑着离开。
汗……手术开始了……
那份剪影,李主任知道大概是什么意思,但太过于细节的东西,还要和蓬溪乡医院的术者进行交流和沟通。
他又一次拿起手机,把蒋主任的电话打了出去。
“都跟你说了,我没时间回家。送饭过来就行,记得找隔壁的店要点东北菜,这面有……”没等李主任说话,蒋主任那面开始唠叨上。
真是乱啊,李主任苦笑。
“小蒋,我是华西的李见山。”李主任也不嗦,直接报名。
“李……”那面迟疑了一下,李主任都能猜到对方拿起手机来看来电显示。
“李主任,您好您好,您看我这面忙的。”蒋主任的声音和煦了很多,只是依旧语速极快。
“长话短说,就不寒暄了。”李主任说到:“我这里收到一个从你那转诊来的取栓术后患者。我想问问是谁做的手术,有些事儿想……”
“编号多少?”李主任的话又一次被那面打断。
他怔了一下,编号?什么编号?
“李主任,片袋里,有病历。病历右上角有伤员的编号,您看一眼。”蒋主任虽然急匆匆的,但说话很客气。
病历?编号?李主任疑惑。
他拎着片子,有点不方便,便说到:“小蒋,先别挂断电话,我找找看。”
“嗯。骨盆骨折按压的时间差不多了,机灵着点,别按着按着睡着了。赶紧加压包扎……宁叔?你怎么来了?正好这面有术后患者,一会您一起带走。”
手机那面蒋主任说话乱七八糟的,不知在忙着什么。
李主任把手机夹在脸侧,开始翻片袋。
果然,一张a4纸在片子之间安静的躺着。
把a4纸拿出来,李主任看了一眼右上方的编号,对着手机话筒说到:“编号1329.”
“1329,那个谁,查一下是谁手术的。”蒋主任的声音很大,差点把李主任的耳朵震聋了。
李主任皱着眉头,把手机稍微离开耳朵。那面,可真忙啊。
这么忙,还有时间给患者编号?难道是传说中的忙而不乱?
“李主任,您在么?”很快,蒋主任的声音传了出来。
“在。”
“是4个小时前,郑医生做的取栓手术的患者。郑医生建议,患者送华西准备截肢。因为这个患者手术难度比较高,所以郑医生亲自做的剪影。”蒋主任飞快的说到。
亲自做剪影……要是平时,李主任肯定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做完手术,出张片子,不是应该的么?还亲自!
但这次李主任完全没有这种想法。
人家是诺奖候选人,的确有说亲自的资格。
“小蒋,你把手机给郑医生,我问他点事儿。”李主任说到。
“李主任,郑医生在取栓,估计快了,您稍等一下好不好?”
那面在手术啊,李主任虽然着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等了。
手术的时候倒不是不能接电话,可是听蒋主任的意思,里面应该是一直在踩线,所以进不去。
真是拼啊!别人不知道,李主任肯定知道。介入手术可不是外科手术,外科手术大不了就是站台的时间长一点,累一点而已。
介入手术是要承受x光射线的辐射的。
虽然说x光射线是直射线,理论上不存在散射、折射的可能,但这种事儿,谁说的好呢?
反正剂量盒上的数值每天都在增长。
一口气做一天一夜?还是两天两夜?或者三天都在做手术?那得吃多少线!
正在取栓,估计得半个小时能结束,这还是快的。
李主任犹豫了一下,但随即收起手机,拿着那张a4纸一边仔细看,一边走进大外手术室。
需要成熟的介入科医生引导下手术,病历上写着这么一段奇怪的话。
李主任很不理解,好奇怪啊。
他一边走,脑海里一边回想3张角度古怪的剪影片子。
引导……这是让自己判断毛细血管存留,好让骨科、创伤科留下足够的皮瓣。
几组毛细血管都很清楚,还有一些李主任并不确定的,不过现在没办法弄的那么细致了。
李主任抓了一个像是要飞起来的护士询问术间,然后直奔着术间走了过去。
他把那张a4纸放进片袋里,大步走向术间。
至于能帮什么忙,自己都不知道。先看看,然后再说好了。
来到术间外,李主任看见麻醉已经完成,吕主任正在刷手,准备上台。
“老李,怎么样?”吕主任问到。
呃……这个要怎么回答?
李主任微微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他和骨科配合过做截肢手术,但是数量不多。而关键的是,那三张片子,自己没完全看懂。
吕主任再就没看他,穿上无菌手术衣,没穿利索就往手术台前走去。
后面给他系带子的护士跟着他的步伐小跑着才把无菌手术衣给系上。
“我送你离开……”李主任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来一看,是蒋主任打来的。
这么快就做完了?李主任一边想着,一边接通手机。
“您是华西的医生?”那面,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是介入科李见山,你是……”
“我是912的郑仁,您手里拿的是1329号伤员的剪影片子,是么?”
717 亲友求助热线
“是,病历右上方编号1329.”李主任沉声说到。
“有什么问题么?”郑仁问到。
这个……自己有无数的问题,可郑仁问的这么直接,简直太犀利了。
李主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定了定神,马上说到:“我手里有三张剪影的片子,我能看到4组毛细血管的存在。”
不用客气,那就直接学术交流好了。
“一共有7组毛细血管,其中稍远端的位置,因为取栓术后观察时间不够,还没有明显扩张。但是剪影片子,能提供依据。”郑仁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却很坚定。
李主任沉默。
有7组毛细血管网么?
“李主任,请您将第一张剪影的片子放到阅片器上。”郑仁似乎猜到了李主任没听懂,便说到。
李主任有些恍惚,但还是按照电话那面郑仁的意思,把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李主任,你这是打亲友热线在求助?”骨科主任正好刷完手走回来消毒、穿衣服,见他一面看着片子,一面拿着电话,便打趣说到。
大家做手术做到快要崩溃,说笑几句,让这里的气氛放松点。
可是李主任根本没听到,他背对着手术台,专心看着片子。
“郑医生,片子上左下角的位置。”李主任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但话没说完,就被手机另外一段的郑仁打断。
“那个位置,是我特意做的。胫前动脉第三根分支血管,比较细,容易被忽略。正常的剪影图上,看不到这里。一般手术过程中,这根血管供养的位置有可能会被直接切掉。”
李主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阅片器上的剪影,一句话,他茅塞顿开。
“引导骨科医生,这里不是局部解剖学能涵盖的,每一个人的毛细血管分支都不同,所以就体现出介入科医生的价值了。”
“是的,是的,请继续。”李主任下意识中口气恭敬了无数倍。
“您看第一张剪影片子第一象限,那里有一根血管,是动脉的第八根分支血管。要是去骨的时候,以骨科的粗暴来讲,是不会保留这根血管的。”
话说的不是很好听,但却是事实。
骨科手术,又被叫做木匠活,凿斧锯一应俱全。而且截肢这种破坏性手术,也没人会做那么细致。
但郑仁并不想这样。
尽可能的细致一点,对伤员术后康复以及安装义肢,都是有巨大帮助的。
李主任笑了笑,觉得对面的这位郑医生还真是个实在人。不过这话,可不能让骨科医生听到。
“这根血管只有淡淡的显影,是因为刚取栓完毕,伤员血压比较低,毛细段血运没有完全恢复。现在没时间等了,所以只在台上等了十分钟就开始造影。”
“这根血管涵盖的范围,能全部都保留下来……换句话说,截肢的位置可以往下移动1.3cm左右。皮瓣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请放心。”
李主任默然。
要不是郑仁提醒,那根淡淡的血管显影自己肯定不会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也不会肯定的说没有问题。
但……
“郑医生,您确定这根血管附近的毛细血管都能开通么?”李主任犹豫问到。
“确定。”电话那端郑仁的声音传过来,很坚定,没有平时医生说话的那种模棱两可:“十分钟之前,这根血管还看不到。但栓子取出后十分钟,就能看到影像了,表明栓子栓塞的时间并不长,所以……”
“您看第二张剪影的第三象限,左下方的剪影里有一根血管。您再对比第一张片子,很容易就看到毛细血管端的延伸。”
李主任仔细对比两张片子,在郑仁的引导下,发现了血管的变化。
他看了一眼片子上的时间,发现这两张剪影相隔有52秒。
毛细血管变化虽然并不明显,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出现变化,已经是很让人欣慰的事情了。
“喂,老李,我这面要动手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么?”骨科的吕主任问到。
“等一下,三分钟,我就过来。”李主任抓紧时间询问,又从头看了一遍这三张剪影的片子。
按照术者的说法,这三张片子带给自己的信息,可以说是海量。
原来他做的剪影片子是这么回事!李主任很快想明白了。
但想明白和短时间能掌握如此巨大的信息量,甄别有用和无用的毛细血管,是两回事。
但尽力而为就好。
“郑医生,我们这面手术已经开始了,保持联系,我有不懂的会给您打电话咨询的。”李主任很客气的说到。
“好的,辛苦您了。”郑仁道。
辛苦……自己一个本地的医生,让外来支援的医生说辛苦……李主任的心情有些异样。
只是现在一切无关的情绪都要放到一边,所有的注意力都要放到伤员身上。
李主任最后一次看了一眼片子,回身走到术者身后,开始和吕主任交流起来。
……
郑仁坐在操作台前,眼见就要睡着了。
嘴唇干巴巴的,皲裂的像是大旱时期的河床。
“郑医生,吃口饭,歇一歇。”蒋主任端着一盘子盖浇饭走了进来,挡在郑仁通往手术室的路上。
他这次很坚决,一定要让郑医生吃口饭。
几天几夜没吃一口热乎饭,穿着铅衣做手术,谁能受得了?!
郑仁看了他一眼,摘掉无菌口罩,咧嘴笑了笑。
表情还没等浮现出来,下唇方肌一动,牵拉到青紫的伤处,一阵钻心的疼痛。
“嘴张不开,还是算了吧。”郑仁眯着眼睛说到。
蒋主任没说话,只是用自己的肢体语言表达着对郑仁的不满。
无奈,郑仁只好从蒋主任手里接过来盖浇饭,趴在桌子上几乎要睡着了。他勉强挣扎着,尽量不去睡,拿着筷子,努力的把饭菜扒拉到嘴里。
平时就不愿意吃饭,现在体内激素水平超高,根本感觉不到饥饿,郑仁像是吃药一样食不知味的吃着。
“老板,你这种吃饭的方式,和南川镇后来去的搜救犬一模一样啊。”苏云刚好走进来,见郑仁低着头吃饭,大声说道。
718 这个电话,是我爸的
“……”郑仁看都没看这货,接着吃饭。
“那面能理解么?”苏云不着边际的问了一句。
“没问题的。”郑仁含含糊糊的说到,本来嘴就张不开,加上里面还有饭菜,声音像是面团,被和在一起,“取栓术后血管比较通畅,就算是有一些毛细血管被切掉,也无伤大局。要是有人跟着,手术完成度会更高。没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老板,你可别就这么睡着了。”苏云的话题随时随地都会转换,羚羊挂角一般,无迹可寻,“嘴里含着饭菜,要是睡着了,一个误吸,还得抢救你。不过就算是抢救成功,饭粒也会进入呼吸道里。造成肺脏大面积的感染……”
“说点好听的。”郑仁低着头扒拉着香喷喷的盖浇饭,很艰难。从他身上,完全体会不出来饭菜有多好吃。
“好听的啊,又来了几个骨盆骨折、腹膜后大血肿的伤者,你要一起做还是扔给穆涛去做?”
“一起做吧,骨盆骨折比较急。”郑仁忍着嘴角青紫处传来的疼痛,大口把饭菜塞进嘴里,三下两下咽了下去。
“你就不享受美食么?蒋主任弄来的盖浇饭,看着一般,其实还是很有特色的。”苏云嘴角露出一丝嘲笑的表情,说到。
“一般都没有感觉,能吃饱就行。”郑仁道:“手术,手术。这里还有一台取栓的手术,我做完了就把骨盆骨折的伤员抬上来。”
“现在重度骨盆骨折的伤员已经不多了,老板。”苏云忽然说到。
“嗯,不多了就好。”郑仁随口敷衍,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苏云话里面的意思。
“郑医生,喝口水顺一顺。”蒋主任体贴备至的拿了一瓶纯净水递给郑仁。
郑仁拧开后,抿了一小口,就把水放到操作台上。
水,郑仁是不敢多喝的。喝多了就要上卫生间,一次耽搁一两分钟,特别烦。
都是做手术的医生,蒋主任怎么能不知道郑仁的意思。
他见郑仁进了手术室,轻轻叹了口气。
……
……
谢伊人开车来到912医院。
几天的时间,她已经熟悉了这里。
只是熟悉归熟悉,这里没有那个身影,总是无法给谢伊人带来归属感,她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谢伊人每天的日常就是手术,术后抱着手机,在各大视频网站上翻阅抗震救灾的新闻、视频,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但,每次都是失望。
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像是惊鸿一瞥般,只在第一天的新闻里露个头,然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找不到,但她依旧每天回家就窝到沙发里,抱着pad胡乱的看着。
常悦比谢伊人冷静一些,她的工作也要比谢伊人多。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手术是很快的,加上新术式,副损伤特别小,术后效果好,患者流动非常迅速。
教授在短时间内,就已经完成了十几例tips手术。
患者下台,所有的杂七杂八的事情、记录,都是常悦负责。
而且还有相应的数据要记录,比普通患者多了很多手续和工作。
一早,两人起来,挂着黑乎乎的眼圈,谢伊人要做早饭。
不过常悦没让,简单洗漱后就拉着谢伊人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了两张鸡蛋灌饼,随便糊弄了一口。
最近谢伊人心不在焉,做出来的饭要么忘记放盐,要么就放两三次,总之基本都不能吃。
糊弄了个半饱,谢伊人开车来到912医院。
两人下车,上楼,迎面碰到红光满面的鲁道夫瓦格纳教授。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见两人走过来,便开开心心的迎了上去。
“你们猜,昨天谁给我打电话了?”教授扬着手机,金发飞舞。
只是好几天都没洗头了,金色长发打绺,看着像是好多小脏辫。
“不会是那两个货吧。”常悦装作不在意,扶了扶眼睛。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那两个货怎么会先给教授打电话?难道不应该是打给谢伊人和自己,报平安的么?
教授没有体会到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老板活着就是天下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还没等显摆,手机就被谢伊人夺了过来。
“电话呢?”谢伊人一点都没有了从前的恬静与含蓄,直接问到。
“这里,这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解锁手机,打开后找到通话记录。
他用小胡萝卜粗的手指指着一个号码,开心愉悦的说到。
谢伊人怔住了。
这个号码……看着怎么这么熟悉啊。
她不敢相信的确认了几遍,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最后确认了一下,才木然把教授的手机还了回去。
“伊人,怎么了?”常悦见谢伊人的表情不对,马上关切询问到。
“这个电话,是我爸的。”谢伊人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她每天都要和父母通个电话,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打给母亲大人。
反正两人在一起,打给谁不是呢。
这几天,谢伊人像是梦游一样,没有联系父母。她万万没想到,郑仁竟然会用自家老爷子的电话跟富贵儿联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机铃声响起来,没多久那面就接通了电话。
“伊人啊,什么事儿?”谢宁的声音温和亲切,让人心生亲近。
“爸,你去前线了?”谢伊人问到。
谢宁很清醒,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一样的。微微疑惑后,马上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啊,还碰到了你的小男朋友。”谢宁笑道。
“……”谢伊人的手有些抖。
“他去了前线,两天前大部队开进去,带着伤员下来了。”谢宁简单的报了一下平安,“人没事,挺好的。”
“嗯。”谢伊人的声音像是蚊子一样,微不可闻。
“你在家好好工作,这面人员已经满了。不缺人,缺少设备。”谢宁似乎猜到了谢伊人的想法,直接熄灭了她不顾一切要来前线的路。
“他很辛苦吧。”
“还行,刚吃了饭,正在手术。”
“你们注意身体。”
“知道了。”
挂断电话,谢宁微微摇了摇头,这丫头,光问郑仁是不是辛苦,就不知道问一下自己么?
谢伊人放下手机,咬着头绳,双手把披肩发扎了起来。
常悦感觉到一丝不对,问到:“伊人,你要干什么?”
“我去前线。”谢伊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719 急性心梗(白银大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5)
常悦吓了一跳,但知道小伊人的性子外柔内刚,她既然决定了,自己怎么劝说也没有用。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愣住了,他完全没搞懂谢伊人的行为模式。自己就是显摆一下老板给自己打电话了,老板娘这就要去几千公里之外,教训老板去么?
天呐,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教授喏喏的看着谢伊人,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能就这么走。”常悦想了想,说到:“前线条件艰苦,但你总不能和那帮臭男人一样,连件换洗的衣服都不带。再就是要准备一些生活用品,先别急,不差几个小时。”
谢伊人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熟悉的笑容,点了点头。
既然抓到了郑仁这厮,谢伊人觉得日子又回到了正轨之中。收拾点东西,是应该的,她也不会连瓶水都不带,就直接冲到前线去。
常悦请了个假,和谢伊人回家收拾东西,把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一个人留在风中,独自凌乱。
……
……
郑仁不断的做着手术,没有厌烦,甚至连疲惫都感受不到。
就像是在系统空间里做训练一样。
唯一改变的,只有手术的手法愈发纯熟。百尺竿头,这货又特么竖起一架梯子,奔着无尽虚空攀登而去。
“下一个!”郑仁做完一名患者,他大声吼道。
“来了来了!”手术室的走廊里传来回答他的吼声。
只有做完手术的时候,有这个特权。平时蒋主任和其他人之间的交流,声音都很小,生怕打扰到手术。
这种吼声,像是冲锋的号角,像是胜利的鼓声,击打在人心上,荡起一层层涟漪。
郑仁很少睡觉,准确的说,从前面下来之后,没有连续睡十分钟以上。
他很累,却已经感觉不到了。
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堆积满了各种内啡肽、多巴胺、肾上腺素,以及乳酸等等。
患者被几名小医生抬上平车,门口传来蒋主任的声音,“慢点,让开条路,先让里面的车出来,再推这名患者进去。”
郑仁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一抹红色,有些愕然。
手术室里的患者,在系统面板上的显示是鲜红色,这一点无可厚非。
即将推进来的患者也是鲜红色的背景,可是郑仁的神经敏锐的捕捉到那丝红色的位置好像不对。
他抬起头,看到蒋主任在系统面板的背景是红色的!
急性心肌梗死!
郑仁皱了一下眉,沉稳说到:“蒋主任,你别动!”
“嗯?”蒋主任完全没有发觉,他已经忙疯了。
他楞了一下,郑仁让自己不动?他要干什么?
“伤员先放一边,加快输血,给我十分钟的时间。”郑仁道。
原来是这样,蒋主任心里透亮,郑医生这是累了。将近三天三夜的时间,一直披着铅衣做手术,换谁谁不累?
郑医生的那个助手好几次想把他替换下来,却连被拒绝的话都没有,郑医生只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睡会吧,可千万别累坏了。
蒋主任特别怕郑仁累的晕死过去,发生猝死。
极度疲倦的时候,的确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全国每年猝死的医生,至少有几十个。
而且他们的工作强度,绝对不能和现在相比。
伤员伤情虽然重,但是加快输血的话,挺几个小时,伤情是不会出现无法逆转的变化的。
蒋主任马上说到:“小刘,把伤员先推到一边,上心电监护,你负责监测。有什么异常情况,马上告诉我。”
“郑医生,您去值班室睡一会吧,这里休息不好。”
郑仁皱眉看着蒋主任,系统面板显示的背景颜色已经很红了,按说应该出现心前区疼痛,胸闷气短等并发症。
可是蒋主任完全没事……
奇怪。
难道是大猪蹄子都累坏了?郑仁脑海里闪过一个古怪的想法。
不会的!
经过抗震救灾,无形之中拉近了郑仁和大猪蹄子之间的感情。
虽然大猪蹄子没有颁布任何任务,郑仁却用系统面板的诊断解决了很多问题。
和在海城市一院不一样,在有时间、有条件的情况下,郑仁都要用查体和辅助检查来确认大猪蹄子的诊断。
可是前线根本没有机会,郑仁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
大猪蹄子没有辜负郑仁的信任,它一次都没有出过错。
所以,这次,郑仁虽然疑惑,却选择了相信。
“苏云!”郑仁扯着脖子吼道。
“老板,啥事?”苏云的声音从另外一个术间传出来。
“过来。”郑仁说完,冲着蒋主任手下的一个小大夫说到:“那个谁,把心电机推过来!”
小大夫怔了一下,看了看旁边的伤员,又看了看蒋主任。
“让你干,你就赶紧的。”蒋主任喝到,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苏云穿着无菌手术衣,从手术台上下来,那面交给穆涛去处理。
小大夫推着心电机,也一起赶了过来。
“扶蒋主任躺下。”郑仁拍了拍面前的手术台,说到。
“……”蒋主任怔住了。
这是开玩笑么?为什么要和自己开玩笑?
传说中的上台,不至于上的这么彻底吧。
蒋主任的脑海里随即出现了备皮……埋针……等等一系列的术前准备。
可是自己没事儿啊!
“放轻松,别用力,一点点走过来。”郑仁的声音很温和,完全听不出来和之前吼着接送患者时候的暴躁。
呃……真的?
蒋主任愣住了。
“蒋主任,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郑仁柔声问道。
整个手术室,连带走廊里,充满了怪异的气息。
好像是一台马力全开的赛车正在一路狂飙,却被死死踩住了刹车。
轮胎和地面摩擦出火花,胶皮的味道四溢。
“没什么特殊感觉啊,就是有点累,全身酸疼。”蒋主任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但不肯相信,咧嘴笑了笑,“郑医生,我没事的。”
“来,躺下。”郑仁道。
苏云瞥了郑仁一眼,心里有个大槽不吐不快。但是郑仁怪异的表情和举动,让苏云遏制住喷他的冲动。
肯定出事儿了!
720 黑寡妇以及墓碑(盟主篠毓婉楠加更1)
蒋主任再次确定郑仁不是开玩笑,很疑惑的来到手术台旁,看着郑仁,问到:“郑医生?怎么了?”
“你有过心梗病史么?”
“有,但是是陈旧性的,现在也没什么异常。”
“躺下,慢点,别用力。”郑仁的话里面充满了威严,不容拒绝。
苏云诧异的看着郑仁,他不会真的给蒋主任诊断为急性心肌梗塞了吧。
蒋主任一头露水,和郑仁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是郑仁早就用无以伦比的手术技法征服了他。
上级医生说的,都是对的……
他恍惚的躺在手术台上,笑了笑,道:“郑医生,您还是抓紧时间休息几个小时吧。”
蒋主任认为郑仁因为疲惫,行为出现异常,现在不应该触怒他。
两人想的事情完全不一样,事情变得有些诡异。
当蒋主任躺下后,苏云把心电图的机器推了过来,熟练的把各个导联吸到蒋主任的胸前。
郑仁这面想要看心电图有些不方便,他也没心思看,反正苏云在弄。一个能做心脏移植的人,心电不可能看不好的。
“老板,前壁急性心梗,建议急诊手术。”苏云看着心电,表情马上冷漠下去,就像是接诊患者一样,给出了冰冷而准确的意见。
“那个谁,蒋主任的爱人呢?”郑仁问小大夫。
“呃……”蒋主任一把抓过心电图,上面清晰呈现出心梗的特征性的表现st段抬高。
“不可能啊。”蒋主任疑惑,如果是真的,自己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郑仁瞄了一眼,道:“v1~v6导联的st段抬高,考虑有急性血栓,血栓存在于左前降支近端,除前壁受累以外室间隔和侧壁也会受累。”
“那个谁,你给蒋主任的爱人打电话,说这面要做急诊手术,让她来签字。”郑仁道,“准备急诊手术,配药。”
手术室里的空气凝滞了几秒钟,郑仁疑惑的看着蒋主任,问到:“你们平时都是这么进行抢救的?”
蒋主任一张老脸通红。
虽然他还是不肯相信郑仁的话,可是如果自己不是患者,急诊抢救怎么能在上级医生下医嘱后都没人动呢?
他刚要说话,郑仁淡淡说到:“这是典型的黑寡妇心梗,按照美国心脏病学会和美国心脏协会指南给出的stemi官方定义,你现在属于黑寡妇心梗的墓碑型,必须急诊手术,刻不容缓。”
蒋主任回想那张心电图,虽然还是不信,但客观依据摆在那里,也不容他辩驳。
“老板,取栓还是溶栓?”
“取栓。”郑仁道:“冠脉取栓导管,你们这儿有吧。”
“……”蒋主任把自己替换到医生的角度,要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肯定要急诊手术。
但前降支取栓难度很大。这不是重点,关键在于自己是医生,这种急诊急救的时候,怎么能躺在手术台上,耽误抢救呢?!
“你别犟,抓紧时间手术,还能省点事儿。要是再和你口舌,有可能不光你救不回来,其他人也救不回来。”苏云瞥见蒋主任便秘的表情,马上怼道。
蒋主任像是被一同凉水从头上浇下来,整个人瞬间清醒。
“手术,小刘,拿a4纸来。”蒋主任沉声说道。
小大夫被眼前的一幕一幕惊呆了,一直到蒋主任说话,才恍惚的去取了一张a4纸过来。
蒋主任在纸上签下名字,说到:“去做术前签字,我不算前线伤员,属于普通急诊住院。”
在他的意识里,急诊心梗都算是普通患者了。
“慢点,把上衣脱掉。”郑仁道。
蒋主任苦笑,一边脱去衣服,一边小声说到:“我要是突发心梗,救不回来,算不算是烈士?”
“不算。”苏云道:“有我……我和老板在,你想死都没那么容易。只是墓碑型的黑寡妇而已,没什么难的。你别磨叨,十分钟手术结束,正好你能歇一天。”
“终于能休息一下了?”蒋主任恍惚的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苏云,你和我配台,消毒吧。”郑仁道。
“你说你,多耽误事儿!”苏云跑去刷手,一边刷一边说到:“累了就早点休息,闹出心梗来。这就是我家老板在,要是等你有症状了,取栓都取不出来。”
“也能取的。”郑仁道。
“……”苏云瞥了他一眼,道:“老板,我在夸你呢,你听不出来么?”
“抓紧时间消毒,那面还有伤员。”郑仁没理会苏云唠叨什么,淡淡说到。
手术室被清空,就像是对伤员的急诊急救一样,手术迅速开始。
蒋主任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前一秒还在抢救从前线拉下来的伤员。下一秒,自己就躺在手术台上,安静的等待手术。
人生啊,还真是特么的!
他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好好的怎么就心梗了?!
可惜啊,自己不能再奔波忙碌了。
想着,蒋主任觉得好遗憾,眼前一片模糊。
“喂,老蒋,你不会是想哭吧。”苏云给他左侧手腕消毒,不失时机的怼道。
“没。”蒋主任闭着眼睛说瞎话,一行浊泪顺着眼角流了下去。
“小问题,不过我跟你说,术后你得好好休息,你这算是工伤。”苏云道:“而且你可别闹什么支撑病体,投入到无限的救死扶伤的事业中的这种事儿。你特么就是个麻烦,你好好的,这面能顺利很多。”
“……”蒋主任没想到苏云会这么跟自己说。
那抹伤心烟消云散。
“简单说,你别上来添麻烦啊,我跟你讲。”
“云哥儿,不带你这么安慰人的吧。”蒋主任苦笑。
“安慰?扯淡!赶紧把你做完,后面还有伤员等着呢。”苏云嘴上嗦,但一点都没耽误手上的动作。
郑仁刷完手,穿衣服,站到蒋主任的身边。
“郑医生,麻烦您了。”
“支架有吧。”郑仁完全没注意到蒋主任的情绪变化,只是把他当做是一个普通的患者,需要救治的伤员。
“小刘拿过来了。”苏云道。
“嗯。”郑仁开始铺单子,手里多了一个动脉鞘。
721 一腔子热血
蒋主任做过几百上千台的循环介入手术,见过的手术数量更多。有的是自己做的;有的是穿着铅衣,站在老师后面看的;有的是坐在操作间里看屏幕的。
但是躺在手术台上的这种视角,蒋主任还是第一次看到。
视野左上方,是屏幕,屏幕上的影像还是上一个伤员取栓术后的造影。他知道很快那里就会动起来,出现的是自己冠脉的情况。
到底是不是前壁心梗,看一眼就知道了。
不光如此,他忽然发现自己能从患者的角度来观察郑仁的手术。
刚想到这里,蒋主任猛然间意识到一点郑医生他会做循环科介入手术么?
随着这个念头升起来,刚刚舒缓下来的精神忽然紧张,心前区传来一阵刺痛。
“扩冠!”郑仁看到心电监护上显示的心电示波开始紊乱,马上说到。
配台的护士随即开始给蒋主任推注药物。
“老蒋,你就不能老实一点么?”苏云有些不耐烦。
主要是和蒋主任熟了,苏云知道在台上说的越是随便,他的紧张情绪能缓解很多。毕竟他没见过郑仁做心脏的介入手术,要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怕是后果很严重。
可没想到还是心梗急性大发作了。
“我……我这不是……想到郑医生会不会做了么。”随着药物注射完毕,蒋主任觉得心前区的疼痛好了一些。
“老实躺着吧,他要是不会,就没人会了。”苏云鄙夷说到,“诺奖评委,梅哈尔博士……”
“别说这个,他一兴奋,血管痉挛,再发作就更麻烦了。”郑仁冷静说到。
“出息!”苏云瞥了一眼蒋主任,斥道。
几句话的功夫,手腕桡动脉处局部麻醉、置动脉鞘、导丝导管已经进去。
郑仁开始踩线,造影剂灌注到蒋主任的冠脉中。
蒋主任侧头看着屏幕,心生感慨,这速度,一如既往的快啊。自己也是,到底是担心什么呢?
云哥儿说什么诺奖,或许吧,蒋主任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着屏幕放空自己。
可是没等他放空自己,思绪马上被屏幕上的造影给打断。
造影发现左冠状动脉前降支近端局限性重度向心性狭窄,狭窄几乎100%,病变长度约为10~15 mm。
回旋支无明显异常,右冠状动脉第二段中度向心性狭窄大约有50%左右,病变长度约为15 mm左右。
判断没错,这诊断水平,真是牛逼啊!蒋主任心里佩服。
心电图上能给出一些提示,但要判断这么准确,还是很难的。
“老板,你说从1844年bernard首次将导管插入动物的心脏开始到现在,这都快二百年了,我感觉心脏的介入手术就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苏云看着蒋主任造影的影像,嘴上说着完全不同的话。
“不应该这么算吧。”郑仁一边拔除造影导管,一边说道:“要是开始计算的话,我认为是1929年,德国医生forssmann首次将一根尿管从自己的肘静脉插入,经上腔静脉送入右心房才可以说是心脏介入手术的开始。”
说话的功夫,郑仁已经经过血管鞘送入7导引导管至左冠状动脉开口部,先将0.014″ptca导丝送至前降支远端。
“取栓导管。”郑仁道。
身披铅衣,跟着进来的器械护士递过来一根导管,苏云把外包装打开,“你说二十年内,可以开展机器人手术,除了不吃线之外,也没什么其他进展。胸外、普外用达芬奇机器人做手术,纯属脱了裤子放屁。”
“能治病就行,真要是从根本上解决,要研究生化以及基因学。”郑仁把取栓导管送入蒋主任的前降支附近。
蒋主任觉得,这才是手术室的气氛。
术者和助手聊着天,简单轻松,而不是之前大家都在闷头做手术,无数的伤员等着救治,压力大的让人随时都会崩溃。
一下子他觉得仿佛整个生活都回到正轨了。
只是现在自己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哦,还有不正常的,那就是郑仁的手速,简直太快了!
取栓导管下进去后,也没见他思考什么,甚至蒋主任没有任何感觉,屏幕上的取栓导管带着一段黑乎乎的东西,开始往外走。
这就完成了么?
蒋主任好迷惑。
这种新鲜的栓子,要是自己取的话……他的技术水平达不到,只能容置管溶栓。
假设能取,也要加上滤网,小心翼翼,生怕把新鲜栓子碰碎,造成更多难以预计的并发症。
哪里像郑仁这样,大咧咧的把取栓导管送到位置,夹住血栓就往外走。
“郑医生,您这里用的是什么手法?”蒋主任看着屏幕,茫然问到。
新鲜栓子,像是豆腐一样嫩,要完整的取出来,难度极高。
所以蒋主任有这样的疑问。
郑仁笑了笑,道:“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抗震救灾结束,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912医院找我。”
蒋主任点了点头,这是郑医生又一次答应自己去912进修了。
只是这次,他的心情有些改变。
郑医生,那是真牛,可不是装出来和吹出来的。
很快,取栓导管的影像消失,苏云用一块无菌纱布接住新鲜栓子。
白色纱布上,1cm左右的紫黑色的栓子显得是那么的狰狞。
刚刚就是它,堵塞冠脉,差点要了蒋主任的命。
“老蒋,看一眼。”苏云把纱布块侧立起来,郑仁都怕栓子随时会掉下去。
但苏云这货一般手上有准,应该没问题。
“你都这个熊样了,还特么在那大呼小叫的抢救,你说你,多耽误事儿。”苏云的脾气没边,说话方式也没有改变。
蒋主任很少看到新鲜的血栓,至于自己的,这真的是第一次。
他笑了笑,原来取栓的时候,不疼。
“老板,你说前降支都百分之百堵塞了,他怎么就没有反应呢?”苏云问道。
“太紧张了,身体里堆积了过多的乳酸,对疼痛感受不明显……呃,好像也不对。”郑仁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
这些都不是理由,说出来,郑仁自己都觉得很牵强。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支撑蒋主任的,是一腔子的热血。
722 你该休息了
心里是这么想,但郑仁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取栓导管出来后,他把导丝送到右冠动脉第二段狭窄处附近。随后顺着导丝送入2.5mmx20mm crosssail球囊导管至前降支狭窄病变处,以6~8个大气压充盈球囊,5~8秒,扩张狭窄病变。
“药物洗脱支架有么?”郑仁忽然想起来这么一个问题,便问到。
此时,蒋主任的冠脉血管里,放药物洗脱支架,是最好的选择。
郑仁的循环介入手术,是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医科大学,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特护病房里,准备给梅哈尔博士做手术的时候练习的。
根据外界环境,系统这个大猪蹄子给郑仁配备了全部所有的耗材。
可是问题在于现在自己在蓬溪乡医院,这里只是国内一家乡镇医院。
这种级别的医院,能有循环介入手术室,就已经很不错了,郑仁觉得不可能有药物洗脱支架。
果然,器械护士马上说到:“郑医生,没有药物洗脱支架。”
“有什么?”
“只有波科的express支架。”
“打开。”郑仁看着屏幕,脑海里开始构思手术过程。
很快,苏云把一切准备妥当。
郑仁立即将2.75 mmx12express支架送至病变处,以以6~12个大气压充盈支架球囊,以展开支架。
重复造影,病变远端前向血流达timi iii级。
郑仁对手术的效果表示满意,笑了一下。
“蒋主任,术后用药,有经验吧。没有药物洗脱支架,你记得要规律服药。”郑仁问到。
蒋主任都看傻了眼。
取栓自己不会,但是这支架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位置标准,狭窄段全部覆盖,没有任何瑕疵,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其中难处,蒋主任这种手术做了成百上千例,但水平却并不是特别高的医生,知道的很清楚。
因为天赋原因,蒋主任的水平已经难以寸进。
到底卡在什么地方?蒋主任知道,就是自己对影像的三维理解不够,再有就是手法问题。
用老话讲,叫人心隔肚皮。
不是原话的意思,说的是影像学的检查和实际情况是有出入的,这一点暂时还是无解的。
至少对于蒋主任来说,是没办法解决的难题。
看到的位置,和实际位置,是有些许出入的。而且用的力量,也有说法。
看着郑医生的操作很简单,可是蒋主任知道,要是自己下支架,球囊打气,要么没有办法全部覆盖斑块。
要么把支架撑起来的过程,有可能导致动脉硬化严重的血管内膜撕裂。
不是有可能,是可能性很大。
本身冠心病患者的血管就比较硬、脆,一个力量施加在血管内膜上,掌握不好,接下来血管内膜肯定要撕裂。
但看影像,郑医生下完支架后,一丝丝的造影剂残留都没有。
这意味着根本不存在血管内膜被撕裂等问题。
这手感,这水平,真是厉害啊!
蒋主任躺在手术台上,看着造影的过程,渐渐入了神。
郑仁也是第一次见到患者在这儿专心致志的看影像,有些古怪的错觉。
他笑了笑,拔出导丝、导管,局部按压。
“蒋主任,别去病房了,就在值班室点滴吧。”郑仁说道。
蒋主任还在看着造影的片子愣神,没听到郑仁说话。
“喂,老蒋!醒醒,下台了!”苏云推了推蒋主任。
“啊?怎么了?”蒋主任如梦方醒。
“你还真是好学啊。”苏云笑道:“两根冠脉血管全都开通了,回去用点药,用啥我就不说了。最近好好休息,这面你就别操心了。”
“我……”蒋主任犹豫了。
不操心?那怎么可能!
前线陆陆续续的送伤员下来怎么办?这才刚到高峰期,自己怎么就熬不住了呢。
无数负面情绪刚要凝聚,苏云随即说到:“老蒋,打住!我跟你说,你现在的情况刚好一点,自己别作死啊。”
“……”蒋主任无奈。
“搞得好像地球离了你就世界末日一样。”苏云斥道:“我老板都不敢这么说,你这是装的哪门子大瓣蒜啊。”
“那这面的情况……”
“不是还有宁叔呢么。”苏云道:“宁叔干起活来,可不会像你一样,把自己忙出心梗来。”
这种打击人的实话,从苏云嘴里说出来,毫无负担。
“……”蒋主任再一次无语。
“宁叔有条有理,放心吧,这面有我们呢。”苏云说着说着,语气略有变化,“真是羡慕你啊,能回家睡大觉。老板,你准备什么时候休息一下?”
“做完了就赶紧抬下去,换下一个患者上来。”郑仁用自己的粗暴语言表达了对苏云的不满。
这货怎么越来越磨叨了?
郑仁很累,特别累。要不是有能量转化铅衣,把x线辐射转化为“能量”,加上系统这个大猪蹄子提供的精力药剂,郑仁根本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可是即便如此,郑仁也到了一个极限。
他觉得自己左侧胸壁肋骨骨折的位置特别疼,甚至郑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心梗,只是被肋骨骨折的疼痛掩盖住症状。
大猪蹄子还是不够体贴,自己都看不到自己的系统面板。
要是能看到的话,怕是系统面板会是淡红色吧。
肋骨骨折不是大伤,至于那些淤青,更不算什么。可是有没有心梗呢?
越是这么想,郑仁就越是觉得自己胸闷气短,肩背部放射性的疼痛……
典型的妄想症,郑仁连忙把所有想法都挥散,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趁着搬运蒋主任的时间休息一会。
只有短短几分钟,但对郑仁来讲,也是弥足可珍的。
蒋主任没有重伤不下火线,即便他想坚持,所有人都不会同意。
谢宁随后赶到,分出一部分精力,开始主持起介入手术室的大局。
一切都在继续,没有因为蒋主任的离开而停止。
手术室灯火通明,一名又一名的伤员抬上手术台手术,随后被送到蓉城各家医院,井井有条。
不同的,只是蒋主任躺在值班室里,睡的鼾声大作。
他终于能放心睡觉了,不睡也不行。
723 血肉之躯化作钢铁长城
来蓬溪乡医院“视察”了一次的老陈主任,这时候在省院里忙碌着。
他年纪太大,眼花手抖,上不了手术。于是他便坐镇病房,用自己丰富的临床经验帮着护士长以及其他医生看护术后的重患。
虽然不是重症专业,但陈主任一辈子看过、救治过的患者数不胜数,经验丰富,弥补了缺失与短板。
作为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他已经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的状态。
已经不能像年轻人一样,熬上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事。持续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让他的精力迅速被抽干。
他有时候会想起来在蓬溪乡介入导管室的那个年轻的术者,手术水平精湛,堪称杰出。
年轻,真好,老陈主任有些感慨。
身体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沉重,他也很无奈。人么,总是要有服老的时候。
但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服的。
又一批新的伤员从前线转运下来,老陈主任虽然疲惫,却敏锐的察觉到这批伤员数量有问题。
来自蓬溪乡,一般每量救护车都是满满的术后重伤员。可是这次,一车只运送了一名骨盆骨折介入术后伤员,其他两人是外科手术术后的伤员。
那面,难道真的顶住了伤员的洪峰,硬生生撑下来了?
老陈主任交接完伤员,把骨盆骨折介入术后的伤员带到一个病区,找了张床位安排好。
血压已经平稳,排查是否有其他脏器损伤,然后大量输血、补液,注意出入量,也就够了。
要是有出乎意料的复杂病情,不还有其他内科、重症的医生呢么。
他坐在办公室里,歇口气。外面有来支援的内科医生在看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一静下来,他心里无限疲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身影浮现。
那个小伙子,真是不错啊。
老陈主任沉吟,蓬溪乡的介入手术是不是做完了?有这个可能哦,打个电话问问吧。
他找到蒋主任的电话,拨了出去。
“小蒋,是我。”陈主任说到。
而电话那面传来的声音,却是一个女孩儿的声。
“蒋主任病了,正在休息。”
“病了?怎么了?”陈主任诧异。
“急性前壁心梗,刚做完取栓、支架手术,在用药物恢复呢。”那面的人解释道。
“……”老陈主任最怕自己一下子病倒,给临床的大夫们添麻烦。
没想到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蒋主任却先撑不住,倒下去了。
蓬溪乡用血肉之躯化作钢铁长城,扛住了伤员的洪峰,真是不容易。老陈主任微微走神,心里有些唏嘘。
“您是……”电话那面传来小护士的声音:“有什么需要我转达的么?”
“你们那面需要做介入的伤员已经不多了吧。”
“骨盆骨折的伤员都做完了,现在是从前线拉下来多少,我们做多少,高峰期已经过了。”小护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骄傲。
老陈主任心里赞叹。
“郑医生在做什么手术?”老陈主任问到。
“郑医生在打电话,有关于介入术后截肢的事儿,我听不懂。”
“他那面完事,你让郑医生打给我。”老陈主任说完,挂断了电话。
他心里在盘算着,运送伤员的洪峰期过去了,那么下一步郑医生肯定要再往后踏一步,来到蓉城的某家医院。
自己先下手,把他抓过来?
这个主意似乎不错。
……
蓬溪乡医院,蒋主任去休息了,蓬溪乡的介入导管室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混乱。
谢宁也没有一直在这里坐镇,事情渐渐走上正轨,每一名伤员的编号、病历都建立起来,摆脱了最开始那种混乱的态势。
可是郑仁却很苦恼。
重度骨盆骨折的伤员越来越少,他做的取栓手术数量也渐渐提了上去。
然而郑仁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单纯了。
取栓术后按照造影的片子,由介入医生引导做截肢手术,需要太大的人力。而现在,无论是介入科医生还是骨科医生,都已经忙的开了锅,根本没时间去仔细想究竟。
想来也是,郑仁站在介入手术的最高峰,鸟瞰众生。他所想的一切,其他人的思路也跟不上。
最后郑仁想了很多办法,但除了自己直接在杂交手术台上手术,也没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案了。不过好在几个特别重的伤员,华西那面投入了人力,已经圆满解决了。
他挂断电话,有些愁苦。
“郑医生,省院陈主任让您忙完跟他联系。”小护士见郑仁放下手机在发呆,便过来说到。
“陈主任?”郑仁记得这个人,但长什么样,多大岁数完全想不起来。
“好像挺急的,这是手机号。”
郑仁接过一张写着手机号的纸,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办,手上把电话拨打出去。
“陈主任,您好。”郑仁习惯性的客气着,虽然根本不记得陈主任的样子,但是客气点总是没错。
“小郑啊,你们那面手术做的差不多了?”陈主任开门见山。
“嗯,重度骨盆骨折的伤员处理差不多了。”郑仁脑海里想着办法。
“下一步你准备去哪?”老陈主任问到。
去哪?郑仁一愣,这是在邀请自己么?
“陈主任,我想要一个杂交手术台,要是可能的话,我准备做取栓+截肢手术。”郑仁说道。
“来我们省院吧,我虽然退下来了,要一个杂交手术台还是没问题的。”老陈主任大包大揽。
两人说了几句话,敲定了细节,就挂断了电话。
去省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郑仁盘算了一下,心里大概有了数。
“苏云!”郑仁叫到。
“在台上,有事儿么郑医生?”穆涛的声音传了过来。
郑仁走到隔壁的操作间,见穆涛正躺着,抓紧时间休息、恢复。
见郑仁进来,穆涛坐了起来。
“穆老师,我和苏云要走了,这面交给你。”郑仁也不客气,进来直接说道。
“走?去哪?”
“省院。”
“呃……您去那面,准备做什么?”穆涛问到。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穆涛觉得郑仁真心不错,假若没有那个话唠、尖酸刻薄的助手的话。
“去做取栓+截肢的手术。”
724 这面麻烦你了
穆涛怔住了。
郑仁在说什么?截肢手术?他一个介入……不对,郑仁是普外出身。
在某些地方上的小医院,普外科医生像是全能医生一样,也做截肢手术。
不是科班出身,路子真野啊。
可是他真的能行么?
念头一出,穆涛随即讪笑。他要是不行,还有谁行?
看穆涛有些发愣,郑仁微笑道:“穆老师,以后这面就辛苦您了。”
“郑医生,别老师老师的叫,臊得慌。”穆涛苦笑,“现在前线送伤员下来的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偶尔有一些需要介入栓塞的伤员,我自己能应付过来。”
经过苏云用止血钳子的敲打,穆涛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他做一台重度骨盆骨折的介入栓塞术的时间,从1个小时左右已经迅速下降到了40分钟。
技术水平的进步,穆涛能感受到。
他也觉得很神奇,虽然要承受那个话痨助手不断的冷嘲热讽,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穆涛和郑仁客气了几句,眼见着郑仁在等苏云下台。
里面是苏云和刘旭之配台,手术已经做到了结尾。
“郑医生,您是在弄诺奖项目吧。”穆涛最后一次确认。
其实,根本不用,之前郑仁打电话联系假肢的事情,穆涛都听到了。而且他在梅奥诊所,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了这事儿。
但听别人说,和郑仁直接承认,是两回事儿。
“是。”郑仁看着屏幕上苏云在超选的动作,右手微微的动了一下。
穆涛捕捉到这个细节,心里苦笑。
原来那个尖酸刻薄的苏云,用止血钳子敲人的动作,都是跟郑医生学的。
刚刚苏云的手法,的确有些瑕疵。虽然不影响什么,但是郑仁总是想敲他几下。
苏云在手术室里做手术,郑仁站在操作间里也没办法敲打他,可是他手上的细微动作暴露了心里的想法。
“我看了您发表的文献,有些问题没想懂,等抗震救灾结束,您看我能不能去912求教一段时间?”穆涛问到。
这话问的就有些直接了。
不过这几天几夜的手术,穆涛也习惯了前线简单、粗暴、直接的风格。
没时间去琢磨人心里的各种花花肠子,而且他确定郑仁不会拒绝自己。
“嗯,您太客气了,随时去,一起探讨。”郑仁随口说道。
说着,苏云那面最后一次超选结束,栓塞,造影确认,撤管。
苏云走出术间,他早都隔着铅化玻璃看到郑仁坐在这里。
出来后,苏云问道:“老板,你不做手术,就不能去睡一会?真以为自己是铁人?人都说生老病死是生的要好,老的要慢,病的要晚,死的要快。老板,你前几样都不沾,就准备奔着死得快使劲儿了?”
“……”穆涛心里面舒服多了。
苏云这货不光是喷自己,连特么自己家老板都喷。
郑仁早都习惯了苏云说话的方式,也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说到:“刚接到省院介入陈主任的电话,邀请咱们去那面。”
“省院?就是瘦小枯干的那个老人家?”苏云问到。
听他一说,郑仁想起来陈主任的样子,点了点头。
“老板,我跟你讲,你该不会是想要在杂交手术台上做取栓,然后截肢吧。”苏云问到。
“是啊,怎么了?”
苏云摘掉无菌帽,冷笑:“手术能做到二十天后去,你要再这么做,估计有三天就得暴毙。据说后面医疗队已经上来了,你可千万别像蒋主任一样。他倒下去,你能给他手术。你倒下去,只能眼睁睁看你死了。”
“我会休息的。”郑仁道:“路上就可以睡一会。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呢么。”
“我在也没用。我学的是心脏搭桥手术,现在你看还有几个人做搭桥?梅哈尔博士那么难的冠脉栓塞都让你用研磨术给做了。老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让心外科的我很绝望啊。”苏云的思维跳跃极快,扔下一句话后,转身去换衣服。
刘旭之此时刚把伤员送出术间,抬脚进门,听到这么一句话。
苏云和郑仁与他擦身而过,刘旭之想了想,没懂苏云说的是什么意思。
“穆老师,他们要去哪啊?”刘旭之有些舍不得郑仁走,但是现在是急诊大抢救的时间段,自己不能干扰到郑仁的工作。
“去省院,做取栓+截肢的手术。”穆涛此时说出这句话,自己都不太相信。
介入科医生,直接赤膊上阵做杂交手术,这不是扯淡呢么。
这位郑医生还真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穆老师,刚刚苏医生说冠脉研磨术?郑医生还会做这个么?”刘旭之疑惑的问到。
“我也不知道。”穆涛扶了扶眼镜,笑道:“不过估计,他应该会做,而且做的很好。”
“呃……”
穆涛还记得自己跟刘旭之说过,苏云不敢怼郑仁。看样子,只是频率少一些罢了,哪里有不敢。
……
郑仁和苏云起换衣服,在蓬溪乡熬了将近三天三夜,终于把伤员的洪峰期度过了。
本来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可是一想起来去了省院还有海量的伤员等待处置,苏云就头疼欲裂。
他的身体素质够好的了,而且和穆涛交换手术,抽空休息,此时也熬不动了。
而郑仁呢?三天三夜,几乎全都在披着铅衣手术,他是怎么熬下来的?
苏云甚至动了念头,用最原始的棒麻放倒郑仁,让他好好歇歇。毕竟后继医疗队随时都能开进来,替换蓉城本地医生和第一批医疗队的工作。这时候要是倒下去,要多亏有多亏。
“一会我在路上睡,到了你叫我。”郑仁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
“说的好像我不睡觉一样。”
“你告诉宁叔一声,这面的伤员,让他酌情安排。”郑仁说到。
“知道了。”苏云挥挥手,很不耐烦。
他抓紧时间换好衣服,开始和谢宁联系。
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为蓬溪乡医院大管家的谢宁,听到郑仁和苏云要去省院的事儿后,没说什么,只是给他们安排了一辆宽敞的私家车。
让他们上能尽量舒服的睡一会,剩下的谢宁也帮不了什么。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看着两人离开,谢宁微微笑了一下。这小伙子看起来的却不错,伊人的眼光很好。
725 术后并发症(白银大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6)
私家车的车主很开心,他排了好久才接到任务。而且算是夹塞了,因为他的车比较宽敞。
两个穿着野战迷彩服的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坐上车,一脸疲倦。
他还想聊聊天,让气氛尽量别那么尴尬,给两人一种到家了的感觉。可是两人上车刚坐下,没等他说话,就传来了细微的鼾声。
这是累坏了,私家车车主叹了口气。看来不用说话了,自己能做的只是把车子开的尽量稳一些,不打扰他们的清梦。
一路开奔蓉城省院,路上车多人多,速度根本开不起来。走了几个小时,这才到了地方。
郑仁和苏云睡了一路,姿势都没换过。
私家车车主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上满满的淤青与疲惫,心里有些唏嘘。
那身不知是什么部队的军装,看起来让人心里特别踏实。
危难时刻,看到这身军装,所有的困难都不叫事儿了。
是让他们接着睡一会,还是叫他们起来?私家车车主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有什么紧急任务,要是这么睡下去的话,耽误事儿就不好了。
可是看他们满满的疲惫,私家车车主也不忍心叫他们起来。
一辆120急救车从远方风驰电掣的开了过来,刺耳的声音提醒着省院急诊的医生抓紧时间准备接诊。
“哦?到了啊。”郑仁和苏云同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恍惚发现不是在海城市一院,而是已经到了省院。
救护车的声音,已经在医生的身体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只要听到,身体自然而然就会有反应。
郑仁和苏云睡的很香,打雷都不会醒的那种,却被远处传来的120急救的声音给叫了起来。
“师傅,谢谢啊。”郑仁微笑,说到。
“客气,客气。”私家车车主说到。
郑仁下车,冲私家车车主挥了挥手,以示告别,然后大步走进省院。
见郑仁都不问路,径直走着,苏云问道:“老板,来过?”
“实习的时候找同学,来过几次。”
“你认不出人,倒也不迷路啊。”
“迷路?怎么会。”郑仁说的理所应当。在他看来,记住一个人的脸,要比记住路难了无数倍。而且还要把这张脸和无数的名字联系起来,再加上脾气秉性,简直繁琐的要命。
而路么,即便是高楼大厦内部,像是迷宫一样,郑仁脑海里有相应的立体三维结构解析。
换成人脸……嗯,脸盲晚期不说这个。
两人一路来到介入科,科室里面加床都排到了走廊里,有很多志愿者在病床之间穿梭。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偶尔会出现,小护士飞着换点滴和血袋。
这里的确要比蓬溪乡更忙,郑仁想到。
他来到一名医生身边,问到:“您好,请问陈主任在么?”
“陈主任?”那名医生楞了一下,“我不是这个科的,你找哪个陈主任?”
郑仁看了一眼胸牌,是消化内科的医生。
估计外科等手术科室的医生都在手术室忙碌着,下面就直接交给内科医生来处置。
郑仁楞了一下,那面苏云叫他。
“老板,这面。”苏云那面找了一个小护士问情况,小护士正在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苏云。
看来以后这种事儿,让苏云去就行,郑仁心里想到。
他来到苏云身边,苏云和小护士微笑着表达了谢意,随后带着郑仁离开。
“老板,陈主任是退休的老主任,现在在消化内科病房忙着呢。伤员太多,医院已经进入临时应急管理程序,术前重患在这儿,术后患者放到其他地儿。”
“嗯。”郑仁点了点头。
两人快步来到消化内科,见走廊里和介入科一样,满满的都是病人。
估计所有科室都一样,这几天应该陆续转运轻伤员去后面的县市医院进行救治、休养了吧。
“苏云,你去找找陈主任。”郑仁总结的经验,马上就派到了用场。
苏云撇了撇嘴,没有反驳,直接走到治疗室找加药的护士。
郑仁站在走廊里,看着志愿者在病床之间活动着,安抚伤者,记录医生需要的数据,一切都井井有条。
还好,后面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乱。
郑仁很担心从灾区运下来的伤员一拥而入,导致医疗系统彻底崩溃。看这样子,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他笑了笑,见一名志愿者快步走过来。
郑仁让开路,志愿者匆忙奔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迎面,苏云和一名瘦小枯干的老人家从办公室走出来。志愿者马上小跑几步,来到老人家身边,说了几句什么。
老人家让他先回去,自己马上去看。
郑仁知道,无数的志愿者就像是留在病房的医生的眼睛一样,帮助医生、护士观察情况,排解隐患。
很快,苏云和老人家走了过来。
“郑医生,又见面了。”老人家笑呵呵的说到。
“陈主任,您好。”郑仁弯腰,鞠躬问好。
“我去看个患者,然后带你们去手术室。”老陈主任说到:“你们在蓬溪乡那面做的很好,特别好。”
郑仁笑了笑,没说话。
“现在伤员的手术已经解决了大半,剩下的大多都是需要截肢的伤员。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啊,小郑,跟我讲讲,你准备怎么办?”老陈主任一边走,一边问道。
郑仁刚要说话,老陈主任已经走进病房。
视野右上角系统面板里,一抹鲜红欲滴的颜色出现在郑仁面前。
这是……郑仁怔了一下。
腹主动脉夹层动脉瘤!
郑仁迅速在诸多诊断中找到了最致命的那个!
伤员做完手术,自诉疼痛剧烈,于是志愿者就去找留守的医生来看看。
老陈主任刚要查体,郑仁皱眉问道:“陈主任,有什么检查?”
苏云瞄了一眼郑仁,没说话,脚步微微移动,向侧后退了半步。
“患者因骨盆骨折于我院行介入治疗术后2小时,一直说腹部疼痛剧烈,查了一个ct。”老陈主任也不觉得郑仁唐突,先拿出ct片子交给郑仁。
“陈主任,准备急诊手术吧。”郑仁拿出片子瞄了一眼,便说道。
726 数据原始化,再重建
“嗯?”老陈主任怔了一下。
郑仁手里拿着患者的ct片子,脑海里无数念头飞扬起来。
在南川镇废墟中,生死之间手术,让他碰触到了技术上的大桎梏,又无意之中打破了这些束缚。
虽然暂时只体现在手术上,可是郑仁知道,自己阅片的能力,肯定有巨大的改变。
在蓬溪乡医院做手术的时候,每次看到患者的x光片子,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相关的更多信息。
要不是在前线,无数伤员等待救治,郑仁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去琢磨一下了。
此时,面对一名腹痛的患者,郑仁看到的片子和脑海里出现的片段,并不一样。
ct片子被简化,化作数据,再在头脑中融合,变成郑仁想要的那样。
因为郑仁看到了患者的诊断,所以完成这一切的负荷并不大,他马上在片子里找到异常点,并找到问题所在。
看眼前的ct片,只有一点点很含糊的异常,如果不仔细辨认的话,这就是一张普通的后腹膜血肿的ct片。而那一点异常,可以判定为脂肪影或是伪影。
然而郑仁现在看ct片子,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苏云凑过来,皱眉问道:“老板,这片子我看没事儿啊。”
老陈主任也很奇怪,但是他没说话。在南川镇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这个年轻医生的特别。要不然,也不会专程打电话让郑仁过来。
“苏云,你看……”郑仁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马上说到:“陈主任,微量泵,降压,控制患者血压。患者疼痛剧烈,先推5mg吗啡。”
郑仁说的很客气,但充满自信的表情和不容拒绝的语气,是标标准准的上级医生的架势。
陈主任虽然疑惑,却没有拒绝。他马上喊来护士,按照郑仁说的先推了5mg吗啡,然后安装微量泵,静脉泵入硝普钠来控制血压。
现在患者不能搬动,郑仁急也没办法。
心电监护上的血压虽然不高,可是依旧存在搬动过程中血压突发升高,冲破腹主动脉的可能。
一定要先控制血压。
这一点,和第一次去帝都,在飞机上预见崔鹤鸣胸主动脉夹层类似。
只是现在有微量泵,有各种药物,一切都要比从前飞机上的条件好多了。
见那面正在忙碌,一时半会也不会上手术,苏云不依,抓着郑仁问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患者暂时不能搬动,抓紧时间讲一讲。”
郑仁点头,拎着片子走到医生办公室。
阅片器亮着,上面插着两张片子。
郑仁把插在阅片器上的片子收拾好,按照右上角的时间、姓名找到了片袋放起来,这才把腹痛患者的腹部ct插到阅片器上。
“这里,你仔细看。”郑仁道:“看着很正常,像是正常的血管结构。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密度和周围的血管不同?”
他手指着片子的一个点,确定的说到。
苏云盯着郑仁手指的位置看,表情很古怪。
“是这样,你把像素按照数字矩阵排列,你把它反过来。呃……的确有点难,你能想象到么?”
苏云瞥了郑仁一眼,鄙夷说到:“你是说数字矩阵经过数字转换器,把每个数字转化为从黑道白,不等灰度的像素,并且按照矩阵排列么?”
这是ct成像的基本原理,苏云当然明白。可是反过来的话……得到的是什么?
“你知道就试一试,反过来,得到最原始的数据,然后按照64排ct三维成像,再次转化一下。”
“……”苏云愣住了。
这么转化,是吧人脑当成机器,而且还是那种高频的机器。
这是人能做到的么?
他眼神里的那股子傲气化为无数疑惑,看着插在阅片器上的片子,久久无语。
老陈主任安排完护士的工作后,也跟了过来。
他很好奇,郑仁是怎么做诊断的。
身为一名老影像工作者,陈主任年轻的时候,医院进口一台机器,坏了都是要自己修理的。
所以郑仁说的事情,他比苏云理解的更为透彻。
只是……这样也行?
“郑医生,你是在自己大脑里构建64排ct三维成像了?”老陈主任疑惑的问到。
“没那么夸张。”郑仁笑道:“所有数据要是都重建,很难做到。可是我们如果只局限在这一个点上,需要重建的数据就少了很多,相对就简单了一些。”
老陈主任心想,这么厉害么?在自己看来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可是小郑医生竟然只是说很难,而不是完全没办法!
“我明白了!”苏云猛的一拍阅片器前的桌子,大声说道:“这里,是一个血管内膜断层!”
“是的。”郑仁道:“受伤的时候,血压升高,血管内膜发生破裂。但是马上因为大量出血,导致血压降低,这段血管内膜并没有发生大问题。在介入术后,出血的血管都被栓塞,患者血压逐渐升高,就导致腹主动脉内膜断裂处再次开始撕裂。”
“老板,我记得你瞄了一眼就知道了。”苏云有些疑惑,诊断是没有问题的,甚至他认为郑仁说这么多,都是废话。
关键点在于郑仁把ct影像还原成原始数据再重建,这个速度简直太快了!
而且,苏云最大的疑惑并没有问出来。那就是郑仁是怎么判断出那个点有问题的。
郑仁指明了位置,自己都要心算很久才能还原再重建。而这货,拿来片子,随口就说要急诊手术。
真特么是个妖孽,苏云心里唠叨了一句。
“看片子看的多了,有感觉。”郑仁随口敷衍。
陈主任虽然知道,可是年纪太大,他的脑力已经没办法像年轻时候一样做这么复杂的计算了。
按照正常流程,需要带患者去ct室做血管cta检查,然后才能确诊。确诊后,提手术单,给患者腹主动脉里下个支架,就能解决问题。
再有介入手术之前,主动脉夹层是大病,要命的大病。有了介入手术,只要能诊断,除了1型的主动脉夹层外,都是小问题。
只要介入造影,影像上可以看到动脉夹层所在的位置,也不用做血管的三维重建。
但是这一点需要建立在诊断正确的基础上。
老陈主任犹豫了起来。
727 胸科手术,谁来搭把手
如果要是在海城市一院,郑仁绝对不会……尽量不会超出正常的医疗流程,带着患者直接上台。违背医疗流程,一旦被人诟病,告去医调委,医生的职业前途有可能就此终止。
但经历过前线的血与火的洗礼后,他似乎有了一些变化。而且现在属于非常时期,事急从权。
“陈主任,这个患者的诊断,我是有信心的,请您相信我。”郑仁很认真的和陈主任说到。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脸上虽然有淤青,看着有些狼狈,但眉眼之间却给人一种可以信任的感觉。
陈主任回想起来在蓬溪乡医院,自己见郑仁做介入手术的情景。
只是看着年轻,人家水平可不低。
非但不低,还高的自己抬头都看不到顶。
陈主任虽然年纪大了,却并不糊涂。尤其是他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看病没现在这么严谨的流程、手续。程序正义?根本就不存在。
很多年前,各种辅助检查设备都不齐备。好医生,看一眼患者、查体、看片,就给出诊断,然后进行治疗。可以说一切都是很粗糙的,甚至有些简陋。
但老陈主任习惯这种诊疗模式。
要是换个年轻点的医生,都不会像陈主任这么犹豫。不做血管64排ct就要上手术,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可是老陈主任琢磨了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后,大手一挥,道:“我联系手术室,血压降10个毫米汞柱,直接去。”
郑仁点头,苏云则饶有兴致的看着老人家。
还要等信儿,郑仁和苏云见老陈主任去忙,苏云便问到:“不做检查,直接上?”
“你遇到心包填塞的患者,不是也一样在急诊科就开胸了么。”
“那能一样吗?我手指……”说着,苏云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已经猜到郑仁后面要说什么。
手指摸到心包填塞,与看片子,在自己的角度来看有巨大的区别。可是在郑仁的角度看,完全没有区别。
这货……苏云摇了摇头,没喷郑仁。
“累了就歇会,这次上台,可能要做很久的手术。”郑仁一个葛优瘫,已经快要躺平了。
“老板,至于这么拼命么?蒋主任的先例可在那摆着呢。”苏云道。
“没事,我还年轻,心脑血管……”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苏云此时却睡意全无,他盯着那张ct片,认真的看,眼睛眯成一条缝,缝隙里隐约反射着阅片器的灯光,像是宝石一般璀璨。
十多分钟后,老陈主任带着人来接患者上台。
他反复叮嘱,一定要轻轻的搬动,动作不能剧烈。
主动脉夹层的患者,一旦体位有变化,会导致血压骤然升高,然后撕裂血管内膜、外膜,发生猝死。
苏云在海城市一院,见过至少十个以上的患者,因为在市一院做不了介入手术,准备转诊。
患者也不觉得是什么重病,以为医生吓唬人。甚至拒绝了静卧,小心搬运。刚坐起来,一个体位变化,直接就死了。
前一秒钟各种生命体征相当正常的一个人,转眼就死,死的叫个干脆。
这种病,真的很凶险。
很难得的是,老陈主任竟然这么相信郑仁,这货没有女人缘,倒是挺有老人缘的。
在海城,有老潘主任罩着;去帝都,孔主任对他相当不错;来到前线支援,得到陈主任的青睐。
虽然没什么用,但……苏云斜睨郑仁,见他睡的正香。脸上淤青片片,本来应该狼狈不堪的脸庞却透着一股子让人说不清的信赖感。
苏云长出了口气,下意识的吹动额前黑发。但做手术的时间太长,那缕黑发已经被压的飞扬不起来了。
他把片子装进片袋里,赶在老陈主任带人送患者上台,放到平车上。
“郑医生呢?”老陈主任问到。
“睡着了,我先上去,开始消毒,这面叫他就行。”苏云漫不经心的说到。
老陈主任知道,这是熬的时间太久,别说坐着,连站着都能睡着。
他也没什么意见,带着患者上台。
“陈主任,你们这儿这种手术是血管科做还是介入科做?用什么牌子的带膜支架?”郑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什么时候醒的?苏云微微皱眉,侧头道:“你怎么起来了?”
“差不多就行,睡也睡不踏实。等回帝都,找地儿好好睡上个几天几夜。”郑仁很没精神,走路都打晃。
苏云也不拦着,听陈主任唠叨了几句,便来到大外手术室的门口。
大型三甲医院,大外手术室都有几间杂交手术台。
随着介入手术在临床上的应用越来越多,大型三甲医院的医生们也习惯了杂交手术。
但手术量还是不多,用的最多的是骨科医生。
骨折切开复位,固定好后拍个片,让人心里安稳。关节置换术后,拍个片,也很安逸。
只是这么用杂交手术室,倒是有点浪费了。
“郑医生,血管科的医生在做手术,暂时下不来,这面得辛苦你了。”老陈主任道。
郑仁点头,他早就预料到了这面的情况。
能有医生闲着,那才是奇怪呢。能给自己空出一张手术台来,还是杂交手术台,这已经算是陈主任手眼通天了。
能在大外手术室做手术,也比较符合郑仁的心理预期。
陈主任带着医生去抬患者,郑仁和苏云则去换衣服。
刚刚穿上隔离服,走廊里传来一个声音:“谁有空!过来搭把手!”
等了几秒钟,没人说话。
“胸科手术,邵总做,谁来搭把手!”巡回护士扯着嗓子喊道。
郑仁苦笑。
估计是所有医生都已经筋疲力竭,连个配台的人都找不到。能有主刀的医生,就不错了。至于助手,随便找个实习、进修的人搭把手也就是了。
可几天几夜下来,连搭把手的人都找不到。
实在不行,只能让器械护士帮忙了。但那样的话,手术会做的相当慢。
苏云眉毛一挑,说到:“老板,下腹膜架子你自己去吧,我做台胸科手术精神一下?”
用的是问句,在征求郑仁的意见。
郑仁笑了笑,道:“去吧。”
苏云彻底活了过来,把头探出去,吼道:“几手?”
“三手。”巡回护士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是谁搭茬,但有人跟着上手术,总是好的。
“老板,我去了!”苏云抓紧时间戴上无菌帽,一边系口罩带子一边说道:“你也不做胸科手术,可憋屈死我了。”
728 你是苏云?
苏云兴冲冲的跑了出去,郑仁心里笑了一下,心胸外科的医生跟着自己做普外、介入手术做了几个月,还真是不容易啊。
在海城市一院,倒也做过的心胸外科手术,不过只是屈指可数的几台。
真是难为他了。
换好衣服,郑仁走进大外手术室。
陈主任站在杂交手术室门口冲郑仁招手,他直接走了过去。手术室的外面,杂七杂八铺着墨绿色的无菌衣,几名疲倦不堪的医生直接躺在上面,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这里,没有了从前的整洁、肃穆,多了几分疲惫与忙乱。
可是没办法,自己有精力药剂,现在都几近崩溃。而这些医生,他们根本撑不下来。苏云怎么样?身体够好了吧,不一样撑不住。
郑仁小心的走过躺在手术室走廊里休息的医生,让脚步声尽量小一点,再小一点,以免打扰了他们。
路过第三手术室的时候,郑仁往里面瞄了一眼。见苏云已经刷完手,正在穿衣服。手术台上,一名医生正在手术。
很显然,那名医生也没想到会有人活蹦乱跳的跑过来给自己配台,他早就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做手术的准备。
“郑医生,架子是美敦力的,用的习惯么?”陈主任问到。
“没事,有架子就好。很单纯的腹主动脉夹层,只要是直架子就可以。”郑仁说到。
陈主任这次没有要求上台,他见过郑仁做重度骨盆骨折的栓塞手术,知道这位左右手交叉操作的水准。自己上台,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患者手术体位已经摆好,郑仁刷手、消毒,陈主任退出手术室。
“陈主任,需要截肢的患者,送上来吧。”郑仁道。
陈主任点了点头,开始打电话。他没有自己去,对于郑仁的诊断,多多少少还是心存疑虑。
虽然在病房的时候自己说服自己,这是特殊时期,而且造影也算是诊断的一种,可是陈主任还是担心,想留下来看看。
气密铅门关闭,陈主任见郑仁开始做穿刺,十几秒后,导丝导管就已经摆到位置。
这速度……这自信……陈主任心里有些感慨。
操作台上的屏幕亮起来,就像是陈主任想象中的一样,导丝导管已经在腹主动脉里了。
造影,陈主任看到腹主动脉内膜出现撕裂的痕迹,长度约有10cm!
也就是说,诊断的略晚,甚至自己怀疑这个诊断,要求做一个血管64排ct检查,都会导致患者的死亡。
诊断正确而又及时,处置得当,患者的命大概率是保住了。
陈主任很是宽慰,还有些得意。在那种情况下,有几个人敢毫无保留的相信郑医生?
造影剂还没有完全弥散开,只是刚刚观察到腹主动脉内膜撕裂的长度,陈主任就看到郑仁开始顺着导丝往里面下架子。
这种腹主动脉夹层,比胸主动脉的患者简单了无数倍。
胸主动脉1型夹层动脉瘤,有数根分支,包括极为重要的给头部供血的颈部大血管分支。
这些分支是绝对不能闭塞的,要不然患者不等下台,就会出现脑缺血而死亡。
1型胸主动脉夹层动脉瘤,按照位置,可以选择支架或是外科手术。而长达10cm的撕裂范围,只有外科手术,主动脉弓象鼻子置换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而腹主动脉,让开几个主要分支就可以了。
从患者的造影上来看,这段恰好没什么大血管的分支。
一枚带膜支架打开,顶在血管壁上,压迫腹主动脉撕裂位置。郑仁又把导管顺进去,谨慎的做了一个造影。
腹主动脉夹层消失,血流通畅。
手术很顺利,几分钟就结束了。陈主任知道,这种病在介入手术进入临床后,治疗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诊断。
主动脉夹层,不管什么分型,特点是凶险。只有及时诊断,恰当的治疗,才能保住患者的生命。
似乎自己留下来的意义并不大了,陈主任开始打电话催医生推需要截肢的患者上来。
压迫止血结束,下一个患者也推了上来。
郑仁瞥了一眼,见苏云还没出来。
他知道胸外科的手术时间比较长,在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有胸腔镜和电烧之前,开胸就得出500ml血,耗时1个小时。
那时候一台食道癌手术,基本就是一小天。
苏云手法快,而且有相应的高值耗材,做个食道癌倒不至于这么久,但也不能和自己这面下个架子比。
郑仁忙碌着,第三手术室里,胸科的住院总邵华已经从术者被动的变成了助手。
来帮忙的医生,一声不吭,手速全开。
这台手术的患者诊断为复杂的爆震伤,重度创伤性湿肺,肺破裂,血气胸。
打开胸腔后,邵华额头上的汗就冒了出来。
肺部弥漫的大量破口,要不是他估计两侧肺脏都一样,他有心做肺叶切除了。
正在一点点找破裂口,一个个缝合的时候,助手上台了。
邵华没时间询问上来帮自己的医生是哪科的,反正有人帮自己拉钩,就已经很好了。
可是这人上来,一点拉钩的自觉都没有。一伸手,配台的器械护士把拉钩递给他,却被他直接拍到患者的腿部。
他要了持针器、小针细线,和邵华一起开始缝合。
邵华有些不高兴,作为一名临时来帮忙的人,他就不能心里有点逼数么?
然而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邵华就知道自己错了。
心里没有逼数的人,不是对面那名陌生的医生,而是自己。
自己缝一个裂口的时间,对面缝了三五个。针线游走,速度极快的同时,却又很稳定,就连弧度都完美无瑕,令人赏心悦目。
这是……邵华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更多的则是好奇,他是谁?
十多分钟的功夫,左肺上下叶几十个小破口全部缝合完毕。胸腔里倒入温盐水后,麻醉师开始涨肺。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个人急匆匆的冲进来。
“睡着了睡着了,小邵,你手术做到哪一步了?不好意思啊。”那人一边走,一边焦急的说到。
没等邵华反应过来,那人走到他后面看了一眼手术,惊讶的说到:“缝完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苏云。
“你是……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