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 代表医大附院邀请您
一直到坐上冯旭辉的车，孔主任还是觉得自己没睡醒。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还是很健谈，一路唠叨着。可惜今天他面对的是经历了急诊病房成立以来，最大风浪的两个人。
尤其是郑仁，一路手术，做到了出发前。
苏云负责处理各种善后，看患者、写手术记录、监控任何突发状况。
做手术，只是一个开始。
医疗界有句话三分手术，七分护理。术后的护理也是很重要的，这里的护理，指的是各种情况改变，调整用药，更改治疗措施。
比如说杨老师，术后缺乏维生素b1，让病情发生了无法预估的变化。如果没有及时调整治疗措施的话，病情会向什么方向进展就说不好了。
不过郑仁没这方面的烦恼，苏云在重症监护上的造诣很高，还有老潘主任坐镇急诊科，自己去二院一天，应该没什么事儿。
郑仁一路睡了二十分钟，很沉，很香甜。
直到冯旭辉把他叫醒，郑仁使劲儿搓了搓脸，让自己精神一点。看了一眼，已经到了市二院。
张院长、高少杰、王强站在住院部大门口迎接郑仁。
见郑仁一脸疲惫的下车，高少杰先是怔了一下，随即醒悟，应该是做完市一院急诊忙了一夜。
其实高少杰也对郑仁坚持留在市一院有所腹诽。
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不容其他人置喙。
郑仁和几人招呼了一声，忽然看到还有一个人站在旁边。看着有点面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郑老师，又见面了。”那人热情洋溢，伸出手，和郑仁打招呼。
“呃，你好。”郑仁含糊的说到。
高少杰已经对郑仁有了些了解，连忙在郑仁身边小声说到：“老板，这位是我们医院医务处的林处长。”
郑仁恍然，假装认识的和林处长聊了几句，转头问到：“老高，你怎么也叫我老板？”
高少杰笑眯眯的说到：“我听云哥儿说，tips手术是一个大项目。按照规矩，我也算是参与了项目。您是创始人和核心、灵魂，叫您老板不是应该的么？而且我觉得叫老师，太敷衍，不如老板亲切。”
郑仁笑了笑，称呼的问题，随意吧。
“郑老师，一会要手术，我就长话短说了。”一边上楼，林处长一边说道。
他很直接，看得出来郑仁昨晚应该很忙碌。一身疲惫，站在他身边都能被传染的那种。
今天二院还有至少4台tips手术，还有几台tips手术二期手术。怕是做完了，郑仁就要回去补觉，自己没机会说。
颠颠的赶过来，总要达到目的才行。不管郑仁同意还是不同意，都得让他知道。
“哦？林处长，太客气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好，没关系的。”郑仁勉强笑了笑，说到。
孔主任也很好奇，他隐约猜测到了林处长的意图，在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郑老师，我这几天和院里领导汇报过您的事情。您精湛的手术技巧……”
“林处长，长话短说，要看病人了。”郑仁大脑短路，直接打断林处长的话。
“……”林处长怔了一下。
不管说什么，还不都得有开场白？这个郑老师怎么这么直接？不过林处长接触临床的这些傻逼大夫们，接触的多了，有了心理预期。
越是水平高的大夫，相应的人际关系处理上就会越有问题。
时间有限，到底是把时间放到研究技术，做手术、搞科研、晋级上呢，还是用于人际交往上呢？
当然，不排除那种两手都要抓，两手都很硬的大夫。
可是一则这种人比较少，二则，说是两手都很硬，那得看跟谁比。
在医大附院里，或许是中上水准，但是放到国家层面上就不够看了。
至于郑仁，那些人和他完全没有可比性。
郑仁也很苦恼，自己累的就差吐舌头了，林处长还打官腔。
“那就长话短说，郑老师，我代表医大附院，向您发出邀请，请您来我们医院工作。”林处长瞬间恢复了常态，笑吟吟的说明来意。
二院的张院长愣了。
王强也愣住了。
医大附院啊……那可是全省医疗最高的舞台。
张院长脸上的表情转瞬就从错愕到堆笑，道：“恭喜郑老师。”
王强好羡慕，羡慕嫉妒的看着郑仁。
郑仁看了一眼林处长，没说话。
“郑老师是担心待遇的问题吧。”林处长觉得自己看懂了郑仁的内心，笑呵呵的说到：“因为您的学历以及职称有些小问题，这次咱们走的是破格录用的程序。我想，您来到医大附院，先在高少杰的组里待两年，然后晋级副高后，一定会带组的，这一点我敢保证。”
林处长信心满满。
郑仁不到三十，省城最牛逼的医院给出这样的条件，还低么？已经不错了。
换了一个平台，以后还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但……此时众人进了电梯，不知道是电梯狭窄逼仄的环境使然还是真有什么问题，林处长恍惚感到气氛有点不对。
不是紧张，也不是愉悦，反正就是不对。
他看了看郑仁的眼睛，除了疲惫之外，阅读不出来更多的情绪。
“按照人才引进的角度来讲，肯定有优惠。”林处长咬咬牙，说到：“房子的问题，院里尽量给解决。但我觉得这只是小问题，您晋级副高职后，最多一年，在省城买房子还不是小事？”
下了电梯，郑仁笑了笑，说到：“林处长，给您介绍个人。”
“嗯？”林处长惊讶，自己和郑仁说去医大上班、工作的事情，他好像不感兴趣，还把话题扯偏。
这是什么意思？
“这位，是帝都912医院介入科孔主任。”郑仁道，“这位是省城医大附院医务处林处长。”
孔主任忍了很久了，出于礼貌才没说话。
当然，所谓礼貌，是不愿意干扰郑仁的判断，而不是因为林处长。
此刻听到郑仁这么说，孔主任换上一副笑脸，和林处长握手，说到：“林处长，你可来晚了一步。”
550 这，不是你的错
来晚了一步？
林处长有些不解，但随即明白这是帝都912医院也来挖人了！
刹那之间，嘴里充满了苦涩。
早知道，昨天和高少杰过来就好了。
省城医大附院虽然高大上，但那要看跟谁比。和海城市一院比，的确是。但要是和帝都912医院……根本没法比好不好。
人家是全国最顶尖的几所大型三甲医院之一，省城医大附院在人家看来，只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林处长手指僵硬，和孔主任握了握手。
“林处长，你们对我们郑老板的认识度还是不够啊。”孔主任看林处长不顺眼，已经有几分钟了。
敢跟老子抢人！活腻歪了？！
孔主任也心有余悸，要不是事情刚巧，自己因为诺奖又跑了一趟海城，兴许郑仁就答应了也说不定。
虽然他也知道，郑仁答应林处长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自己那面大门早已经为郑仁敞开。医大附院给的条件……呵呵。
“啊？”林处长不知道孔主任的意思。
“这次，我们院领导对郑老板去帝都工作的事情特别重视，委托我来和海城市一院潘主任交流、协商。”孔主任松开手，一边跟在郑仁身后，走向病区，一边说到：“郑老板到帝都，是要有自己的研究室的。科研项目已经申报，走的特批程序，首批资金三千万人民币。”
“……”林处长无语。
“对于特殊人才，职称不是问题。对了，十几年前，有个段子，不知道林处长听没听说过。”孔主任笑呵呵的说到。
林处长处于懵逼状态，他预料到此行未必能把郑仁挖过来。但是绝对没想到，会遇到帝都912医院的人来挖郑仁，而且人家的条件……
张院长和王强已经被九天玄雷轰的外焦里嫩了。
“什么段子？”林处长恍惚。
“当年卫生部说要评选三级甲等医院，要全国医院递交材料。”孔主任笑呵呵，胜券在握。
“我知道。”林处长记得那时候省城医大附院上下齐心协力，努力了大半年，这才第一批过审。
那时候，林处长还在临床工作。亲身经历，期间辛酸，感受良多。
“帝都协和医院，压根就没上交材料。”孔主任笑眯眯，“不过最后卫生部也没办法，直接把协和给送入三甲医院了。”
说着，他的话顿了顿，整理了一下语气，道：“协和都不是三甲医院，哪家医院有脸说自己是三甲医院？”
“……”林处长。
“……”张院长。
“……”王强。
高少杰点了点头，郑仁要不是副高、正高，谁有脸说自己是？孔主任是这个意思。
林处长旋即明白了孔主任额的意思，额头已经有汗水冒出来。
他回想起自己把“好消息”告诉高少杰的时候，高少杰的语气有些含糊。
那时候他还觉得高少杰太书呆子气。
没想到，是自己太天真、太幼稚、太无邪、太特么异想天开了。
“林处长，你慧眼识英才啊。”孔主任见火候已经够了，便换了口气，拍了拍林处长肩膀，说到：“只是省城医大附院的平台太小，容不下郑老板。这，不是你的错。”
“……”林处长继续无语。
高少杰说庙太小，容不下郑老师这尊菩萨。
这句话在他耳边回绕。
难道这是真的？
“以后，来帝都，道912找我。见面就是缘分，虽然郑老板不会去医大附院，但你这份眼力，我还是很欣赏的。”孔主任道。
说着，已经走入病区。
从迈步入病区的一瞬间，郑仁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是一名战士，听到冲锋的号角般，整个精气神都变了。
“老板，王强这面的4个患者，昨天您都看过片子了。咱们去看一眼病人，然后就送患者上台。”高少杰打断了林处长和孔主任之间的交谈，和郑仁说到。
“好。”郑仁点头。
正说着，办公室里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
“郑总，好久不见。”他看上去很热情，迎了上来。
嗯？郑仁怔了一下。
依旧是看上去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呢？
“程主任，有事？”王强的脸一下子落下来，有些不高兴。
程立雪这是挖墙角，王强能感受得到。
不过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郑仁最开始是张院长从市一院请过来做手术的。
而且，院里委派去学习tips手术的人也是程立雪主任。
他只能厌烦，却没办法和程立雪撕破脸皮。
程立雪根本没搭理王强，仿佛他不屑和这么一个“下级医生”说话似的。
“郑总，我这面也找了一个肝硬化晚期，顽固型腹水的患者。”程立雪笑呵呵的说到：“你先看看片子？”
郑仁倒是无所谓，有就做呗，也不是大事。
市二院的人事纠纷，郑仁不想掺和。
张院长也不想直接扫了程立雪的面子，见他很积极，还以为纠正了错误的想法，便先把郑仁送到办公室。
程立雪拿出片子袋，说到：“这个患者，术前准备已经完成了，郑总看看片子，然后我就带患者上去吧。”
抢台！
这是很明确的抢台。
有些地儿，分组后请教授，存在这个问题。其中矛盾纠葛，要是演化开，足以写一本病区的血泪恩怨史了。
王强马上不高兴，准备翻脸硬呛程立雪。
高少杰拉了拉王强的白服袖子，让他安静。
郑仁没有回答程立雪的话，而是从片子袋里取出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左手放在右侧腋下，右手托腮，郑仁沉默看片。
“老板。”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了一声，但随后没有继续说。
郑仁只是点头，继续沉默。
高少杰瞄了一眼片子，皱眉，仔细审阅。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程立雪很得意，能给王强添堵，是他喜闻乐见的。
“郑总，片子也看了，我这就送患者上去？”程立雪估计了一下时间，大概三分钟了，便又一次说到。
郑仁继续沉默。
“张院长？”程立雪还以为郑仁是不愿扫了王强的面子，便抬出张克明院长。
“这个患者诊断有误，不能做tips手术。”郑仁道。
551 你瞅啥（盟主书友130619130541388加更4）
程立雪愤怒了！
这是给自己穿小鞋！
患者的肝硬化诊断很明确，片子上看，腹水量也很大，他凭什么说自己诊断错误？！
程立雪恶狠狠的盯着高少杰，一定是因为这个医大的教授，一定是的！
随即，他瞪着郑仁，勉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说到：“郑总，我认为诊断很明确。”
话一出口，一股热血涌上程立雪的脑袋，他愤怒的用手点着阅片器上的片子，说到：“肝硬化症状很明显，门脉压力很高，大量腹水！我不知道郑总为什么说我诊断有误，是不想做我的患者吗？！”
最后一句话，就有些诛心了。
说了这句话，就已经撕破了所有的脸皮。
意味着程立雪和郑仁之间，再无合作的可能。
但！
程立雪不能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
mmp的，竟然不做老子的患者！
张院长脸色一变，往前半步，挡在程立雪和郑仁之间。
刚要说话，就听到郑仁悠悠说到：“程主任，你是不是没看病人？”
“嗯？”张院长愣了一下。
程立雪脸涨的通红，也很疑惑，郑仁怎么知道自己没看病人？
不过这话怎么能承认！
他认为郑仁是故意给自己泼脏水，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没看病人。
对，就是这样！他又不是算命的，凭什么知道自己没看患者。
这个想法合情合理。
于是，程立雪更加愤怒！
怒发冲冠！
可是没等他说话，郑仁便问王强要了一管笔，轻轻点着片子，说到：“片子上看，的确像是肝硬化，脾大，而且是晚期的形态。”
程立雪冷哼一声。
“但是程主任有没有注意到，患者的肝脏并没有缩小，反而有增大？”郑仁问到。
“……”程立雪连片子都没怎么仔细看，肝脏没缩小，那不是很正常……
当然，程立雪也知道这不正常。虽然是这么说，但这种少见的病例偶尔也能看见。
程立雪愈发觉得郑仁这是愈加其罪。
“这不是肝硬化，而是布加综合征。”郑仁叹了口气，道：“布加综合征由各种原因所致肝静脉和其开口以上段下腔静脉阻塞性病变引起的常伴有下腔静脉高压为特点的一种肝后门脉高压症。”
“看上去，和肝硬化的表现有类似的地方。有可能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但一般都是县级以下的医院会误诊，程主任怎么也没看出来？不应该啊。”
郑仁的话语很平淡，没有指责，只有疑问。
可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扇在程立雪的脸上。
“你……不可能！”程立雪兀自强行辩解。
“程主任，你要是亲自去查体了，一定会发现患者有蜘蛛人的体征，而且腹部体表静脉膨隆，双下肢靴状坏死。这些，都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和肝硬化不一样。”郑仁的语气依旧很平淡。
可是，耳光愈演愈烈。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撇撇嘴，对程立雪很是不屑。
孔主任则微笑站在最后面，他早都看出来了，但自己只是客卿，郑仁要是忽略，自己等没人的时候小声提醒一句也就是了。
但，毫无疑外，郑仁看出来了。
高少杰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片子。
这要是高少杰手下的医生，甚至是王强拿着布加综合征的片子当肝硬化给他看，高少杰早都把片子砸在大夫的脸上。
可以不懂，但是连患者都不看，就过分了。
张院长见程立雪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已经猜到这货应该是真的没看患者。
他连忙打圆场，道：“郑老师……”
“我们去看一眼患者吧。”郑仁道：“布加综合征在有介入手术之前，几乎是不治之症。但是有了介入手术，就不再是什么疑难问题了。”
“介入手术进入临床，最典型的一个病种之一，程主任真的不应该不知道。”郑仁摇了摇头，看着张院长。
张院长也很无奈，问了患者所在病房，带着郑仁过去看病人。
患者躺在病床上，肚子高高隆起，四肢干瘦，典型的恶病质状态。因为肚子高高隆起，四肢骨瘦如柴，就像是一只只有四条腿的大肚子蜘蛛一样，躺在床上。
恍惚间，有一种魔幻的感觉。
郑仁瞄了一眼视野右上方系统面板，上面给出的诊断和自己阅片的诊断一样布加综合征。
和患者、患者家属打了个招呼，郑仁开始亲自查体。
把患者腹部的衣物掀起来，三根直径1cm左右的静脉像是小蛇一样在患者肚皮上蜿蜒着。
症状和郑仁之前在办公室判断的完全一致，没有丝毫出入。
所有医生都沉默下去。
郑仁叩诊，确定腹水，确定肝区范围。然后他开始看病人的双脚。
一双紫乎乎的脚出现在众人面前。
缺血，但是还没到坏死的程度。可即便只是这样，也很重了。
郑仁又询问了几句病史，这才带着所有人离开病房，回到办公室。
“典型的蜘蛛人体征，双下肢因为静脉回流问题导致的靴状症也很明确。”郑仁又回到片子前，点着片子，道：“所以，患者诊断为布加综合征，已经很确定了。”
程立雪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了一样。
“程主任，我记得前几天是你去市一院说要学tips手术吧。”郑仁道。
沉默，一片沉默。
“核磁弥散看不懂，没关系。本身用核磁弥散来判断肝硬化晚期门脉与肝静脉血管关系，也很难。”郑仁看着片子，语气平淡，“但是作为一名医生，作为一名主任，术前不看片子，不看患者，这就太过分了！”
程立雪无言以对，他低着头，向后退了几步。
“郑老师，您看这个患者手术能做么？”张院长问到。
“冯经理，血管耗材你那有么？”郑仁问到。
“溶栓？我带了，就是准备您要做溶栓的。”冯旭辉开心说到。
“不用溶栓，普通导丝就能做。”郑仁道。
程立雪忽然抬起头，眼睛里都是血丝，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瞪了他一眼，道：“你瞅啥！”
552 幸好下手早
程立雪无言以对。
难道还要说瞅你咋地？
掉不掉价不说，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人高马大，自己也打不过他啊。关键是这事儿……人家说的在理。
他呆呆的看了眼片子，又低下头，转身离开。
没人拦着他，郑仁的话摆在那里。作为一名科室大主任，最起码的责任心还是要有的。
术前草草看片子，连患者都不看，这怎么说都不对。
张院长叹了口气，不过还好，幸亏院里面高瞻远瞩，已经提前分组了。
走了程立雪，不还是有王强在么。
“郑老师，这个患者手术什么时候做？”张院长问到。
“先做tips手术吧。”郑仁道，“然后中午的时候开始做这例布加综合征。”
中午……孔主任脑子晃了一下。
至少4例tips手术，还有数量不明的二期tips手术的患者，郑仁竟然说要中午做布加综合征的患者？
孔主任对郑仁、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研究tips手术的事情，只是通过苏云那面知道了一些片段。
苏云说的也不是很详细，只是说tips手术的手术入路有了重大改变，郑仁能把穿刺次数控制在全球领先的水准，基本都是1次穿刺成功。
对于这点，孔主任是相信的。
要不然，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也不会颠颠的去拿这个项目申报诺奖。
可是……信归信，但却无法想象。
在孔主任的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是tips手术每做一台，至少要2-3个小时，这还是少说。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选择穿刺点。当然，还要有一定的运气。
4台tips手术，在孔主任看，怎么都要一小天。别说还有一些二期手术的病人，至于二期手术怎么做，孔主任心里也没数。
他对此充满了好奇。
郑仁……真的能做的这么快么？
孔主任刚想怀疑，但他随后就想起来今天凌晨那台骨盆骨折栓塞髂内血管分支的手术。
这小子，成长的速度可真快啊，孔主任心里感慨。
张院长连忙点头，然后王强带着郑仁去看病人。
病人状态一般，但没有手术禁忌。看完第一个患者，王强就带着去上台，准备手术了。
他乐滋滋的。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没想到程立雪这个傻逼会自己撞了上来，撞的头破血流。
说实话，布加综合征，王强了解的也不多。
此类患者大多都被误诊为肝硬化晚期，甚至王强马上就能从记忆里找出自己误诊的一两个病例。
他得意之后，有些心虚、害怕。要不是有高少杰高老师把关，怕是自己会步程立雪的后尘。
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至于那几例疑似误诊的患者，王强准备今晚就打电话回访，让患者来重新确诊一下。
郑仁看了剩下的病人，由张院长带着去了手术室。
换衣服的时候，鲁道夫瓦格纳教授问到：“老板，你准备去帝都？”
“嗯，帝都那面有科研，我最近可能要去。”郑仁看了一眼孔主任，说到。
“要是你一周之内能去，我就让喜宝儿自己带着患者回去，咱俩一起去帝都。”教授恋恋不舍的说到：“真想留在这里，给您当助手啊。”
孔主任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可能王强、张院长不知道，甚至可能省城医大附院的高少杰都不知道。
但孔主任在帝都，怎么能不知道这个人。
世界顶尖的介入学科带头人，竟然心甘情愿留在海城给郑仁当助手？
孔主任心有余悸。
自己可是看不上省城医大附院，藐视它。
但是面对海德堡大学医疗中心的时候，是不是912医院也会变成医大附院的位置？即便不是，也处于弱势。
毕竟，在国内还要讲究论资排辈。郑仁副高职的问题，到现在孔主任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能解决。
可是他出国走一圈，再回来，镀层金，就完全不一样了。
还好，自己下手的早啊！
孔主任心中庆幸，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完郑仁做tips手术，要是真的像想象中那样，就得赶紧催家里派人来把郑仁置换到帝都去。
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真要是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提出邀请……孔主任把自己换到郑仁的位置，感受了一下。
这可是无法拒绝的邀请啊。
换好衣服，众人去了手术室。
王强穿着铅衣，站在术间里。他没有动手，术前的一切准备是高少杰来做的，包括铺单子和穿刺。
即便知道自己大概率上不了台，王强还是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来，先把铅衣穿上。
“老板，准备好了。”高少杰见郑仁进来，连忙招呼道。
郑仁点头，拉着自己的拉杆箱去了更衣室。
“嗯？郑总要用什么新的耗材么？”张院长看到后有些奇怪。
冯旭辉一早见郑仁拉着拉杆箱下来，便问过这件事情了。
“郑总自己带了铅衣。”
“……”连铅衣都带自己的……张院长很是无语。
不过或许这是人家的小癖好呢？也说不定。
听说郑仁在市一院，连器械护士都有专门的。
一件铅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郑仁和教授刷手上台，高少杰直接退了下去。他连铅衣都没穿，只是负责上台消毒、穿刺，做一名最下级医生应该做的工作。
“高老师，辛苦。”郑仁有些不好意思。
高少杰迟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
“老板，叫我老高就行。”高少杰再次提醒。
郑仁大汗，连连点头。
高少杰这才出去，铅门无声关闭。
tips手术，正式开始。
操作间里，众人凝神看着，孔主任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看。
“孔主任，没什么好看的。”高少杰见孔主任一脸专注，知道他和郑仁关系比较近，便小声说到。
“嗯？”孔主任楞了一下。
手术都没什么好看的？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新研究的tips手术，重点在于术前的核磁弥散像上判断进针点，具体到手术，穿刺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多精细的手法……呃，当然，手法也很重要，但不是最关键的。”
高少杰给孔主任介绍。
这话苏云和孔主任说过，如今高少杰又说了一遍。孔主任点点头，没说话。
高少杰也只能说这么多，再多说什么，完全没有必要。
况且，郑仁那面已经踩线，穿刺套件进入门脉里。
穿刺套件在门脉里到了预定位置，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随后取出。
“孔主任，手术做完了。”高少杰笑道。
他笑，是因为这个点，他终于看出来了！
553 不惜一切代价
穿刺完毕，带膜支架下进去，随后是可回收支架。
一切都很顺利，孔主任都看傻了。
这特么是tips手术？
不是吧。
孔主任往前凑了凑，眉毛拧在一起，沉思着。
随着可回收支架下完，孔主任有些迷茫。这时候，他的手机震动，并传出一阵古怪的音乐。
孔主任抬眼，透过铅化玻璃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正在里面做手术的郑仁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转身离开操作间。
这个手机铃声设置的是苏云，孔主任通过赵云龙等一干住院总联系苏云，随时获得郑仁这面的各种资讯。
本来以为是一步闲棋，但却没想到竟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孔主任来到走廊，接通电话，压低声音道：“什么事儿？”
“孔主任，正做手术呢？”苏云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还伴随着一个巨大的哈气。
“是。”
“能看懂么？”
孔主任仿佛看到苏云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带着欠抽的笑容，浮现在自己眼前。
不过……真是看不懂啊。
“看不懂。”孔主任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
“嘿嘿。”苏云笑了。
“你就是要问我能不能看懂？”孔主任有些生气，道：“要是这样的话，可以挂电话了。”
“孔主任，我怎么可能笑话你。”苏云那面连忙说道：“有大事儿跟你说。”
“说！”孔主任声音虽然低，但却愈发威严。
“the new england journalmedicine，最新一期，tips手术的文章发表了。”苏云道。
“……”孔主任没说话。
新英格兰这种医疗期刊，sci分数高的吓人，评委一个个眼高于顶，一般的文献就算是通过审核，也要排队等着刊登。
可是有关于tips手术的文章，竟然直接刊登，这不能不让孔主任心生一股异样。
“喂，孔主任，我跟你讲，老板都还不知道呢。虽然他可能也不在乎，但我是第一个通知你的。”苏云不高兴了，在电话另外一面抱怨。
“小苏啊，谢谢你。”孔主任的言语温和了许多，“那个，第一作者，是……”
“肯定是老板啊，这事儿我一手做的，能挂富贵儿第二作者，还是看在他要拿这篇论文申报诺贝尔医学奖的面子。”
“好，我知道了。”孔主任脑海里有些想法渐渐清晰。
语气坚定，也不和苏云多聊，直接挂断了电话。
孔主任沉思片刻，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严院长，我是孔连城。”
“郑医生的tips手术，我亲眼看了，绝对是颠覆性的，水平世界领先。”
“嗯，而且有关于诺奖的事情正在推动。文章据说已经发表在最新一期的the new england journalmedicine上了。”
“报告首长，我确定！亲眼看了郑医生做的tips手术！”忽然，孔主任下意识双腿并拢，仿佛行军礼一般，严肃认真的回答道。
“我的建议，成立tips手术的研究中心，把郑医生拉到咱们家，专门研究tips手术。诺奖，是需要手术量的。评奖是一方面，另外新的手术方式据我初步观察，还是能让患者获益的。”
“好！
不惜一切代价！！
坚决完成任务！！！”
说完，孔主任挂断了电话。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要面对一场难度极大的战斗一般，正在冥思苦想要怎么排兵布阵。
第一个tips手术的患者很快送了出来，王强去送患者，高少杰则和郑仁交流手术经验。
郑仁扫了一眼，没见到孔主任，生怕老同志昨晚熬夜累出心脏病来，让冯旭辉去找。
冯旭辉走出操作间，看到孔主任站在走廊的另外一面，皱眉沉思。
“孔主任，您在这儿呢，郑总让我找您。”冯旭辉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你是长风微创的冯经理，是吧。”孔主任没有理睬冯旭辉的话，直接问道。
“我是。”冯旭辉楞了一下，孔主任这是……怎么看着这么严肃呢？
“给你们公司的大老板打电话，今晚八点，海城来找我。”
“……”冯旭辉懵逼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就算是孔主任是全国顶尖大型三甲医院的科室主任，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地位与资格，对一家国产耗材公司的老总召之即来吧。
孔主任看了看冯旭辉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光是你们，还有其他公司。只是看在郑老板的面子上，给你们公司一个机会而已。不来无所谓的，你们自己看。”
说完，孔主任溜溜达达的回到操作间。
冯旭辉懵逼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懂孔主任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自从孔主任来，冯旭辉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下来了。
虽然有仙人指路，可是自己这面刚刚拒绝了公司把自己调任海外，郑总就要去帝都……
今天冯旭辉也是强打起精神，跟着来到市二院的。到现在，他的心里还七上八下的。
不过想了想，冯旭辉还是没有擅作主张，而是拨通了马董的电话。
马全正在开会，公司面临一场生死抉择。
柏盛国际面临破产清盘，公司正开会讨论如何能在其中分一杯羹。
与会的所有人，手机全都调成静音状态，只有马全的手机放在面前。
正在看着公司财务老总和销售总监激烈辩论，马全注意到眼前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他的手机也是静音状态，瞄了一眼屏幕，见是冯旭辉打来的，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可是没多久，手机再次亮了起来。
md，这个小销售，胆子真大啊！马全冷冷的看着手机屏幕，耳边是手下两位得力干将之间的争吵，心里有些烦躁。
明明是一件好事，但公司能力有限，最多能撕掉一块肉，却无法分到一大杯羹，这无疑让马全有些不爽。
偏偏此刻，冯旭辉还不知死活的一遍一遍电话打过来。
小东西，找死！
马全再次挂断电话。
可是不到十秒，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马全出离愤怒，他缓缓接起电话。
冯旭辉要是不给他个说法，他一定要给冯旭辉一个说法！
554 嚣张、霸道
“说！”马全的声音有些沉，正在争吵的财务老总和销售总监的声音一下子小了。
都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老哥们，他们能感受到马全心中的怒火。
这份火气，肯定有针对自己的，但是没有发泄出来。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这时候打电话进来……
“什么？让我过去？”
“开什么玩笑！”
“滚！”
马全像是一座火山般迸发出无尽的怒火。
随着年龄的增大，随着地位的提升，马全已经很少爆粗口了。两位总监相互对视一眼，安安静静的结束了争吵。
马全愤怒的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
“乱弹琴！”马全愤怒的说到。
“马董，谁惹您生气了？”一名下属关切的问道。
“嘿！”马全没说话，他猛然愣住了，仿佛想起了什么。
“马董？您哪里不舒服么？需要叫医生么？”
“马董？”
马全的秘书看他情况不对，连忙询问。
“我没事。”马全摆了摆手，“别说话。”
大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大家目目相觑，一言不发。
过了十几分钟，马全缓缓站起来，拿起手机。每一个动作都很缓慢，仿佛慢动作一般。
“查一下，今晚八点前到海城的机票还有没有。”马全说到，表情有些古怪。
海城？那是哪里？
在座的众人，在几个月前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城市的名字。可是最近，这个名字总是在长风微创里若有若无的存在着。
对于政策向海城倾斜，公司里已经有很多人隐晦的表达了不满。
马董要放下对于公司至关重要的董事会，赶去去海城？
秘书不问为什么，马上查询。
“马董，今天没有机票。”秘书道。
海城这种三四线城市，与帝都之间的飞机不是每天都有，
“那就开车去。”马全到此刻已经恢复正常，平静说到，和几分钟前那个暴怒的马全判若两人。
说完，马全把电话拨打出去。
“冯旭辉么？”
“我中午散会去海城，市一院见。”
说完，马全挂断了电话。
长风微创诸多中高层惊讶莫名，马董这是怎么了？被一个几乎没有销售额的地区经理一个电话给叫过去了？
这事儿怎么都透着一股子的古怪味道。
“你们继续吵。”马全冷漠说到。
……
……
冯旭辉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滑落谷底，却又在下一瞬间高高飞扬起来。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后背、手心满满的汗水。
虽然曾经以辞职相要挟，但是真要下决心辞职，哪有那么容易。
冯旭辉被马全叱骂的时候，万念俱灰。可是没想到几分钟后，马董就打来电话，说是要直接坐车赶过来。
这简直就是最离奇的剧情。
绝处逢生后，冯旭辉心中升起一股光怪陆离的念头，愈发坚定相信帝都的那次仙人指路来。
回到操作间，看着郑仁熟练的完成tips手术，冯旭辉的心渐渐安稳了。
抱住郑总大腿，一定！
要是连抱大腿的事情都做不好，自己还能做什么！
郑仁那面手术毫无困难，术前阅片，已经把没有手术适应症的患者给剔除了。而且用新的方法判断穿刺点的方式，郑仁越来越熟练。
4台tips手术，平均每台只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二期手术也是如此，一般的熟练。
熟练的手术，卓越的技法，不光带给冯旭辉信心，更是让孔主任坚定信念。
果然，十一点多，tips手术全部做完。
“把布加综合征的患者带上来吧。”郑仁道。
说完，他猛然间意识到一点，“对了，患者做术前交代了么？”
“……”张院长看的心旷神怡，完全忘记了这事儿。
什么布加综合征，哪里有tips手术重要。
至于王强，这患者是程立雪的，和他没关系。
看张院长和王强的表情，郑仁苦笑。自己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事儿难办了。
“郑老师，要不咱中午吃口饭吧。”张院长笑道：“术前交代的事情是我疏忽，我这就安排人去弄。”
郑仁犹豫了一下，这里毕竟不是市一院，要是跨过张院长，非要做手术的话，会不会太嚣张、太霸道，太招人恨了？
叹了口气，郑仁道：“张院长，不是我非要做手术，布加综合征看着特别重，其实介入手术可以治愈。”
“……”张院长虽然是搞介入出身，但对布加综合征也没什么了解。
这种罕见的疾病，半辈子碰不到一例，有什么好研究的？如果遇到的话，不是还有帝都、魔都这些上级医院呢么。
有那精力，还不如多研究一下常见病。
高少杰见状，知道郑仁的心思，便和王强试了个眼色。
王强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是让程立雪颜面扫尽的一个好机会。便笑着和张院长说到：“张院长，要不你们去吃口饭，也忙一上午了。患者那面，我去沟通。”
张院长点了点头，随即便热情的招呼郑仁去吃口饭。
郑仁又累又饿，光凭着一股子浩然之气是撑不住的。
张院长对郑仁的态度又有所改变。
会做手术，是本事，但不是大本事。
会做、能做手术的人被打压的没有手术做，潦倒一生，或是被下放到农场去养兔子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
但是那只是会做，而绝对到不了眼前这位市一院急诊科住院总的程度。
你看，没几天，人家连省城的医大附院都不去，直接一个三级跳，去了帝都。
这种人，不说巴结，怎么也得留下段善缘。以后山水有重逢，肯定会求到人家头上。
中午，在医院小灶食堂吃饭。
虽然屡次三番严令禁止，小灶食堂和市一院一样萎缩了几个来回。但院长重视的客人，还是做出了一顿极为丰盛的饭菜。
没有喝酒，少了一些气氛。但是张院长长袖善舞，说起好多医疗圈的奇闻异事，大家聊的倒也酣畅。
说着说着，微微鼾声传来。
张院长侧头，见郑仁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555 原来早都财务自由了
众人没叫醒郑仁，而是面面相觑。
随后的交谈、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郑老师这是……”张院长小声问道。
“通宵手术，一晚上做了二十多台。”孔主任马上意识到，自己应该让家里抓紧时间找能干的壮丁过来，要不然就算是自己拉着郑仁走，估计这小子也放心不下这面的事情。
这脾气秉性、做事的方式，普通人很难了解，但孔主任却觉得很正常。
部队里，牺牲的战友，如果是独子的话，会由大家集资，按月给战友父母汇钱。
经历过生死之后，很多事情也就想开了。
老潘主任一大把年纪，说什么都不肯回家养老，非要发挥余热，把海城市一院急诊科建设起来，也是一般的念头。
都是些笨人。
但有时候，这些笨人挺好的。
本来热情洋溢、交流感情的午饭，在郑仁的为鼾声中变的索然无味。
静悄悄的吃饭，很快大家都饱了。
张院长看了一眼郑仁，又看了一眼孔主任。
在座的诸位，孔主任年纪最大，张院长显然是想征求一下孔主任的意见。
“叫起来吧，做完了布加综合征，回去好好休息。”孔主任说到。
回想起昨天一天，海城市一院急诊科忙碌的状态，连孔主任这种老江湖、老大夫都有些不寒而栗。
希望，今晚别这么忙了才是。
叫起郑仁，那面通知王强准备送患者，众人赶奔手术室。
一路上郑仁都没精打采的，可是迈入更衣室大门的时候，他猛然精神了起来。
孔主任知道，这是一种条件反射，此时的郑仁就是巴普洛夫的那条狗。手术室在潜意识里，刺激着郑仁神经系统兴奋中枢，来到这里，就意味着要全力以赴。
“郑仁，你这么熬，能行么？”孔主任问道。
虽然郑仁还年轻，但这种熬法，怕是身体受不了。
“没事，大家都不这么熬出来的么。”郑仁去洗了一把凉水脸，彻底精神起来。
“对了，我和院里通了个气，准备在帝都给你建一个tips手术研究实验中心。”孔主任趁着换衣服的时间，说到。
“呃……”郑仁楞了一下，“研究中心？”
“别想太多，没有单独的地儿。”孔主任看郑仁的表情，心中大乐，就知道郑仁会想多，“就是给你找点资金，固定个耗材商，以后你手头有钱花了，心里也就不慌了。”
“有钱？”郑仁顿时来了兴趣。
“比如说……”孔主任怔了一下，瞬间决定一定不能给郑仁灌输那些不好的事儿，比如说科研资金是自己的小金库之类的话，一定不能说。
要是这株小树长歪了，以后成了参天大树，也特么是个歪脖子的参天大树，看着就不好看。
“比如说，我用库克的耗材。研究中心假如固定库克为供应商，你可以管他们要一定数量的高值耗材作为科研用。患者花销方面，你的自主权就大多了。”孔主任谆谆善诱。
“比如说，让几家耗材商掏钱，当做入场费了。谁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给你做科研基金，谁就能入场。”
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这笔科研基金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给郑仁的好处。
只不过国际大厂家为了避免商业贿赂，才巧立名目而已。
“哦。”郑仁干巴巴的回答了一声。
孔主任有些惊讶，郑仁这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你不缺钱？”孔主任好奇的问道。
“缺啊。”郑仁坦然道：“不过富贵儿前几天说，申报了诺奖后，他能拉来慈善赞助，都给我，想怎么花怎么花，没有监管的那种。”
“……”
“具体数量不知道，大概两千万美元？再多，富贵儿就不敢保证了。”
“是吧，富贵儿。”郑仁问道。
“老板，我有信心把这个数字提高到三千万。”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到：“钱多得是，关键得有能拿的出手的项目。要是诺奖项目的话，我想这笔钱，稍大点的慈善基金都能拿出来。不用要，到时候撵都撵不走。”
孔主任心里骂了一句，原来人家早都财务自由了，自己还在这儿殚精竭虑的给修桥铺路呢。
想想也是，这种顶尖的人才，到哪能缺了钱？
每一项科研都是烧钱，区别只在于烧多烧少而已。
郑仁独立完成了一个世界级的项目，要是真能拿出去叫卖的话，两千万美刀，那只是起拍价，成交价至少十倍以上。
看样子自己的算盘还要再仔细敲打一下，总不能给的待遇太差了不是。
算了，不跟他说这些了。
“布加综合征，你做过么？”孔主任问道。
“没做过。”郑仁坦白说，“不过看了很多资料，按照术式上说的，做法很简单。”
“呵呵。”孔主任笑道：“用不用我带你做一台啊。”
“老板，我做过，从前还做过一个课题。”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到：“贼拉简单，我看这个布加综合征的患者，你要是上台，三分钟就搞定。”
孔主任好遗憾，自己想显摆一下都没机会。
不过布加综合征的确是这样。
从前没有介入手术的时候，布加综合征的患者外科手术要动第二肝门附近组织。
死亡率……至少在90%以上。
而有了介入手术，把下腔静脉里的那层膜捅破，下个支架就完事。
超级简单的一个手术，而且术后患者可以痊愈。
从生，到死，或许就是一个新的手术术式的事儿。
郑仁微笑，显然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虽然没做过，但是作为介入巨匠级别的专家，什么介入手术不能做？
郑仁在介入领域，才真的是看一眼就会。甚至连看都不用看，看书就能学会。
高少杰在一边默默的听着，一句话都没说。
什么三千万美元，什么tips手术试验中心，和他都没关系。今天的4台tips手术，对于穿刺点的判断，他的预判有三次准确，一次失误。
此时，高少杰正在总结经验，向着郑仁的高度攀登。
556 竟然这么简单（盟主书友130619130541388加更5）
内蒙古，科尔沁右翼中旗。
某二甲医院的消化内科，正在进行全院会诊。
相关科室的主任、副主任、住院总坐在办公室里，无聊的翻看着患者的病历、片子，就是没人说话。
主持全院会诊的医务科副科长看了一眼众人，又看了一眼时间，道：“那就到这里吧。”
“科长，要不要……”
“患者诊断明确，为肝硬化晚期，只能建议患者去上级医院治疗了。在咱们医院……”说着，他看了一眼沉默的诸多医生，摇了摇头。
随后，站起来，医务科副科长宣布散会。
介入科大夫坐在角落里，垂头丧气。
他并不认为患者无法治疗，但却不是自己能治的。
严重的腹水，四肢干瘦如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四条腿的蜘蛛，躺在床上，连呼吸都不顺畅。
听着患者拉风匣子一般的呼吸声，介入科医生觉得自己的气道也开始痉挛了起来。
好想去和那个手术直播间的术者学习啊，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罢了。
低着头，离开消化内科，他有些感叹。在科尔沁的这所二甲医院看上去是不治之症的疾病，或许在手术直播间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病。
一边想着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一边走回自己的科室。
正琢磨着，手机响起120急救车的声音。
他立马精神起来，仿佛无形之中静脉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似的。
飞快的跑到值班室，从更衣柜里取出pad，又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一个小屋子里，打开手机和pad，开始观看手术直播间。
冥冥之中，介入科医生感觉今天的直播对自己很重要。
pad播放的是患者手术的直播画面，而他用手机看患者的资料。
当几个字落入眼帘的时候，他惊呆了。
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蜘蛛人！靴状征！这些症状完全符合！
原来是布加综合征，而不是肝硬化晚期，顽固型腹水！
他的手微微颤抖，但随即安静下来。
手术直播间里的术者已经开始手术。
摄像的机器已经还回去了，一股懊悔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可是他没时间去悔恨，去想如果要是之类的可能性。
全神贯注的看着pad里手术直播的画面，他试图用因为年纪，早已经开始衰退的记忆力把每一个细节都记住。
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但总是要做点什么才行。
导丝进入下腔静脉，不对！介入科医生怔了一下，导丝看起来形状不对啊！
熟悉是熟悉，可是看着就是不对。
难道……介入科医生心里有一种猜测，但是手术直播间的术者从最开始就没有讲解，这次也并不会因为他看不懂而破例。
无数念头在介入科医生的脑海里汇聚，旋转，变成巨大的漩涡。
术者用的不是微导丝，而是最普通的导丝，只是形状有些古怪而已……好像是那倒了……
当导丝进入下腔静脉，没有去理睬无数的静脉分支，来到造影剂被阻断的位置。
介入科医生的右手手腕仿佛是牵线木偶一般，微微一动。
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手腕动了一下，这是潜意识里的动作。在潜意识里，导丝来到这个位置，接下来就应该解决问题了吧。
问题出在哪里，介入科医生并不知道，只是觉得下腔静脉被不知什么东西堵住，是问题的源头。
果然，形状古怪的导丝微微一动，直接穿透堵塞物。
开通下腔静脉么？
随即，支架顺着导丝进入。
支架打开，造影，下腔静脉完全通畅。
手术结束，直播间关闭。
好简单……介入科医生心里感慨，但随即，一股电流在他全身流转。
这手术，这么简单的手术，自己能做啊！
回想起来消化内科住院的那个“蜘蛛人”，介入科医生似乎有些明悟。
他开始寻找布加综合征的各种资料。
至于直播间的手术？那么简单的手术，就算是想忘，都没什么好忘记的。
就是开通，下支架，造影，手术结束。
简直特么比阑尾炎还要简单，简单一个几何数量级！
自己能做，绝对能做！
介入科医生兴奋的意识到。但他马上按捺住这种兴奋的情绪，沉淀下来，开始寻找有关于布加综合征的各种文献资料。
他知道，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累断肩。
tips手术，术者做的极为简单，穿刺一针就完成了。但介入科医生经过多日研究，最后还是无奈放弃了。
只有手术视频，是绝对不够的。
他无法掌握术者到底是怎么判断出来在什么位置穿刺的关键所在。
希望布加综合征的介入手术治疗，千万别有这样容易被人忽略，却又至关重要的点！
寻找，琢磨，几个小时后，介入科医生兴奋的在小小储物间里走来走去。
内蒙古科尔沁右翼中旗二甲医院的图书馆没有什么资料，他是在省图书馆的网络里查找的。
省图也没有太多资料，但多少找到两篇有关于布加综合征的文献。
相互对照，把术者的手术经过和消化内科的患者相互重叠，介入科医生认为自己能做！
只是一台极为简单的手术！
有时候，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没什么秘密可言。
一百多年前的肺结核是这样，二十几年前，没有介入手术的时候，布加综合征是不治之症。即便做外科手术，存在第二肝门位置的问题，死亡率也极高。
而且病情……也相当简单。下腔静脉里长了一层膜状物，最开始还是开通的，随着年龄增长，逐渐闭合。
这种闭合，是生理性的，而不是病理性的。
当青年时期下腔静脉完全闭合后，静脉血液回流受阻，就只能通过侧支循环来完成静脉回流。
所以，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这不是肝硬化晚期门脉高压导致的腹水，而是下腔静脉闭塞导致的腹水！
并且介入治疗后可以痊愈！
介入科医生兴奋，在脑海里虚拟了无数次手术经过，没有丝毫难度！
去消化内科，找主任，找患者家属。
介入科医生把查找到的资料打印出来，准备妥当，信心满满的去了消化内科。
557 绝密任务
手术结束。
郑仁脱掉铅衣，假做放到拉杆箱里，其实把铅衣放回系统空间。
穿着隔离服，来到操作间。
“老高，我准备回去了。”郑仁道：“你那面有几个患者？”
“6-10个，我回去再筛查一遍。”高少杰说到。
“好。”郑仁点头，“二期手术，看明白了么？”
高少杰点头，又摇头，“看是看明白了，但是做不出来。”
“慢慢就好了。”郑仁道：“过几天去省城做二期手术，我教你。”
高少杰说的是实情，二期手术郑仁做起来很简单，看上去就是取出一枚可回收支架。
但是支架在肝脏里走，肝实质随时都会有剐蹭破裂的风险。
如果说一期tips手术，考校的是用核磁弥散像寻找穿刺点的话。那么二期tips手术考校的主要是手法术者精细的手法。
郑仁知道，这就不是一两个天才的点子能解决的了。
毕竟，自己是巨匠级介入水准，而高少杰连宗师级都没达到。
换成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来做，十次里也会有一、两次失败。
虽然后果不会很严重，但却极大程度影响到tips手术的治疗效果。
这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下。
其实不解决，也是可以的。支架留在里面，只不过分流静脉细一点，术后恢复的没那么好罢了。
不过郑仁现在对此也没有好的想法，只能就这么想想算了。
换了衣服，和教授、孔主任坐上车。
高少杰没有跟着，他要连夜回省城，把准备做tips手术的患者再仔细过一遍。
今儿，高少杰看到郑仁的严谨了。
要是在自己那也出现程立雪这种问题，高少杰觉得自己还是自杀谢罪算了，哪里还有脸和郑仁学手术。
……
……
回到市一院，急诊病房和氛围与昨天截然不同。
走廊里并不吵闹，没有了那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几名医生都在默默的书写着病例，而苏云则坐在一个角落里，安静的玩着手机。
看到这样的场景，郑仁终于松了口气。
夜班之神对孔主任的愤怒，像是预计的那样，在早八点结束了。
毕竟，早晨八点，属于第二天了。大夜护士都下班了，夜班之神的诅咒也就到此为止。
“回来了。”苏云抬头，额前黑发飘呀飘的。
“嗯，患者都还平稳吧。”郑仁道。
“你不在，患者都很平稳。”苏云不失时机的捅了郑仁一刀。
郑仁摇摇头，昨晚那事儿跟自己关系还真的不大，全是孔主任的锅。
“我去补一觉。”郑仁没精打采的说道。
“老板，你还记得你有十几个手术记录没写呢么？”苏云冷冷的看着郑仁，提出了郑仁最不想听的一件事儿。
“……”郑仁无语。
但该写还是要写的，要不然一觉睡到晚上，郑仁都怕自己记混了某两个患者的手术过程。
虽然说手术做的没问题，手术记录也只是一种记载方式，并不重要。
但规矩就是规矩。
郑仁还是叹了口气，找了一台电脑坐下，开始一个一个患者书写手术记录。
教授回到病房，看他那个前列腺介入栓塞术后的宝贝患者去了。孔主任则坐在郑仁身边，看着郑仁干活，眼神却有些散乱，心里在想着什么。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大家都在忙碌着。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宁静，孔主任随即下意识的站起来，大步走出办公室。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加密的号码。
找到值班室，回头看了看没有人，孔主任才进入值班室，接起电话。
“您好。”
“好的，我在海城，这就通知郑仁同志。”
“对，12月10日，诺奖颁奖。”
“好。”
说完，孔主任挂断电话。
他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走出值班室，他直接去找老潘主任。
敲门，老潘主任正在处理一起医疗纠纷，还是急诊科那些狗屁倒灶的小事。
见孔主任来，老潘主任示意孔主任先坐，然后耐心和家属解释。
或许是因为老潘主任气势十足，或许是因为已经快要到四点，该回家了。患者争执了几句，就被老潘主任安抚下去，离开办公室。
“潘主任，有任务。”孔主任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老潘主任脸色一凛，随即严肃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用下你的办公室，我给郑仁打电话，让他和苏云来一趟就可以。”
“好。”老潘主任毫不犹豫，也没有询问。
这是纪律，已经深深刻在老潘主任的骨子里面。
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老潘主任并没有离开大门，而像是卫兵一样站在门口。
不久，郑仁和苏云一脸疑惑的赶了过来。
“进去吧。”老潘主任道。
“什么事儿？”郑仁不解，问道。
“任务，别多说话，接受任务就可以。需要怎么做，听孔主任安排。”老潘主任叮嘱郑仁两句。
郑仁点头，和苏云走了进去。
一向玩世不恭的苏云脸上也没了平日里的戏谑神情，他似乎已经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变了一个人似的。
老潘主任虽然表情严肃，但能看得出来，他全身很放松。
身上甚至洋溢着些小小的得意。
郑仁要走了，老潘主任不会挽留他。属于郑仁的天空，很高，很远，自己只要目送就可以。
几分钟后，郑仁、苏云和孔主任走了出来。
交代任务，不容拒绝，就是几句话的事儿。
这不是战时，所以孔主任和郑仁多说了两句。要是换做战争时期，估计几十秒钟也就完事了。
郑仁看看老潘主任，想要说什么。
老潘主任脸一板，道：“绝密任务，相关信息，不能与任何人交流、泄露。”
声音顿了一下，老潘主任严厉的说到：“这是纪律。”
郑仁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转身离开。
“潘主任，我明天的飞机走。912的医生，应该近几天就能到，我让他们找你报道。”孔主任笑着说到：“就像训新兵一样，谁特么不老实，拎过来抽顿皮带就好了。”
两人对视，哈哈一笑。
558 不信天上掉馅饼
马全坐在后排座位上，看着高速路两边飞驰而过的平原，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又给冯旭辉打了两个电话，详细询问了孔主任说让自己晚八点之前赶到海城前后的情况。
但分析下来，一无所获。
这件事情透着一股子古怪的气息。
一般情况下，科室大主任和耗材公司的大老板除了大型会议，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面。
科室主任只和销售业务员、业务经理联系也就够了。
到底为什么，要自己亲自来一趟呢？
开始，马全认为冯旭辉办事能力不够，所以很愤怒。但想了想，他有些疑惑。
但这个疑惑却又让马全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确定的是，孔主任身为全国顶尖三甲医院的介入科主任，不可能没事儿逗自己玩。要自己亲至，可能是什么大事儿要拍板。
这是马全能想到的唯一的一个理由。
柏盛国际那面，还要咬下来一口肉。群狼之中，要想分杯羹，谈何容易。
国内市场，也是举步维艰。光是靠打民族牌，越来越多的人不买账了。
毕竟，无论是手机或是电视，坏了可以换，了不起多花个万八千的。
可是医疗器械，却完全不同。
就算是患者因为国产医疗器械比较便宜，想要用。
但是主刀医生也会很慎重，斟酌再三。
毕竟，和进口耗材比，国产耗材是真的不太好用。
材料学上的短板，长风微创这么一个小公司无法突破的。
技术可以山寨，然后再突破。
而材料学……呵呵。
马全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着外面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
已经不去猜测孔主任的意图，而是回头想有没有可能在柏盛国际身上找到材料学的突破点。
很难，但是再怎么难，也要克服。
几个小时后，马全来到海城市一院。
他还记得上次自己亲自来的时候，找了两个陪酒师。最后陪酒师竟然被市一院的两个大夫给灌多了，好尴尬，好无奈。
“马董，您来了。”冯旭辉早早就站在市一院急诊大楼前守候，脸被冻得红呼呼的，看着有些狼狈。
嗯，态度还算是端正。
马全下车，看了一眼冯旭辉，直接走进急诊大楼。
冯旭辉跟在后面，想要说什么，但脑海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冯经理，你为什么拒绝去构建海外销售部？”马全沉声问道。
冯旭辉犹豫了一下，马上实话实说：“马董，我只是一名新人，只是机缘巧合碰到郑总才能为公司做一点点的小贡献。”
马全继续向前走，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跟在身后。
“我的经验和能力，支撑不起来构建海外部门。”冯旭辉继续说道：“与其失败，给公司造成损失，还不如留在这里，在郑总身上挖掘机会。”
“嗯。”马全对冯旭辉的话有些满意。
“不过……”冯旭辉迟疑了一下。
“不过什么？”马全问道。
“郑总可能会去912医院担任带组教授。”冯旭辉好苦恼，这件事情之前在电话里和马董汇报过了，但马董什么都没说。
想要跟着郑总去帝都，看样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消息确定么？”
“确定，孔主任这次来海城，就是为了说服郑总的。”
跟在马全身后的中年人想要说什么，但是动了动嘴，没说话。
冯旭辉说的事情，是天方夜谭一般。
常年跑业务的人对医疗系统的了解，甚至要比一般的大夫还要深入。
能从海城去帝都912医院这种全国顶尖的三甲医院工作，有谁会说不？还要介入科大主任亲自来请？
就算是能做前列腺栓塞的手术，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只是当着马董的面，还是小心谨慎一点比较好。
最近马董脾气不太好，他是知道的。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在么。”马全不想再讨论郑仁的事情，这个小大夫有些古怪，马全想不懂。
“在。”冯旭辉马上说到：“前列腺栓塞术后患者后天的火车，要回德国。手术效果特别理想，教授估计近期也要离开。最近他每天都守在病房，记录各种数据。”
“嗯，一会你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吧。这位，是孙长林，海外市场由他负责。”马全没回头，淡淡说道。
冯旭辉和孙长林打了个招呼，便沉默跟在马全身后一路上楼。
虽然距离八点还有半个小时，但早到一点，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郑总上手术了，估计再有十多分钟能下来。”冯旭辉在一边说到。
正说着，来到办公室门前。
马董客客气气的敲门，正对着大门坐着的孔主任抬起头。
“是长风微创的老板吧。”孔主任淡淡的说到。
“我是马全。”马全微微躬身，客气说到。
“进来坐吧。”孔主任很随意。
即便对方是千万、亿万级的富豪，孔主任也有这样的底气。
更何况，对方有求于自己。
所以看上去孔主任略有些，其实却是理所当然的。
“孔主任，帝都的事儿，多亏了您帮忙。”马全坐下，和孔主任打着哈哈。
但孔主任却单刀直入，说到：“不说这些，有个机会给你，看你有没有胆子。”
嗯？这么快就到戏肉了么？
“您说，您说。”马全脑海里猜测着，嘴上却很客气。
“郑老板要去帝都，去912医院建立一个有关于tips手术的治疗中心。”孔主任道：“你们长风，有没有兴趣？”
“什么兴趣？”马全完全没预料到孔主任会这么说，一下子说走嘴了。
“嗯？”孔主任有些不悦，“只找了你们一家，明人不说暗话。本来按照我的意思呢，是多找几家，大家做下来开条件。谁给的价钱好，政策好，就用谁家的耗材。”
马全凛然。
“但是呢，考虑到你家这位小经理和郑老板关系不错，我估计他不会多想。那么就把你先叫来，也不搞竞争了，要是你给的条件差不多，所有tips手术的耗材就用长风的。”
“……”马全闻到了一股子馅饼的味道，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种。
559 给你挣钱呢
有关于tips手术的治疗中心！
马全对各种介入手术的信息了若指掌，要不然也不能带着长风微创从一家小公司成长为全国性的企业。
甚至现在，长风已经长大，甚至还对材料学有了怨念。
再小一点的公司，能仿制，有口饭吃就很满足了，哪敢觊觎材料学这么高大上的学科。
tips手术，号称介入手术皇冠上的明珠！
全国2亿乙肝患者，需要做tips手术的人，至少有200万！
他马上意识到孔主任说的这件事情的价值。
而且孔主任很坦诚，没有把几家公司叫到一起，相互喊价。
最起码马全知道，孔主任在家用的是库克的产品。自家产品就算是进入912医院，孔主任一样不用。
这次，只叫了自己，没看到库克的人，马全略有些不解，但随即意识到这是孔主任给郑仁面子。
虽然很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做，但马全知道这个机会自己绝对不能放过。
“孔主任，感谢您对长风的支持。”马全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个躬。
“没事。”孔主任摆了摆手，笑道：“是你们冯经理业务做得好，是郑老板对你们的支持，和我没关系。”
马全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孔主任，您能不能给个提示，需要什么样的支持？”
“嗯？”孔主任冷哼了一声，端坐如山。
马全知道，自己这点小聪明是瞒不过孔主任这只老狐狸的。
可千万不能把他惹急了。
人家不是没有选择，放着合作很多年的库克不用，非要用长风，的确是给郑仁面子。
不过转念一想，马全懵逼了。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在早些年，介入耗材刚刚进入大陆的时候，都是国际大厂商来做。
那时候国家穷啊，人家给点散碎银子，就觉得是一笔巨资。然而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
这不，柏盛破产清盘，自己都敢想上去分一杯羹了么？
变化，显而易见。
那么从前的相关经验完全没办法套用在眼前的情况上。
马全心念电闪，一个个方案想出来，旋即被否定。
楞了十几秒钟，马全见孔主任的脸色越来越沉，心一横，说到：“孔主任，您也知道我们长风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孔主任的表情。
“郑老板的事情，我们一定支持。具体，请您帮忙，给一个方案。”
“然后好讨价还价么？”孔主任冷冷说道。
“呃……”
还不让讨价还价了？马全一犹豫的功夫，见孔主任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眼睛瞥到孔主任手机听到一个标记着库克的名字上，马全后背一凉，冷汗瞬间打湿了衣衫。
“孔主任，这样。”马全在孔主任手指点上去的瞬间几乎是用吼的说到：“您给个方案，我这面要是能行，肯定全力以赴。要是我们公司吃不下来，您找其他公司，我们毫无怨言。”
这，几乎就是哀求了。
孔主任沉声道：“耗材什么的，出厂价加5%，是你们公司的利润。销售价按照国家统一价，中间的利润，你就不用操心了。”（注1）
“……”马全做梦也没想到孔主任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方案。
这种拼命压低出厂价的事情，只有私立医院才会做。
可是私立医院很少做大型手术，比如说tips手术，他们基本不会碰。
因为私立医院一般都是小专科，比如说痔疮之类的。或者是妇幼医院、眼科医院等等。
像是肝癌、肝硬化这种介入手术，需要大型三甲医院的底蕴支持，私立医院养不起这么多人。
孔主任这是想什么呢？
马全怔了一下，见孔主任毫不犹豫的找到电话，旋即按下，准备找库克的人。
他马上吼道：“孔主任，可以！”
孔主任这时候，脸上露出笑容。
“孔主任，怎么了？”郑仁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郑老板，这不是给你挣钱呢么。”孔主任开玩笑道。
“嗯？”郑仁不解。
“我想了想，用科研基金，怕把你带上歪路。但是你说一个诺奖候选人的身份，在912一年拿十几万、几十万，你不嫌弃少，我都觉得丢人。”孔主任道。
“然后呢？”郑仁自从和谢伊人一顿饭花了一千多后，对挣钱开始上心了。从前郑仁也需要钱，但还是把学技术摆在第一位。
现在介入水准已经世界领先了，也感受到巨大的经济压力，自然不能无视挣钱。
“不走中间商，长风出厂价加5%，提供tips手术的耗材。在研究所，正常销售。一套……估计有2-3万的利润，你和医院一人一半。”孔主任道。
呃……
郑仁无语。
按照帝都的病源数量，按照自己手术水准，一年一两千万的收入很轻松啊。
“钱还是有点少，但就先这么凑合吧。”孔主任道。
马全哭了，凑合，有这么凑合的么。
长风一年的纯利都只有一个亿左右，怎么到孔主任这里，几千万就变成凑合了。
“还行。”郑仁笑了笑，“冯经理，到时候你跟我联系就行。”
郑仁这句话，让冯旭辉心思大定。
郑总是个讲究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自己。看来自己专心抱大腿的事业，还是能继续下去的。
冯旭辉心里想到。
“马老板，那就这么定了。”孔主任笑呵呵的说到，“你回去吧，具体事情咱们帝都聊。”
“孔主任，郑老板，前几天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的产品进入海德堡大学医疗中心的事情……”
马全没忘记这件事儿。
“哦，找富贵儿啊。”郑仁回头看，招呼杨磊去把教授叫来。
很快，教授来到办公室，金色的长发一点都不飘逸。在病房熬了好多天，头发都快赶上毛毡了。
“老板，嘎哈？”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进来，说到。
“这是做前列腺介入栓塞术应用的耗材厂商，你不是要进点耗材么？”郑仁道。
“哦。”教授没什么大兴致，随口说到：“找个人跟我回去，尽快办手续就行。我们那面没事，就怕他们出口的时候手续搞不定，弄的墨墨张叽的。”
郑仁倒是无所谓啦，剩下的就让马全和教授谈就可以，自己……好想回去睡一觉。
……
……
注1：我们附近一家私立医院的盈利模式，去除中间商。在帝都的研究机构，不算医院主体，应该可以打擦边球吧。
560 查圈房都小一万步
昨天，夜班之神治疗了孔主任不服气的毛病。
市一院急诊病房的所有人，包括巡回护士和凌晨被从家拎来的护士长，都累懵了。
郑仁倒是想回家，泡在浴缸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大觉，明天好开开心心的把孔主任送走。
但是，不行。
昨天那么多手术患者，苏云看了一天。
对于苏云在医院蹲着，郑仁还是很放心的。
但是，总不能可着一只羊薅羊毛不是。
当然，郑仁对自己就是那只被薅羊毛的羊，完全没有自觉。
闲下来，给谢伊人发了一个信息，说今晚自己准备在医院看着，就不回去了。
谢伊人那面似乎没什么精神，不像往常一样迅速的回信息。郑仁知道，她也累坏了。
白天补觉，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熬夜给身体带来的疲倦与伤害的。
估计小伊人处于半梦半醒状态，郑仁微笑着和谢伊人说了晚安，然后开始查房。
苏云跟在郑仁身后，轻车熟路的带着他先查了一圈急诊病房的患者。
昨天手术术后患者……竟然绝大多数都不在！
郑仁不禁感慨，随着技术进步，腔镜等微创手术的开展，患者术后承受的痛苦真是越来越少了。
无论是腔镜阑尾还是腔镜胆囊，术后第一天，患者都按不住的想要回家……这是好事，证明患者恢复的快。要是一直疼痛，就算是撵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然而，这是重大的医疗隐患。
手术，术后并发症千奇百怪，郑仁也不能完全保证腔镜手术术后患者不出现问题。
但郑仁没有办法把患者留在医院。
虽然担心，可是限制人身自由这种事儿……总不能让范天水拎着胶皮警棍满走廊溜达吧。
这里，又不是监狱。
不在的患者，那就是没事。但郑仁还是逐一打了电话，和患者、患者家属问明现在情况，并嘱咐注意事项。
苏云对此很是不屑，撇撇嘴，但是没喷郑仁。
“孙主任的孙子，在icu还是普外？”看完这面的患者后，郑仁问到。
“普外。”苏云道，“恢复的不错，就是不太配合。”
十一个月的孩子，要是能配合才见了鬼呢。
郑仁和苏云两人一路去了普外二科。
这条路，郑仁最是熟悉不过。
普外一科和二科是对门的科室，几个月前，每天郑仁都要走这条路去上班。
如今已经要离开海城了，郑仁心里有些唏嘘。
但这种文艺范，抵不过36小时不睡觉的疲劳。郑仁正在琢磨，要不要喝点精力药剂。
那种淡淡的薄荷味道，郑仁还记得。
从前郑仁很担心，特别怕精力药剂里面含有什么未知的成分，对身体造成损伤。
不过现在看来，喝过精力药剂这么久了，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没问题。
算了，能不喝就不喝，万一今天晚上没事呢？
郑仁只能抱着万一的想法。
毕竟，那位夜班之神擅长的技能，还有一招叫做落井下石。
来到普外二科，苏云带着郑仁来到最里面的高间里。
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然后郑仁又极为小心的把门打开，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孙主任坐在椅子上，正看着他的小孙子。听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是郑仁，连忙站起来。
郑仁见孩子已经睡着了，便做了个“出去说”的口型。
孙主任点头，几人出了病房。
“郑总，你怎么来了。”孙主任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每一道皱纹都深了几分，满满的风尘与疲惫。
“这不是不放心，来看一眼么。”
“郑总，谢谢啊。”孙主任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太客气了。”郑仁笑道：“孩子恢复的还好吧。”
“挺好的，晚上已经排气了。”孙主任说到这里，才精神了一些，脸上露出笑容，让那些刻刀刻上去一般的皱纹都带着几分愉悦。
“那就好。”郑仁道：“这面的事儿，我就不嗦了，孙主任你处理就行。”
“嗯，郑总，你放心，肯定没问题。”说着，孙主任感激的说到：“我小孙子的事情，还是得谢谢你。要不是判断准确，我估计我开台也就是手法复位。原发病解决不了，以后还是得肠套叠。”
说着，孙主任想到如果没有郑仁的话，下次肠套叠依旧无法用空气灌肠给通开。再开刀……肠粘连、肠梗阻，孩子才不到一岁……
他打了一个寒颤，但随后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幻想，便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郑仁笑呵呵的说到：“那你忙着，我再去看看其他患者。”
孙主任点头，已经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要是再多说的话，就有些矫情了。
一路把郑仁送到电梯前，电梯门缓缓关上，孙主任冲着里面的郑仁鞠了一个躬。
“老板，你觉得，像不像向遗体告别？”电梯门关上，苏云习惯性的喷到。
“……”郑仁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白发苍苍的孙主任，虽然水平一般，为人谨小慎微，有些油滑。甚至，可以说是油腻。
但这件事儿上，郑仁能感觉出来他内心深处最为诚挚的谢意。
两人又去看了其他患者，骨科的、妇科的，介入手术栓塞止血治疗，术后恢复的都很快，几乎是立竿见影。
看患者们已经脱离了失血性休克的危重期，监护仪上的数字、系统面板里的诊断都证明患者在渐渐好起来，全身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注1）
转了一大圈，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光是查房，看术后患者就走了小一万步。
把苏云撵回家去休息，苏云却有些担心，问郑仁能不能压得住事儿。
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淡淡的嘲讽，郑仁暗自神伤。
自己也不想啊，谁不愿意躺在床上睡觉睡到自然醒。
希望吧。
郑仁的希望，最后成为了现实。
回去的时候，杨磊已经躺下了。郑仁则在另外一张床和衣而卧。
一觉起来，天色已亮。
……
……
注1：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自己亲手抢救成功的患者，一点点好起来，的确相当于一瓶精力药剂的效果。
561 装，继续装！（盟主无聊打仗加更1）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郑仁听到枕边手机在响。
原来不是睡到自然醒，而是被手机吵醒的。
看外面的天，已经有了亮光，估计六点多了。还好，还好。
郑仁拿起手机，见是孙主任的电话，整个人都立刻精神了。
这种下意识的变化是被吓的，而不是出于对孙主任的尊重。
11个月的孩子，生理结构和成人有区别。恢复期也会有细微的差别，这一点海城市一院完全没有经验。
但当时的情况，急性的肠套叠，完全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送去省城的儿童医院。
毕竟打开腹腔后肠管已经出现缺血的情况，要是再耽误几个小时，怕是真的得截一段肠子了。
忐忑的接起电话，孙主任的声音传出来。
“郑总，我这面有个老乡，考虑急性肠梗阻。一早来找我，已经收入院了。”孙主任道：“我这面的情况你也知道，能不能麻烦郑总帮忙做手术？我怕我……”
哦，原来是这样。
郑仁放下心，身体一软，重新瘫在床上，笑呵呵的说到：“没问题，孙主任，我这就去看。”
说着，挂断了电话。
杨磊那面也醒了，本来一脸紧张的盯着郑仁。他也被弄怕了，连着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谁不希望能安安静静的休息休息。
不过听郑仁的话，应该是普外二科的事儿，杨磊也放松下来。
“郑总，手术的话，要我上去配台么？”杨磊问到。
“不用。”郑仁道：“只是肠梗阻而已，没事。”
杨磊心情微微异样，看着郑仁起来，披上白服走出去，叹了口气。
肠梗阻，在普外科来看，可大可小。
要是经常发作的肠梗阻，打开腹腔，里面粘的一塌糊涂，游离、松解，是相当考验一名普外科医生技巧的。
可是郑仁竟然直接说，只是肠梗阻，还而已。
这得多大的底气。
似乎自己距离以前的小伙伴，越来越远了。杨磊有些迷茫，发了会呆，就起床洗漱准备交班回家了。
郑仁一路来到普外二科，值班的住院总和郑仁认识，同届分来的。他见郑仁过来，连忙招呼道：“郑总，是孙主任找你来的吧。”
“嗯，什么患者？”郑仁问到。
“患者是个65岁男患，因腹痛伴肛门停止排气排便 4 天入院。”普外科的医生向郑仁汇报患者病情。
越说，他的口气就越是有些生硬。
毕竟，都是都是一起分来的，现如今在两人之间已经有了一道深不可见的鸿沟。
要是能一直保持平静，这住院总倒也算是个人物了。
可是不管再如何不高兴，不愿意，该尊重上级医生医嘱，还是要尊重的。
“患者于1天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中上腹疼痛，表现为阵发性绞痛，疼痛剧烈，无法忍受。发作一阵后可自行缓解，同时伴有肛门停止排气排便现象。无恶心呕吐，无腹胀。于当地医院对症治疗后无明显好转，今晨来我院就诊。”住院总说完，看了郑仁一眼，道：“郑总，片子只有腹部ct，你掌一眼？”
“好。”
郑仁也没先去看患者，进了办公室，把患者的片子插到阅片器上，先行阅片。
患者的片子是下面县级医院检查的全腹ct，分辨率比海城市一院的ct略差，但勉强能看。
“下面的报告是肠道术后改变，部分肠管扩张，可见液平，局部肠壁增厚，腹腔广泛脂肪密度增高，腹腔少许积液。”普外二科的住院总说到。
这也是普外科的“毛病”。
讲真，能真的看懂ct片子的医生，不是很多。这里的看懂，是真正的懂，而不是似是而非，或者只看个大概。
很多医生习惯于先看报告，再和自己看到的情况结合判断。
郑仁沉默，专心看片，普外二科住院总的话根本就没听到。
住院总说到一半，也意识到这点，撇了撇嘴，抱着膀站在一边。
过了几分钟，郑仁疑惑，拿出手机。
“富贵儿，来十二楼普外二科。”郑仁道，“找不到的话，让杨磊带你来。”
住院总心里乐开了花。
装，让你装！看不懂片子，开始找外援了吧。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到海城市一院急诊病房的事儿，全院几乎都知道了。
在经历了前期的惊讶后，渐渐地，大家都习以为常。
也没人关心一个外国教授来海城到底干什么，都是看个新鲜。
住院总心里鄙夷，但嘴上没说，脸上的表情依旧温和，挂着淡淡的笑容。
很快，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大步来到普外二科。
“老板，嘎哈呀？”教授进屋就问到。
“富贵儿，来看看这个片子，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郑仁正托着腮，仔细阅片。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凑过来，他没敢挤郑仁，而是用肩膀把普外二科的住院总挤到一边去。
住院总也没敢报怨，只是换了一个位置。
他有些期待郑仁出丑，但患者是自己的患者，要是手术做呲了，自己也得跟着受牵累。
当患者躺在病床上，也许他的亲人希望他死，也许他的孩子希望他死，也许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希望他死，只有他的床位医生希望你能活着至少活着办完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大门。
住院总的心情有些复杂，目光更是复杂。看着郑仁和金发碧眼的教授共同阅片，仿佛穿越了一般。
“老板，这片子有问题。”教授瞄了一眼，道：“这里，这里，这里！”
他伸手，用手指连点了三四个地方，说到。
教授说的，也正是郑仁的疑问所在。
ct平扫，每一个断层间隔时间只有几毫秒。可是在片子上，能看出细微的差异。
这也是郑仁疑惑的地方。
“老板，这旮沓有问题，还是打开看看吧。”教授看了三分钟，说到。
郑仁默然，只是看着患者的片子，没有同意教授的看法，但是也没表示反对。
片子上的异常，给郑仁一种感觉，就像是孕妇怀孕一样，这位65岁的男性患者肚子里孕育了一个生命。
这特么也太天方夜谭了一些。
可是无论郑仁从什么角度去分析、重建，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古怪！
“患者在几号病房？”郑仁决定，还是先看看患者再说。
562 态度闪烁
“这面，郑总。”普外二科住院总带着郑仁去病房，一路介绍，“患者疼痛剧烈，询问病史，家里人对他腹部的疤痕说法不一样。有的说是阑尾炎，有的说是肠梗阻。”
郑仁点头，遇到这种情况，自己一定会小心的。
临床上，比较害怕这种患者和患者家属。有些是故意隐瞒病史，有些是根本记不清楚，但总体上来讲，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对疾病的诊治带来困扰。
进入病房，患者插着胃管，已经做了胃肠减压。
他身体佝偻着，像是一个大虾似得在床上，疼的直哼哼。
郑仁下意识的先看了一眼视野右上方的系统面板，上面的诊断是肠穿孔，肠梗阻。
穿孔了？郑仁怔了一下。
按说肠道穿孔后患者会有剧烈的腹膜炎表现，倒也符合他的体征。只是肠梗阻这个病情演化到肠穿孔，肠道怕是坏死，要截肠子了。
郑仁瞬间紧张起来，对于患者的评级已经从b级提升到s级。
刻不容缓！
“递手术单，准备手术。”郑仁马上说到，随后来到患者身边，让他尽量躺平，开始查体。
普外二科的住院总怔了一下，他不理解为什么郑仁的态度瞬间发生了改变。
一股老牌大主任的气势在郑仁身上升起，那是一股多年临床，成功手术、抢救积累下来的自信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他怔了一下，随即跑去提交手术单。
“郑总，术式……”
“剖腹探查！”郑仁一边查体，一边说到。
教授站在郑仁身边，皱眉看着他查体。
家属对在海城市一院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都很惊讶，全部沉默，看着郑仁。
简单查体，患者已经有板状腹的体征。这证明系统给出来的诊断是对的，肠道穿孔，这个诊断是没跑了。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肠道坏死的情况。
“家属，知道患者情况的，跟我来。”郑仁道。
几名家属面面相觑，最后站出来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跟着郑仁出了门。
只迟疑了几秒钟，郑仁那面已经快步走了很远。
他们两个一路小跑，来到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见郑仁坐在电脑前，教授站在身后，两人都楞了一下。
“你们坐。”郑仁道：“先简单说说患者的情况，手术签字，等孟总跟你们说。”
“哦。”两名患者家属都感到了一股子紧张的气氛，恍惚的点了点头。
“患者现在的情况紧急，暂时诊断为肠穿孔，肠梗阻。”郑仁道：“这种病，很可能导致患者死亡，一会孟总还要找你们签病危。我看患者腹部有一道手术刀口，从前做过什么手术？”
郑仁的眼睛死死盯着两名家属，观察他们的微表情。
两名家属的脸上露出僵硬、尴尬的表情。但他们两个同时保持沉默，谁都没说话。
郑仁心里叹了口气，遇到这样的家属，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这对手术极为重要，希望你们说实话。”郑仁把语气加重了几分。
“……”两名患者家属又对视了一眼，郑仁的语气森然，让他们觉出了一丝不对。
“呃……那是三年前，也是这病，在我们县城做的剖腹探查。”一个患者家属犹犹豫豫的说到。
“术后的诊断呢？”郑仁步步紧逼。
剖腹探查，只是开始，最重要的是下一句话，是剖腹探查的结果。
郑仁的语气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严厉，小刀子一样。
他不想给患者家属思考的时间，只想知道当时的事情真相。
可是，郑仁还是失望了。
他积累的与患者家属沟通、交流的经验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而且家属的态度明显动摇了一下，却在最后又沉默下去。
郑仁真是没办法了。
做手术？患者家里这面古古怪怪的情绪，像是一枚地雷般横在路上。一脚踩上去，有可能粉身碎骨。
可是不做手术？
患者必死无疑。
肠穿孔，消化液渗出，在腹腔里……郑仁摇了摇头，不愿去想这些事情。
“大夫……”一名家属小声说到：“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
郑仁确定，患者家属在撒谎，因为他的眼神闪烁，躲避自己的目光。
虽说如此，但家里人看着老实巴交的，也不像是要故意闹事的那种人。
郑仁犹豫了一下，马上下决心，说道：“患者病情极重，状态不好，手术风险大。你们能签字么？”
“能，能。”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连连鞠躬，“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爸，求求你。”
郑仁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一定是的。
家属的表情和行为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意图，这……
“郑总，手术单提交了。麻师在看患者，这面……”孟总急匆匆的跑回来，和郑仁说到。
“按照剖腹探查交代。”郑仁和孟总交代了一句后，转过来看着两名患者家属，道：“手术，具体的术式要术中决定。到时候遇到什么情况，我会下台和你们说。”
“好，好。”两人说到。
郑仁想了想，拿起电话，打给苏云。
“普外科，一台剖腹探查。”
“嗯，具体上手术再说。我先推着患者上去了。”
“对，大外手术室。”
郑仁说完，挂了电话，快步走向病房。
因为时间还早，没到正常上班的时间，只有值班医生和住院总在。
郑仁和普外二科住院总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判断，便直接去找孙主任。
这事儿，郑仁留了个心眼。
患者家属的情况很复杂，郑仁也判断不出来他们的意图。
手术可以做，但是正常的规避风险的动作还是要有的。
怎么规避？
自然是拉着孙主任上台。
患者是来找他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孙主任那也能抗一道。而自己，只算是台上会诊的医生，责任轻了无数倍。
无论孙主任怎么不想上这台手术，郑仁还是很坚决的把他拉了上去。
开玩笑，能帮忙做手术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一个大主任这么点担当都没有么？
563 到底是什么？
住院总带着患者上台，孙主任一脸不情愿的被郑仁拉了上去。
孙主任虽然不愿意上，但是这事儿怎么说都说不出道理来。最后，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郑总，我上，我上还不行么。”孙主任最后唉声叹气的说到：“郑总，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上去也没心思啊，要不然也不会找你。”
“孙主任，说实话吧，患者那面我判断不出来家里的意思。”郑仁坦荡说到：“拉你上来，你也不用做，刷手换衣服，上台站着就行。”
“……”孙主任先怔了一下，随即怒道，“搞什么搞！我去问他们。”
说着，他急匆匆的跑出更衣室。
郑仁倒不怕他真的跑了。
其实拉着孙主任上来站台，也只是站台。毕竟患者是普外二科的患者，出了事儿孙主任也好不到哪去。
郑仁抓紧时间换衣服，刚要进手术室，苏云急匆匆的跑进来。
急诊手术，向来都是用跑的。
“老板，什么手术？”苏云没问为什么给普外二科患者做手术，而是先问什么病，做什么手术。
这是一种本能。
“说不好，我判断不出来病因。”郑仁坦诚。
苏云惊讶的看着郑仁，眼睛里无数的疑问。
不明病因，剖腹探查，这种手术经常见。可是在郑仁身上，可就少见了。
连p-j综合征都能诊断，还真的有他看不明白的病？
苏云只是一愣，随即恍然。
郑仁也不是神，无数次的事件留给自己一个很不好印象郑仁无所不能。
这是错的！
没那个医生是神，也没有哪位医生全知全能。
“片子呢？”苏云一边麻利的换衣服，一边问到。
“老总拿到手术室里去了。”郑仁见苏云已经来了，干脆等他换好衣服一起进去，“看片子和查体，只能判断出来是肠穿孔。”
“嗯？”苏云诧异，“不是有诊断了么？”
“只是初步诊断，片子上还有疑问。”郑仁皱眉，道：“我总觉得片子显示，腹腔里的炎性包裹会动。”
“会动？”苏云神色一动，问到：“老板，你见过多少下体异物的患者？”
“很少，酒瓶子、洗发水瓶子见过几例。”郑仁回答道，他觉得苏云似乎猜测到了什么。
“算了，术中看吧。”苏云道：“你就是太老实……”
郑仁心中一动，忽然更衣室的门打开，随后“砰”的一声，被关上。
孙主任气呼呼的走了进来。
“孙主任？”郑仁不解。
“郑总，你判断的对，的确有问题。”孙主任阴沉着脸，道：“患者上次剖腹探查，最后取出一条鳝鱼。”
“……”郑仁无语。
苏云一脸我早就猜到是这样的表情。
“郑总，我真不知道。”孙主任有些歉意，“家里不好意思说，连我都没告诉。其实也是人托人，不是我什么亲戚。”
郑仁轻轻点了点头。
“术中小心点，我看片子，感觉那条鳝鱼还活着。”郑仁道：“如果这次也是的话。”
苏云这回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起来。
大家想的，都是术中副损伤。
天知道这种患者是不是有艾滋、梅毒之类的疾病。因为患者病情重，所以根本没有时间等化验检查出来。
除了被手术刀划伤，现在还要更小心另外一种可能。
三人脸色阴沉，快步赶到术间。
麻醉师正在给患者做全麻，郑仁和苏云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转身去刷手。
病人麻醉成功后取平卧位，苏云常规消毒、铺置无菌巾。郑仁穿好衣服，站在阅片器前，继续看片子，做功课。
他脑海里不断设想着各种异常情况。
这种手术，难不难且先不说。光是各种异常情况，就让郑仁感到极为疲惫。
甚至有一个瞬间，郑仁都想到打开患者腹腔后，会有无数森森尖牙从腹腔里冒出来……
而且不光是手术有难度，孔主任是上午的飞机，郑仁还想去送送他。
叹了口气，做吧，硬着头皮也得做。
“老板，我穿衣服了。”苏云铺好第一层无菌单后，和郑仁说到，然后去把手二次消毒，穿无菌衣。
郑仁站到术者的位置上，无影灯的灯光格外刺眼，白花花的让他心情压抑。
一伸手，手里是空的。
这里是大外手术室，不是急诊手术室……郑仁心里更是空落落的难受。
“碘伏，干纱布。”郑仁道。
器械护士把夹着碘伏纱布的止血钳子拍在郑仁手里，又放了两块干纱布在患者腿侧。
消毒，用干纱布擦干碘伏，郑仁伸手，“刀。”
一柄手术刀拍在郑仁手心里。
郑仁取腹正中切口，自脐上约 8至脐下共约cm，切开皮肤逐层入腹。
这个切口，是顺着原来的切口顺着切下来的。切开后，郑仁没有着急钝性分离，而是开始切除原疤痕组织，用电凝止血。
原来的手术切口很长，郑仁光是切除疤痕组织就用了小十分钟的时间。
这里不切不行，要是不切除的话，术后缝合会很难愈合。
切掉原有疤痕后，郑仁开始钝性分离肌肉组织，逐层进入腹腔。
腹膜保护后，打开腹膜。
孙主任也刷手上台了，但是他没站住助手的位置，而是很自然的把这个位置让给了苏云。
“老板，小心点。”进入腹腔的时候，苏云提醒道。
“嗯。”郑仁点头。
随后，郑仁打开腹膜，探查腹腔。
患者的腹腔里面黏连明显，粘的一塌糊涂。所有肠管都粘连在一起，满满的一坨。
郑仁看着患者腹腔，长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最难的那种肠粘连、肠梗阻。手术的难度，直逼天际。
习惯性的一伸手，手里是空的。
郑仁再次想起来，这是今天第二次犯这种错误了。
“钝剪刀，止血钳。”郑仁看着一坨肠道，小声说到。
“啥？”器械护士没听清，大声问到。
“……”郑仁觉得好累，身心俱疲。
“钝剪刀，止血钳！”苏云提高音量说到，随后笑道：“老板，你这是不是特别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