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疯了(盟主安安静静等待你的到来加更1)
崔鹤鸣拼命的工作着。
市场竞争很激烈,压力越来越大。像是他这种小型公司,做软件服务业的,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要是能做出一款爆款软件,然后公司整体被巨无霸给收购,那就好了。
每次崔鹤鸣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一个白日梦。
小公司,不像是大公司那么机构臃肿,但崔鹤鸣这个名义上的经理、老总也扑在第一线,享受着九九六。
真要是九九六,那就好了。
崔鹤鸣这已经是第三天没回家,累了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一觉。与他一起工作的,还有其他的六名员工。
作为经理,他有一个十几平米的独立办公室,其他员工在外面工作。
办公室里弥散着一股子“焦糊”的味道,那是用脑过度后的副产物。
所有人的脾气都不知不觉开始火爆起来,或许是因为工作压力,或是因为不断熬夜。
公司的咖啡机已经没人用了,毕竟磨咖啡也是需要时间的。
速溶咖啡以及提神醒脑的维生素功能饮料成为了这几天的主题,大家都不顾一切的用这些东西添加能量,维系着自己不要睡死过去。
客户不知道自己需要,那就创造需要,这是崔鹤鸣的想法。
提出一个概念是容易的,但真要落实下去,就变得极难。
加班加点的干吧,能有份挣钱的工作,支撑着在一线城市活下去就已经不容易了。
崔鹤鸣冲了一杯咖啡,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右手滑动鼠标,左手端起咖啡杯就喝了一口。
他忘记了咖啡是刚冲好的,水很烫。只喝了半口,就差点把咖啡吐到电脑屏幕上。
崔鹤鸣习惯性的用手揪着自己的耳朵,似乎这样能缓解轻度烫伤所带来的疼痛感。
而他被烫了一下后也似乎精神了点,顺手拿起身边的维生素功能饮料打开喝了一大口。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饮料真的有用,崔鹤鸣觉得自己重新充满了能量,又开始全力以赴的努力工作。
猛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很快,便有砰砰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以及女人的尖叫声传来。
崔鹤鸣怔了一下。
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加上本身血压就偏高,让他的神经反射都慢了几拍。
缓了几秒钟,崔鹤鸣才发觉外面传来的嘶吼声应该是一个叫做周强的员工。
他很能干,精力充沛,很少休息,是崔鹤鸣的得力干将。
这是怎么了?崔鹤鸣有些不解,带着满满的担心、焦虑打开门。
刚走出去,一个文件夹“啪”的一声砸在他的头上。
这下子崔鹤鸣怒了。
“搞什么搞!”崔鹤鸣吼道。
周强双眼通红,满满的血丝,透着一股子病态的疯狂,顺手拿起各种文件,往周围的同事身上摔去。
暴躁到了极点,像是一只困兽一样,在拼尽全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抓住他!”崔鹤鸣觉得自己的血压“呼”的一下子升了起来,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半年前在912做了主动脉弓置换手术后,他就怕出现类似的问题。
赵总叮嘱过自己,一定要控制血压,如果再犯病,可没那么好的运气遇到郑老板。
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胸口,但眼前周强“发疯”,让崔鹤鸣的血压始终无法控制。
经过一番“搏斗”,周强终于喘着粗气被控制住。
“崔总,怎么办?”一名员工问到。
“还能怎么办,打120!”崔鹤鸣靠在墙上,他真怕自己的主动脉或是其他别的血管因为血压升高再次撕裂。
周强被按住,手脚不停的抽搐这,嘴里喘着粗气,估计现在在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周强的样子,崔鹤鸣高度怀疑他精神已经崩了。真特么的!希望别闹出什么精神病才好。
虽然过劳会死,可是不过劳就会被饿死,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如果要形容的话,崔鹤鸣觉得孤立无援四个字足以概括自己现在处境。
看着一片混乱的办公室,看着因为连续熬夜变的极度憔悴的员工,崔鹤鸣知道自己肯定比他们更惨。
没办法,先去医院看看吧,他尽量不去想那些让自己血压升高的事情。
很快,120急救车开来,医生护士把周强用担架固定、抬走。
崔鹤鸣坐在地上,舒缓着精神,尽量控制血压不让自己崩溃。
周强是怎么了?崔鹤鸣觉得自己稍微好点后,开始回忆这个问题。
其实答案就在他的心里,工作压力太大,周强的精神已经崩了。
最近有关于过劳死的新闻越来越多。
崔鹤鸣有一个同学,在羊城拼命工作,养了四处房产。他准备付清贷款后,就可以以租房作为收入,然后退休,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三十五岁的他终于还是没熬过去生活的压力,一次突发心梗,带走了他所有的梦想与现实。(注1)
只留下怀孕九个月的老婆和六岁的孩子。
这些记忆碎片像是魔咒一样出现在崔鹤鸣的脑海里,似乎有关联,又像是没有关联。
是自己的血压已经要崩溃了么?崔鹤鸣隐约感觉自己有些胸疼。
他看了一眼,其他员工都去送周强去医院了。
挣扎着站起来,他回到沙发上休息了两分钟,然后开始测量血压。
袖带充气,压力增大。
崔鹤鸣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是在飞机上,身边有一个让自己有无限安全感的人在安慰着自己。
没事,放轻松,到了帝都就能解决问题。
血压正常,崔鹤鸣长出了一口气。
但周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拨通一名员工的电话。
问明送去的医院是912后,崔鹤鸣找到郑仁的电话拨打出去。
“郑总。”
“我有个员工发疯了,正在送到912急诊科。”
“麻烦您了,我这面胸口有些闷……不不,血压正常,我没事。我很快就赶过去,麻烦您帮我看一眼。”
挂断了电话,崔鹤鸣觉得生活真的太难了。
老家的同学看着自己风光,在帝都已经打拼出来一片天。可是自己的难处有谁又会知道!
安安静静的躺了几分钟,崔鹤鸣缓缓坐起来。他不敢让自己的动作太剧烈,真要是死在这里……
他不想死,没人真的想死。
……
……
注1:2周前,朋友的朋友,就这么去世了。
默……
诸位书友大人注意身体,少修仙熬夜,压力别太大。每天凌晨更新,是为了大家清晨起床,懒床的时候有点事儿做,能开开心心开始新的一天。
活着都不容易,注意身体。
1994 狂暴的肾功能衰竭(月票62000加更×124)
“郑老板,您能讲讲您的思路么?”回来的路上,林渊追问道。
“你刚回来,在美国也没接触过临床,对患者与患者家属的心理还不了解。”郑仁淡淡的说到:“抓紧时间去换衣服,穿着隔离服在医院里晃,像什么话。”
林渊憋气,自己低声下气的询问,怎么就换来一个对患者、患者家属的心理还不了解。
这是对自己的鄙视!
只是……虽然已经是五月份了,今儿阴天,风还有点大,穿着隔离服在外面晃悠,的确是有点冷。
郑老板还真是没有绅士风度,难道这时候不应该把他的白服脱下来给自己披上么?
林渊心里唠叨着,但就像是苏云说的那样,不管想什么,最后真的只剩下两个字算了。
算了,自己抓紧回去换衣服吧。
指着郑老板,怕是从春天到冬天,他都不会注意到要把自己的白服脱下来给自己披上。
似乎能被他注意到的,只有手术室的那个器械护士。
林渊一路快走,马尾一摇一摇的,郑仁却视而不见,脑子里不知道琢磨什么事情。
回到介入科,见苏云坐在椅子上,正在玩手机。而常悦正在写病历,忙的一塌糊涂,也不见苏云有想上去搭把手的想法。
“今儿怎么样?”郑仁问到。
“还那样呗,这活儿等宁叔回来,我肯定不干了。”苏云抱怨道:“严师傅的儿子派来的是专业的律师和商业谈判团队,我这两天恶补了很多,才能跟得上人家的节奏。”
“哦,难怪这么早就回来了。”
“拍桌子说不干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我就不信了,他们那种粗劣的技术还真能推销出去。”苏云吹了口气,额前黑发飘呀飘的。
郑仁笑了笑,知道苏云这是拼命压价的节奏。
嫌货的才是买货的。
“怎么不帮常悦写病历?”
“真是资本家啊,我的活还不够多么?”苏云唠叨着,“我平时也不写病历,你就不怕出错?我跟你讲,我的临床思路可和常悦不一样。病历写的再好有什么用,还得不出事儿是真的。”
郑仁耸了耸肩。
“你干什么去了?”
“全院会诊,毛处长怀疑是假性甲状旁腺功能减退症。”
“啧啧。”苏云也惊叹。
最近毛处长气运可不怎么好,离她远一点还是有好处的。
【快写一首情歌,雅俗……】
郑仁刚想给谢伊人发条微信,恰好有电话打进来。
他看上面备注的名字,怔了一下,随即接起电话。
说了几句,挂断后苏云问到:“崔鹤鸣?”
“嗯,说是有个员工忽然疯了。”
“扯淡,是他这个资本家压榨员工压的太狠了吧。”苏云鄙夷的说到:“老板,你也轻着点,我觉得常悦要崩。”
“就这么点活,你说我会崩?”常悦扶了扶眼睛,转头看苏云。
“我这不是给你鸣不平么,新来的也不写病历。”苏云道。
“她每天来的很早,估计五点多就到了。”常悦道:“病历书写有点问题,但教过的很快就改正,不再犯同样的毛病。”
苏云无语,跟着郑仁走了出去。
“老板,宁叔这几天的飞机回来。”走出办公室,苏云告诉了郑仁这么一个噩耗。
郑仁脚步踉跄了一下。
“你的想法不对,要把这种事情当做是讨好老丈人的一个天赐良机。”苏云笑道。
郑仁木然往前走,像是根本没听到苏云在说什么。
“说点你开心的,崔鹤鸣人呢?”
“说是缓一会,他血压不稳。”郑仁道。
“那货压力怎么就这么大。”
“成年人的字典里就没有容易二字。”
“老板,你说的字典是哪个?找来给我看看呗,这么奇葩的字典不看一眼心里不舒服。”苏云抓到一个破绽,换了角度直接开喷。
郑仁没搭理他,大步来到急诊科。
“老板,新来的表现怎么样?”苏云一边走一边问到。
“手术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但比一般人强。”郑仁道:“诊断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缺点就是话太多,水平略差,懒得跟她解释。”
苏云笑了笑,一猜就是这样。
来到急诊科,120急救车还没回来,周立涛紧张的站在大厅里等待着。
估计他心里面在祈祷着千万别是什么重症急诊。
“周总!”苏云远远的打了一个招呼。
“郑老板,云哥儿,你们来了!”周立涛见郑仁和苏云来了,似乎放松了一些。
“别紧张么。”苏云道,“在急诊科就这样,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习惯吧。”
“早都习惯了,就是放松不下来。”周立涛苦笑。
“120打电话了么?”郑仁问到。
“没有。”
这下子郑仁放心了。
一般遇到极重的患者,120车都会马上打电话通知科里面先做好准备工作。
没打电话,意味着病情可控。
和周立涛闲聊了几句,听到急救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
几人很有默契的中断了话题,来到急诊抢救通道口,等待120急救车。
患者推下来,郑仁看见系统面板中等红色,上面的诊断却出乎意料急性肾功能衰竭!
还以为是什么精神类的疾病,没想到是肾衰。
患者躁动的厉害,即便有担架的绑手带束缚着,他还是奋力挣扎,仿佛身体里有无尽的洪荒之力要倾泻出来一般。
郑仁先看了一眼绑手带的位置,没有缺血的表现。
这是一个细节,有的时候绑手带太紧,导致局部缺血,要是没注意到的话有可能会出现其他恶性并发症。
最严重的,可能导致截肢以及败血症。
细节中的确是有魔鬼的,只有经历过才会都知道。
这就是所谓丰富的临床经验。
进了急诊抢救室,先连接心电监护,监测生命体征。
屏幕上显示的数值还算是稳定,周立涛看了一眼后开始查体。
神经反射正常,各种检查几乎没有阳性表现。
他嘱咐护士采血,准备先留院观察。
“都检查什么?”郑仁忽然问到。
“血常规,离子,血糖、肾功。”周立涛道。
只是最常规的检查,他不认为有什么特殊的。
1995 没有容易二字(月票62500加更×125)
郑仁点了点头,周立涛的急诊判断还是相当准确的。
身体里的电解质紊乱,有可能出现昏迷、抽搐等并发症。同时肾功能会有可能出现异常,这些都不用叮嘱他。
那就等化验回报就可以了。
郑仁转身走出急诊抢救室。
来到大厅里,他看见开车随着120急救车来的几个男男女女系统面板都是红色。他们没精打采、眼圈乌黑的站在墙边。
这群人似乎很紧张,只是表情木讷,自己穿着白服走出来的第一时间竟然没问询问自己患者情况怎样。
“你们是患者的……”郑仁问到。
“呃,大夫,我们是周强的同事。”一个年轻男人似乎神志清醒一点,顿了不到两秒钟,回答道。
“怎么你们看着这么累。”郑仁问到。
“加班,赶一个……”说着,小伙子打了一个哈气,随即才想起来问到:“大夫,周……患者没什么事儿吧。”
“现在还不知道,要看化验结果回报。”郑仁说了一句囫囵话。
不过眼前这些人对仪器多少都有些了解,已经看见心电监护上的数值。
虽然并不懂医学,但简单的生命体征还是都知道的。
所以他们也不是很紧张。
此时,只有郑仁是最紧张的。
“他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情况的?”郑仁继续询问到。
“半个小时前。”另外一人没精打采的说到:“正干活呢,老周忽然发疯。他拿着水杯砸我,幸好我躲开了。”
“嗯?”
“大夫,要不是我躲开了,现在送来的就是我。”那人也打了一个哈气,“我都没注意,身体自己的反应,现在想想还后怕。”
精神症状?
郑仁一下子上心了。
不单纯是急性肾功能衰竭,而是有精神症状,还有暴力倾向。
“嗯,后来没什么好砸的,就开始摔文件。弄的乱七八糟,回去还得收拾。我不行了,坐着睡会,有信儿了叫我一声。”
一个女同事身体软塌塌的,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来到旁边的红椅子上坐下就睡着了。一个同事拉了她一下,被她把手甩开,一脸的不耐烦。
世界上已经没人任何存在能阻止她走向红色的硬塑椅子。
郑仁没问几句,患者的几名同事都精疲力竭的昏昏欲睡,根本问不出什么病史出来。而且每个人都很烦躁,要是继续勉强问下去的话,郑仁怀疑他们也会砸东西。
看他们坐着直接睡觉,而且几乎是秒睡,郑仁叹了口气。
“我去,现在福报都这么厉害了么?”苏云看着这帮同事,惊讶的问到。
郑仁看了一眼患者,他挣扎的也弱了很多,而且……开始打呼噜了。
这是也睡着了。
怎么搞的比住院总都累?郑仁有些不理解。
“老板,我觉得你说的对,那本字典是存在的。”苏云笑呵呵的说到,没看到他有一点认为郑仁说的对的样子。
郑仁摇了摇头,开始给崔鹤鸣打电话。
“老崔人呢?”
“快到了。”郑仁看了一眼见缝插针,睡的七扭八歪的几个人,也有些无奈。
这是自己第一次遇到问病史把人给问睡着了的情况。
很快,崔鹤鸣来到急诊科。
郑仁先看了一眼,他的系统面板也是发红。但只有一个原发性高血压3级的诊断,没有并发夹层之类要命的病。
人没事就好,郑仁招了招手。
“郑总,郑总,人没事吧。”崔鹤鸣焦急的问到。
“现在看暂时没事。”郑仁依旧说的是含含糊糊的囫囵话,他随即问到:“老崔,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正在干活呢,就听到外面开始闹起来。出去看看,结果我脑袋被文件夹砸了一下……”
郑仁这回是真没办法了,崔鹤鸣说话颠三倒四的,看样子状态也不是很好。
“老崔,你这太拼了吧。”苏云道:“小心有命挣,没命花。”
“苏医生,不拼命别说花了,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崔鹤鸣苦笑道:“这不是接了一个大活,要是能按时拿下来,最起码一年之内就不用愁了。”
说着不用愁了,但崔鹤鸣的脸庞上写满了焦虑二字。
他瞥见坐在硬塑的椅子上横七竖八睡的正香的几名员工,眼看着精神越来越蔫,竟然要站着睡着。
“老崔!”郑仁连忙叫他。
这要是崔鹤鸣也睡着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不好办了。
患者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这么年轻,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郑仁怀疑和用药有关系。
一定要找到源头,才能对症用药。
要不然只是对肾衰进行治疗的话……大部分情况倒也没事,可郑仁担心会有其他变化。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话说的真心没错。
吃了药死的老鼠药的那个女孩儿,爆发性的出血现在回想起来还让郑仁心有余悸。
虽然她已经安然出院,但谁敢保证眼前这位就没事呢。
崔鹤鸣略清醒了一点,但只是一点点。
他勉强睁开眼睛,很烦躁的看了郑仁一眼,满满的起床气。
“老崔,患者之前有什么病么?”郑仁抓紧时间问到。
“没病,身体结实着呢。”崔鹤鸣道:“我病了之后,多亏他的坚持,公司才能正常运转下去。这次估计是压力太大,情绪崩溃了吧。”
情绪么?可不一定,郑仁心里想到。
“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这些他都有么?每天有没有口服什么药物?”郑仁继续问道。
“没有……吧。”崔鹤鸣努力回忆,也没想起来周强平时吃什么药。
三十出头而已,大不了有点脂肪肝之类的病,很少会有大病。不过想到这里,崔鹤鸣想起自己的那个同学,深深的叹了口气。
“怎么?”郑仁见他情绪不对,也不敢深揪,只是随口问到。
崔鹤鸣讲了一下自己在羊城的同学发生的事情,有些悲伤。
但再如何悲伤,还是难以抵挡无尽的疲倦像是潮水一般一波一波的袭来。
之前担心周强安危,生怕人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身体里分泌了大量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
此刻看周强生命体征平稳,人也睡了,崔鹤鸣觉得安稳了一些。
身体里的激素水平褪去,崔鹤鸣再也撑不住了。累积多少天的疲倦,把他整个人给压垮。
看着他眼皮打架,明显也撑不住,郑仁叹了口气。
1996 名侦探·苏云
“老崔,你先别睡。”郑仁连忙说道,“还有几件事儿问问你。”
“有啥好问的。”崔鹤鸣打了一个哈气,略显不耐烦的说道。
苏云眉毛一扬,刚要说话,见郑仁微微摇了摇头,愣了一下。
“老崔,你公司在哪?地址发给我,钥匙给我。对了,公司没什么怕丢的吧。”郑仁问道。
“没啥,真正值钱的东西估计你们也看不懂。”崔鹤鸣还是忍耐住心里的烦躁,把郑仁需要的地址和钥匙交给郑仁。
看着他晃晃荡荡的找个地儿睡觉,郑仁也是很无语的。
“老板,你怀疑是暴躁之类的情绪问题?”苏云小声问道。
“嗯。”郑仁点头,“很严重,从前他不这样。现在虽然忍着,但偶尔还是会流露出来一些烦躁,或许还有暴力倾向。”
“……”苏云沉默,盯着崔鹤鸣等人看。
“郑老板!”这面郑仁和苏云再琢磨着情况,林渊在走廊那面走了过来。
背着光,看不清脸,只有马尾一甩一甩的,如此清晰。
“这货怎么还跟屁虫一样跟着。”苏云无奈,“不知道回去写病历么?”
“正好,你们俩去崔鹤鸣的公司看一眼。”郑仁道。
“你的意思……好吧,那我去看看。”苏云道,“要两个人,是从进门开始全程录像吧。”
“嗯,尽量别翻动人家的东西。”郑仁道,“小心点,虽然关系不错,但谁知道老崔手下的人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苏云吹了口气,这事儿做的跟做贼一样,真是很喜欢!
“喂,你开车了么?”苏云招手问道。
“开了,有事儿?”林渊好奇的问道。
“走啦,咱俩去开工。”苏云道。
“干嘛去?我是来看有精神症状的患者的。”林渊没搭理苏云,而是来到郑仁身边,“郑老板,压力太大容易导致精神症状,这一点在最近的……”
“跟你说话你怎么像是没长耳朵一样。”苏云鄙夷的说道:“你说的那些,老板能不知道?别扯淡了,患者有其他问题。”
林渊怔了一下,怎么还扯到其他问题上了?
“老板,你看我说的对吧。”苏云怼道,“这帮回来的家伙,就没一个听话的。”
“那也得给我个理由啊,你说走就走?”林渊瞪了苏云一眼。
“路上跟你说,这面急。”苏云道:“你看患者生命体征平稳,不找到问题所在,怎么用药。”
林渊疑惑的看郑仁,见他点了点头,只好无奈的跟苏云走。
“你开的什么车?”
“polo。”
“你这大长腿能放下?我以为你开拖拉机来的。”
两人越走越远,转弯,身影消失。
“郑老板,检查报告回来了。”周立涛拿着化验单道:“尿素氮和肌酐都高。”
“嗯,应该能诊断急性肾功能衰竭。”郑仁道,“准备收到肾内科,让他们完善相关检查,要是能做肾穿刺活检是最好的。”
“好!”周立涛对郑老板的医嘱没什么质疑,马上应了一声。
急性肾功能衰竭,发现的早的话是可逆的,经过一段时间的透析也就好了,不会给患者造成过多的损伤。
但郑仁要知道的不是这些,而是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肾衰竭。
要是找不到诱因,稀里糊涂的治疗,出院,再犯……几次三番下来,人就废了。
真要是肾功能废掉,要么考虑换肾,要么就离不开医院的透析机器。
“郑老板,我考虑是药物性导致的肾功能衰竭。”周立涛很严肃的说道,“刚刚我看您在问病史,有什么发现么?”
“初步考虑不是药物性的,苏云已经去患者所在的公司看看情况,一会再说。”郑仁道。
周立涛看着已经坐着就睡着的诸多患者同事,不禁苦笑。
“郑老板,您怀疑是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引起肾衰竭的诱因可能是药物或是食物,这是最常见的。”郑仁道:“先把患者送肾内科透析。”
周立涛马上开始忙起来。
其实在急诊科的工作,能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
发现患者有肾功能衰竭,送去肾内科进行透析,剩下的归住院部的医生接手,再进行详细的检查。
只是郑老板在,想要探知究竟,周立涛也没理由拦着。对于郑老板的信任,已经是发自内心的。
郑仁在走廊里晃悠,等苏云到位置。
有了初步诊断后,急诊科的速度是很快的,送患者去肾内科,也不用周立涛跟着跑一趟。
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并不担心路上会有什么事儿。
不到十分钟,周立涛忙完,带着郑仁来到自己的值班室。
“郑老板,您认识这个患者家属?”周立涛直到现在静下来才想到这些细节。
“嗯。”郑仁点头,“海城的老乡,他母亲牙疼,我给做了一次诊断。后来我第一次来帝都的时候,遇到他在飞机上主动脉夹层破裂。”
周立涛很是感慨,这事儿他知道。主动脉夹层破裂,郑老板在飞机上遇到,还呼叫了支援。
不说水平怎么样,光是这份责任心,就足以让人敬佩的了。
那面迟迟不回信,郑仁也不着急。帝都的堵车,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120急救车有人给让路,不是说所有人都会让路,最起码99%的人会尽可能的让急救车快点、再快点。
私家车,可就没这么快了。
他不咸不淡的和周立涛闲聊着,又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手机微信视频的声音才响起来。
郑仁拿出手机,点开视频通话,见苏云很臭屁的拿着钥匙,“好了没,老板怎么这么慢。”
“背后说人坏话是不好的。”郑仁点开视频后说道。
“现在,让名侦探苏云为你揭开隐藏在迷雾后的事实真相!”苏云吹了口气,额前黑发飘呀飘的。
郑仁平时也经常看苏云这么做,可是在手机视频里看到,觉得真是很让人不舒服。这都什么毛病,看着简直太臭屁了。
不过苏云没耽搁时间,事情的轻重缓解他还是知道的。
说完,苏云便转身用钥匙打开门。
1997 最强大的装逼方式
“屋子里弥散着臭脚丫子味儿,还有汗臭。”苏云说道:“老板,你可以考虑一下二氧化硫中毒的可能性。”
这货的话真多,郑仁看着视频心里想到。
不过苏云的动作很快,进门后,微微停顿,便走向一个角落。
可是视频的画面却离开苏云,转向另外一面。
“喂,你照什么呢!”苏云的声音在视频里传出来。
“这面是他们的工作台和抽屉,应该先看有没有什么口服药物。”林渊说道。
“答案已经有了,不用看。”苏云道。
周立涛凑在郑仁身边,有些迷茫。
听视频里的声音,云哥儿怎么和那个长腿美女吵起来了?
“林渊,看苏云那面。”郑仁沉声说道。
画面犹豫了一下,随后从办公桌挪到苏云的角度。
苏云站在一个垃圾桶旁,冲林渊招手,“你过来。”
“郑老板,是垃圾桶里能发现吃过药物的药盒么?”周立涛问道。
“不是,应该是别的。”郑仁专心致志的看着画面。
随着林渊走近,垃圾桶里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一大堆的易拉罐、纸巾、还有速溶咖啡的袋子。
“好,大概知道了。”郑仁道,“你们出来吧。”
“咖啡?咖啡因?”林渊问道。
“还不算太笨,走啦!”苏云的微笑说道:“老板,用数一下么?”
“没意义,垃圾桶是会倒的。”郑仁道:“我去问一下崔鹤鸣就知道了。”
“好咧。”苏云笑呵呵的走到镜头前,随后走出屋子。
郑仁也不犹豫,直接挂断了视频通信。
“郑老板,是咖啡因摄取过量?”周立涛按照视频里的话进行判断。
看情形应该没错,只是这个诊断他并不是很有信心。
“咖啡因通过拮抗腺苷2a受体、增强中枢神经系统多巴胺能活性发挥兴奋效应。过量摄取,肯定有问题。”郑仁很肯定的说到。
“患者的肾功能衰竭是喝咖啡喝出来的?”周立涛还是有些疑惑。
“咖啡和功能饮料都有类似的副作用。”郑仁道:“摄取过量,喝水都会出现水中毒,就别说咖啡因了。”
周立涛想了想患者的肾功单子,虽然不敢质疑郑老板的诊断,却也不是很相信。
这得喝多少咖啡和维生素功能饮料才能导致肾功能衰竭。
“我去肾内看一眼,你忙吧周总。”郑仁站起来笑呵呵的说道。
“郑老板,别介,您给我讲讲为什么会出现肾衰好么?”
“基于icd-10,本病例满足f15.00诊断标准,即使用其它兴奋药物包括咖啡因所致的精神和行为障碍。dsm-5提到了4种咖啡因相关综合征,之前的患者满足咖啡因所致其他综合征的诊断标准。”
“我先去和肾内科说说情况,回来再解释。”郑仁笑了笑,匆匆离去。
周立涛来不及细想,趁着还有记忆的时候,抓紧时间把郑老板的话给记下来。
写完后,周立涛长出了一口气。这些根本不是人话的东西要记下来,难度也是相当大的。
icd-10中的icd是国际疾病分类的英文缩写,10的意思是第十版。
周立涛哪记得icd-10的f15.00诊断标准是什么。
这种事情要去找医院信息科,问负责创建收费词条的人。即便是找到他们,估计也要查找资料才能明确。
郑老板说的,就不是人话,连周立涛这种久经考验的急诊科住院总都听不懂。
与其说是医疗诊断,还不如说郑老板刚刚说的话类似于一种高深的江湖黑话。
他看着记录郑老板说话的纸苦笑。
算了,郑老板说了要回来详细说一下,自己就别再去找f15.00诊断标准到底是什么了。
这种……一般的教科书上都没有。
想到这,周立涛苦笑了下。写着这种东西的书籍,应该不是教科书,而算是工具书了吧。
等吧,反正时间估计也不长。
周立涛猜的很对,二十多分钟后,郑老板和苏云、林渊前后脚回来。
“老板,那公司乱的,都没地儿下脚。”苏云夸张的说道:“我都怕有老鼠。”
“他们忙么。再说,有老鼠你怕什么,老鼠怕你才是。”郑仁淡淡的说道。
“你表情很平淡哦。”苏云哈哈一笑,道:“说,在海城你的出租屋里,就是长蘑菇的那个,是不是也乱的不行。”
“……”林渊和周立涛都听傻了,郑老板还有这黑历史呢?
“算不上,我就一间屋子,十平米,里面一张床连摆个书桌都难。”郑仁没在意,似乎什么长蘑菇之类的话一点都没恶心到他。
也是,这话本来就是郑仁自己说的。
估计那时候郑仁做了几天几夜的手术,回家后也不会对长蘑菇的泡面有什么兴趣。
有那份悲春伤秋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睡一觉。
“说正事儿,你和那面说了么?”苏云转头问道。
“说了。”
两人很有默契,多一个字都没有提。林渊的耳朵都快竖成了大白兔,还是没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对于刚刚躁动的患者,林渊有自己的判断,只是没有详尽的检查,她还不敢说。
“郑老板,您说的f15.00诊断标准,到底是什么?”周立涛苦着脸问道。
“老板,你拿这玩意唬周总啊。”苏云一听,愣了一下,随后他右手握拳,猛然一挥,兴奋的说道:“对啊!”
“对什么?”林渊愣了一下,问题脱口而出。
“他想以后不说正常的诊断,直说icd编号。”郑仁太了解苏云了,无可奈何的说道。
“老板,要说装逼,你这平时不说话的人还真是有一套!”苏云很少见的赞美郑仁。
这份赞美,郑仁能看出来是真心实意的。
可……有意义么?
“我那时候着急去肾内科问问崔鹤鸣这些天他们到底都喝了什么,怕周总缠着,这才随口说的。”郑仁解释了一句。
但看苏云的表情和态度,估计自己解释的也没什么意义。
“郑老板,您怎么跟肾内科说的?”周立涛换了一个方式问道。
“咖啡因拮抗腺苷2a受体这个你知道,是吧。”
周立涛点了点头。
1998 可能出现的戒断症状
“大量摄入咖啡因与一系列精神问题相关,从焦虑、恶劣心境到躁狂及精神病发作。此外,过量摄入能量饮料还可能诱发某些躯体问题,包括急性肾功能衰竭。”
“嗯,这么说话还挺中听的。”苏云点点头。
“怎么呢?”郑仁奇怪。
“你要说116篇个案报道以及什么什么之类的还是太装了。都是自己人,说话简单一点比较好。”苏云顺嘴喷道。
“懒得多说。”郑仁平淡说道:“但是功能性饮料+咖啡导致精神症状以及急性肾功能衰竭同时出现的案例,全球只有3篇报道,分别是英国的……”
郑仁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苏云的启发,马上开始详尽的论述起来。
周立涛都默默的听着,整个人都听傻了眼。郑老板提供的数据详尽是一方面,但更主要的是功能饮料+咖啡竟然能导致肾功能衰竭。
“这么严重。”周立涛小声说道。
“嗯,当然。”郑仁道:“我和肾内科医生说,诊断毒素所致肾小管间质性肾炎;患者存在肌酸激酶升高,可能由躯体约束、精神运动性激越及肾清除能力受损共同导致。”
“有检验结果支持么?”林渊问道。
“现在正在做穿刺活检和一系列相关的检查,到现在为止……对了,急诊科查的急诊肾功能你们没看见。”郑仁想起来,“肌酐1205μmol/l,尿素氮22μmol/l。”
“急性肾衰竭这么重?”苏云皱眉。
肌酐的正常值范围在59-104μmol/l,尿素氮的正常参考范围在2.9-6.4μmol/l。
患者的这两个数值都有数倍以至于十倍的升高,符合急性肾功能衰竭的表现。
“我估计血气分析……应该有酸中毒,周总要是有兴趣可以等检查结果回来后去咨询一下肾内科的医生。”郑仁心里已经有数,确定的说到。
周立涛和林渊不约而同的默默把这点记下来。
不是怀疑郑老板,敢说的这么细致,就像是亲眼看过化验单了似的,必然有他的道理。
“对了,你们猜患者喝了多少功能性饮料?”郑仁问到。
“赶紧说,这玩意到哪去猜。”苏云鄙夷的说道:“我就不信你去肾内和老崔见面之前能猜到。”
“据说从昨天晚上到发病,喝了12瓶功能性饮料,20多包咖啡。”郑仁道。
郑仁之所以不愿意经常喝系统给的药剂,就是因为怕出现这种药物激惹的状态。
“啧啧,这是困成什么样了。”苏云随即把目光看向周立涛。
周立涛后脊梁发毛,因为他也经常和咖啡。
“周总,你要小心喽。”
“啊……”
“我和老板肯定不会这么喝提神的东西。”苏云笑眯眯的说道,“咖啡因中毒在生理及心理学层面与焦虑障碍存在很多重叠,多发生于每天摄入咖啡因超过1 000mg时,严重咖啡因中毒可致死,此时血中咖啡因浓度可≥70mg/l。”
周立涛长出了口气,道:“放心吧,云哥儿。我现在就早晨起来一杯咖啡,再多也就不喝了。”
“咖啡因阶段症状,一杯咖啡习惯了之后也会出现。”苏云笑眯眯的威胁、恐吓着周立涛。
“别听他的,一杯咖啡含有的咖啡因量是很少的。”郑仁不想周立涛留下心理阴影,马上说道:“只会有10.2%左右的患者出现轻微的戒断症状,没事的。”
周立涛吓了一跳,10.2%也是有可能!再轻微的戒断症状也是戒断症状。
“老板,你真没劲啊。”苏云鄙夷的说道:“刚才我看周总脸上的雀斑都黑了,你没发现么。”
郑仁不理解他的恶趣味,不搭理苏云,只是冲周立涛笑了笑,“周总,那我们先走了。”
“郑老板不多聊会了?”周立涛问道。
“不了,下了手术,有点累。”郑仁的笑容略有点僵硬。
咦?铁人一样的郑老板都累了?不是说在蓬溪乡郑老板连做三天三夜的手术么?
但不管怎么说,郑老板明确的表示自己累了,周立涛也不好挽留,虽然他有很多话想和苏云说。
微信毕竟不是很方便,周立涛更习惯像是问病史一样,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离开急诊科,林渊奇怪的问道:“郑老板,您生病了?”
“没有。”郑仁面无表情的说到。
“他老丈人要回来了,心里郁闷,你最好别招惹他。”苏云嘿嘿一笑,说出了事情真相。
这个理由……郑老板和谢伊人家里面的关系差成这样么?林渊表示不理解。
……
……
帝都肿瘤,林院长在主持手术室急诊会诊。
一名男患者出事了。
几个月前他在帝都肿瘤经检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第2疗程化疗前,由专业护士在局麻下为其行中心静脉导管置入术。
导管为是美国产三向瓣膜式经外周置入的中心静脉导管(picc),4f,长度为60cm。
经左正中静脉置入picc送达上腔静脉。体内留置44cm,余留在体外,并剪掉5 cm。术后常规x线摄片确认位置。
患者携带picc治疗期间及间歇期未出现导管堵塞、血液回抽困难、感染、静脉炎等问题。
可是本来应该第五次化疗,今天患者入院,护士才发现患者左前臂贴膜下只有连接器,而未见picc导管的体外部分,考虑导管已脱入体内。
至于什么时候脱落的、当时的具体情况患者一概不知。
患者近1周出现胸痛、咯血、呼吸困难的肺动脉栓塞三联征。
急诊行x线检提示,picc导管尖端已至右肺动脉,末端留至左锁骨下静脉内肩关节内侧。确认picc导管脱落入体内,立即告知患者及家属。
光是这样肯定不够,这名患者需要急诊手术!
肿瘤医院没有循环内科,属于专科医院。
picc管脱落的事情虽然很罕见,但却也发生过,科室紧急上报医务处,医务处联系循环专科医院的同时报告给了林院长。
介入取picc管道,前几次都是通过这种技术手段完成的。
于是从最近的循环专科医院请来一套循环介入手术的专家团队,紧急开台。
……
……
注1:我每天喝3包咖啡,写这段的时候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1999 爸,你请我们去做手术?
术中发现,picc管道旁已经有血栓形成,并且和肺动脉内膜机化、粘连在一起。
手术难度很高,能通过介入手术器械抓住脱落的picc管道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毕竟能在心脏外操作,几乎没什么副反应。
一次不行就多抓几次。
可picc管道已经和肺动脉粘在一起,还有血栓形成,术式就要改变。
要是像之前那样在外围抓住picc管道的尾巴,用力拽的话,会导致血管撕裂等并发症。
都谈不上并发症了,肺动脉一旦撕裂,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发现这种情况后,林院长急匆匆的赶到手术室。
毕竟是负责临床工作的副院长,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要亲自到场。
介入手术室里的小办公室中,挤满了人。
肿瘤二科的各级医生、院外专家、院里领导、医务处人员。
空气有点憋闷,相当憋闷。
“钟教授,手术您没把握么?”林院长听完病情汇报,便直言不讳的问道。
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有什么说什么。患者还全麻躺在手术台上,随时有生命危险。
来自著名的循环专科医院的钟教授摇了摇头,“不敢动,picc管道有可能粘连部位已经达到肌层。我用网篮导管抓捕没问题,可……”
说着,他叹了口气。
患者picc管道脱落的时间太长了,在钟教授看来,患者应该救不过来的。
“还有其他办法么?”林院长问道。
钟教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找心胸的人来开刀吧。”
心脏,外科手术……
光是这两个词就足以让林院长头疼的了。
要是心胸外科开刀的话,意味着巨大的风险,患者生死不知。而且要从介入手术室换到外科手术室,还没有体外循环机器……
一想到这些,林院长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看来只能和兄弟医院联系,患者全麻苏醒,把人转到那面去了。
林院长环视四周,见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知道也没其他的办法。
深深叹了口气,刚要宣布最后的结果,忽然钟教授说道:“林院长,912的郑老板您熟么?”
一说到郑老板这三个字,林院长的心就是一哆嗦。
“前段时间郑老板在医大附院取心脏子弹栓塞,我听那面的人说了,水平相当高。”
“……”林院长默然无语。
“要不找郑老板掌一眼?”钟教授询问道,不过他像是想起来什么,马上又说道:“就算是郑老板觉得不能介入手术治疗,心脏方面的外科手术,他的水平也是一等一的高。”
林院长心里一阵烦躁。
“手术直播,取出12cm长肺动脉血栓的手术,真是把我给震撼到了。”钟教授越说越是兴奋,在他看来又能做介入手术,又能做外科手术,郑老板的确是最好的救台人选。
“我虽然不搞心脏外科,但那台手术的录播我看了至少20遍,真是精彩!”
他兴奋的说着,可是他随即感觉到介入手术室小办公室的空气气氛有些不对。
这是……
钟教授四下看看,见周围的人都沉默不语,林院长的表情冷、硬的像是一块石头。
不是说郑老板前几天去帝都医大附院介入取子弹了么,横扫的不是肿瘤医院吧。
他又回忆了一下,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林院长……”
“我……”林院长下意识的要拒绝,可是这是医院,这是工作,这是治病救人!
林院长的理智瞬间战胜情感,他叹了口气,道:“我联系袁院长,找郑老板来看一眼。能做介入手术就做,不行,和患者家属交代病情,全麻苏醒,转到912去开胸手术。”
结论下了,众人都长出了口气。
这属于飞来横祸,picc的管道竟然脱落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知道,患者和患者家属也是够马虎的。
一般来讲picc的管道很难脱落,理论上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几率。以帝都肿瘤医院的诊治患者量来讲,一年会碰到几次,可都是“新鲜”的脱落。
可这次是撞大石头上了,患者的picc管道不知道脱落了多久。
患者转去912……算了,也不是综合性医院,没什么好丢人的,在场肿瘤医院的人心里想到。
林院长见屋子里人多,站起来走去更衣室。
大家都知趣,晓得林院长这是要给912打电话联系郑老板来救台的事儿,没人不开眼的跟在林院长后面听他是怎么求人的。
来到更衣室,林院长拿出手机,找到袁副院长的电话拨了出去。
“老袁,我们这面碰到难事了,picc管道脱落,掉心脏里了。”
“嗯,钟教授在,但时间比较长,取不出来。”
“好,那就尽快吧,患者全麻呢。要是介入取不出来,估计要体外循环下……”
“行,患者出院,我请你们吃饭。”
说完,林院长郁闷的挂断了电话。
那面袁副院长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感**彩。可越是如此,林院长就越是仿佛能看见袁副院长嘴角那一抹笑。
帝都各大型综合三甲医院之间除了学术会之外的交流不是很多,救台意味着认怂。
自家是肿瘤专科医院,连循环科都没有,倒是可以不考虑这点。
可是一想到郑老板,想到自己的女儿,林院长就烦躁。这还怎么跟丫头说那面技术力量不够,你就别去了的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院长挂断电话,静静的坐在更衣室里自己跟自己生气。昨天刚答应老伴要加大关注力量,说什么都要把丫头给弄回来。
做吃线的介入手术,那是一个姑娘家家应该干的么!
他这几天对郑老板的医疗组有了一些了解,知道那面手术平均一天六台,速度恒定。
这是因为……郑老板在住院部只有六张床。
可一天上六台tips手术也不行啊,那是多大的吃线量!
都说姑娘大了不由娘,主意一个比一个正。
想着,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丫头打开的,林院长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接起电话。
“爸,你请我们去做手术了?”电话那面传来林渊得意的声音。
林院长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去。
2000 不可以失败的介入手术(盟主安安静静等待你的到来加更2)
接到电话,正准备下班的郑仁用最快的速度上车,直接赶奔肿瘤医院。
因为是心脏异物,郑仁很谨慎,带着所有人,连麻醉师老贺都叫着一起来。
全套人马,坐了两个车。上车的时候,郑仁也有点恍惚,自己的医疗组不经意之间已经壮大到这种程度了么。
本来林渊应该留下来和常悦一起写病历,但她说什么都要跟着去,还保证所有工作会在术后加班完成。
郑仁也懒得管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疗组组长。因为自己控制欲没那么强烈,手下的医生基本都是散养。
“老板,那面怎么说?”上车后,苏云才有时间问一句。
“说是picc管道脱落,时间不详,介入手术取不出来。”
“不会肺动脉血栓了吧,那可麻烦了。”苏云皱眉。
像是在国际医院救台那次,是刚刚掉到心脏里的大架子,手术难易程度还是可控的。
但时间不明的异物脱落,意味着手术的风险巨大。
郑仁没有和苏云探讨病情,而是闭上眼睛,准备去系统手术室做手术看看应该怎么办。
“叮咚~”
久违的系统任务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紧急任务:不可以失败的介入手术。
任务内容:用介入手术的方式取出脱落的picc管道。因为患者为肿瘤晚期,开胸手术巨大的创伤会导致免疫力持续恶化。如果不能用介入手术的方式取出脱落导管,患者会很快死亡。
任务时间:12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0点,技能点10000点,巨匠级技能书x1。】
这个任务名……
郑仁楞了一下,他看着系统面板,想了几秒钟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逻辑很简单,患者并非是既往身体健康的人,而是诊断肿瘤晚期,生命的火焰已经黯淡无光的那种。
介入手术,只有一个针眼,患者的身体还能接受。毕竟介入手术对患者创伤小,几乎没什么影响。
可是要换成开胸手术的话,劈胸骨,打开纵膈,即便是手术速度极快,患者受到的创伤也是相当大的。
用老百姓的话来讲,这叫开膛伤了元气。
术后能活多久,真的就不一定了。
有可能做完手术,即便手术很顺利、很成功,可是患者反而因为身体技能太差,承受不住手术打击,很快出现多脏器衰竭直接就死了。
做外科手术并不能让患者受益,反而有可能缩短生存期。
这种手术,不如不做。
可是……
总之,这是一个左右为难的事情。
大猪蹄子给的任务标题冷漠无情不可以失败的介入手术。这特么是什么话?
郑仁也很是无奈,他看完任务说明后,进入系统手术室,点选购买系统手术时间。
系统手术室拔地而起,郑仁担心苏云那个话唠说话,浪费自己宝贵的手术训练时间,直接就钻了进去。
进入系统手术室,郑仁先看了一眼患者的资料。
他一下子就了怔住了。
picc管道至少脱落了1个月!
正常来讲,picc管道维护,是1周一次的。要推注肝素钠等抗凝药物,管道内才不会形成血栓。
可是脱落1个月……难道平时都不维护的么?
至于患者那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郑仁没去想。想这些也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取出脱落的picc导管。
郑仁先经左正中静脉置入6f鞘管,引导室间隔缺损封堵用网篮导管,经左肘正中静脉入路至左锁骨下静脉内,套抓picc末端,第一次尝试失败,第二次成功。
对于介入手术巅峰期的郑仁来讲,抓捕过程两次尝试是最多的了。
再多,根本不可能!
这一步很多人都会失败,但这并不存在于郑仁的世界里。
然而抓住picc导管后,郑仁微微用力,导管却像是被缝合线缝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这应该是导管在心脏端已经形成了黏连,郑仁马上做出判断。不过他没有放弃,这里毕竟是系统手术室,自己可以肆无忌惮的犯错。
用力,再用力……
手术失败,实验体死亡。
一条路不行,那就改一种方式。
第二次手术,郑仁在试探体右股静脉入路置入6f鞘管。
用右冠状动脉造影导管为引导,将网篮导管送至右心室,但picc管近端已进入右肺动脉,多次尝试,网篮导管未能抓获picc管。
不过这难不倒郑仁,他将右冠状动脉导管送入右肺动脉,操纵导管,想要将picc管近端拉回右心室内。
可是这一次的操作再次失败。
picc管的近端深深的埋在血栓里,根本无法用网篮导管的环形头部以“绳圈套马”的方法套住picc管近端。
郑仁无奈,只好先进行溶栓,用尿激酶冲血栓,一点点用介入手术的方式取栓。
随后他在稍远处抓住picc管,合拢后用网篮导管前端过三尖瓣,一点点的去蹭导管黏连处。
房颤……实验体死亡。
实验体死亡……
实验体死亡……
实验体死亡……
郑仁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实验体死亡的手术失败。
对于介入巅峰的他来讲,做纯粹的介入手术,竟然会失败这么多次是不可想象的。
换句话说,肿瘤医院的患者根本不应该用介入手术进行治疗,而是应该开胸手术,打开心脏,钝性分离,把picc管取出来。
可是,那是一个肿瘤晚期的患者。
郑仁知道自己可以认怂。
这样的话,能节省大量的手术训练时间。所要做的,是去肿瘤医院,造影后告诉所有人,手术的难点在哪。
这样做最“经济”、最“实惠”、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可是,人生不是一场游戏,自己面对的不是实验体,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
不管为什么picc管道脱落1个月患者、患者家属都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必然要全力以赴的去尝试挽留住患者的生命。
手术训练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郑仁在第八次失败后开始解剖实验体,明确解剖结构,直视实验体的病情。
2001 系统训练,一次都没成功(月票63000加更×126)
“老板,手术很难。”苏云说到。
郑仁睁开眼睛,略有些疲倦。
他不是不能接受失败,而是失败的次数太多,用介入手术完成一台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是铁打的郑老板也心力交瘁。
“你想什么呢?怎么觉得有点累?老板,不至于吧,你现在还在想宁叔!”苏云在后排诧异的看着郑仁,诧异的问到。
“没什么。”郑仁叹了口气。
一只小手搭在左手手背上,郑仁反手抓住谢伊人的手,心里的疲惫一扫而空。
“手术很难。”郑仁重复了一遍。
“需要怎么做?”苏云没有怼郑仁,他在沉思手术过程。
但怎么想,都会看到此路不通四个字。
“你别上台,和老贺一起准备抢救。”郑仁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苏云怔了一下。
“很多抢救用药,都要第一时间给进去,我怕老贺忙不过来。
导丝从股静脉走,顺着下腔静脉进入。先取栓,然后网篮导管要通过三尖瓣进去。我估计会有很严重的房颤,你那面有把握么?”
郑仁说的很简单,可是听描述,苏云就知道郑仁要怎么做了。
他没有回答郑仁的话,而是反问道:“picc管道和肺动脉黏连的很重,你确定能不撕裂?”
“确定。”郑仁沉声说道。
这个确定,说起来很无厘头,但苏云偏偏就信了。
“我这面没事,老贺经验丰富,再加上我,只是房颤的话不会有问题。不用普罗帕酮、索他洛尔,直接上胺碘酮,极限量。血压要是控制不住,肾上腺素和异丙肾就拼命给吧。”
郑仁点了点头,苏云还是靠谱的。
遇到极难的情况,一个人根本无法搞定,必须要依靠医疗组的整体力量。
说实话,一直到最后,郑仁都没有在系统手术室里顺利完成哪怕一台手术。
但郑仁对手术过程有自己的评估,自己一个人完成不了,并不意味着医疗组全员在还完成不了。
因为在系统手术室里,无法控制的是房颤。要是自己去用药物处理房颤,手术就没办法进行。
时间一长,实验体就会死亡。
这是一个死结。
而在外面,至少可以试一试。
只能是试一试,郑仁心里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老板,富贵儿可没跟着来。”苏云皱眉道。
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已经沉浸在大海一样的资料里,无暇旁顾。
每天他都要工作到深夜。
各期学员班的教授回国后开展tips手术,无数的资料汇总到教授那面,他根本没时间去和郑仁一起救台。
“我自己做,没问题的。”郑仁道:“难点在于人为造成三尖瓣机械性关闭不全,出现持续不断的房颤。”
“房颤可以用药物控制。”
“我这面尽快剥离picc导管,你和老贺至少要给我5分钟的时间。”郑仁握着谢伊人的手紧了几分。
5分钟,已经是郑仁认为的极限值了。
再短,即便是介入手术巅峰的自己也达不到。
“老板,你做梦!”苏云吼道,吓了谢伊人一跳。
“嗯?”
“有我在,五十分钟都没问题!”
这是习惯性吹牛,郑仁无视了苏云的这句话。
“不能切开的。”郑仁叹了口气,“其实患者要是身体健康的人,最好是体外循环下切开取栓再取picc管。但患者是肿瘤晚期的病人……”
最后的停顿,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云沉默,他想了至少十分钟,最后点了点头,说到:“3分钟有十足的把握,5分钟我要试试。伊人估计得进去,要不然你那面怕不顺手。”
“没事,几分钟的事儿,不用担心我。”谢伊人很坚定的说到。
“我争取吧,你那面怎么这么慢!”苏云唠叨了一句。
“……”郑仁摇了摇头,5分钟,用导管游离黏连在肺动脉上的picc管道,这还算慢么?
苏云这货!
车里沉默下去。
郑仁和苏云都在各自想着自己需要承担的任务。
这台手术,就特么像是人生一样。
难,
太难了!
最快的速度穿梭在帝都的车流之中,来到帝都肿瘤医院。
住院部门口,林院长带着手下一众人等“迎接”来救台的郑老板的医疗组。
林院长最开始心情纠结,但经历了一段时间后,无所不能的高维度时间已经抚平了他心里的小伤口。
一切以患者生命为主,这是不用多说的。
见郑老板从车上跳下来,林院长先是感慨了一句,这位传说中的郑老板真年轻!
自己在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临床被带组教授骂的狗血喷头。
可是郑老板竟然带着自己的医疗组来救台了!
自己的医疗组……
唉,林院长一下子又想到了自家丫头。
“郑老板,辛苦。”林院长很正式、很公文的伸出手。
郑仁和他握了一下手,便径直说到:“林院长,手术成功的把握,我只有60%。”
“……”
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郑老板都只有六成的把握能做下来么?不对!是他还没做手术的时候就已经胆怯了吧。
有的人甚至开始想,那些神奇的抢救、手术,是不是912院方为了宣传而和杏林园搞出来的一场阴谋呢?
但郑老板稳重的像是一座山,根本没见有惊慌失措,这种气度可不是年轻人能拥有的。
这是无数次成功的抢救、手术淬炼出来的!
有人疑惑,有人感叹,有人担心。
“尽力而为吧,不行就转去912开胸做手术。”林院长叹了口气。
“开胸就没必要了,打击太大,毕竟是癌晚的患者。”郑仁沉声道,“和患者家属交代,手术要是失败了,就放弃吧。”
他的口吻略显冷漠。
临床医生几乎百分之百都给过患者家属放弃治疗的建议,但912的大夫跑到帝都肿瘤给这个建议,就有点过分了。
林院长眉头轻轻跳了两下。
“患者还在全麻呢?”
“嗯。”钟教授在一边点了点头,道:“我没取出来。”
“没动是最好的,我看了眼术中造影的片子,真要用力撕扯,肺动脉就破了。”郑仁肯定的说到,“既然患者还在麻醉,那就抓紧时间手术吧。术前交代那面,我建议和患者家属往下不了台的方向说。”
2002 全面接手手术室
第二辆车随后开到,林院长看见自家的丫头下了车。
他眼皮子一阵狂跳,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开始出现了些许的阴霾。
医疗组的一众人,连耗材商都有,那两个半人高的最大号的拉杆箱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郑老板,这箱子也太大了吧。”旁边钟教授说到。
“老板有强迫症。”苏云道,“蓬溪乡的时候,弹尽粮绝,就落下了毛病。身边没有足够的耗材,他出门就犯病。”
蓬溪乡,弹尽粮绝,听到这两个词,所有人都无语了。
之前还在腹诽郑老板排场大的人即便是想要反驳,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林院长没和林渊说话,一路来到手术室。一边换衣服,钟教授一边介绍患者手术的情况。
患者情况不乐观,这是肯定的,郑仁心里有数。
“林院长,手术室由我们医疗组接手。”郑仁换完衣服,一边带无菌帽,一边说道。
真是和传闻中一样一样的,
霸道!
嚣张!
跋扈!
难怪当时横扫帝都医大附院后,帝都医疗圈会有那么多的传言。
虽然风传都不靠谱,但总会有一些依据。
现在看,真的是这样。
带着自己全套人马来,有助手、有器械护士、有麻醉师,甚至还有耗材商!
来了就要接手手术室的全部。
这么嚣张,真的好么?
“郑老板……”林院长有些迟疑。
“林院长,术中要是出现房颤,你们这里谁负责?”苏云忽然问到。
“我负责。”一名麻醉师站在门口说到。
“房颤,你给什么药?”
“普罗帕酮,1mg/kg。”
“没有效果的话,怎么办?”
“20分钟后再给一次,并静脉泵给可达龙。”
这是标准的说明书用药,帝都肿瘤的麻醉师很是不屑。
这还用问?年轻人嚣张跋扈,可是肚子里的东西还是有限,竟然拿这么简单的问题来考自己。
“所以,抢救的时候,我和老贺配合,不用你们人了。”苏云吹了口气,额前黑发飘呀飘的。
还没等额前黑发落下,他便戴上无菌帽,“手术会造成机械性三尖瓣关闭不全,不能给普罗帕酮,直接上胺碘酮。用量也会超出极限量,这是抢救需要。”
更衣室里一片沉寂。
只是郑老板的一个助手而已,竟然也这么嚣张!
林院长上下打量苏云,也和传说中一样,当红流量明星一般。可是说话却极为强硬,根本不给一点回旋的余地。
这是心里面有把握?不会吧,钟教授心里想到。
picc管道和肺动脉黏连在一起,肯定谁都不敢用力拉扯的。一旦破裂,患者就得交代到台上。
平时传言912郑老板水平有多高,现在怎么觉得有点不靠谱呢?钟教授略有点慌。
“林院长,手术难度极高,就算是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郑仁道,“术中必定会出现重度的房颤,一个不小心可能患者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林院长无语,他听郑仁说完,第一个念头就是放弃。
“所以要用我自己的人,手术室里,急诊抢救的时候,只能有一个声音。”郑仁坚定的说完,看着林院长。
老贺都看傻了。
郑老板平时多温和的人,怎么这次这么强硬?他从郑老板的话里话外听出来些许危险。
四周打量了一下,老贺凑到苏云身边,小声问道:“云哥儿,你抢救?”
“咱俩。”苏云笑了笑,“要给老板争取5分钟的操作时间。”
“5分钟啊……”老贺脸上浮现出笑容。
“导丝要从三尖瓣出去,到肺动脉里操作,重度的房颤。药物、除颤器,都要用。5分钟,我是没把握的。”苏云特别少见的认真交代。
老贺脸上的笑容刚刚浮现出来,马上凝固。
机械性三尖瓣关闭不全,导丝操作过程中,还会诱发心律失常。
试想一下,一根管道生生的插在三尖瓣里,还要来回动。每一次移动,都会诱发心脏的电生理反射。
真特么的!
手术要怎么难么!
不过跟着郑老板出来救台,即便知道前面是南墙,也要头铁的撞上去,哪怕头破血流。
来都来了,总不能这时候露怯。
“很多用药都要超过极限量。”苏云道,“总之到时候专心点,别怕。”
“嗯。”老贺慎重的点了点头。
“郑老板,我做什么?”林渊主动请缨。
“你?站在外面看吧。”郑仁道。
林院长的心平稳了许多,对郑老板的印象大佳。林渊杏眼圆睁,恶恨恨的瞪着郑仁。
郑仁仿佛没看见她的表情,转身走出更衣室。
手术室里,有麻醉师和器械护士看着患者。心电监护上心率很快,122次/分。血压不高,只有80/40毫米汞柱。
这是典型的肺动脉栓塞的表现。
要不是有呼吸机带着呼吸,会发现患者的呼吸频率极快,达到20次/分以上。
“准备吧。”郑仁道,“林院长,医务处的人、病房的医生去和患者家属交代病情。”
林格站在一边,谨慎的看着林院长的表情。当他看到林院长点了点头,便和帝都肿瘤医务处的人小声交流起来。
都是医务处的人,平时医务工作会议中经常见面,大家很熟悉,沟通起来毫无障碍。
说了两句话,林格和这面医务处的人叫着肿瘤二科的主任去和患者家属术中沟通。
郑仁去换铅衣。
人多眼杂,没用系统装备,穿的是帝都肿瘤制式的铅衣。
谢伊人也进来穿铅衣,郑仁心里有些沉重,毕竟只要有可能郑仁都不想谢伊人进来吃线的。
他看谢伊人略有些吃力的拎起铅衣披在身上,想了想,郑仁又拿起一个铅围脖和铅帽给谢伊人戴上。
“太多了,沉。”谢伊人小声说到。
“那也得穿,手术的时间不会太长,但防护工作还是要到位的。”郑仁不容拒绝的说到。
“哦。”谢伊人乖巧的应了一声,用力握了握郑仁的手。
“老板,穿个铅衣也要撒狗粮么?”苏云鄙夷的说到。
“抓紧时间刷手。”郑仁严肃的说到。
2003 用药和为人一样霸道
“郑老板,我刚刚听到苏医生……云哥儿说的话了。”林渊也来穿铅衣,看见郑仁在给谢伊人戴铅帽,觉得好有爱、好羡慕。
“嗯。”郑仁不冷不热的回答,像是从前和所有马赛克说话一样。
他的一颗心,满满扑在手术上。
“除颤器,我可以专门负责这个。”林渊说到。
这是她想了很久之后,才想出来自己能做的事情。
手术?有郑老板在,有钟主任在,自己怕是上不去。
“不用,一会先植入心脏起搏器。”郑仁道。
这是他认真思考了很久的结果,要做这台手术,必须要有植入心脏起搏器的前置手术。
“……”林渊愕然。
为了取栓、取picc导管,竟然要先下个心脏起搏器?!
要是重到这种程度,这手术还能这么做么!
这点不怨林渊。
做手术,目的都是很明确的。直线型思维,很少有这种为了取脱落的picc导管,还要先做一个前置手术的事情。
林渊虽然没有被安排任何事情,却依旧倔强的穿上铅衣,准备进手术室。
郑仁看了一眼林渊,也没劝阻,而是小心的给谢伊人穿好各种防护。谢伊人被裹的像是铁皮人一样,萌哒哒的有点可爱。
钟教授也自觉的来穿衣服、刷手。
对于他来讲,更好奇的是郑老板准备怎么做这台手术。
别人认为60%的成功率很低,但钟教授却认为这个成功率已经高的有些离谱了。
他听到郑仁和林渊说话,没有特别诧异,看样子郑老板是真准备把导管穿过三尖瓣一点点游离黏连的位置。
进了手术室,郑仁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到:“老贺,20ml盐水+西地兰0.8mg,静脉注射。”
老贺毫不犹豫开始执行医嘱。
这是快速饱和用量,给西地兰很少有这么给的。
西地兰是一种快速强心药,能加强心肌收缩,减慢心率与传导,但作用快而蓄积性小。
给药的时候一般最高是0.4mg,上来什么都不做,先给0.8mg……
钟教授心里在判断这么给药的必要性。
或许、可能应该这么给,钟教授也吃不准。毕竟这是术者的需要,他不是术者。
见老贺在推药,郑仁随后说到,“微量泵,一小时再给0.8mg。”
“……”钟教授愕然。
西地兰极限量是1.6mg每天,短时间内给出饱和用量,患者心跳不行的时候要怎么办?
再说,这么给药,一旦出现洋地黄中毒了怎么办?
室早、二联律、尤其是在房颤基础上……想到这些,钟教授心里打了一个寒颤。
果然霸道!
用药和为人一样,霸道的到了极点!
可是……至于么?
要是钟教授主刀,他觉得自己肯定会见招拆招,等患者出现应该用药的情况的时候再用就行。
虽然药物代谢需要几分钟、十几分钟的时间,但那样更保险。
心里面略有腹诽,可是钟教授没说话,而是默默的开始穿衣服。
“这位,是钟教授吧。”苏云整理着急诊抢救用药,用眼角瞄了下,轻飘飘的问道。
“钟鑫,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确定手术你能做下来?”苏云鄙夷的口吻让站在手术室里看着大家忙碌的一众人的心都抖了一下。
这是要找茬打架的节奏。
要是能做下来,还用在912把郑老板给请过来么?
明知故问!
钟教授也愣住了,自己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有人开始找茬!
这也特么的太过分了吧!
见钟教授沉默无语,苏云冷笑了一声,道:“要是您主刀,我们就下了。”
“呃……”钟教授不明所以,迫于江湖谣传的淫威,他也没敢像是在本家呵斥小大夫一样张嘴就骂,而是心态平和的说到:“我上台,给郑老板搭把手,请问您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苏云冷冷的说到:“搭把手,就是助手。你们家助手不铺单子?直接刷手穿衣服,等术者做这些?是不是有点过了。”
“……”
钟教授听完,差点没哭出来。
自己当了十几年的术者,铺单子之类的事情早就特么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习惯性的刷完手上来就穿衣服。
却没想到被郑老板的助手抓住毛病,一顿臭损。
林院长觉得这简直太不像话了,想要说两句话劝一劝。
但话到嘴边,却猛然意识到苏云刚刚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事实!
自己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让术者铺单子?那样的话要助手吃干饭么?
林院长见钟教授难堪,怎么都是请来的专家,即便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也要打个圆场。
刚要说话,就听郑老板沉声说道:“没事,钟教授。林渊,刷手铺单子。”
我去……林院长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我家丫头,掌上明珠一般,就这么被呼来喝去?!
太过分了!
太嚣张了!
太跋扈了!
可是林院长所有的愤怒,随即被林渊一声清脆的回答所击溃。
“好!”林渊回答的很平静,转身去刷手。
但林院长能从这一个字里面听出更多的事情来。
尾音上挑,这是自家丫头开心时候才会用的一种说话的语气。
她有什么好开心的,就是刷手上台消毒,然后就得站在下面等着。
最主要的是还要吃线!
虽然戴着铅围脖,但林渊的脖子长,一截腻白的肌肤露在外面。林院长看了就心疼,这得吃多少线。
但现在是急诊抢救,只要人没死,就得上台。
一众医生即便是死了,也得死在手术台上。
他心里满满的泪水,但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的低下头。
“准备氯化钾、阿托品。”郑仁沉声道。
“准备好了,只要有鱼钩样改变,第一时间就用。”苏云道。
他没有怼郑仁,这台手术难度太大,全力以赴还嫌不够,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去做那些事情。
谢伊人也上了器械台,和本家护士做交接。
冯旭辉找到一些材料,腰微微弯着,把器械交给本家的巡回护士,一会打到手术台上。
医疗组已经启动,隐隐的轰鸣声在观台人的脑海里响起。
2004 狗急跳墙
林渊消完毒,却一点下台的想法都没有,而是站在一边不碍事的地儿等着。
郑仁第一次觉得这姑娘还不错,知道轻重缓急。
前置手术,下心脏起搏器的入路和之后手术的入路不同,她在这儿等着虽然有点辛苦,却是必要的。
林院长看的那叫一个心疼,只是他啥都不能说。
“可达龙准备好了吧,极限……”
“老板,你有点紧张哦。”苏云摇晃了一下手里的一个注射器,上面贴着胶布上写着可达龙的字样。
字迹龙飞凤舞,一看就知道是苏云写的。他刚刚一边损着钟教授,一边和老贺在做准备。
“嗯。”郑仁没什么好否定的,紧张就是紧张,毕竟这是一条人命,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是第一台自己在系统手术室里,没有取得90%以上成功率的手术。
时间太短,手术操作和用药完全不能兼顾。
从前的手术,再怎么样都没这么严重。不顾无菌操作原则,一边手术一边推药,还是勉强能完成的。
郑仁叹息,大猪蹄子什么时候能在系统手术室里给自己配几个助手呢?
这就是一种奢望了。
“放心吧,有我和老贺在,没事。”苏云少有的安慰了一句。
郑仁笑了笑,开始下心脏起搏器。
这是常规手术,钟教授站在郑仁身边,帮忙扶导丝。他已经缓过神来了,心里腹诽着郑老板医疗组粗暴的作风。
“林渊,开始股静脉消毒。”郑仁一边操作一边说道。
“好。”林渊沉声道。
“其他人可以出去了。”郑仁继续说到。
林院长看着自家丫头老老实实的消毒、铺单子,还要吃线,心如刀绞。
希望手术能成功!
要是失败了,一定把郑老板拉进黑名单里。
一堆人走出手术室,气密铅门关闭的一刹那,林院长隐约感觉到有x光射线照射在自己身上。
全身的白细胞似乎在这一瞬间死了一半。
“林院长,您坐。”术间里的操作技师拿了一把椅子给林院长。
“不用,你忙你的。”林院长虽然心如刀绞,但表面上却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异样。
“手术做的很快,郑老板水平相当高。”技师见林院长好像有心事,便安慰了一句。
操作间里没人说话,静的让人心悸。
看着屏幕上导丝直接到位置,心脏起搏器下进去,前置手术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
“把对讲器打开,我听听里面在说什么。”林院长道。
“哦。”技师连忙打开对讲器。
“老板,你这个想法好。”苏云的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来,“我本来还准备体外心肺复苏呢。”
“没办法,逼急了怎么都要做。”郑仁道。
“别介,什么逼急了,你这么一说,知道我脑海里会想什么么?”苏云问道。
“不知道。”
“狗急跳墙啊之类的,形象就是黑子逃家的那天的样子,鬼鬼祟祟跟做贼一样。”苏云嘴里唠叨着。
这特么是做一台成功率只有60%的高难度手术么?!
外面的人都听傻了。
手术室里也会有人闲聊,可是当着外院教授和本院主管院长的面,竟然胡说八道,这就太过分了。
“钟教授,麻烦您压迫。”郑仁抽出导丝,和钟教授说到。
操作间里的一大半人这才注意到,心脏起搏器已经下完了。
一个字,快!
两个字,真快!
三个字,真特么快……好像是四个字。
透过铅化玻璃,见郑老板双手平举在胸口。转身,和钟教授背靠背,随后来到腿侧。
“林渊,上台。”郑仁道。
“好咧!”林渊苦苦等着,终于等来了这句话。
林院长有点欣慰,慈爱的透过铅化玻璃看着林渊兴高采烈的站在郑老板右侧,靠近自己的一边。
只是一瞬间,他反过味来。自己这是高兴个什么劲儿?再怎么不都是在手术室里吃线么,根本没有丝毫改变。
他心里叹了口气。
平时坐在会议室里,说临床医生如何如何辛苦,可以说的头头是道。
宣传部给出的稿件,也都催人泪下。
可是当自家掌上明珠真正站在充满x光射线的手术室里的时候,林院长心中百味陈杂。
“扶稳导丝,别乱动。”郑仁叮嘱。
“嗯!”林院长听到对讲器里传出来自家丫头用力的嗯了一声。
在家都没对自己这么温顺过!
林院长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碎成了八十瓣。
他有一种自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大白菜被一头猪给拱了的感觉。
曾经,林院长给自己做过无数次心里建设,一旦林渊领男朋友回家的时候自己要如何如何。
可是他没想到自家的小白菜非要跑到人家猪圈里去。
比喻虽然不恰当,但他的心情是一样的。
这事儿都不能想,一想林渊会不会对郑老板喵喵叫,林院长的心都肿了。
心理阴影面积,把整个人都笼罩住,严严实实的,一丝光影都照不进来。
导丝、导管进入,小心翼翼的留置了一个下腔静脉滤器,随即开始用尿激酶溶栓。
“有必要留置下腔静脉滤器么?”屋子里一个人小声的问道。
声音很低,很飘忽,林院长都不知道是从哪发出来的。
可是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尿激酶通过导管喷到血栓上,肉眼可见堵塞在右肺动脉的血栓一层一层瓦解。
如此同时,心电监护开始疯狂的报警。
手术室里,没人再说话,一片安静,只有报警声传出来。
内外监护仪虽然同步,但声音经过对讲器传出,还是有一定的间隙。
差了零点几秒的报警声连成一片,像是汪洋一般,要把人淹没。
操作间里的人有些慌张,监护仪上的心电图st段出现明显的鱼钩状改变。
透过铅化玻璃,可以看见站在患者头侧的苏云与麻醉师老贺开始忙碌起来。
一支支药推进去,林院长看的心惊胆战。
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
这么用药,药物在体内蓄积,肯定是一个大问题!
“可达龙不能再用了!”钟教授的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来,有些慌乱。
2005 摇摇晃晃不肯倒
“没事,再给150mg。”郑仁的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来。
“异丙肾的速度开的再大点!肾上腺素,静推。”
钟教授的话像是打开了某个盒子一样,郑仁接二连三的开始下命令。
操作间里的人大多都很茫然。
这就是专科医院的弱点所在了。
全国各地的患者蜂拥而至,帝都各专科医院人满为患。挑挑拣拣很正常,状态不好的,怀疑有风险的,都让他们去协和之类的综合性医院。
可一旦患者出现眼前这种情况,简单点的还能处理。复杂的,就只能请院外专家来会诊、手术甚至要转院。
不过这么做的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极大的提升了效率。毕竟还有协和、912这种综合性医院在么,怕啥。
林院长看看四周,沉声问道:“钟教授是什么意思?”
“可达龙药物代谢的半衰期比较长,郑老板极限用药,量还很大,钟教授怕术后出问题。”一名主任小声说道。
毕竟开着对讲器,他也不是搞循环专业的,真要是被那尖酸刻薄的助手怼几句,难道自己还能骂回去?
风度什么的就不说了,关键是怕骂不过。
要是较起真来,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副反应,或者药物用法的话,人家说出来那不是啪啪啪的打脸。
还真别看人家年轻,帝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怎么样,一枚子弹在身体里,硬是找不到!最后还是郑老板单枪匹马去解决的问题。
那次是单枪匹马,这次带着全组人来……
林院长看着像是台风吹过的海面一般搏动的心电图,心里还是比较赞成郑老板的做法。
患者都特么这样了,该用啥就用啥。人死在手术台上,还用得着担心什么药物蓄积之类的事儿。
那是活人才要考虑的好不好。
而且看心电图,已经紊乱的一塌糊涂,心率一会降到40次/分左右,一会又升高到160次/分之上。
好多次林院长都怀疑心脏要停了,或许是药物作用,或许是起搏器的作用。反正患者的心率摇摇晃晃不肯倒,就这么勉强维系着。
操作间里的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打个喷嚏,患者的心跳就会骤停。
“2分12秒。”苏云忽然说到。
这是什么意思?外面的人听的一脑门子露水。
操作间的屏幕上,郑老板网篮导管已经捕捉到picc管,但没有往出拽,而是一点点的蹭。
屏幕显示的很清楚,网篮导管艰难的前进着,这里是picc管和右肺动脉内膜黏连很重的位置。
如果用暴力硬取的话,右肺动脉一旦撕裂,人就没了。
可是看着患者的心电图波动,所有人都希望下一秒钟就把这根该死的picc导管给拽出来。
郑仁也很着急,可是他的操作绝对不能乱。
患者的心脏在疯狂的抖动着,时而快、时而慢。郑仁感觉到患者的三尖瓣瓣膜呼啦呼啦的动着,不断影响自己的操作。
手感,适应,郑仁潜意识里想着这两个词,整个人直接放空,双手细微操作导管,适应着心脏剧烈的搏动与三尖瓣的干扰。
一瞬间,郑仁的手术飙升。
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只有150apm的话,只一瞬间就跃升到300apm。
而且这还不是极限,数据迅速攀升,没有尽头。
林渊在短暂的错愕后,在一次因为导管迅速而细微的转动差点影响到手术后,她开始全神贯注的配合郑老板。
只是,速度真的好快。一秒之内,郑老板不知道做了多少动作,转动、更换导管的方向,以免导管被心脏的搏动和三尖瓣的开关所触碰、影响。
弹指之间,林渊就觉得自己的手有点麻,有点木,速度直接飚到了极限。
虽然只是助手,她知道自己的手速比郑老板的手速慢很多就能达到要求。
可即便是这样,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堪重负。
不能让郑老板小看了,也不能影响手术,这是林渊心里唯二的念头。
眼前发花,双手不住的做着细微调整,林渊勉强跟上郑老板的节奏。
时间变的很慢,度日如年都无法形容。每一分、每一秒在林渊看来,都像是过了一年。
手术还没做完,林渊觉得自己已经苍老了许多。
“3分22秒。”
苏云的声音传来,有些焦急,有些仓促。
林渊很奇怪,为什么在这种急诊大抢救中,苏云还在算着时间。
不过这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双手麻木,她感觉自己的动作明显变慢。
或许不是手速变慢,而是时间在相对论的作用下变慢了。
“异丙肾,速度再快点。”郑仁道。
“嗯,老贺,肾上腺素,再打五支。”苏云道。
一排注射器摆在苏云手边,老贺自动自觉的放弃了推药的任务。
手速没有云哥儿快,此时苏云的动作在老贺看来,已经开始有了虚影。
手术室里的空气凝滞,只有监护仪、呼吸机在疯狂的报警,似乎永无停歇。
“4分31秒。”苏云沉声道。
“时间可能要延长。”郑仁轻声说到。
“我尽力。”
苏云没有戏谑的喷人,也没有扯淡,而是沉声告诉郑仁,他会尽力维系患者的心跳。
此时,要是没有心脏起搏器,患者的心跳早都停了。
可是即便有心脏起搏器在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也屡屡出现险情。
开始推肾上腺素和大量泵异丙肾、多巴胺。
所有药物用量都已经超出了极限量。
心电波动愈发剧烈,甚至在苏云报了5分的这个数字之后,透过铅化玻璃,见他取来除颤器,开始调整电压。
有心脏起搏器,几乎没有可能会用到除颤器。
看到除颤器的一瞬间,外面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贺继续推药,苏云眼睛眯起来,盯着心电监护看。
“好了!”
不知多少时间后,对讲器里传来郑老板沉厚的声音。
那根picc导管的影像飞速后退,众人心里骤然轻松。
“我去……老板,你说让我挺5分钟,你特么用了5分34秒!”苏云的声音轻快的从对讲器里传出来。
“辛苦了。”郑仁道。
很快,要命的picc导管被撤出来,手术宣布成功!
郑老板转身,一把撕掉无菌衣。
气密铅门打开,郑仁走了出来。
“郑老板,辛苦。”林院长迎上去,客客气气的说到。
“不着急,用药量太大,观察半个小时,平稳后送icu。”郑仁走进操作间,撕掉铅衣,顺手扔在地上。
像是战士的铠甲一样,铅衣砸在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重症……这又是林院长不愿意面对的一个词。
“老板,我把异丙肾的量往下减了。”苏云道。
“减,慢着点,不着急。”郑仁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惫。但是放在腿上的双手依旧很稳。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操作间心电监护的屏幕,一眨不眨。
10分钟后,苏云走了出来。
“老板,看嘛呢,没事了。”他轻松的说到。
“再过一会,心率还是有点不稳。”郑仁轻声说道。
“你让用那么大量的药,知道我推可达龙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么。”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手抖,干扰我手术了。”
“滚!”
包括林院长在内的所有人这回是彻底放松下来,郑老板在和助手说笑,意味着警报已经解除。
手术室里,谢伊人开始轻点器械,而林渊给患者做好了穿刺点的包扎,去隔壁脱了铅衣。
林院长假装去看患者,此时老贺还守在患者的头侧,密切注视着所有指标的变化。
他的面前还留着几只肾上腺素和其他抢救用药,以免最后的时候出现不测。
林院长和老贺说了几句话,便看林渊走回来。
林渊身上隔离服的前胸后背已经被汗水完全打湿,绿色的隔离服变成了墨绿色,林院长看的一阵心疼。
他背着手,假装无意的路过林渊身边,小声问道,“累了吧。”
林渊举起手,双手不住的颤抖,“喏,手都是抖的。”
“怎么回事?”林院长诧异的问道。
“郑老板操作的太快,要想完美配合,我的手得跟上。”林渊骄傲的说到。
刚刚的操作……林院长心头大汗,还有这么多微操呢么?听起来真是很吓人,而自己站在外面,一点细节都没看出来。
郑老板的技术水平已经高到自己看不懂的程度了?
林院长心情略有些沉重。
要是这样的话,把林渊叫回来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他瞄了一眼患者的心电监护,心率逐渐降到110次/分。他的心情平复下来,注意力又回到了林渊的身上。
尤其是看着林渊身上被汗水打湿的隔离服,林院长这个心疼。
但在人前有些话是没法说的。
他背着手巡视一圈,走了出去。
“郑老板,还要多长时间能平稳。”林院长问道。
“现在差不多了。”郑仁坐在椅子上,“林院长,你们icu的技术力量要是不够的话,找人来看两天吧。”
“……”
这话虽然是真的,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就太不好了吧。
2006 心理阴影面积(盟主安安静静等待你的到来加更3)
又过了十分钟,患者状态渐渐平稳,送icu看护。
老贺没跟着去,毕竟不是在自家医院,守在手术台上就已经够了,送患者回去的活儿,这面有麻醉师能做。
“郑老板,辛苦了,一起吃口饭吧。”林院长心情不错。
只要不想到林渊隔离服湿的跟在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就很开心。
毕竟手术成功,那根该死的picc导管成功、顺利的取出来。
“不了,林院长。”郑仁笑了笑,道:“还有事,还有事,见谅。”
苏云觉得有些诧异。
自家老板虽然特别不喜欢吃饭,可是对一些重要的饭局也不会强烈的拒绝。
救台成功,肿瘤医院请饭,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留下来吃顿饭,沟通、联系一下感情,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吧。
今儿这是怎么了。
林院长邀请吃饭,他拒绝的这么痛快,似乎都没经过思考。
“那也好,今天手术太辛苦,改天的,郑老板一定要赏光。”林院长也没气恼,而是客客气气的说到。
有什么好气的,看自家丫头的手累的直抖,估计郑老板也好不到哪去。
这是燃烧小宇宙了。
看样子郑老板把这台手术做下来,也是相当的不轻松,林院长心里想到。
原来他也是有极限的,想到这里,林院长怔了一下,随后看看钟教授。
千万种情绪都化作了苦笑。
把郑老板医疗组送下楼,说了很多客气的话。林院长看见自家丫头准备上车,他怔了一下,凑过去小声问道:“还不回家?”
“爸,过来做手术,我那面好多病历都没写呢。”林渊笑呵呵的说到。
手还是抖的,但她不是很在意。毕竟年轻,很快就能恢复。
“……”
“你先回,我写完病历就回家。”林渊说完,甩着马尾上了车。
林院长看着两台车扬尘而去,百感交集。
临床医生忙,是人都知道。可看别人忙和自己忙,是两个概念。看别人家的孩子下了手术吃不上饭,还要去写病历,和自家孩子饿着肚子写病历,心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但林院长又能说什么?
他心理阴影面积,已经赶上自己办公室大小了。
别说笼罩个人,连找个地儿睡一觉都没问题。
看了一眼术后患者,状态平稳,但是还没脱机。最后郑老板嘱咐,一定要专业的icu医生确定,才能拔管脱机。
一件大事落了地,林院长直接开车回家。
进了家门,饭菜飘香。林院长心头一暖,刚刚看手术的时候,身体分泌的大量肾上腺素、多巴胺全部不翼而飞。
换鞋、换衣服,他见爱人坐在沙发上打毛衣,便笑眯眯的坐到餐桌前,“我看看做什么好吃的了。”
“放下,丫头没回来你想先吃?”林院长的爱人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到。
“……”
刚刚那股子家的温暖、感动全部烟消云散。
林院长摸着自己的肚子,苦恼的说到:“就喝碗粥还不行?”
“不行。”林院长的爱人道,“都几点了,爷俩在外面野,没一个知道回家的!你看看丫头让你给惯的!”
“这不是有急诊么。”林院长在犹豫要不要把林渊去帝都肿瘤的事儿告诉自己爱人。
说是能说,但细节就别说了。隔离服都被汗水打湿的事情要是让她知道,能哭三天。
“刚给丫头打个电话,她说她刚去你们那做急诊手术,现在又回912写病历了。”
“嗯。”林院长心不在焉的说到。
“你说说你们,这一天天忙死忙活的图个啥?”林院长的爱人有些心疼的说到:“年纪轻轻不知道注意,以后过了三十得胃病可咋整。”
“没啥,吃胃药呗。”林院长顺口说到。
下一秒钟,一团毛线砸了过来。
“你个老混蛋,不是你亲生姑娘?”林院长的爱人怒道。
“唉,丫头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林院长见先吃饭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他只好拿起手机,给林渊发了一个信息,随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今天什么手术,怎么还找912的人去呢?”林院长的爱人一边打着毛衣,一边问道。
“一个外地患者,picc管道脱落,掉到心脏里了。”
“丫头上手术了?”林院长的爱人道。
“嗯。”
“丫头真是长大成人了,老林,你们单位做不下来的手术,都得找丫头去吧。”林院长的爱人笑呵呵的说到。
“找的是郑老板。”林院长纠正。
“那丫头不也上手术了么。”
林院长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好用,老伴早已经先入为主。在她的脑海里,自家丫头就是最厉害的。
其实林院长也很自豪,但一想起来丫头隔离服前胸后背满满的汗水,心里就堵得慌。
“老林,怎么不看你高兴呢?”林院长的爱人疑惑的问道,“丫头不在你们医院,就不是你亲生的了?”
“唉,今天的手术,做的太累了,丫头的手都……”林院长心不在焉,说着说着,说走了嘴。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下子停住。
可是老伴犀利的目光盯在身上,像是刀子一样。
“手,怎么了?”林院长的爱人问道。
“累的有点抖。”林院长无奈的说到。
“你……”林院长的爱人霍的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放下毛衣,走去厨房。
“呃,你干什么?”
“给丫头送饭!”林院长的爱人道,“你个老东西也饿不死,看见丫头手都累抖了,也不把她拽回来吃口饭。你们医院,就这么没人性么!”
“那是912……”林院长小声的反驳了一句,都没敢让老伴听到。
饭盒,保温桶,林院长的爱人把饭菜收拾了起来,满满的装好,匆匆忙忙的离开。
林院长看着清冷的家,肚子发出咕噜一声惨叫。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伤害,郑老板看着温和,其实却霸道而狰狞的笑容从天而降,巨大的心理阴影把三室一厅铺的满满的。
丫头那面到底多少活,郑老板一天要做多少手术?林院长也有些好奇。
2007 人无再少年(月票63500加更×127)
夜已深。
刘旭之做完今天最后一台手术,把患者送回去,抻了个懒腰。
腰椎嘎吱嘎吱的响了几下,似乎提醒着他自己这个年纪,它对长时间扛着铅衣做介入手术已经不堪重负了。
“老刘,手术做的越来越快了。”林娇娇笑呵呵的说到。
“领导,您过奖了。”刘旭之摘掉无菌帽,一次性的无菌帽已经被汗水打透。
刘旭之的头发花白,被无菌帽压了七八个小时,看上去像是一蓬杂草。
但他的脸色很好,红扑扑的。
自从来到帝都后,生活就有了奔头,而不像是在西林镇,天天混日子。
“这是你今天的手术费。”林娇娇拿了一个信封,牛皮纸的那种,里面塞的鼓鼓的。
她很奇怪,为什么眼前这个态度卑微,却皮实抗造的老大夫会很坚定的要现金。
现在都微信、支付宝扫码支付了,手机银行转账也几乎是秒到账,谁还用现金。
兜里揣100块钱的现金,有可能一个月都用不出去。
或许是边陲小镇的习惯也说不定。
林娇娇在各种细节上,还是很尊重刘旭之的。
看着刘旭之是个糟老头子,已经老掉渣了,却真是皮实、抗造。穿着铅衣,每天至少6台手术。这还只是下午,他上午在帝都肝胆,还得和朱良辰一起上台。
郑老板敲了他一次手术后,刘旭之手术水平增长如何林娇娇不知道,但每台手术的时间却缩短了30%左右。
似乎有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在自己手下做手术,比郑老板更适合一些。
林娇娇心里想到。
郑老板?自己用不起呢。要是他在,怕是自己天天弯着腰伺候着,生怕郑老板哪里不满意甩手就走。
而眼前的糟老头子,很是珍惜这份工作,不要命的在干活。
看着刘旭之接过牛皮纸信封,手指捏着,如此用力,指甲有些苍白,林娇娇就觉得有趣。
只是今天自己太累了,这段时间可是忙的够呛,一身疲惫没时间缓解。
头略有点疼,要是自己有刘旭之这么抗造就好了。
林娇娇的手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
“领导,您不舒服?”刘旭之的马屁拍的很不熟练。
表情做作,虽然不浮夸,却很生硬。他本身也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西林镇这么多年还没提个一官半职的。
“是有点累了,你收拾收拾赶紧回去吧。”林娇娇勉强的笑了笑,“回去注意多休息,本来我准备和朱主任打个招呼,但觉得有个事业编制你也好和家里面交代。”
话说了一半,林娇娇觉得有些难受,便顿住了。
“领导,您费心了。”刘旭之嘴唇微微动了两下,最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招呼了一声,转身去换衣服。
林娇娇看见他死命的攥住牛皮纸信封,好像有谁要抢他钱一样,觉得特别好笑。
现在治安都好成什么样了,别说是一万多块钱现金。就算是拿着十万现金在帝都的街上横晃,也不会有事儿。
和早些年不一样喽,林娇娇疲惫的坐到椅子上,小助理知趣的上来给她揉着太阳穴。
林娇娇还记得自己最开始辞职的时候,带着钱去鹏城那面学美容技术,并且买点玻尿酸和肉毒杆菌回来。
一路上抱着包,小心翼翼的,睡个觉都不踏实。
至于羊城,那时候根本不敢去。尤其是火车站那面,现在想起来传言,还觉得心有余悸。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都变成了传说……
想着,林娇娇觉得浑身酸痛又重了一点,她想皱眉,但马上止住了。
开玩笑,这张脸上,每年扔进去几十万,那都是真金白银,怎么能随便皱眉、随便大笑呢?
几十万,能买刘旭之这种糟老头子拼命了,还是自觉自愿的压榨他自己身体里所有的活力。
不说每年打多少针,这段时间帝都雾霾轻了,太阳出来,紫外线比往年厉害了许多。光是美白的化妆品,就用了多少!
看着年轻,那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姐,您这几天累的厉害,总是不舒服,要不咱去医院看看?”林娇娇的小助理轻声问到。
“不用,最近失眠多梦……”说着,林娇娇叹了口气,“就是老喽。用多少化妆品,打多少针,都不能改变现实。这是客观规律,真是羡慕你们这帮年轻人。”
“您看您说的,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年轻啊。”林娇娇道:“我年轻的时候,光顾着拼命挣钱。现在回头看,挣来钱了又能怎么样。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小助理没说话,只是心里腹诽,要是没钱怕是自己都活不到变老的那一天。
“记得提醒我,这周约郑老板吃饭。”林娇娇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嗯。”
“记性是越来越不好喽。”林娇娇叹了口气。
约郑老板的事儿,也会掉头就忘,这简直不可思议。最近郑老板那面做的是风生水起,自己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总是要郑老板做点什么才是。
就算是邀请郑老板来再敲刘旭之两台手术,也是可以的。
“走了。”林娇娇摇了摇头,她下意识的拒绝自己已经变老的事实。
虽然看着也就三十左右,但再多的化妆品、美容针都不能把自己的生理年纪从四十多岁拉回到二十岁的时候。
“姐,你说什么?”林娇娇的小助理恍惚的问了一句。
“嗯?”林娇娇怔了一下,她伸手拿放在操作台上的手包。可是手微微颤抖,位置出现了偏差。
这么大的手包竟然没拿到……林娇娇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脑梗了!
小助理连忙扶住林娇娇。
“我刚才说话你没听……”
一句话只说了一半,林娇娇就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本来很简单的一句话,说出嘴的时候却噜噜噜的,含糊不清,好像是嘴里含了一个鸡蛋。
“叫120!”林娇娇努力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尽量简短的说明意思。
小助理慌乱的拿起手机。
“再给郑老板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