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2 愤怒的马赛克
毛持想说什么，可是一想到前几天在国际医院介入取掉到心脏里的大架子的事儿，嘴巴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琳主任也没说话。
前几天严院长手术，她赶到的时候，两枚紫黑色的血栓摆在面前。自己已经十万火急的跑过来，从得到消息到进手术室，连20分钟都没用上。
可人家郑老板连手术都做完了。
做完都不算，郑老板根本就连送严院长回病房的想法都没有！
甩手就走，真是一幅拿严院长当普通患者的做派。
虽然当时面对着不明诊断的集体“中毒”事件，可换另外一个人，怎么不得把严院长送回病房，再说几句暖心的话？
人家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还不是因为技术水平高。虽然不知道这次郑老板为什么如此嚣张、霸道，但肯定有道理。
张琳主任瞥了孙超一眼，心里觉得这货大概率要死在912.
她和郑老板打过几次交道，郑老板诊断很厉害，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离子通道病，家属放弃的那件事情，张琳主任始终记在心里。
每次回想，她都会惊讶于郑老板为什么那么确定，似乎没有一丝犹豫。
这次，应该也是。
郑老板绝对不是不知轻重的那种人，他说要开胸，就有开胸的道理。
孙超怒视郑仁，而郑仁完全无视了身边的一片马赛克。谁会和马赛克较劲呢？
郑仁又仔细端详着肺部ct片子，在脑海里重建手术。
虽然没有实验体，只是虚拟手术，但能做就做，抓紧时间。郑仁已经积累了很多手术训练时间，但还是很小气的不愿意乱用。
上台前至少还要再做个三五次手术训练，现在能熟练一点就是一点。
郑仁也有些苦恼，大猪蹄子从来都不肯给巅峰级别的技能书。
自己也没找到外科手术攀登到巅峰级别的办法，只能以巨匠级别来手术。
正想着，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格心中一动，抬眼看去。
张校长快步走了进来，林格连忙迎上前，伸出双手，道：“张校长，您来的真的。”
“怎么样？”张校长急匆匆的问到。
“情况很不好，现在怀疑是肺动脉栓塞。”林格道：“我们的意见是急诊开胸手术。”
张校长怔了一下，急诊开胸手术，还是心脏手术……
这个压力，有些大。
“严院长出院了么？”张校长问到。
“出院了，在家休养。您也知道，严院长的……袁副院长在部里开会，正在往回赶。”林格汇报道，“不过患者的病情，我们的判断是不乐观，需要抓紧时间手术。”
“连做个ctpa的时间都没有？”孙超怒道，“你们太不负责任了，这是犯罪！”
张校长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他认识医大附院的孙超孙主任，孙主任矮胖矮胖的，低头看不见脚尖的那种人。
想记不住他都很难。
只是孙超主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张校长愕然问到。
“老板，超声心动的图片。”苏云这时候挤进人群，把一沓子打印纸交给郑仁。
“好，有疑问的老师们，我现在讲一讲为什么病情紧急，判断是肺动脉栓塞。”郑仁道：“苏云，送患者！”
无论是林格还是邵总，亦或是张琳主任、毛持主任都没说话。
郑老板在说完送患者三个字的时候，眼睛眯起来，扫了一遍人群。
有意见的，也都被犀利的目光堵住了嘴。
“这么草率，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孙超主任怒道，“你们912没人管？”
毛持低头，看着地面，像是上面有什么影像图片一样。而林格则微微一笑，道：“我相信郑老板的诊断，出了事儿，我们医务处承担。”
孙超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mlgbd！912的医务处是疯了么？无条件支持这位年轻的郑老板？！
这简直太疯狂了。
“张校长吧，您能做主，是么？”郑仁直面张校长，问到。
张校长谨慎的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那我讲一下超声心动的影像，哪位老师有疑问，直接提出来。要是没有疑问，讲完后直接开台。”郑仁道：“没有时间了。”
听他说没有时间了这几个字，众人心中一凛。
肺动脉栓塞虽然急，可也不像是心梗一样，几分钟就死人。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首先，作为最特异的超声心动图特征，当右室、左室前后径比值> 0.5；右室、左室横径比值>1.1或者左心室收缩末期和舒张末期径均减小，尤以舒张末期为著时，即可判定血栓性肺栓塞症。”
“这一点，在超声心动的影像上判断是很明确的，没有疑问。”郑仁朗声说道，声音虽然依旧很急，却带着一股子金铁交鸣的铿锵劲儿。
“第二点，正常情况下，右室前壁运动幅度应＞5 mm，右室游离壁运动幅度会＞8 mm，但对肺栓塞患者，右室壁基底部至游离部运动幅度减低，甚至消失。”
郑仁拿着超声心动的影像，说到：“诸位老师没什么疑问吧。”
影像是打印出来的，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都围上来，仔细看影像。
郑仁说的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即便是孙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否定郑仁的说法。
“第三点，正常的主肺动脉直径＜30 mm，右肺动脉＜20 mm；而血栓栓塞性肺动脉高压患者的mpa＞30 mm，rpa＞20 mm；慢性血栓栓塞性肺动脉高压患者的mpa扩张则更加明显。”
“影像中，rpa为28mm，初步判断是急性肺动脉栓塞。”郑仁继续说到。
“第四点，我不知道诸位知不知道下腔静脉塌陷率的计算公式。”
郑仁说着，看了一眼张校长。
他要说服的是张校长，至于身边很愤怒的那个马赛克，郑仁完全没有印象。
张校长已经懵逼了。
这特么都是什么？标准的理科男的思维，一二三四五的说出来，自己还能说什么？！
1743 说了你也不懂
“下腔静脉吸气塌陷率的计算：（max d-min d）/max100%。”郑仁见张校长脸色茫然，便直接解释道。
“将探头置于剑下偏向右侧，扫描平面与下腔静脉平行，图像显示右房、下腔静脉及肝静脉。
正常状态时，下腔静脉伴随深吸气出现明显的塌陷，下腔静脉直径≤2.1且吸气塌陷率>50%，也就是3 mmhg。
当右房压升高时，直径可>2.1 cm、吸气塌陷率＜50%，即15 mmhg。”
郑仁像是达林机枪一样，一口气说完，不给众人思考的时间，道：“下腔静脉直径达到2.4cm，吸气塌陷率＜50%，很明显可以证明是肺动脉栓塞。”
“第五点，三尖瓣反流速度增大，根据简化的bernoulli 方程……”说着，郑仁顿了顿，见张校长一脸茫然，马上叹了口气。
“您不是搞医的，可能不懂，您只要知道是根据bernoulli 方程推算，三尖瓣反流来看，栓子存在，而且很大就可以了。”
张校长差点骂娘。
什么叫老子不是搞医的？堂堂医大的校长，有你这么损人的么？！
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张校长没想到解剖熟练的郑老板讲起理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心里不服，抬头看孙超，想找到奥援。
要是孙超主任也能说个一二三四五，打消郑老板的嚣张气焰的话，那该有多好。
然而张校长看到的却是……一脸懵逼的孙超主任。
超声心动，孙超有了解，但绝对不会这么深。什么公式、什么方程，这都是看超声心动图像的时候该说的话么？！
孙超知道张校长看自己，可自己……根本都没听懂！
他只能假装没看见张校长的目光，眼神木讷，直勾勾的看着郑仁。
几天前，心胸外科的田主任，是不是像是自己一样的尴尬？人家说什么都听不懂，还怎么对战？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对战，而是单方面的虐杀！
“第六点，肺动脉前向血流频谱收缩中期出现切迹，同时伴随血流速度明显减低、血流加速时间缩短、右室射血前期，也就是平时常说的rpep期缩短及act与右室射血时间比值减低等，也就是我们诊断的标准“指拳征”。”
还没完……
一二三四五后，竟然还有六！
众人麻木。
现场没有超声心动的大拿，郑老板说的话，所有人都觉得似是而非。可是想要辩驳，却又拿不出强而有力的证据出来。
真特么的！
孙超主任气苦。
可是，一切都没有结束。
“第七点，血栓是血栓性肺栓塞最典型的特征。
位于右房或右室中的血栓可形态各异，而位于肺动脉内时则常表现为大块血栓，从主干延续至一侧或双侧肺动脉分支。
右肺动脉主干血栓易于显示，左肺动脉因显示较短，血栓不易显示。此外，需注意将血栓与右心系统肿瘤相鉴别！”
“这名患者右肺动脉主干血栓因为有气体干扰，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们可以粗略估计出来它的长度至少有10cm。”
郑仁沉声快速说到。
“血栓可见一部分在右肺动脉主干中，少部分在右心室里。”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张校长，“有关于血栓和心脏肿瘤的鉴别诊断，因为我们时间有限，这里就不说了。”
张校长感受到了极大的蔑视。
他觉得郑老板的潜台词是老子说了，你特么也听不懂，所以就不说了。跟你们这帮废柴说这么多，没意义，完全没意义。
孙超则作为一片马赛克，被郑仁给直接无视掉。
真……真特么的！
孙超心里又暗自骂了一句。
“第八，室间隔运动异常……”
“第九，卵圆孔重新开放……”
然而，郑老板的话还没有结束。
讲完血栓后，郑仁继续说了第八、第九点。
说完，他把单子放到办公桌上，手指点在阅片器上，砰砰砰作响。
“诊断已经比较明确，肺动脉栓塞，血栓堵塞右肺动脉主干。从超声心动上判断，血栓很长，至少10cm。这是介入取栓手术的禁忌之一！”
“而且患者状态紧急，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能用2个小时时间取栓成功。可现在……我估计患者生存期只有1个小时左右。要是取栓，或者做其他检查，患者必死无疑。”
“张校长，签字！”郑仁皱眉，用命令的口吻说到。
时间紧急，什么和风细雨，什么尊重老同志，都是特么的扯淡。
张校长愣住了。
这是逼宫呢么？时间真的有这么紧迫？
“老板，患者血氧饱和度75%！我先送手术室了，那面手术已经准备开始。”苏云推着患者一路奔跑，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大吼了一声。
“去吧。”郑仁拿出一张洁白的a4纸，放到张校长身前，道：“张校长，没时间了，手术风险极大，患者下不来手术台的可能性至少有40%。”
“……”张校长打了一个寒颤。
不光是他，周围来看热闹的全国各地血管外科的主任们都打了一个寒颤。
可是两个寒颤意味着不同的含义。
张校长是因为学生有40%可能性下不来台，而其他主任愕然感觉的是，这个年轻人竟然有60%的把握能把手术给做下来！
这是一台难度高上云端的手术，按照他的说法，1个小时之内患者就要死。
1个小时，体外循环能建立么？
他竟然还说自己有60%的把握？
10cm的肺动脉栓塞，切心脏、切肺动脉，取出血栓……
不可能，那绝对不可能！
下意识中，诸多主任们没有去质疑诊断，而是把所有的不信任都投注到手术成功率上。
不可能这么高！
“同意手术，请您在这上面签字，已经没时间做其他术前交代了。”郑仁道：“术后我将会手写这一段。”
“要是您拿不了注意……”郑仁说着，目光投向林格。
“郑老板，您放心，医务处要做的就是给临床保驾护航。张校长拿不定主意，医务处也批准手术！”林格会意，毫不犹豫的大声说道。
1744 全力以赴（盟主.shyn307加更1）
张校长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微微愣神。
郑仁风一样从他眼前走了过去，一路小跑，追着平车。
“小孙，留下来陪张校长。”林格交代一名科员陪同，他随后和他说到：“张校长，我要上去看看。您也知道，急诊抢救，总是缺这个、少那个的。有医务处在，工作流程会顺利一些。你好意思，没法陪您。”
医院抢救的流程，张校长知道。
只是他此刻心中纠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签字，同意手术……学生的病情很重，按照郑老板的说法随时可能死。
自己签字，是要负责任的！要是下不来台，怎么面对学生家长？
张校长叹了口气。
林格特别了解这种心态，要是换了从前，他肯定要请示叶庆秋叶处长。
背锅么，不管找谁来背，都不要找自己。
可是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
林格不怕郑老板出事，不是因为他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从来不会诊断失误，发生医疗事故。而是他心里知道，郑老板出一次医疗事故，就意味着自己在他心中的权重会更大。
这才是真正展示医务处作用的时刻。
至于从前的那些，都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而医务处，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面对医疗纠纷。
林格没去想手术会成功还是失败，不管成功、失败，只要自己站在郑老板这边，都会获得最大的好处！
但张校长却不一样了。
他手里拿着那张a4纸，心中纠结着。
“孙主任，你怎么看这个病？”张校长忽然想起912的人都去看手术了，孙超主任还站在这儿。
当着912里医生的么面可能不好说什么。
但他们都走了，现在就可以随便说了。
“我……”孙超第一个想法是否定该死的郑老板的任何想法！
可是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身为一名医生，他有足够的专业知识来判断郑老板刚刚说的一二三四……还特么有五六七八、九是正确的。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公式，什么方程，但是诊断无误，的确是肺动脉栓塞！
病情很急，这一点也不能否认。
发现的时候就竟然有右侧胸腔大量积液，那么大的积液量，肯定是短时间内渗出的，要不然患者早就会有察觉。
从楼梯上摔下去，也不是一不小心失足，而是晕厥！
肺动脉栓塞可以导致患者昏迷，而且发生的几率还很高，孙超确定这一点。
该死！那个年轻的郑老板给出的诊断竟然毫无破绽。
唯一的，能拿出来说事儿的破绽就是孙超坚信，还是应该先尝试取栓手术，而不是进行危险性巨大的心脏外科手术。
“孙主任？”张校长见孙超脸上的表情反复变化，他觉得有点奇怪。
又没让这货在空白的a4纸上签字，他这是干什么呢？放空自我？
“呃……”孙超主任怔了一下，发现自己愣神了，他连忙问道：“张校长，怎么了？”
“孙主任，你怎么看？”张校长不高兴的重复了一遍。
孙超想了想，最后只能说到：“张校长，我认为患者病情很急，能抢救回来的可能性不太大。而抢救的手段，我认为应该首先尝试介入取栓，毕竟那么做……”
没等他说完，张校长转身就走。拿出手机，和学院请示。
他是负责的副校长，上面还有校长，还是书记，总之必须先请示才对。
3′23″后，张校长在a4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纸交给医务处的小科员。
那张纸递过去，张校长长出了一口气。
希望一切顺利，
希望生病的学生能安安全全的下台。
希望郑老板的手术，和他在二教讲课的时候一样好。
返场？
张校长可不希望郑老板再返场，只愿袁副院长说的都是真的。嗯？袁副院长……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刚想打电话，袁副院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时间紧迫，约着直接在手术室的更衣室见面。
张校长见到袁副院长的时候，心里微微放松了一些。
“老袁，又来麻烦你们了。”张校长道。
“没什么麻烦的，里面谁在手术台上？”袁副院长问道。
“郑老板带着医疗组上去了。”医务处的科员说到。
张校长注意到袁副院长的表情明显放松下来，甚至嘴角微微上扬了5°。
郑老板真的就这么厉害么？
一想到这一点，张校长脑海里回荡的都是刚刚郑老板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字样。
真是纯粹的理科狗，不过基础理论真是扎实，竟然能说的头头是道，张校长心里想到。
“张校长，换衣服进去看看吧。”袁副院长道，“其他人呢？”
“毛主任和张主任都在，好像给心胸打电话了。”医务处的小科员说到。
“嗯。”
“袁院长，怎么感觉您对郑老板很有信心？”张校长试探问道。
“还好吧，我们912的医疗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我对每一名医生都有信心。”袁副院长打了个哈哈，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这话太官方了，要是平时，张校长有无数的话和袁副院长说。可是现在他心里很乱，要是学校死了一个学生，那事情可就大了去了！
如果有一分可能，他也不愿有这种事情发生。
912这面也算是全力以赴，医务处、院里负责临床的常务副都到了。
叶庆秋站在袁副院长身边，小声说道：“院长，我先去看一眼。”
“去吧。”袁副院长轻轻点了点头。
叶庆秋用最快的速度换了隔离服，戴上帽子口罩，快步走进术间。
他在路上就了解了相关情况，据说患者病情危重，诊断是肺栓塞。
这是特么的一个要命的病！而且最关键的是郑老板还加了码，说是只有1个小时左右的抢救时间。
事情又多重要，不言而喻。
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要是有一丝可能，就要尽全力抢救！
叶庆秋进入手术室的走廊，看见最里面的杂交术间亮着灯，他马上走过去。
“胺碘酮，静推！快！”
1745 没有极限量！（盟主烟肆雨未央加更3）
呃……室上速了？
叶庆秋怔了一下，随后他快步走进操作间。
出乎意料的是，操作间里，只有一个女孩子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身前还放着一个大拉杆箱。
气密铅门关闭，对讲器没有关，估计是没人在意这点。
里面正在进行急诊大抢救。
透过铅化玻璃，叶庆秋看到小十个人在手术间里，正忙碌着。
怎么会这么多人！
叶庆秋怔住了。
一般来讲踩线的操作，都会尽量避免人多，只有极其危重、随时会有心律失常的循环内科的介入手术中，护士才会跟进去。
只是护士跟进去，也不会有这么多人。
他认真看去，两组人马，站在自己这面的，是人高马大的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还有一个，好像是来自地北省的一个进修医生。
而上面，麻醉师老贺正在和护士进行急救，患者的心率已经达到150次/分。
叶庆秋能看出来，是标准的心衰导致的室上速。
郑老板手里拿着电锯，先放空一下，嗡的一声。随后开始准备劈胸骨……
两台一起开的！
叶庆秋瞬间明白了里面的情况。
什么病，竟然紧急到这种程度，十几个人披着铅衣站在里面进行抢救手术！
面前的屏幕亮着，导丝在游走，鲁道夫瓦格纳教授的手术做的很好，世界顶级水平。
嗯，只比郑老板差了一个档次而已。
肺动脉造影已经做完，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栓塞堵在右肺动脉主干上。
血栓直径2cm，长度……叶庆秋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血栓怎么会那么长，竟然从右心室蔓延到右肺动脉主干。
“富贵儿，抓紧时间安置静脉滤器！”郑仁的声音夹杂在胸骨锯的轰鸣声中。
郑仁的吼声从对讲器里传出来。
“嗯啦，老板你放心，很快就妥妥滴。”满满的大碴子味道的回答从对讲器里飘荡出来，差点把叶庆秋吹一个跟头。
“叶处长，怎么样？”正看着，袁副院长走进，直接问道。
“两组人在一起手术，他们都披着铅衣进去……”叶庆秋说道。
“十多个人在里面？”袁副院长道，“这是造影？肺动脉栓塞怎么这么长？是伪影吧。”
“袁院长，造影显示肺动脉栓塞的栓塞长12cm，右肺动脉干堵塞98%以上。”郑仁的声音和胸骨锯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顺着对讲机传出来。
孙超看着影像，哑然无语。
这么长的血栓……一般肺动脉栓塞的血栓长3cm就可以说是很长了。
12cm的肺栓塞……
要不是亲眼见到，孙超肯定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老板，下完滤器了。”鲁道夫瓦格纳教授说到。
“做完就下去吧。”郑仁很随意的把教授给撵了下去。
“还用我做什么么？”教授问道。
“不用。”郑仁道：“你们出去几个，这里面人太多，一会心脏骤停的时候，我怕有人慌张，污染了术区。”
“……”外面的人听到郑仁这么说，全都傻了眼。
心脏骤停？听郑老板的口气，不是也许、似乎、大概，而是肯定会有！
那特么还做个毛线的手术！
气密铅门打开，鲁道夫瓦格纳教授、柳泽伟、冯旭辉依次走出来，冯旭辉手里捧着一大堆备用的耗材，又重新装到大箱子里。
叶庆秋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看情况，但他还是先看了一眼袁副院长。
“张校长，去看一眼。”袁副院长道。
张校长已经等不及了，他听说血栓有12cm的那一瞬间，眼前一黑。
没有金星闪烁，眼前飞舞的都是洁白的a4纸，纸上签着自己的名字。
虽然是院里决定，可自己是第一当事人。
张校长真心不想面对哭的死去活来的学生家长，真要家里情绪崩溃，直接跳楼……
越想越不敢想，越想越是害怕。
可是里面传来郑老板的那句随时心脏骤停的时候，张校长觉得自己的心率都快停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张校长迷茫的随着袁副院长走进手术室，见林格站在一个角落里，像是士兵一样等待着命令。
而毛持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张琳主任则帮着麻醉师忙碌着。
孙超进去的时候，发现张校长和袁副院长已经站在术者身后。他只能站到一助身边，和毛持一起看手术。
胸骨已经劈开，术者很明显并不在意出血量，而是追求着手术速度。
助手还在用骨蜡涂抹胸骨断端，用电烧止血，他已经用胸骨拉钩打开胸骨。
心包很大，孙超第一感觉就是有心包积液。
没等吸引器，术者切开心包，直接分离。
淡黄色的心包积液流到纵膈里，混杂着鲜红的血液，但手术台上的三个人没一个人对此有什么疑议。
手术做的太不规范了，孙超心里想到。
对于郑仁上次去医大附院“嚣张跋扈”的事情，包括孙超在内医大附院所有医生都有意见。正好看郑老板做手术，孙超难免要挑毛病。
心包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右房、右室明显扩张。而心脏收缩力减弱，蹦的没精打采。
这是……要心脏骤停么？孙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虽然想找茬，可是他也不希望一个花季少女就这么死了。
“准备肾上腺素、异丙肾上腺素！”郑仁道。
这是……
“好咧！”老贺毫不犹豫的答应，完全无视张琳主任的愣神和其他人的诧异。
肾上腺素和异丙肾上腺素，打开后亲手抽到两个注射器里。
“50ml盐水加多少异丙肾？”老贺问道。
“10mg，起速从0.5ml开始，没有极限量。”郑仁沉稳说道。
没有极限量……
这意味着病情已经危重到了一定程度。
“肾上腺素多抽几个注射器，可能需要多次注射。”郑仁道。
老贺点头，让巡回护士去准备异丙肾的微量泵，自己开始抽肾上腺素。
“郑老板，准备好了。”很快，老贺面前摆着5支注射器，里面是5ml盐水+1mg肾上腺素。
“嗯。”郑仁道，“微量泵泵入，现在。”
“好。”老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1746 一排肾上腺素（盟主LUCKY面包树加更3）
这是做什么？
孙超不懂，他看了眼术区，又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一脸懵逼。
郑仁说完，一伸手，两个纱布条落在手里。他小心翼翼的讲一个纱布穿过主动脉，交给一助的苏云。另外一个纱布条穿过上腔静脉，交给二助的赵云龙。
向左牵拉主动脉，向右牵拉上腔静脉，准备将肺动脉与上腔静脉游离开。
“稍等一下。”郑仁眯着眼睛看微量泵的剂量，15.5″后，郑仁道，“异丙肾加速，10ml，苏云、老赵开始牵拉。”
苏云和赵云龙微微用力，暴露术区，心电监护像是疯了一样开始吼叫起来。
嘟嘟嘟的报警声如同疾风骤雨一般，在四周响起。手术室里顿时变的忙碌而凌乱起来。
此时好运来的歌声都变得微不可闻。
郑仁没有理睬呼吸机、监护仪的报警声，他一只手拿着止血钳、一只手拿着钝剪刀，开始游离主动脉和上腔静脉。
手几乎没有动，只有手指以及止血钳、钝剪刀在动。孙超都看傻了眼，这速度，可太快了！
手术做的真特么牛逼！
只是患者心率瞬间下降，心脏搏动越来越弱，还来得及么？
“肾上腺素1mg，盐水5mg，静脉注射！”郑仁一边做手术，一边说到。
随即老贺手边已经抽好的肾上腺素推了进去，极速。从郑仁开始说话到推完，都没用5秒钟。
“异丙肾的泵，提到一小时30ml！”郑仁道，“肾上腺素再推一支。”
老贺没有质疑这么大的用药量可不可以的事情，他点了几下，把速度提升到30ml/h，随后又推了一支肾上腺素。
随后老贺招呼巡回护士，继续打肾上腺素的安瓶。
5支……好像数量不够，老贺趁着郑老板在忙着游离，又打了几支肾上腺素放在面前备用。
这玩意也不贵，浪费就浪费，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耽误郑老板抢救要好。
几毛钱的药和一条命比，怎么选择很明显。
老贺手边像是子弹一样，排着一排抽好的肾上腺素，随时准备推注。
手术室里，只有一个声音出现。
郑仁的话语声混杂在监护仪和呼吸机的报警声中，像是海浪里的礁石一样，岿然不动。
接连不断的肾上腺素推注，才勉强稳定住心率。
郑仁用最快的速度游离出右肺动脉约3.5cm，随后开始游离右肺动脉近端后壁。
孙超眼睛都看直了，这手术做的像是飞起来一样。
此时他把自己代入，假如说按照之前所想的那样进行取栓手术，怕是刚刚一碰血栓栓子，抽吸1秒，患者心跳就得停！
然后开始大抢救。
时间就在大抢救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12cm的血栓栓子，没三五个小时是抽不干净的。关键问题在于这个患者，她能挺这么久么？
肯定不可能。
下一秒，有可能就会直接心脏骤停而死去。
年轻的郑老板又对了么？
孙超有些恍惚，他本来准备好了一大堆的斥责，在912把医大附院丢的面子给找回来。
虽然手术肯定不需要自己，即便是取栓，人家有循环科的张琳主任和血管外科的毛持主任在，自己的水平也毛持没什么区别。
可没想到912竟然根本连毛持都不用。
外国教授做髂内静脉取栓、开通手术，还被郑老板训的跟狗一样。最后被撵下台，就因为手术台上人太多。
年轻、霸道！
孙超的脑海里，对郑老板的印象中，这两个标签被不断的加深、加深再加深。
关键是……自己在下面的时候是真的很愤怒，斥责郑老板草菅人命！
那时候有多愤怒，现在想想，就有多尴尬。
人家，是对的。
“郑老板，体外循环建立么？”老贺终于问了一句。
他早都准备好了全套体外循环的机器，做好所有准备。刚刚急诊抢救还要准备体外循环机器，可把老贺给累坏了。
“备着，暂时不用。”郑仁一边做着游离，一边说到。
“心脏不停跳？”老贺最后确认一句。
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高，可但凡是郑老板说的，自己只要执行也就是了。
“嗯，不停。”郑仁肯定的应了一声。
近端上阻断带、远端缝一直径0.6cm荷包，郑仁一伸手，柳叶刀拍在手中。
小心切开右肺动脉段，里面没有血流涌出，出现在术区里的是紫黑色的血栓。
手术台后的所有人像是听到冲锋的号角一样，向前小半步。
“肾上腺素，推。”郑仁的话言简意赅。
老贺马上又拿起一支肾上腺素推了进去。
这就是熟悉的麻醉师的好处，说话都不用说的太多。要是普通手术，大家在手术台上说八卦，打发寂寞时光。
那种时候唯恐手术台上太寂寞。
可身为医生、护士，最怕的是什么？就是这种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知趣的闭上嘴，差一点就用7#线把嘴给缝上的情况。
这种急诊大抢救，全凭默契。
孙超有点感慨，人家郑老板手术做的……应该是好吧，心胸手术现在那么少，自己也无法判定手术水平。
可是不说手术做的怎么样，光是看麻醉师面前摆着的一排肾上腺素，就足以让人心生一股子敬畏。（注1）
专业，专业到了骨子里面。
接下里，是不是应该用负压吸引器及胆道取石钳交替取栓了？孙超打起精神，又往前移动了10cm。
因为他站在苏云身后，根本看不到术区。
孙超主任甚至怀疑自己身前的一助一路都在盲操。
mb！盲操配合做肺动脉取栓手术，912的人胆子为什么都这么大？
“谁呀？”苏云觉得身后有人微微碰了自己一下，顿时不高兴了，看也不看，手往后一扬，一把止血钳子砸在孙超的肩头，又高高跳起，落在身后墙壁负压吸引的外接仪器上。
“啪”的一声脆响。
“要取栓了，你挤什么挤！”苏云也不看是谁，摔器械砸人，熟练至极。
“……”手术室的空气凝滞，包括袁副院长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滚一边去。”苏云低声吼道。
……
……
注1，：想到了从前有一章最后一支肾上腺素。
1747 完整取栓（盟主Avera加更2）
只有最牛逼的专家，脾气最不好的专家才会在手术台上摔器械、骂人。
可……
孙超主任觉得一股血涌上头顶，他没想这是对自己的羞辱，一助应该不知道谁站在他身后。
可是连一助都特么脾气这么大，碰一下后背，直接摔器械骂人么？
912的台风，真特么差。
孙超心里腹诽着。
但毕竟是碰了人家后背，有可能影响到稳定性，孙超也无话可说。
“看术区。”郑仁头也不抬，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苏云在骂谁。骂谁都无所谓，哪怕是袁副院长。
现在天塌下来，也不比眼前的患者更重要，“完整取栓，注意栓子的弹性。”
“知道，看出来了。”苏云重新温和起来。
完整取栓？孙超主任那股子血刚刚涌上头顶，可是听到这句话后又一股子血涌上去，血压高的差点从头顶呲出去。
不是捣碎了，用吸引器和取石钳子拿出来么？完整取栓？这是个什么操作！
虽然好奇，但他不敢再靠近了。
自己堂堂医大附院的科室主任，在全国血管外科的学术界是有地位的，多多少少也算是殿堂级的人物。
可特么在912观个台都被人摔器械、破口大骂……
孙超主任看见术者一伸手，一把小巧的止血钳子拍在手中，随后开始张开钳口，进入到自己看不见的术区里。
这是尝试完整取栓，年轻人么，总是愿意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以显示自己的重要。孙超主任心里想到，很快就会失败，然后再静推一支肾上腺素，再用吸引器以及……
小巧的止血钳子消失在视野里的时间很短，以至于孙超主任脑海里的想法只到这里，他就看见止血钳子夹着一块紫黑色、像是虫子一样的血栓重新出现在眼前。
一块洁白的无菌大纱布垫出现在术者的右侧，术者的动作很慢，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看着他一点点把血栓取出来。
真特么的是取栓，完整取栓！
观台的所有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
取栓手术，说是“取”，其实是孙超主任的那种想法。捣碎了，用吸引器加上胆囊取石钳子弄出来。
完整取栓……
还是12cm长的血栓……
所有人都看懵逼了。
不光是他们，连站在郑仁身边、充当二助的赵云龙都傻逼了。
患者心脏跳动频率不规律，时快时慢。想要克服心脏跳动的影响，完美取栓的话，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赵云龙在这一步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郑老板和苏云配合默契，血栓从右肺动脉主干里被“薅”出来，栓体很完整。
随着血栓一点点蔓延出来，孙超注意到郑老板手上的动作。
他不是一动不动，而是有无数细微的动作混杂在一起，抵消心脏无规律的搏动。
好多操作，他不累么？这是人干的事儿？
8″21后，一枚前端紫黑、后端鲜红的血栓被取出来，放在洁白的大纱布垫上。
12cm长的血栓在无影灯的灯光下，是那么的刺眼。
“取出暗红色陈旧血栓及淡红色新鲜血栓约20g。”郑仁沉声道。
老贺马上开始记录。
取尽血栓后，肺动脉远端有红色血液涌出。
郑仁马上收紧并结扎荷包缝线后仔细观察，肺动脉切口未见出血，血栓取出后肺动脉灌注立即恢复。
患者血液动力学参数逐渐稳定下来。
“手术做完了。”郑仁这时候才放松下来，即便是石头一样的他，此时也觉得略有些疲惫。
和显微手术不一样，这台手术简直太急了！
在系统手术室里，实验体死亡无数，就因为这该死的时间限制。
病情汹涌如潮水，根本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时机。所以郑仁在神经外科的时候，才会显得如此的霸道，直接决定上台。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做过多的解释。
这次手术，郑仁认为成功的关键并不在自己身上。
而是……因为林格的存在。
没有林格毫无保留的、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身边，手术根本不可能做的上。
这么急匆匆的上台，甚至连个造影时间都没有，要是医务处、院领导不给自己几乎无限的信任的话，根本不可能发生。
多亏了林格，郑仁此时放心，心里想到。教学的事情，自己要上心了。
缝合右肺动脉主干切口，查无活动性出血，郑仁中断了操作。
“等会，看看心脏恢复情况。”郑仁道。
说完，他拿起大纱布垫，开始欣赏上面12cm长的血栓。
“老板，怎么会这么长？”苏云问到：“这应该是我看见过的最长的血栓了，从前见过最长的才5cm左右。”
“下去有时间问问病史，患者的年纪这么小，应该是吃了什么药物，对身体造成影响。”郑仁道。
“郑老板，取出来就没事儿了吧。”老贺笑呵呵的问到，“我还以为要心脏停跳，冰泥都准备好了。”
冰泥是冻的刚刚好的冰水混合物，以冰为主。
心脏停跳的时候，用冰块降温，效果并不能发挥到最大。最好用的是冰泥，可是想弄冰泥，需要花费很大的心血，还要有经验。
老贺这是在表功，但郑仁喜欢这样。
能做冰泥，这就是本事。下次要是做停跳的体外循环手术，有冰泥的话，会更方便。
“时间来不及。”郑仁道：“心脏停跳，手术更好做，就是麻烦点，要先做体外循环。但血栓把右肺动脉堵的太严实了，灌注少，随时都会心脏停跳。”
“呃……郑老板，异丙肾能停了么？”老贺这才想起来异丙肾上腺素还在用几乎极限量往患者血管里泵呢。
“再等等，不着急。”郑仁笑道，“逐渐减量，每10秒往下减2ml。”
这种操作很麻烦，要是换别人，肯定会不愿意。
但老贺喜滋滋的去调节微量泵了，根本不让巡回护士上手。
袁副院长开始没说话，而是冷静的看着心电监护。
心电示波渐渐变成窦性，心率稳定在108次/分左右。这是稳了，他这时候才笑了。
1748 无数细节，拼出来一个完美抢救
“张校长，应该没事儿了。”袁副院长小声说到，语气里遏制不住的得意。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手术的难度有多大，就算不知道，那枚12cm的血栓也会无声的告诉他。
人家是桃李无言下自成蹊，手术台上的血栓就是那句无言。
张校长还傻乎乎的看着那枚大虫子一样的血栓，到现在都没反过味来。
太特么可怕了！
这么大的血栓在身体……在心脏、肺动脉里，难怪郑老板在下面那么着急，那么霸道。
可人家还是讲道理，病情这么急，让助手去送患者，郑老板一二三四……的跟自己解释。
张校长有些无语，他叹了口气，道：“袁院长，你们912的急诊急救水平，真高！”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扇在孙超主任的脸上。
只是此时在手术室里，没人注意到他。整台手术，他出镜的唯一机会就是被苏云用止血钳子砸，又被骂了一句。
林格像是消失了一样，站在角落里，他一句话都没说。
自从袁副院长和叶庆秋处长进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还是消失的好。
不过郑老板是明白人，不会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他尽量隐身，可是偏偏天不随人愿，手机响了起来。
这里是杂交手术室，全程铅板，据说中间还混着硫酸钡什么的东西刷的大白，防护能力是一顶一的。
但手机信号是真特么差，手机半死不活的振动了一下，就安静下去。
林格拿出手机，瞄了一眼，见是急诊科，心中一紧，马上低头顺着墙角走了出去。
袁副院长看到林格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出去，心里有数。只是他没叫住林格，而是和郑仁说到：“小郑，要观察多久？”
“10分钟左右。”郑仁道，“心脏负荷太大，想要完全恢复，得等等看。这就是年轻，要是换40往上的人，怕是下台后呼吸机要带一周左右都未必能好转。”
现在不管郑仁说什么，都没人反驳。
那枚12cm的血栓栓子像是神器一样，在一边静静的躺着，就足以扼杀所有人的反对意见。
“老板，你怎么想的，完整取出？你知道难度多大么？”苏云说到：“跟特么豆腐一样，还是嫩豆腐，比肠梗阻难做多了。要不是我手稳……”
郑仁瞄了苏云一眼，觉得他最近的脾气很暴躁。
一般的时候，苏云能自我控制，表现不出来。可是上了手术，情绪一紧张，台儿风就变的急差。
有时间问问情况。
正说着，林格急匆匆的走进来，他略微一顿，没有和郑仁说话，而是看着袁副院长和张校长，说到：“急诊科住院总周立涛留下患者的两个室友询问病史，他怀疑患者是口服了短期避孕药物导致的血栓。”
孙超主任听到这句话后，心里百味陈杂。
不管这个病史有用没用，它证明了一件事情912的急诊急救能力是真特么的强！
整个病史自己都清楚，患者120急救车送到医院，不到2个小时，取栓手术做完。
这只是最终的结局，细节方面才是最让人震撼的。
胸外科的人来会诊右侧胸腔大量积液，并没有直接下一个胸腔闭式引流就抬屁股走人，而是开始狗拿耗子的分析为什么一个19岁的年轻女学生会有急性大量胸腔积液。
而急诊科……那面不是很忙么？怎么还有时间询问口服避孕药物这种隐晦的、很难被问出来的病史？
这些举动，看上去并不关键，完全没有站在手术台上的郑老板以及他身边那枚放在大纱布垫上的12cm血栓耀眼。可一块块拼图，就是这么被拼上，直至完美！
这是医院的综合素质。
自己还想白马银枪，杀个七进七出……孙超主任差点被自己气了。
“老板，牛逼啊，你怎么知道是避孕药？”苏云说到。
“猜的。”郑仁道：“年轻女性，有深静脉血栓，本身就很少见，最大的可能就是服用了避孕药物。”
张校长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们那辈子的老年人，对偷食禁果这种事儿很忌讳。
苏云瞥见张校长便秘一样的上半部表情，笑道：“你猜是为什么吃？”
“估计是月经周期不规律，想要调节经期。”郑仁道：“紧急避孕药物含有大量的孕激素，使用一次所摄入的激素量，与8天常规短效口服避孕药中的含量相当。大剂量激素容易造成女性内分泌紊乱，月经周期改变。”
“我记得紧急避孕药的说明书里，有一点：有静脉或动脉血栓形成/血栓栓塞或脑血管意外、病史、及家族史禁止服用。”苏云道。
“买过？”郑仁抬头看苏云。
“你上学的时候没学啊！”苏云顿时不高兴了。
“学过。”郑仁嘿嘿一笑，顺手怼苏云一句也就够了，这种话题说多了没什么意思。
郑仁并不想管苏云的私生活，做手术的时候好用就行。
刚才取栓的过程，自己在系统手术室里，没一次成功的。但是他没有担心，单枪匹马，总不如有助手。
果然，在苏云的协助下，一次性就取栓成功。
开开玩笑，是无所谓的，他估计也不会在意，只要别过火。苏云最近的脾气很差，郑仁也不想和他吵架。
“我没太深的研究，只记得说服用避孕药物能有效避免深静脉血栓的发生。但有家族史的人，却能增加可能性血栓形成的可能，这个可以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郑仁道。
“复方口服避孕药对卵巢上皮癌和子宫内膜癌有明显保护作用，可使卵巢癌风险下降40%，子宫内膜癌风险下降50%。且服用时间越长，保护作用越强。能抗癌，你咋不说？”苏云不屑，“以后常规做抗癌药物呗。”
郑仁知道苏云现在是为了怼自己而怼，完全没有逻辑。属于要拉低自己的智商，然后用丰富经验打败自己的那个阶段。
没理睬苏云，郑仁看着心电监护，十几秒后道：“还是年轻，身体真好。肺动脉栓塞取栓后，迅速恢复。老贺，微量泵怎么样？”
“异丙肾上腺素已经停了。”老贺一边处理微量泵，一边回答。
1749 最后的狂飙
“老贺，看眼双侧瞳孔。”郑仁道。
“郑老板，双侧瞳孔从开台到现在每2分钟看一次，没有散大。”老贺一边再次查看，一边汇报。
这回郑仁放心了。
他还是担心术中用了一部分的溶栓药物，结果导致脑出血。
心脏手术，不可能不用溶栓药物。两者权衡利弊，最后做一个利大于弊的选择就是了。
“术后神经外科要多看看患者，如果有脑出血，要及时发现、尽早手术。”郑仁说完，开始缝合心包。
张校长听说还有脑出血的可能，心一哆嗦。
真是九九八十一难，不知道走到第几步了。
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出院……张校长有些无奈。
“张校长。”郑仁一边缝合，一边说到。
“啊？”
“患者家庭情况怎么样？宽裕不宽裕？手术费用用不用我找人支付？”郑仁问到。
张校长和孙超主任都愣住了。
急诊抢救，还带交费的？圣母么？
其实这台手术的费用，张校长心里面已经有了打算，肯定是学校出。
至于后继费用，应该由学生家庭支付。
可郑老板这么说……
“郑……老板，什么意思？”张校长觉得世界上就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儿，他有些错愕的问到。
“手术很有意义，少见、罕见，最后完美解决。全程录像，您帮着问问，能不能放到杏林园，作为一个手术学习录播。”郑仁道：“要是可以，应该是杏林园负责手术费用，出院后好像还有三万块钱的补助。”
“手术费用？那其他费用呢？”
“张院长，这么大的事情，医大也得出点血，让学生家里面减轻点负担吧。”苏云道：“人，我们是给您救回来了。手术您也亲眼看到了，作为医学生，应该有这种奉献……”
“苏云！”郑仁道：“道德绑架什么的没必要，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也无所谓。看了，也没人会做。”
张校长无菌口罩下面的嘴巴张的很大，口干舌燥。
看了也没人会做，郑老板怎么就这么大的自信！
“老板，你就该属于变种人。”苏云忽然说到。
郑仁心里一惊，难道说他发现什么了？
不过郑仁还是很冷静，一边冲洗，寻找出血点，一边问到：“为什么？”
“讲个冷笑话么，你的动作生硬了一些，心里想什么呢？”苏云哈哈一笑，道：“美国法律规定，进口人形玩具比普通玩具要缴纳更多税金。但漫威的x-man系列，却不用，你猜为什么？”
“他们上诉，说x-man是变种人，不是人形玩具？”郑仁长出一口气，知道苏云是什么意思了。
“是啊，你说说，这种官司都能赢。”苏云笑道：“你也是，这种牛逼都能吹，我觉得你是变种人，肯定没什么问题。”
郑仁无语。
这货是变着法的抨击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真特么的！
沉默，郑仁马上加快了手术速度。
突然的变速，就像是一辆平稳行驶的车辆忽然开进f1赛场，然后开始狂飙一样。
“啪”的一声脆响，赵云龙手里的止血钳被郑仁顺手敲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很无辜。
这两个货吵架，关自己什么事儿？
手术都要做完了，大家讲讲笑话，开开心心的结束不好么？怎么忽然又回到最开始的节奏上去了？
夭寿！
这么做手术，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分泌量就像是老贺面前摆着的那一排排的“子弹”一样，时不时的来上一发。
苏云想嘲笑郑仁两句，可是他根本没时间说话。
他不想输给郑仁。
赵云龙也不想，只能低着头，认真暴露视野，快速跟上郑老板的动作。
5′12″后，胸腔关闭，手术宣告正式结束。
速度是那么的快，以至于张校长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还在琢磨怎么和学生家长说这件事情。
“你疯了！”缝完最后一针，苏云抬头问到。
“如果你足够努力，就会发现……”郑仁微微一笑，眼睛眯起来，月牙一般，“你会遇到足够大的困难。下次手术，要听术者的。”
说完，他转身下台，撕掉无菌衣。
苏云耸肩，和赵云龙道：“老赵，看见了吧，就这脾气，多难伺候。”
赵云龙全程无语，他现在还没从最后飚速的关胸过程中脱离出来。
手术做的，简直太快了！
最开始准备取栓的时候，还有停顿。
现在回想，应该是郑老板顾忌心脏骤停，要不断的等异丙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起效，所以手速没有飙升到极限值。
而最后关胸的时候，因为口角，变成了一场竞技。
只是做二助，已经消耗了自己大半的体力，苏云那货……
赵云龙抬头看苏云，见他无菌帽前被汗水打湿。
原来他更紧张。
不过还是应付下来了，似乎也没什么，赵云龙心里想到。
“那个谁？你是谁来着？”苏云见郑仁走了，一肚子的愤怒无处施放，回头看孙超。
“这位是医大附院血管外科的孙主任。”毛持连忙打圆场，他不知道苏云要做什么。
“刚才的止血钳子，对不起啊。手术么，您也知道，那时候手一抖，血栓就碎了。我家老板难伺候，您看见了。”苏云先是微微一笑。
空气似乎温柔了许多，至少毛持和孙超是这么认为的。而赵云龙心里叹息，要不是手上戴着无菌手套，他都想用手当住眼睛。
苏云每每这么温柔的微笑，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没事……”孙超孙主任说了半句话，就被苏云打断。
“止血钳子，是德国订制的，一把……多少钱来着，伊人？”苏云问到。
“8700欧元，不算零头。”谢伊人道。
“嗯，8700欧元，你找时间把钱送过来。”苏云道，“心里有没有点数了，就算你是主任，也不能干扰手术！你倒是没干扰术者，难道一助就能干扰？”
“……”
“不送钱来也行，你自己订制一把。要不我就把这事儿加到手术记录里面去，因为帝都医大附院血管外科孙主任干扰，导致……”
孙超的心都快碎了。
1750 朋友圈和微信群的自由
毛持怔了一下，无奈苦笑。
他不知道这位苏医生会不会这么做，很有可能是在开玩笑。但这种事儿谁敢赌？一旦要真加上这么一句呢？
听说他发表顶级的sci跟玩一样，万一真在里面随便加一句……这个可能性更小，但谁知道呢。
如果要变成事实，医大附院还要不要脸了？
看孙超的脸憋得跟茄子一样，毛持连忙打圆场，“苏医生，这个也太贵了。”
“开玩笑的，毛主任。”苏云嘿嘿一笑，心情大佳，“你们做手术都这么严肃？和我老板一样认真？要是这么做手术，实在是太无趣了。”
“……”
mmp！孙超心里暗骂。
“钳子都是合金打造，世界毁灭了估计它们还在，承载着我们的记忆，直到几千万年以后，被一群猴子发现。”苏云嘴里唠叨着，“老赵，你送患者去icu，我走了。”
赵云龙发现自己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老赵，你那是什么表情。”苏云瞥了赵云龙一眼，道：“放空的时候瞳孔失焦很舒服，推荐。”
说完，他就大咧咧的也走了。
老贺嘿嘿的笑了笑，今儿太急，术前根本不给自己时间放好运来。
没了好运来，云哥儿在手术台上台活跃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好运来的歌声有让云哥儿集中注意力的功效。
每次放这首歌当做背景音乐，云哥儿的话都会少很多。
郑老板果然大能，这都知道！
……
郑仁下了台，先去操作间，和冯旭辉说了两句话。
小冯随叫随到，郑仁知道这里面倾注了多少热情与专注。手术做完了，不说两句话总觉得缺点什么。
要是在海城，郑仁不会意识到这点。
手术一台一台的做，他这块石头也在一点一点的改变着。
“晓洁的朋友雷击样疼痛好点了么？”郑仁坐在电脑前，一边看鲁道夫瓦格纳教授做手术的影像，一边询问到。
“好点了。”刘晓洁马上回答道：“过了三周，每天都会稍好一些。”
“慢慢就好了。富贵儿，你来。”郑仁道。
“嘎哈，老板？”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一直站在郑仁身边，听叫自己，直接说到。
“你下静脉滤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手型有点问题，导致慢了1秒左右。”郑仁道，“已经敲过你好多次了，是刚学手术的时候留下的习惯吧。”
教授有点苦恼，“嗯啦，老板。”
“改不掉就算了，没什么事情是完美的。能看出你犹豫了一下，好像还不如你从前的动作流畅。无伤大雅的地儿，下次随便怎么做都行。”郑仁快速看完教授的手术，确认无误，站起来。
“老板，晚上去哪吃？今儿人全。”苏云走出来，问到。
“随便，我无所谓。”
“都别走，晚上一起吃饭。老板，你把那面的饭局推了，我实在不愿意看见医大附院的人。”苏云道。
郑仁知道，不是医大附院的人如何如何，而是那次自己做了介入取子弹的手术，苏云这货没上去，所以心里迁怒于医大附院的所有人。
甚至看他们的停车场都不顺眼也说不定。
苏云怼人，需要理由么？
完全不要。
“知道了。”郑仁说完，转身出去。
冯旭辉要跟着，被苏云拉了回来。
“你跟着干嘛？那面有袁院长、张校长，还有叶处长。”苏云搂着冯旭辉的肩膀，笑呵呵的说到：“你这么过去，是让袁院长骂么？”
冯旭辉连忙点头。
不让耗材商进手术室，是一年前下的规定。
郑老板这面还带自己进来，是因为自己工作做的细致，而且郑老板的声望越来越高，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
但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自己赶过去，枪打出头鸟，砰的一声，自己全身武功一大半就被废了。
“云哥儿，今天手术做的真快。”冯旭辉笑着说道。
“呃，忘了件事儿。”苏云道，“你拿着手机，跟我进来。”
说完，苏云急匆匆的进了手术室，打了一个无菌手套，开始摆弄起12cm的血栓。
他首先用止血钳子做参照物，让冯旭辉留影。但这东西普通人也不知道长短，随后苏云又找了各种参照物，一一留影。
“云哥儿，这是干嘛？”冯旭辉一边拍照，一边问到。
“这是一篇个案报道，要有照片，有实据，那帮眼睛都长到后脑勺上的评委才会认为是真的。”苏云道，“而且你不觉得和血栓合影很酷么？”
冯旭辉是真的无法感同身受。
但看老贺在忙完手头的活之后也加进来，冯旭辉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到底明白了什么，他也说不清。
自己不是医生，真是很难明白这种和12cm长的血栓合影的心理。
老贺假做不经意，笑眯眯的管冯旭辉把照片要过来，顺便加了微信。
“老贺，你不会想要发朋友圈显摆一下吧。”苏云问到。
“怎么会！”老贺道。
苏云不信。
“光是朋友圈，根本不够！”老贺提高了一点音量，道：“麻醉群，我进了五个，每个群都要发照片！”
“哈哈哈！”苏云大笑。
“这是满满的成就，12cm的右肺动脉主干血栓，吓死他们!”老贺右手握拳，显得有些兴奋。
“小冯，看见了吧，这就是老男人。”苏云鄙夷的和冯旭辉说到：“老男人的梦寐以求，就是达到朋友圈和微信群的自由。”
“云哥儿，您可别这么说。”老贺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到：“从前有人在群里显摆6cm的血栓，还是碎的那种。当时看到后，就觉得他们的手术水平真特么强。”
“现在知道了？”苏云看着血栓，说话声音都小了一点。
“再强，还能有郑老板强？”老贺笑道。
“老板不在，拍马屁不用这么大声。”苏云道。
“云哥儿，首先我说的是实话。其次呢，慎独，这个词我现在用来作为自己的行为准则。”老贺很认真的说到。
苏云耸肩，老贺这货，没救了。
1751 幸福×9
和冯旭辉聊了几句，苏云看了一眼时间，拍拍小冯的肩膀，道：“走啦，吃饭去。”
“晚上吃什么？”老贺笑呵呵的问道。
“你能请假？”苏云瞥了他一眼，问道。
“请假是什么鬼？我家我说了算。”老贺没了那股子慎独的劲儿，开始吹牛逼。
“你就吹吧！”苏云道，“就喜欢你这种怂刚怂刚的气质。”
老贺嘿嘿一笑，跟着去换衣服。更衣室里已经空无一人，苏云耸肩，道：“看吧，多无情无义的老板。”
这话说的，更衣室里的气氛要比刚刚做手术时候还要压抑。
其实苏云打断任何话题的能力，也绝对不比郑仁差，只要他想。
换了衣服，回到科室，郑仁坐在老位置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常悦却拿着手机，一边看着什么东西一边偷偷的抹眼泪。
苏云皱眉，向前踏了一步。常悦却极为机警，瞪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屏幕，道：“你要干什么？”
“你干嘛呢？”苏云笑嘻嘻的问道。
常悦不说话，眼圈有点红。
“看《猴子王国》呢。”郑仁道。
“呃……”苏云刚刚的疑惑，被一阵瓢泼大雨打碎，无比无奈的摊手，问道：“艾雷斯泰法瑟吉尔、马克林菲尔德拍的那个？”
郑仁点了点头。
“我去，你还能不能再出息一点！”苏云惊讶的看着常悦问道，“这片也能把你看哭了？”
“怎么啦！”常悦抚了抚眼镜，有些愤怒，随后是冷漠。毕竟要吃饭了，这时候苏云刚不起来。
“常悦，你看到哪了？”苏云换了一副笑脸，问道。
“母猴子就吃了一个毛毛虫，母子就被分开，看着好可怜。”常悦沉浸在剧情里。
“老板，上班看电影，你管不管。”苏云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想刚她，可……马上要吃饭了。
“已经下班了，她等咱们下台呢。”郑仁也很无奈。
常悦的表现，郑仁表示想不懂。
“母猴子吃了一个毛毛虫……”苏云沉思，“库玛刚被撵走？”
“你看过？”郑仁问道，常悦却还在看电影，完全没有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苏云笑眯眯的坐到常悦身边的桌子上，把键盘一推，顺手摘掉常悦的耳机，语重心长的说到：“我认为这个片子应该在国内公映的。”
“为什么？”常悦看着电影，几乎无疑是的问道。
“因为绝望啊。”苏云道：“影片是标准的美式好莱坞的套路，玛雅和一只外族的猴子生了吉普，她的丈夫被赶走，然后她和她的孩子备受欺负。”
“呃……”常悦的反应还是有点慢。
“片子拍摄了三年。”苏云的笑容很温和，常悦还以为他要剧透，刚想撵他走，没想到苏云说起拍摄的事儿来。
“这么久？”常悦有些迷茫。
“嗯，你知道为什么么？”苏云问道。
常悦迷茫的摇了摇头。
“就因为要拍摄豹子捕食猴子的镜头，为了烘托异族入侵的气氛，摄影组也是拼了。”
“……”
“后来玛雅凭着自己的智慧拯救了残破的猴群，并且她老公王者归来，获得猴群的统治权，吉普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苏云的语速很快，但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郑仁觉得这货应该是练过贯口，说过相声。
说完，苏云跳下来，仰天长笑。
“你！”常悦愤怒的看着苏云。
“一个片子么，看的那么投入干嘛。”苏云笑道：“等你结婚了，有了孩子，天天为了孩子补课揪头发的时候，那才是人生悲剧。”
“……”
“你想想，玛雅多苦，人生没有上升通道，只能做最底层的猴子。可是你的人生，也就是一个住院医，没啥大发展了。你肯定希望你的孩子别吃这么多苦，然后让他不断上各种补习班。”
“……”常悦目光中的愤怒有些淡了，开始出现迷茫的神情。
“慢慢的，你开始跟不上孩子的功课。白天写病历、管患者，回家累的半死，还要辅导孩子写作业，一写就到后半夜。”苏云的声音有了微微的变化，像是倾诉一样。
郑仁抬头看了他一眼，这货学过催眠？这么说话，应该挺累的吧。
“你后来觉得母亲的这个工作真是没意义，孩子到了青春期，开始叛逆，开始不听你的话，开始和你吵架。在医院，只要你想，就能和患者家属变成朋友。可是当你面对你儿子的时候，你只有束手无策。”
“好了，别闹。”郑仁咳嗽了一声，说话打断了苏云的描述。
常悦怔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苏云这或给自己构建了一个虚拟的世界。
这特么就是一个大坑。
“你太过分了，今晚别怂。”常悦抚了抚眼镜，冷冷的说到。
“女菩萨，有生皆苦。”苏云没有害怕，而是一脸虔诚的说到：“又想要好的生活，又不想付出辛苦，您觉得可能么？”
常悦觉得苏云说的好有道理。
有高考，上升通道是打开的，至少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是有个桥能过。
比猴子强多了。
郑仁很是无奈，他已经能猜到苏云这货下句话说什么。
“所以么，要么像我一样有天赋，躺着就能赢。要么……哈哈哈~~~”说到最后，苏云已经憋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常悦愤怒。
“别闹了，晚上吃什么？”郑仁问道。
《猴子王国》讲的故事和苏云说的不一样，这货就是在误导常悦。
这算是**么？还是情调？
不过郑仁已经能感受到常悦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
“她们说吃火锅。人有点多，我和老板说了，要两个锅。”苏云道。
“火锅啊，好久没吃了。”郑仁想到海城开的那家小龙坎。
“知道为什么要吃九宫格么？”苏云还是有些得意，问郑仁。
郑仁知道这货的答案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回答，便默不作声。
“因为吃火锅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九宫格能把幸福乘九。”谢伊人走进来，说到。
1752 眼镜都没镜头纸贵（盟主.shyn307加更2）
来到一家川式火锅店，包房里的桌子拼在一起，这面提前做好了准备。
“为什么不要小锅？”郑仁问道。
“老板，小锅看着干净，但是完全没有川式火锅的味道。”苏云鄙夷的说到：“你也算是从蓉城毕业的人？”
“上学的时候没钱，基本只吃串串。”郑仁倒是无所谓，他对苏云的精神攻击免疫。
“以前在海城忙，当住院总，走不开。”苏云笑道：“我很少吃辣，你们也不张罗来一次。”
“那还要吃？”
“今儿，我用钳子砸那个孙主任，看见了没？”苏云得意的说到。
“看见了，你是故意的。”
“嗯，在下面他一阵哔哔，看着好烦。连特么鉴别诊断都不说，你就说他专业么？专业么？”苏云很兴奋，略显呱躁。
“外科，很少说鉴别诊断，也是正常的。看见就切呗，简单直接。”郑仁对孙超主任没什么意见，“要不是我从大量胸腔积液中判断，患者病情可能很重，估计我也会选择介入手术治疗。”
“那是你，你就不觉得他眼睛里带着挑剔的目光？”苏云问道。
众人随便坐下，郑仁笑呵呵的说到：“无所谓了，有敌意能怎么样？是诊断比我好，还是手术比我强？”
呃……
苏云怔了一下。
他瞬间安静下来。
对于任何挑衅，直接反击，是最好的选择。要不然，接连不断的挑衅会让人烦不胜烦。
所以他一边手术，一边注意周围的环境。
当孙超主任来到身后的时候，苏云就知道，今儿又的机会了。一个止血钳子始终留在手边，就等着扔出去砸人。
最后，他成功了。
术后看着孙超主任灰头土脸的溜走，苏云心里开心的不要不要的。
可是听自家老板这么说，苏云知道自己犯了错。
而且不是小错误，是原则性的错误。
小狗为什么愿意叫？因为他们害怕！
不叫的狗，才会真的动嘴咬。
呃……自己不是狗，总之就是这个意思。时间还太短，来到帝都，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苏云自己都没适应快速成长的节奏。
从前号称帝都心胸外科的希望之星，结交的也都是各个医院的住院总。可以看到的未来，十年之内，住院总们有一部分成长为带组教授，随后大家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可是自家老板这个……
凭着实力横趟，像是被吵醒、饿极了的冬眠的熊一样，根本不管医疗圈里的什么规矩、什么底蕴，只是一门心思治病救人。
刚刚那句话，振聋发聩。
是诊断好，还是手术强？什么都不强，弱的不止一点半点，还用在意他们的横眉冷对？
这是一种强者的心态，似乎要无数岁月历练才能拥有。老板那货这么年轻，怎么有这么强的心态的？
苏云沉思。
“想什么呢？点菜了。”常悦摘下眼镜，用服务生递过来的眼镜布一边擦眼镜，一边问道。
“眼镜布的作用不是用来擦眼镜，你那么做会造成镜片磨损。眼镜布的功能是用于包裹镜片，与眼镜盒隔离开。”苏云平静的看着常悦。
“要你管！”常悦继续擦眼镜。
“试试这个。”苏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一次性纸袋，扔给常悦。
“这是什么？”
“蔡司的镜头纸。”苏云笑道，“这是专业的。”
郑仁看包装有些古怪，问道：“蔡司？”
“卡尔蔡司股份公司是一家制造光学系统、工业测量仪器和医疗设备的德国企业。”苏云恢复了正常，开始扯淡。
“呃……显微镜到了？”郑仁一下子想到了事情真相。
“你要是略微傻一点，会更可爱。”苏云道：“到了，楚努昂塞的人送来的，技术图纸给你老丈人了，手术用的显微镜，你有时间试一试。”
说着，苏云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郑仁在看。
他似乎做了一个站起来的动作，可是股四头肌刚刚动了一下，就被更强大的力量遏制下去。
苏云心中大乐，一猜就是这样。
“镜头纸不是市面上卖的那种，是他们专门给配的保养天文望远镜的那种。”苏云笑道。
“会不会太奢侈了？”常悦有些胆怯。
天文望远镜，在她的印象里，都是极为昂贵的东西。用这种镜头纸擦眼镜？自己的眼镜怕是都没镜头纸贵。
“有什么奢侈的。”苏云笑着接过常悦的眼镜，撕开镜头纸的包装，给她擦眼镜。
“都说从俭入奢易，其实我觉得是从简入奢难。啥都没有，凭啥奢侈？你得先奋斗吧，等奋斗的差不多，什么简和奢都是次要的。”苏云道。
郑仁对这些强词夺理的诡辩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显微镜。
林格坐在一边，假装听不懂的看苏云给常悦擦眼镜。用天文望远镜的保养物品来擦眼镜，这是低调的奢华么？
话说郑老板连显微镜都是特制的了么？
“手术显微镜采用高分辨率、高清晰度光学系统和显像系统，可对病灶组织放大6-600倍进行观察。
老板，普通的显微镜只能进行400倍的观察，你这个是特制的。”
苏云的话，印证了林格的猜想。
多了一部分放大功能，可不是单纯的200+400=600这么简单。
价钱……林格决定还是不要想这个比较好。
“用于对微小部位的微创手术操作进行导航。
运用冷光源双光纤同轴照明，视场亮度好。
立体感强、视野清晰。
有直接目视功能。
独有的xy弧面运动机构和功能齐全的豪华型机架，可任意角度、位置观察。还有可连接手术直播的插头，以后直播显微手术，视野更清晰。”
苏云用一连串的专业术语说明了显微镜的好处，郑仁知道他是故意的。
不过一说到这个，自己食指大动，真是想现在就看看。
“老板，有了显微镜，第一件事想做什么？”苏云笑眯眯的问道。
“看看蚊子。”郑仁道，“据说高倍显微镜能看见蚊子有22枚牙齿，我试试看。”
“……”
1753 一吃饭就头晕（盟主烟肆雨未央加更4）
红油翻滚，郑仁心不在焉的夹着一片黄喉在锅里面涮着。
蚊子什么的，都是开玩笑。
他最想的是试一试蔡司的手术显微镜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虽然现在就进入系统空间，花费一定的训练时间，也能做到。
但郑仁就像是最小气的吝啬鬼一样，一点手术训练时间都不想浪费。
系统这个大猪蹄子，取栓手术花费了大量的手术训练时间，但最后得到的系统奖励却很微薄。
但这是必须要花的，不是浪费。
也不知道大猪蹄子给奖励的规律是什么，郑仁一边涮着黄喉，一边想到。
“黄喉都老了，别想事儿，好好吃饭。”谢伊人碰了碰郑仁，小声说道。
“哦哦。”郑仁连忙把黄喉拿出来，沾了川料，送到嘴里。
也不见嚼，直接吞了下去。
“浪费。”苏云鄙夷的说到：“伊人，看吧这就叫牛嚼牡丹。”
谢伊人嘿嘿笑了笑，道：“我给你涮，你好好吃。刚刚的黄喉都老了，嚼起来没味道。”
“没事。”郑仁笑了笑，道：“黄喉么，就是主动脉。主动脉属于弹性动脉，又叫做输送动脉，其结构特点是富有弹性膜和弹性纤维。”
“你能不能不扯淡，好好吃饭。”苏云道。
“好像吃饱了。”郑仁心不在焉的说到。
“喏，刚涮好的黄喉，赶紧吃。”谢伊人涮了一片黄喉，放到郑仁的骨碟里，“嚼九下，别忘了沾川料！”
她看郑仁拿着黄喉就要往嘴里放，马上提醒道。
“哦哦。”郑仁像是小孩子一样，沾了料，把黄喉放到嘴里用力咀嚼。
九下后，咽了进去。
“好吃吧。”谢伊人脸蛋红扑扑的，鼻尖都是汗，吃的正开心。
“好吃。”郑仁很认真的说到：“内膜有些缺损，估计是取食材的时候造成的。主动脉中膜厚491μm，有48层同心排列的弹性膜，各层弹性膜相距5～15μm，每层弹性膜厚2～3μm，弹性膜间有弹性纤维相连。”
苏云瞪了他一眼。
谢伊人却没觉得什么，笑颜如花。
“涮的刚刚好，火锅底料进入弹性膜里面，滋味十足。”郑仁笑眯眯的说到，“本来呢，弹性纤维和胶原纤维散布于基质中，是没有味道的。有了辣椒素分部在，细长分枝的平滑肌细胞，和胶原原纤维和胶原纤维将它们连到弹性膜上，口感相当不错。”
“而且嚼九下，刚刚好。”郑仁嘿嘿一笑，最后补充了一句。
“你咋不说里面的硫酸软骨素有显嗜碱性和异染性？”苏云鄙夷道。
“你说的可真恶心，吃饭呢。”郑仁道。
苏云正要反驳，老板带着几个服务员进来，每个服务员手里都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铺满了水果。
“云哥儿，几个果盘，不成敬意。”老板五十多岁，微胖，笑眯眯的，说话倒也客气。
尤其是称呼云哥儿的时候，没有一丝的不自在。很是熟悉，不知道之前叫过多少次了。
苏云笑道，“谢了。”
几个服务员把盘子放下，转身出去，老板却没走，腰弯着，脸上的笑容有些谦恭。
“嗯？老栾，你这是有事儿？”苏云看出老板的意思，询问道。
“有点事儿，云哥儿，诸位先吃，我这儿不着急。”栾老板小声说到。
这还不着急，郑仁心里笑着。
要是一般情况，老板先送果盘，关系好的来敬杯酒，等饭局结束之后女士吃甜品的时候再说事儿也不迟。
可是这位栾老板就这么杵在那，还怎么吃饭。
不过郑仁不介意，伊人给自己涮东西吃，这让郑仁很不自在，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已经退化了一样。
“栾老板，有什么问题？”郑仁问道。
“老板，这位叫栾英杰，是这里的老板。几年前我还读研的时候，他的自发性气胸是我做的手术。”苏云笑着介绍道：“老栾，这位就是我老板，郑仁，你就叫郑老板吧。”
“郑老板，久仰大名，真是如雷灌耳。”栾英杰一脸卑微的笑容，寻常小生意人的客套，到了骨子里面。
“呵呵，不用客气。”郑仁很随意的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不是客气。”栾英杰道：“我还有一家海鲜店，有些货在鹏城进。进货的时候那面的朋友就问我认不认识郑老板，今儿赶巧遇到您了。”
郑仁听不得他们嗦，和严院长、袁副院长说官话一样，要是放着他们这么说下去，明天一早都说不完。
“先说事儿，别客气了。”郑仁略严肃的说到。
“嗯嗯，郑老板，我这也是没办法。”栾英杰道：“也没想着打扰您吃饭，可是挂不到您的号。”
郑仁有些奇怪，自己都这么有名了么？还要挂自己的号。
“郑老板，那我就不客气了。”栾老板连连躬身。
“没事，这是何必呢。”郑仁被他弄的很不自在。
“我父亲，今年72，最近得了怪病，一吃饭就头晕。”栾英杰苦恼的说到：“刚刚家里来信儿，说是喝了口粥就昏迷了，送到附近的医院。去了医院歇会就好，说是要今晚观察一下。我这不是急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郑仁的表情。
那张年轻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只是简单、憨厚、淳朴。
鹏城、香江那面说的就是这位郑老板么？也太年轻了。管他，先看看病再说。行不行的，看完之后就知道了。
“一吃饭就头晕？”郑仁嘴里念叨着，站起来顺便摸了摸谢伊人的头，走到屋角的沙发边坐下，道：“有资料和病历么？我看一眼。”
“有，有。”栾英杰连忙说到。
他马上出门，只一闪身的功夫，就拿这一个文件夹回来。
看样子门口有人拿这病历资料，省得耽搁时间，这人的心思还是很细腻的。
“一吃饭就晕？直接晕倒么？多长时间了？”苏云拎着铁盖茅台的瓶子直接走了过来，“老栾，坐着说，别这么客气。你那老腰，再弯几分钟就得做手术。”
1754 全无异常（盟主LUCKY面包树加更4）
“老栾，你这身材恢复的很快啊。”苏云坐下，笑着和栾英杰说笑。
“云哥儿，看您说的。”栾英杰坐下，笑呵呵的说到：“这不是您告诉我要生酮饮食么。”
“效果好吧。”苏云随口问道。
“效果是不错，肚子都下去了，血糖也控制住了。但现在对一句话感受真深吃肉只是生活的点缀，碳水才是永恒的快乐。”栾老板有些感慨的说到。
“哈哈哈，缺什么想什么呗，让你随便吃的时候，你会每天吃米饭喝井拔凉？”苏云笑道：“别闲聊，说正事。”
“我父亲，今年72岁，半年前出现间歇性发生头晕。奇怪的是他只在吃饭时犯晕，尤其在大量吃米饭或馒头固体食物时最为严重。”栾英杰道，“开始我没在意，以为是我做生意忙，总不在家，老人想我，就装病让我回去。”
“后来我回家陪他吃了几顿饭，看样子不像是装病。但平时好好的，别看他72了，每天骑自行车，顺着四九城满世界溜达，身体好着呢。可就是一吃饭就头晕的毛病也看不好，瘦的厉害。”
郑仁一边听栾英杰介绍病情，一边翻看病历和化验单。
“去医院检查了几次，全都没问题，医生也都难住了。”
“没有别的病史？”郑仁问道，“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有没有？每天吃药么？”
“都没有，身体倍棒，可就是现在吃嘛都不香了。”栾英杰说到。
郑仁翻看各种化验单。
半年前的检查化验，就像是栾英杰说的那样，没有什么问题。血液化验比较齐全，肝肾功、离子、血糖、肿瘤标志物、微量元素、血尿酸等常规检查一应俱全。
影像方面，头部ct有一点点的动脉硬化影，绝对没什么问题，也不存在肿瘤。
颅底、颈部血管多普勒检查供血没问题，不是脑供血不足导致的。
心脏方面，超声心动、心电图都没事儿，d2聚体等相关血液检查也在后期做了，甚至还有一个冠脉造影的片子。
没有任何问题，这对于72岁的老年人来讲，身体算是好的。
就像是栾英杰说的那样，没有任何问题。
肺部ct，也不存在肿瘤，甚至连气管、支气管炎、肺气肿都不存在。
肺纹理清晰，肺功能一看就知道不错。
全腹的ct也没事儿，肠镜显示没问题，只是没有胃镜。
“怎么没做胃镜？”郑仁问道。
“做了一次，刚下进去，过了咽部，他就不行了。后来医生说再试试，我爸说什么都不做，他说做一次相当于死一次。”栾英杰苦恼的说到。
“之前有过这种情况么？我说半年前发作之前。”郑仁问道。
“没有，从来没有过这种怪事，我家里面也没人出现过这种情况。”
“现在老爷子怎么样？”郑仁继续看单子，嘴里问到。
“因为吃东西就不舒服，开始就少吃，以流食为主。可是饭量减了，他说却有吞咽困难加剧的感觉。”
郑仁把化验单放到一边，手里拿着片子对着灯光看。
那面热热闹闹的吃火锅，他在孤孤单单的看片子，可郑仁一点感觉都没有，似乎这样才是正常的。
“奇怪。”苏云看着肺ct，嘴里唠叨着。
“嗯，是很奇怪。”郑仁道：“所有检查指标，没有任何问题。”
“血液系统疾病？”
“不像。”郑仁道：“不管是血液系统疾病，还是内分泌系统疾病，平时不吃饭的时候应该都有反应，绝对不会只在吃饭的时候才发病。”
苏云点了点头，继续看片。
郑仁忽然想起什么，开始找片子。
“郑老板，您找什么？”栾英杰问道。
“上消化道b透，做了么？”郑仁问道。
“做了，做了，也没事儿。”栾英杰开始找片子，他翻了一会，不好意思的说到：“可能是落车上了，我去找。”
说完他站起来，很客气的鞠躬，然后转身出去。
“郑老板，是精神类疾病吧。”老贺转过身，说了自己的看法，“以前我遇到过一个精神病院的患者，来咱们912做胃癌手术。我给他麻醉的时候，他跟我讲了半天故事。”
“故事？”
“唉，就是悲惨的身世之类的，被人骗，搞传销，后来就被抓起来什么的。”老贺道，“跟真的一样，说的他就是天煞孤星。”
“结果呢？”
“父母、老婆孩子全在手术室外面等他，白瞎我还难受了一台手术的时间。”老贺道，“后来我一问，说他有表演人格，不把自己放到戏里面就浑身难受。”
“精神类疾病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不能轻易诊断。”郑仁道。
“已经不轻易了，所有化验指标都正常，你说诊断什么。”苏云道。
“我再想想。”郑仁手里拿着化验单，背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点着沙发扶手。
苏云觉得这货和老潘主任越来越像。
“等上消化道钡透的片子拿来看看就能诊断。”苏云很干脆的说到，“72岁，连瓣膜轻度反流都没有，这身体也太好了。心电图也没问题，不考虑心脏方面疾病。”
“你觉得是什么？”
“贲门失弛缓症，这个可能性大。”苏云道。
贲门失弛缓症，是由于食管贲门部的神经肌肉功能障碍所致的食管功能障碍引起食管下端括约肌弛缓不全，食物无法顺利通过而滞留，从而逐渐使食管张力、蠕动减低及食管扩张的一种疾病。
可一般情况下，这种疾病的主诉也不是头晕，而是吞咽困难、食物反流、体重降低。
郑仁仔细搜索贲门失弛缓症的各种案例，倒也有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头晕等症状。但要说吃饭头晕……
这个太古怪了，苏云也是随便说说。郑仁考虑，有可能是内分泌系统的肿瘤导致的。
很快，栾英杰取了片子上来，这回还带着petct。
“做的检查太多，落了两样，不好意思郑老板，不好意思，云哥儿。”栾英杰连连鞠躬道歉。
1755 欺诈性低血糖？（盟主Avera加更3）
郑仁没理睬栾英杰，直接拿过他手里的片子。
薄的那个是上消化道造影的片子。
这种检查在很多年前叫上消化道钡透，因为钡剂难喝，而且粘稠，检查的效果不怎么好，后来选用液体的泛影葡胺做造影剂。
效果……就那么回事，能判定的病并不多。但在某种时候，这种检查还是有作用的。
比如说现在，苏云认为的贲门失弛缓症，要是上消化道造影在贲门段看见“鸟嘴征”，就可以初步诊断。
郑仁把薄的片子抽出来，对着灯光看。
很顺畅的食道，完全没有鸟嘴征的影像表现。整体食道没有贲门失弛缓症，也没有憩室等可能会导致吃东西就昏迷的各种情况。
郑仁和苏云都沉默了。
这是什么病？吃东西就头晕，而且病症还在进展，到现在变成吃东西就昏迷。
去医院检查，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真是怪事。
难不成真是精神类疾病？也就是比较严重的癔症？
郑仁不想这么诊断，任何精神类疾病的诊断，都要慎之又慎，和肿瘤的诊断一样。
苏云拿出petct的片子，一张张快速看起来。
没有肿瘤，栾家老爷子的身体好的……一塌糊涂。
栾英杰见郑仁和苏云在看片子，半晌不说话，心里苦笑。可能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这也难怪，毕竟太年轻了。
年轻，意味着手稳，意味着反应速度快，意味着眼神好。
这些都是一名外科医生的非充分必要条件。
但年轻也意味着看过的患者少，经验不够丰富。经验，是要用时间来磨的。
某些天才，比如说苏云……算了想这些干嘛。在鹏城被传的神乎其神的郑老板，也不过如此么。
但自家老爷子怎么办？总不会要送到精神病院去就诊吧，栾英杰一下子开始愁苦起来。
“老板，你怎么想？”苏云在栾英杰胡思乱想的时候，问郑仁。
“吃饭，头晕，可能是一过性的胰岛素分泌问题。可是腹部ct没有看出任何问题，petct也没有看到胰岛素瘤。”郑仁道，“但暂是还不能排除。”
“胰岛β细胞瘤或β细胞增生造成胰岛素分泌过多，进而引起低血糖症，说起来倒是和头晕有点像。”苏云道，“随着病情进展，越来越严重，以至于现在会出现昏迷。”
“只是一种猜测。”郑仁道，“胰岛素瘤常有典型的whipple三联征表现，即：低血糖症状、昏迷及精神神经症状，空腹或劳动后易发作。”
“只符合1-2点，说是胰岛素瘤有些勉强，而且影像上没有显示。你重建了么？我重建了一遍，没看见。”苏云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看着片子小声说到。
郑仁忽然顿注，看向栾英杰。
憨厚的表情，目光犀利，栾英杰怔了一下，马上赔笑，道：“郑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你家有胰岛素么？”郑仁忽然问到。
“胰岛素？”栾英杰愣了。
“欺诈性低血糖？”苏云问到，“可是有必要么？”
“老年人希望孩子回家陪自己，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有时候偏执型人格障碍的老年人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郑仁道。
“郑老板，这个……”栾英杰有些不满。
“老栾，你还真别说。”苏云笑了笑，道：“前两天……宋营，你认识么？”
“小宋，当然认识。人家生意做的大，比我强多了。”栾英杰不知道为什么说起宋营来。
“宋营的哥，那个叫楚淮楠的有问题，非找老板做手术。”
栾英杰心中一动，楚淮楠、宋营，这都是自己攀不上的人。难道说这为郑老板有真材实料？
可是他的猜测，听起来很不靠谱。
虽然自己很不想，可是一个精神类的疾病论断也要比这么瞎猜强。什么欺诈性低血糖，听起来特别不靠谱的样子……
“我去看患者，特需病房隔壁有一个老头，说话那个不中听，说他儿子什么什么之类的。后来就被有心人把话给整理，按照一查，真就查出问题来了。”
“……”栾英杰惊讶，还有这么坑儿子的爹？
苏云说的简单，什么什么，四个字里有无数的猜测。做买卖的人，游走在灰色地带，也是正常的。
但一般都是被生意伙伴坑，也有被小三坑的。被自己亲爹坑的，还真少见。
“哦？还有这事儿？后来呢？”郑仁问到。
“后来老爷子就出院了，估计现在潦倒的不行。”苏云道：“这些事儿啊，说不清楚，据说牵扯出好多大人物出来。话说回来，欺诈性低血糖，是可能存在的，老栾，你说句话。”
“呃……胰岛素，我没见过。”栾英杰快速回想一下，马上否认，随后道：“我问问保姆，把家里翻一遍。”
这个态度是很端正的，郑仁比较满意。
欺诈性低血糖、胰岛素瘤，这些都只是有可能，但可能性也不高，郑仁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但遇到这么奇怪的病例，试一试总归没错。
桌子上，林格见两人看片子看的专心，笑了笑，说到：“郑老板这是吃饭都不闲啊。”
“林处长，他们就这样。”常悦道：“很多时候都是吃饭看病。”
“怎么说的和急诊科一样。”老贺有些感慨。
他们在说什么，郑仁一点都没注意到，此时他在飞快的按照患者的情况搜索记忆中的病例、诊断、鉴别诊断。
第一感觉是这种晕厥与胃肠道疾病密切相关，包括食管裂孔疝、食管狭窄、贲门失弛缓症及食管癌。
可是影像学的资料否定了上述所有可能，已经不用再想了。
再就是心脏的问题。
房室传导阻滞是最为常见的电生理问题，其次是窦房结功能障碍，包括窦性心动过缓、窦性停搏和心搏停止。
可是患者的心电图、超声心动、冠脉ct又把这些诊断给否定了。
像苏云刚刚抱怨的一样，都72岁了，超声心动连个三尖瓣少量返流都没有，这老人家的身体真的是太好了。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1756 吃面包自杀
老贺倒是想参与进来，可是他只是听了几句，就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诊断、鉴别诊断一直都不是麻醉师的长项。
别说麻醉师，连外科医生都不擅长各种疾病的鉴别诊断，尤其是罕见病。
这是内科医生的天下，郑老板和云哥儿天赋异禀，能琢磨诊断、鉴别诊断，自己就别去添麻烦了。
他瞄了一眼桌上，冯旭辉和刘晓洁在安安静静的吃饭。冯旭辉像是机警的野狼一样，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郑老板是不是有什么需求。
这小伙子真是谨慎，而他旁边的姑娘在玩手机。这种场合，厂家的人不应该是端茶倒水的么？玩手机是个什么鬼？
看来是刚毕业，直接对郑老板服务。还是郑老板脾气好，给惯出来的毛病。换个人，直接让那姑娘怀疑人生。
谢伊人……老板娘在吃，她对食物永远充满了爱。嗯，这个似乎是比较好的爱好，自己要不要弄点稀奇古怪的食材呢？
老贺嘿嘿一笑，拍老板娘的马屁要比拍老板的马屁更简单、更直接。
至于柳泽伟和鲁道夫瓦格纳教授也不去管会诊的事儿，他们估计也听不懂。
老贺悠然吃着火锅，但不喝酒了，小心等待着郑老板那面有没有什么需要。
十分钟后，栾英杰接到电话，他苦笑说到：“郑老板，云哥儿，家里翻了一个遍，没找到胰岛素。”
郑仁点了点头，继续思考。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没有器质性病变，可是病情进行性加重。
消化系统、吃饭有问题、进行性加重，这几样摆在眼前，分明就是食道癌的病情发展过程。
古怪，是什么病？
类固醇？激素？甲状腺？
郑仁一样一样的想，一样一样的排除。
苏云也是一般，皱着眉，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病。
栾英杰看着两人，心想今儿可能又得失望了。难道真要送老爷子去精神病院？
不可能！自己绝对不会把他送到那个鬼地方。
看样子自己真的放下一切，就当是休假，陪老爷子几个月。
正想着，手机响起来。
“喂？”
“啊？！我马上过去！”
栾英杰急匆匆的说到，“你们看好，他要回家就让他回！别强迫在医院。”
“管什么狗屁大夫的意见！”
这货已经急懵了，口不择言，忘记这里做了一屋子的大夫。
苏云嘴角抽动，最后还是忍住，见栾英杰要走，便马上问道：“老栾，怎么了？”
“我爸说什么都不肯在医院，他……”说着，栾英杰觉得好荒谬，顿了一下，“他拿了留观室别人的面包，说是要逼他，他就把面包都吞下去！”
“……”
屋子里所有人面面相觑，只有谢伊人依旧在甩着千层肚，开心快乐。
吃面包自杀，这种姿势有些不对劲儿吧。
千奇百怪的自杀或者无意识的自杀都遇到过，怎么就没听说过有吃面包自杀这一条呢？
栾英杰说完，把他自己都气乐了。
“让老爷子回家，到家之后做个试验。”郑仁道，“咱们一起跟过去。”
“什么试验？”苏云问到。
“试试看，我现在比较怀疑是神经系统疾病，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导致的。”
“郑……郑老板，我爸诊断是精神病？”栾英杰现在也有些吃不准了。
拿着面包自杀，这简直太可怕。
这要不是精神病，还能是什么？到现在栾英杰也偏向于自己家老爷子有精神类疾病，要不然好好人能拿着面包自杀么。
他好苦恼，一缕一缕往下薅头发。
“你们先吃，吃完就回家。”郑仁站起来说到，“林处长，不好意思。”
“您忙，您忙，正事儿要紧。”林格心中大乐，这种时候郑老板还没忘记和自己打个招呼，说明什么？说明自己在他心里面已经有了地位。
郑仁走到谢伊人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谢伊人的手按住郑仁的手，回头笑道，“忙完早点回家，用给你留灯么？”
“要是没猜错，回很快回家的。”郑仁笑了笑，“有可能你们没吃完，我已经到家了。”
“好呀！”谢伊人微微用力，捏了郑仁手一下，道：“快去快回。”
“嗯。”郑仁微笑，点头。
说完，郑仁拉着栾英杰走出了出。
屋子里安静下来，老贺皱眉想着，但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柳教授，你有什么判断么？”老贺问到。
“没有。”柳泽伟道：“吃东西就昏迷，这个听起来就像是精神类疾病。”
“郑老板好像有思路了。”
“咱能和郑老板比么。”柳泽伟笑道：“郑老板的诊断水平，我是很服气的。”
“那倒是，前两天在社区医院，麻省总医院的那个腹痛病例，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甲状腺危象。”老贺笑了笑，说到。
“吃饭吧，不过你今天喝酒了，一会就算是要做手术的话，估计你也上不去台。”柳泽伟笑道。
“……”老贺心中有点懊悔，没事喝什么酒！
不过云哥儿似乎也喝酒了，如果上台的话，手术要怎么做？
算了，已经喝酒了，那就直接堕落下去吧。以后要不要戒酒？云哥儿能肆意一点，自己能么？
老贺陷入了对空气的战斗之中，他开始琢磨那对双胞胎姐妹花站在自己的角度要做什么。
但最后他苦恼的发现，人家只要安安静静做个美少女，当花瓶养眼就够了。自己一个老男人、糟老头子，需要付出更多才行！
……
……
郑仁、苏云和栾英杰上了车。
专业的司机，看样子栾英杰的家业似乎也不小。郑仁想起宋营开的那台破车，真是有点低调。
这么活着，会不会很累？郑仁心里想到。
路过一家药店，郑仁马上问道：“栾老板，你家里有心脏病的药物么？”
“呃……没有。”栾英杰道：“我家没人有心脏病。”
“停车。”郑仁道。
司机一脚急刹，停在路边。
“老板，干嘛去？”苏云诧异的问到。
“买瓶硝酸甘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