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鬼龙(求推荐票!求收藏!)
老寿意图将清凉寺众僧拖延在此地。
但明观大师出手,不同凡响。
第十二境的佛门武王,放在整个神州浩土来看,也堪称仅次于“病摩诃”明觉大师的佛门第二高手,更在华严寺、地藏禅院两家住持之上。
魔僧明法如果不出步步地狱这一与敌协亡的终极杀招,也不是明观大师对手。
这位神州浩土佛门第一寺的住持,此刻将清凉寺嫡传的大乘菩提神拳施展开来,心如明镜,不染尘埃,智慧圆觉,如证菩提。
敌人难以察觉其心思的同时,却将对手点滴细微变化都映照于心。
老寿身兼赤月天残爪贺太阴破日爪两大绝学,功力深厚,但在明观大师面前占不到便宜。
明观大师不为己甚,并没有主动出击,只是将一身佛门武道精妙之处展开,琉璃佛光广布天下,压得老寿只能后退。
清凉寺其他人趁机撤离。
其中一个老僧,手里抱着个两、三岁左右年纪的男童。
男童双目闭合,似乎陷入沉睡。
他们在大江下游越过宽阔江面,然后就朝对岸山上冲去,翻山越岭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山间突然也亮起一片佛光。
与撤离的众僧同宗同源,都是清凉寺佛法禅武正宗嫡传。
然而这一刻,却同室操戈。
佛光显化八臂罗汉之相,威猛宏大,八条禅杖从各个方向,朝清凉寺群僧打去。
抱着男童的那名老僧低喧一声佛号:“明镜,你当真执迷不悟。”
阻拦清凉寺众僧去路的人,自然便是明镜长老。
此刻面对昔日同门,他不急不躁:“诸位也一样,大家都有所执罢了。”
在这老僧身旁,一个身材高大几乎超过两米的中年和尚,身披袈裟怒斥:“孽障好大胆子!”
这中年和尚也显化罗汉相,当即同明镜长老战在一起。
明镜长老之前在蜀州为剑阁解星芒所伤。
从蜀州一路返回魔教总坛的路上,连番与敌交手,没空调养,使得明镜长老伤势一直没能痊愈。
眼下面对清凉寺中生代第一高手,罗汉堂首座止嗔禅师,明镜长老占不得上风。
两尊罗汉相对碰,被迫退者,赫然是明镜长老。
止嗔禅师踏前一步。
本就高大的身躯,更是给人山一般的压迫感。
“贫僧今天就清理门户!”
他本人挥舞禅杖,巨大的罗汉相也是相同动作。
有伤在身的明镜长老不敢硬接,手里禅杖刚猛化为轻柔,将对方的攻击带偏到一旁。
震天响声中,大江岸边一座山峰,直接被止嗔禅师一杖打塌。
止嗔禅师攻势不停,杖出连环。
明镜长老只能退让。
“止嗔师侄,不要恋战,依住持之命,我们先尽快离开此地,耽搁下去,恐怕有更多魔头寻来。”抱着孩子的老僧说道。
止嗔禅师虽有不甘,但压住心中无明火,再次迫退明镜长老后,便打算和其他人一起撤离。
可就在这时,众人眼前忽然一花。
定神细看,就在人群中,竟凭空多了个披头散发的少年。
少年笑容人畜无害,纯真爽朗:“小远和你们都要留下,不能走。”
清凉寺众僧大惊。
“魔崽子?”止嗔禅师禅杖一摆,朝少年当头打落。
动手瞬间,远方传来住持明观大师急声大喝:“手下留人!”
止嗔禅师心中一惊。
他感觉住持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眼前这个少年说的。
接着,他忽然想起一个人。
只是念头刚刚转到这里,面前的少年就伸出手。
动作简单,朴实无华。
就是一记直拳。
也不见他显化凝聚自身武道意志。
平平常常一拳,却直接打穿了止嗔禅师的罗汉相。
金光闪动,高达数丈的罗汉僵立于原地。
胸腹间开了一个洞,贯穿前后。
少年的拳头,仿佛一杆无坚不摧的大枪,恐怖锋芒集中于枪尖一点,刺穿罗汉相,然后捅向止嗔禅师。
止嗔禅师大惊失色,近乎下意识横杖拦于胸前。
但百炼金精所成的沉重禅杖,此刻脆弱的像根枯树枝,一触即断。
少年的拳头毫不费力,打断禅杖后,命中止嗔禅师的胸口。
然后,就像方才捅穿罗汉相一样,枪锋似的拳头,洞穿止嗔禅师前胸后背。
周围清凉寺众僧甚至都还没有回过神来,自家罗汉堂首座,第十境的佛门武王止嗔就已经命悬敌手。
唯一来得及反应的人,只有住持“渡厄尊者”明观大师。
在少年拳头打折禅杖的那一刻,远方洪水所化大佛足下生莲,几个大步瞬间赶来,一掌拍落,要救止嗔禅师。
近百米高的大佛奔来,气势排山倒海,遮天蔽日。
然而那少年另外一只手向上一抬,大佛的手掌便多了一个洞。
雄浑气势,瞬间泄个干净。
百米大佛踉跄着后退,全身上下琉璃宝光不停晃动,凝聚身体的江水难以稳固,不停向下洒落,仿佛降下一场大雨。
少年右手依然停留在止嗔禅师胸腔内,然后带着他的身体,神出鬼没般,就出现在那老僧面前。
左手一捞,老僧怀里的孩子已经被抱过来。
清凉寺众僧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这时才齐齐一惊。
少年却没有继续出手,只是笑眯眯看着怀里的孩子。
止嗔禅师喘着最后一口气,盯着面前年轻到令人发指的面孔。
“你……‘鬼龙’……苏夜?”
苏夜冲他和善的笑笑。
插进对方胸膛里的右手一抖。
然后止嗔禅师整个人四分五裂,轰然炸裂成一片血雾。
血雾全部向后飞溅,落在一座山峰上。
那山峰岩石表面,赫然由鲜血构成一副图画。
苏夜收回并没沾染血迹的右手,手搭凉棚,遥望山峰上的绘画,吹了声口哨:“大哥,你快来看,这比我之前那副作品更好!”
苏伟、张天恒、金刚等人现身。
“你留心小远!”苏伟没好气的喝道。
苏夜转头望去。
就见那江水所凝聚的大佛,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者,是江面上琉璃佛光凝聚,立起一尊约莫十八丈高的金身佛陀。
虽然比方才江水所化大佛体型要小,但力量感更加凝练强大。
明观大师望着远方血染的山峰,面现悲苦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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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观大师诵念一声佛号。
整个人同自己身前十八丈高的佛像化为一体。
一步迈出,周遭山川似乎都一起动荡。
此刻他对继续带走小苏远已经不抱期望。
但自家一众师兄弟徒弟师侄,不得不救。
金身大佛手掌抬起,然后握拳,再次向苏夜击去。
这一击的力量,比先前江水所凝结的大佛出拳,还要更加强大的多。
老寿在另一个方向远远看见,心中思索换了第十一境的自己面对这一式大乘菩提神拳,怕是难以招架。
这位佛门渡厄尊者,此刻将自己第十二境的修为实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一拳之下,半空中光辉闪动,竟凭空生出一株株菩提树的光影。
菩提林延绵之下,仿佛铺成一条充满智慧的道路。
艰难险阻,万般苦难,皆以被降伏,开辟出一条直达彼岸极乐的光辉大道。
苏夜面带笑容,左手怀抱小苏远,站在原地脚步不动,右手如方才一般握拳,迎着明观大师显化的菩提相,笔直打去。
一道道黑紫色的气流,在空中盘旋,瞬间凝聚成一朵乌云。
乌云中仿佛有龙影起伏。
低沉而又晦涩的咆哮声中,一条通体紫黑的怪龙,从乌云中冲出!
这怪龙形象极为狰狞恐怖,仿佛鬼怪,凶神恶煞。
龙族的贵气天威看不到,却似乎比真龙要更加强悍霸道。
一条凶戾暴虐至极的鬼龙!
黑紫色的鬼龙,仿佛闪电一样冲出乌云,身形挺得笔直,犹如一杆数十米长的大枪。
龙首即枪锋,戳向明观大师和菩提相。
道路被鬼龙搅得粉碎。
路旁两排菩提宝树,根根断裂,倒塌凋零。
先前智慧圆觉,万般具足的佛门清静之相,转眼间荡然无存。
黑紫鬼龙一路畅行无阻,撞在金身大佛的拳头上。
然后,就见金身大佛的拳头,碎成流光!
破损缺口不停扩大,像整个手臂扩展。
大佛手臂破碎,鬼龙去势仍然不休,咆哮间扑向金身大佛胸膛。
先前,面对第十境的止嗔禅师是如此。
此刻,面对第十二境的明观大师,依旧如此。
黑紫鬼龙笔直向前冲,仿佛一杆黑色大枪,直接捅进金身大佛的胸膛!
清凉寺群僧大惊失色。
魔教众人也同样看得眼皮子直跳。
“不亲眼见到,我怎么也无法把平时的他跟现在这样子联系起来。”金刚倒吸凉气,龇牙咧嘴:“他针对于一点的攻击太犀利了,简直给人无坚不摧的感觉。”
张天恒撇撇嘴:“教主曾金口玉言,点评苏老二自创的鬼龙枪可称本教第七大盖世绝学,且潜力仍远未见底,你在质疑教主的判断吗?”
金刚咧嘴:“教主的话当然不会有错,只是这位苏二爷其人,实在是……”
他瞅了旁边的苏伟一眼。
苏伟满脸晦气:“不是这臭小子,也没这么多事,别看了,我们也赶紧干活儿。”
魔教众人,当即向在场的清凉寺众僧攻去。
那十八丈高的菩提相,此刻被苏夜一拳打穿身躯。
鬼龙冲入其胸膛内,咆哮声不绝,目标直指菩提相内部正中的明观大师本人。
明观大师菩提相被破,脸色微微苍白。
但这位清凉寺住持在这一刻应变果断而又迅速。
他猛然散去自己的菩提相。
道道琉璃佛光飞射,干扰阻挠鬼龙。
同一时间,明观大师手里也多出一柄禅杖。
巨大的八臂罗汉相挺立。
八条手臂,同持一柄禅杖,重新组织守势,抵挡鬼龙。
同样一门八定伏魔杖,明镜长老使过,止嗔禅师也使过。
但跟眼下第十二境的明观大师比起来,他们跟刚入门的弟子也没太大区别。
明观大师的八定伏魔杖施展开来,初禅、第二禅、第三禅、第四禅四种色界禅那,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和非想非非想处定的四无色定俱足,八定齐显。
这一刻全力防守,抵挡鬼龙冲刺。
几乎与此同时,又有澄澈佛光冲天而起,在上空凝结成一把琉璃戒刀。
却是同大乘菩提神拳和八定伏魔杖并列,清凉寺戒、定、慧三大绝学众多另一门,清净戒刀。
四清净戒谓无漏戒,能离烦恼染垢,是名清净戒。
足足数十米长的佛光巨刀,从天而降,斩向鬼龙身体。
连续击穿菩提林和菩提相的鬼龙,力量终究有所损耗。
龙身虽坚固,比不得龙首无坚不摧。
清净戒刀斩在鬼龙身体中段,终于将这条恶龙斩断。
明观大师向后退出三步,吐一口气,脸色恢复红润色泽。
但不等他站稳脚跟,苏夜乐呵呵笑道:“第二招。”
说罢,站在原地,右手一伸,第二拳打出。
一模一样的黑紫鬼龙,再次咆哮,闪电般笔直冲向明观大师。
明观大师全神戒备,严阵以待。
但任凭这位清凉寺住持出尽招数,也不能将怀抱小苏远的披发少年迫退半步。
反倒是老和尚自己,被压得步步后退。
眼看着,反而距离其他清凉寺僧众越来越远。
正当明观大师心焦如焚的时候,对面苏夜神色忽地一动,转头朝别的方向看去。
一道灰衣身影,突然出现。
老寿离其最近,刚刚掀起一弯银月攻去,对方抬手,凌空虚虚一斩,便斩断银月,并逼得老寿不得不闪避。
然后,无形之刀,却仿佛世间烦恼不断,永无休止,叫人不得清净。
老寿唯有一退再退。
灰衣身影轻松越过他,经过明镜长老身边。
“明觉师兄……”明镜长老深吸一口气。
清净戒刀能有如此火候,如今清凉寺上下,只得一人。
前任住持,“病摩诃”明觉大师。
与之相比,便是现任住持明观大师也有不如。
灰衣老僧叹息一声:“明镜师弟,回头是岸。”
明镜长老一口气吐出来:“彼岸在前,无需回头。”
“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能静心详谈,眼下老衲心急救人,得罪了。”
说着,明觉大师一拳向明镜长老打来。
明镜长老勉强招架,却只感觉不管自己如何应对,都落在对方掌握中。
和清净戒刀一样,这位清凉寺第一高手的大乘菩提神拳,也已炉火纯青。
哪怕从武帝之境跌落,第十二境的他也稳坐神州浩土佛门第一人的宝座。
明镜长老直接被他抓住擒下。
然后明觉大师手一挥,明镜长老身不由己,就朝苏夜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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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长老仿佛离弦之箭,被明觉大师朝苏夜丢去。
魔教众人见了,都大惊失色。
苏夜之前,从没见过明镜长老。
而明镜长老依然一副清凉寺僧人的打扮……
唯有苏伟不急,只是大喝一声:“别扔!”
就见苏夜面对砸向自己的明镜长老,并没有直接一拳将对方打爆,反而伸手,用力轻柔,将明镜长老稳稳接住。
不过他笑嘻嘻,下一个动作就是举起明镜长老,准备朝对面的病摩诃那边丢回去。
听见自家大哥苏伟一声大喝,苏夜愣了愣,才没有将明镜长老扔出手。
看着靠近的“病摩诃”明觉大师,苏夜眼睛发亮。
他双瞳中,仿佛有黑紫色的电光在闪烁。
双手一扬,将手里的小苏远同明镜长老一起扔向苏伟。
然后苏夜双拳齐出,同明觉大师双掌相接。
两条凶恶鬼龙一起咆哮。
明觉大师身上也亮起琉璃佛光,瞬间显化凝聚成一尊宝相庄严的佛像。
这佛像不到十丈高。
比起明观大师的菩提相又小了许多,只比明镜长老、止嗔禅师的罗汉相大一圈。
然而苏夜双拳齐出,两条黑紫色的鬼龙一起撞在佛像上,居然没有将之击穿。
黑紫邪光和琉璃佛光一起飘扬破碎。
仅仅双方交手的余波劲风,向四周扩散,就叫远方山岩出现裂缝,碎石滚滚滑落。
那尊佛像,仿佛无漏无缺,没有破绽,了无烦恼,不染纤尘。
它硬生生顶住两条鬼龙的攻击,甚至还有余力抬起双掌,向双龙身上抓去。
明观大师在旁见了,心中佩服。
清凉寺其他僧人,更群情振奋。
“病摩诃”明觉大师因旧伤顽疾,跌落第十二境。
先前被陈洛阳破去梵音净土,眼下连唯一暂时维系武帝实力的手段都没了。
但在武帝之下,他仍是毫无疑问的绝顶高手。
清凉寺三大绝学。
戒,清净戒刀。
定,八定伏魔杖。
慧,大乘菩提神拳。
分别钻研佛门戒、定、慧三无漏学。
三大绝学全都修炼有成,并融会贯通者,方可成就清凉寺至高绝学,漏尽神掌。
漏尽者,断尽一切烦恼的人。
与佛门传说中的漏尽者、漏尽通相比,漏尽神掌自还无那般神妙,但已可见几分端倪。
明觉大师此刻展开漏尽神掌,凝结成漏尽相,力求压制苏夜的鬼龙枪。
明观大师,则趁机试图为其他清凉寺僧众解围。
但当漏尽相伸出双掌,以大佛擒龙之势,抓住那两条鬼龙的时候,苏夜并未慌乱,反而冲明觉大师笑了笑。
然后,他手里就多了一杆通体漆黑的铁枪。
除了通体都是黑铁打造外,铁枪普普通通,并非任何神兵利器,就是一杆寻常黑铁枪。
枪身上,甚至还沾染锈迹。
但只是这样一杆破烂铁枪在手,批发少年气势又自不同。
仿佛画龙点睛一般。
滔天凶恶戾气涌现。
枪尖一点锋芒,有如天下至锐,无坚不摧。
“病摩诃”明觉大师的漏尽相,双掌抓了个空。
一道黑色的影子闪过。
已经再次捅在佛像胸口。
漏尽相胸膛处,瞬间破开道道裂纹!
完满清净,烦恼不再的力量已经顿时出现缺口,跌落凡尘。
明觉大师足下生莲,步步后退。
漏尽相后退的同时,其胸口处张牙舞爪的凶恶鬼龙,穷追不舍,誓要将佛像和明觉大师一起刺穿,钉成一串。
不待清凉寺众僧反应过来,苏夜手里长枪猛的一抖。
然后那对明觉大师紧追不舍的黑紫鬼龙,龙首继续向前,龙尾则凌空一甩。
这一甩间,只见龙尾变化,赫然变成龙首模样。
一条没有尾巴的双头龙。
龙尾所化的第二龙首,咆哮间冲出,闪电一样扑向另一边的“渡厄尊者”明观大师!
鬼龙两个头颅各向一边冲刺。
龙身飞速拉伸,然后从中间断开。
两个断口,各自化为新的龙尾。
两条鬼龙,分别扑向清凉寺两代住持!
苏夜一枪之间,赫然同时将两个十二境的佛门高手一起置于自己枪锋之下。
对“病摩诃”明觉大师来说,压力减轻了一些。
他重整旗鼓,接下苏夜这一枪。
但另一边的明观大师,却被杀个措手不及。
凶恶鬼龙,瞬间洞穿他用来招架的罗汉相。
明观大师出尽浑身解数,才险之又险避过这一枪。
但苏夜攻势连绵不绝,枪锋所指,鬼龙漫天飞舞,将明觉、明观两大佛门高手笼罩。
二僧稳定心神,谨守阵脚,与之相斗。
然而其他地方,却已经顾不得了。
苏伟接住小苏远和明镜长老:“大师,舍弟无礼,还请不要见怪。”
“苏首座太客气了。”明镜长老立足未稳,就回头望去,神色略显复杂的看着苏夜以一敌二,激战明觉、明观两大佛门最顶尖高手,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招招抢攻。
“曾有听闻鬼龙之名,但消息甚少,如今一见,实在叫人叹为观止,年轻的让人吃惊,更强的让人吃惊。”明镜长老长长吐出一口气。
张天恒击毙一个清凉寺高手后,嘿然道:“剑阁石镜,十七岁入神,虽是对头,我也道一声佩服,不过本教尚有这么一位小爷,十七岁温养。”
六龙皇辇,悬停于天空之上。
陈洛阳此刻坐在窗边,全程观看下方战局。
他心中想到的更多。
难怪对这小子这么包容骄纵。
从前的教主,还有少壮派其他干将,恐怕寄希望于这个苏夜能尽快冲击第十三境,成就武帝之身,制衡对抗朱雀殿首座吧?
教主在上面压着。
再有他从下面顶上来,朱雀殿首座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整个元老派的日子都好过不了。
地面上,明镜长老喃喃自语:“十七岁的第十二境,这好像仅次于教主当年?”
苏伟干咳一声,用谦虚的口吻说道:“这小子还不成器的很,大师您……”
几句话的功夫,苏夜攻势越来越急。
“病摩诃”明觉大师还可招架,但另一边的明观大师却开始力不从心。
终于,一招不慎,他被苏夜一枪刺穿臂膀。
鲜血漫天飞溅,落在旁边已经倒成一片的山岩上,生生将山石打散。
血迹染成一块有些光怪陆离的图画。
看似抽象,却又仿佛别有美感。
苏夜手中长枪顿时慢下来,眼睛不由自主望向那画面。
明觉大师和明观大师没有反击,而是趁机抽身后退。
天空中的六龙皇辇,仿佛乌云压顶。
苏夜有些出神的望着血画,手里长枪像笔一样,在半空里描摹比划。
“……大师您过……奖了……”苏伟后半句话这时才刚刚出口,声音越来越小。
明镜长老看看苏夜,再转头看看身旁苏伟。
在明镜长老的目光下,苏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张天恒也是脸上一阵燥热:“……这就是为什么教主很少给他派差事的原因了。”
“…………”六龙皇辇中,陈洛阳看得面无表情。
他深深叹息一声,摇摇头。
然后站起身来,走出大殿。
魔皇现身,下方战火正烈的山河,出现一瞬间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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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洛阳步出大殿门外,站在六龙皇辇边缘,向下俯视。
在他现身的第一时间,下方所有人都齐齐一惊。
交手双方,手底下各自动作,甚至放慢几分。
之前出神望着血画的苏夜,同样一个激灵,转头望向上方六龙皇辇。
一旁他哥哥苏伟满脸无奈。
方才苏夜走神,苏伟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因此被明觉、明观二僧趁机反杀。
就像先前洗象城里对方痴迷于看那老者作画,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样,这种情况下的苏夜确实精神集中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不闻不问。
但如果有人意图攻击他,他会瞬间惊醒回神,没有丝毫耽搁的将对方撕成碎片。
这也算是苏夜的一大专长。
所以苏伟不担心自家弟弟的安全。
他只是感到无颜面对六龙皇辇上的自家教主,丢脸丢的像挖坑把自己兄弟二人一起埋了。
除了遭遇攻击和危险外,苏夜对他那位师兄的目光也极为敏感。
是以无需大哥苏伟出声提醒,他立马就回过神来。
抬头偷偷瞄了一眼上方面无表情的陈洛阳,苏夜马上又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很快重新抬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手指先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指了指明觉、明观大师那边,意思是请师兄再给他一次补救的机会。
明觉大师和明观大师两人,顾不得理会苏夜。
他们现在只希望能尽可能多的救出清凉寺僧人。
然而一直没有动静的六龙皇辇上,陈洛阳飘然而出,让两位佛门高僧的心全部沉落谷底。
陈洛阳目光扫过苏夜,但没有在其身上停留。
视线,最终落在明觉大师和明观大师这前后两任清凉寺住持身上。
他抬起一只手:“三无漏学戒、定、慧,你们一样都没练到家,尤其缺菩提智慧。”
掌心中,呈现一个逆转的“”字符。
这个逆转“”字符一出现,在场的清凉寺僧人,大多生出感应,心中极为不安。
强烈的焦躁下,叫人禅心不再,烦恼丛生。
陈洛阳掌心中那个逆转的漆黑“”字符徐徐旋转。
在他手掌上方,再次凝结出一尊漆黑大佛。
大佛跏趺而坐,一手结法印,另一只手也像陈洛阳一样伸出。
虚空里,团团黑气,凝结成黑色的经文。
一条条经文,仿佛一条条黑龙,在天空中盘旋密布,穿梭转动。
这些黑龙,鳞片开阖间似乎有蓬勃血气流露,仿佛真有生命一般。
那尊黑色大佛坐于虚空里,也并非虚影。
凝聚自身武道意志,变虚为实,化作真形,正是第十三境,真形境界的武帝手段。
一条条黑龙,齐声长啸,仿佛颂唱经文,说法弘道。
天地间,现出地涌莲花,天降梵铃等诸般异象。
只是,莲花是黑莲,梵铃声凄厉。
诸般异象里,可见许多人影,环绕在黑暗大佛身边,似是满天佛陀、菩萨、罗汉、揭谛……
但无一例外,都入黑暗大佛一样,通体漆黑,充满引人沉沦的诡异之气。
“魔度众生!”
清凉寺众僧,有人惊呼出声。
陈洛阳这一下出手,赫然正是如来魔掌第一式。
魔度众生。
这一掌所化之极乐恶土,既压制群僧的身体,也震慑他们的精神。
叫人气息不畅,体内力量难以发挥的同时,也让他们眼前幻觉不断,心中杂念丛生。
有修为稍浅的清凉寺弟子,发出惊恐的叫声。
在他们自己的感觉中,只感到胸口憋闷堵塞,然后剧痛。
一道道黑色的荆棘毒藤,从心脏处破体而出,然后将自身绑了个结结实实。
越挣扎,荆棘缠绕越密越紧。
上面根根毒刺扎进肉里,疼得人痛不欲生,满地打滚。
如果沉湎于自身的**,执着于自身的念头,则毒刺带来的疼痛便消失,甚至生出难以言状的快慰之感。
“定!”明觉大师一声大喝,如作狮子吼。
极乐恶土魔境微微摇晃一下,仿佛水波,但很快便恢复正常。
病摩诃心中有苦自知。
旧伤痼疾从来没好,先前被魔教教主破去梵音净土也有影响。
他现在是真的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一旁的“渡厄尊者”明观大师将菩提相,罗汉相还有琉璃戒刀一起显化,同样在苦苦支撑。
先前被苏夜所伤,让这位清凉寺现任住持元气受损不轻。
以至于此刻面对魔度众生,他目光中时不时闪过迷茫与烦恼。
但作为清凉寺一脉仅次于“病摩诃”明觉大师的佛门高手,明观大师仍然稳住心神。
生死存亡之际,他心头灵台反而前所未有的空明清净。
如来魔掌,站在天下佛门绝学的对立面。
某种程度上,却也形成一种别样的共通。
在这一刻,明观大师突然感觉以往思虑参悟不及的关卡,变得通畅。
一朝顿悟,他的菩提相、罗汉相和琉璃戒刀三重武道真意所凝结的虚影一同消失。
然后,他双掌一起向前。
一尊全新的佛像立起。
正是清凉寺一脉至高绝学,漏尽神掌掌意凝结而成的漏尽相。
虽然比明觉大师的漏尽相显得虚弱,但明观大师这一式漏尽神掌,也已经颇得个中三味。
两位佛门高僧,一起出掌,勉力抵挡极乐恶土魔境降临的脚步。
“确实有人会因一个孩子而死,例如你们。”陈洛阳表情波澜不惊。
他手掌一翻。
极乐恶土当中,原本稳坐不动的黑暗大佛,这时站起身来。
一掌朝明觉、明观大师抓去。
明觉大师及时避开,但明观大师避让不及,只能勉强抵挡。
然而双方刚一接触,明观大师就生出颠倒错乱之感。
不仅仅是他的五官六感,对时空世界的认知错乱。
连他自身,也生出错乱之感,一式原本没有破绽的漏尽神掌,霎时间招不成招。
如来魔掌第三式,倒栽菩提……
明观大师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他和自己的漏尽相,就直接被那暗黑大佛单手抓在手掌里。
约十丈高的漏尽相,在黑暗大佛掌上,仿佛玩偶。
“漏尽相?”陈洛阳轻轻摇头:“漏洞相才对。”
说罢,黑暗大佛手掌一翻,拍在地面上。
连绵山川,一起成片倒塌崩溃,碎石灰土漫天飞扬,
中心处大地向下沉降塌陷,之前的山峦不仅被抹去,更生生凹陷出一块巨大的盆地!
明观大师和他的漏尽相在佛掌中倒立着,头冲下,脚冲上。
世界翻天覆地颠倒。
直接被暗黑大佛一掌拍进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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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式倒栽菩提,陈洛阳将清凉寺现任住持明观大师整个人拍进地底。
这位堪称神州浩土佛门第二高手的高僧,就此一命呜呼。
魔教众人群情振奋。
苏夜高举双手一边挥舞一边欢呼:“师兄好厉害!”
苏伟上前,一把抓住自己弟弟后脖颈:“臭小子,要不是你捅娄子,何须劳烦教主亲自出手?”
披发少年顿时动也不敢动,乖乖低头。
明镜长老脸上复杂之色一闪而过。
相较于三十余年前就叛出清凉寺山门的魔僧明法,明镜长老跟明观大师更熟悉。
多年师兄弟一场,如今虽然分道扬镳,但看着对方死无全尸,明镜长老心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不过他很快就重新稳住心态。
而相对的,清凉寺群僧全都大惊失色,如丧考妣。
“病摩诃”明觉大师暗叹一声,此刻唯有自己一人退走。
陈洛阳虽然变招为倒栽菩提,但先前一式魔度众生的余威尚在。
此地的清凉寺弟子难以挣脱,明觉大师也无力再救助众人。
梵音净土被破,他第十三境的实力不再。
面对魔皇,没有胜算可言,留下只是大家一起死,没可能救出别人。
不提魔皇,一旁还有鬼龙为首的一群魔教高手。
明觉大师足下升莲花,只得忍痛退走。
陈洛阳这时站在六龙皇辇上,淡定的看着对方背影。
虚空中的黑暗大佛,渐渐消散。
先前以一式神武魔拳的“蚩尤”,衍化音杀之术,破去病摩诃的梵音净土。
现在又连出两招如来魔掌,拍死渡厄尊者。
三招已尽,陈洛阳又生出力竭的感觉。
不过他并不担心。
一边稳定住身形,确保自己不至于一个倒栽葱摔下去,陈洛阳一边淡漠的看向下方的苏夜。
苏夜浑身一个激灵,讨好的看向自家师兄,指了指明觉大师逃跑的方向,然后又指指他自己。
“你看着办。”陈洛阳淡淡说道。
他没有疾言厉色。
苏夜却吓得缩缩脖子,一溜烟瞬间在原地消失,朝病摩诃消失的方向追去。
除了攻击杀伐犀利,他的身法速度也极为出众,神出鬼没。
陈洛阳又看向自己的玄武殿首座苏伟:“孩子抢你的,现在这些和尚也一并交给你。”
“谢教主隆恩!”苏伟向空中的六龙皇辇叩拜。
一个小男孩,在他身旁,也学着他的样子,向陈洛阳行礼谢恩。
男孩清秀可爱,粉雕玉琢一般,虽然才只两、三岁大,但一对眼睛中透着超出同龄人的乖巧与聪慧。
之前一直像是熟睡一样的男孩,此刻已经醒过来,冲陈洛阳奶声奶气叫道:“谢教主隆恩!”
陈洛阳微微颔首:“上来歇息。”
说罢,转身回到大殿中。
自从抢回儿子,苏伟就不再那么阴沉,也不再出手对付清凉寺众人,而是牢牢守在儿子身边。
这时他抱起小家伙,重新登上六龙皇辇。
大殿内,回到座位上的陈洛阳,饶有兴趣看着苏伟、苏远父子俩进到殿内,来到他面前,一起规规矩矩向他问安。
陈洛阳面上表情淡然,心中则想到另一方面,暗地里乐开花。
梵音净土被破,然后又先后跟苏夜、陈洛阳对拼,大伤元气的明觉大师,就算苏夜不追杀,他也很难再翻起大风浪。
参与联军南征的清凉寺高手,接近全军覆没。
从整个清凉寺的角度来算,中高层高手损失过半,已经不是伤筋动骨所能形容。
异族左贤王修哲,剑阁诸人,夏朝三大供奉,再加上如今的清凉寺,南征伐魔联军损失惨重。
虽然综合各方面汇报,魔教组成的防线也损失不清,连位列五帝的魔教大长老都负伤被破退下火线。
但目前的局面,黑帝修哲和病摩诃都很可能无力再战,以陈洛阳表现出的强势,再加上朱雀殿首座,哪怕夏帝同东海王继续前进,也难以轻易言胜。
到此地步,联军南征之势,有希望被瓦解。
至少对手们要放慢脚步,没先前那么坚定。
说到底,终究还是一盘散沙,互不统属,各有主意。
这其中有夏帝李元龙胸怀大志意图寻机重新统御八荒的原因,其他各家都暗中提防。
于是便注定联军指挥不可能整齐划一,如臂使指。
就像清凉寺众僧。
今天不同魔教一战,他们的南征也多半宣告结束,一行人齐齐北返,回清凉寺设法净化孩子身上的冥海咒印。
当然,魔教也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外部的压力减轻后,内部矛盾便可能重新冒头……
陈洛阳一边思索着,一边视线落到小苏远身上。
孩子很聪明,也很大胆。
敌人手里走了一圈后,此刻仍小大人模样,不哭不闹。
冥海咒印,让他比同龄孩子早慧。
但总体来说,仍然还是个孩子,天真可爱。
此前的生活,在教主优待,父母苦心经营下,小家伙成长环境很健康,无忧无忧。
不过接下来,他可能就要承受一些不符合他年龄应有的风浪了。
身怀冥海咒印的事情公开,难免会有人心中生出芥蒂,形成偏见。
虽然魔教中人的平均道德水平极为有限,但问题是小苏远冥海咒印一开,却不认人,敌我通杀。
当然了,现在的他和咒印都还很弱小。
但如果给一定机会和时间发展壮大,很容易变成一个不断扩大,而且越来越快扩张的无边深渊。
想要解决问题,其实也很简单。
陈洛阳收他为徒就行。
此前魔教教主亲手帮孩子镇封咒印,或许就有此打算。
苏伟、苏夜、刘思也都是忠于的教主铁杆亲信,对他们家多谢优待,不足为奇。
但陈洛阳心中却另有想法。
收孩子为徒,是简单。
教主威信也足以压得住这件事。
但这相当于拿自己的权威给孩子当背书。
出事了自己背锅。
不出事也没啥好处。
把孩子从清凉寺救回来,已经足够苏家感恩戴德誓死效忠了。
自己可以通过孩子,尝试修炼神武魔拳中的“玄冥”,但这是把孩子救回来的收获。
接下来有关孩子的后续问题,自己能不能更进一步的运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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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孩子身上的冥海咒印,能变害为宝,发挥能人所不能的效果,做出贡献,那么无疑将大幅改善他在其他人心目中的观感和地位。
而慧眼识英才的陈大教主不仅不用背锅,反而还将进一步巩固自身在教里的威信。
哪怕,那贡献是被生造出来的都成。
经历过蓝星咨询大爆炸时代的陈洛阳深知,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影子,都可以吹出巨大的泡沫。
甚至无中生有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难度更大,条件要求更高,不太适用于当前环境。
至于说这孩子可能做出的贡献,除了杀敌外,还有其他途径。
以魔教总坛古神峰为中心,布置有魔教守山大阵祝融焚天阵。
这祝融焚天阵是借助古神峰下南疆地火阳炎之力布置而成。
古神峰下的地火阳炎,可比黔州千潮山那边,还要雄厚得多。
祝融焚天阵,也只是有限利用其中力量。
另一方面,大阵其实也在稳定镇压山下地火。
如果这地火毫无节制的全部爆发,祝融焚天阵顶不住不说,整个古神峰甚至也有可能被炸上天去。
陈洛阳在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其实颇为无语。
在他看来,选定这里作为总坛的魔教初代教主,简直是在玩火。
这里固然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建立祝融焚天阵,形成普天之下几乎独一号的防守地势,但作为一柄双刃剑,冲着自己的另一端,也着实危险。
刀尖上行走,实在太刺激。
甚至历史上有魔教高手抱着最后的打算。
一旦祝融焚天阵也被攻破,古神峰难以保全,就索性引敌人进入总坛,然后主动引爆古神峰下超乎想象的地火阳炎,到时候大家一起爆掉。
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方法,叫陈洛阳暗地里直叹气。
不过,现在看着下方的小苏远,陈洛阳有了新的灵感。
冥海咒印开启,显化极寒,吞噬周遭生灵魂魄,进入永恒的孤寂。
当然,眼下还很弱小,别说古神峰了,千潮山下的地火都受不住。
但陈洛阳也没打算真让古神峰下地火彻底爆起来,更不可能指望眼前这个小家伙来灭火。
神魔令在手,能够开启并执掌祝融焚天阵的他,有很大操作空间,制造一场合他心意的“危机”。
同时,也把眼前这个小家伙,造成一枚“新星”。
放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家伙去杀敌,且先不说这事情陈洛阳能不能干得出来,只从实用角度考虑,冥海咒印吞噬生魂越多则自身越壮大,很快小家伙就会失控。
到时候想要重新镇封他的咒印都是一件麻烦事。
而对抗地火阳炎,之后重新镇封他就很简单了。
在他同地火阳炎角力的过程中,陈洛阳则可以借助其力量修习自己的神武魔拳。
一举多得。
所需注意者,便是要把握好自己暗中创造的这一场“危机”,不至于真玩出火来。
这还需要等自己回总坛后,实地考察后再说,倒不必急于一时。
“吃一堑,长一智。”陈洛阳高居座上,看着下方的小苏远说道。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规规矩矩应声道:“小远谨遵教主圣谕,再也不敢乱跑了。”
苏伟在旁边摸摸他小脑袋:“以后一定要听话,记住没?”
小家伙点点头,然后又张开两支胖乎乎的胳膊抱住苏伟:“爹爹也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苏伟叹息一声,将儿子抱起来:“这次是爹爹不好,爹爹跟你拉钩,不会有下次。”
“那娘亲呢?”小家伙眼睛转了转,又试探着问道。
“娘亲快回来了,小远很快就能见到她。”苏伟在儿子粉嘟嘟的面颊上亲了亲,然后有些歉然的看向自家教主。
他并非是趁机请陈洛阳调他媳妇刘思回来,所以连忙向陈洛阳表示他并不是在趁机擅作主张。
陈洛阳看着这对父子,淡淡一笑。
苏伟便松了口气。
“你弟弟那边,你盯着点。”陈洛阳淡然说道。
“是,教主。”苏伟连忙应道。
陈洛阳点点头:“带孩子下去歇息吧。”
他同苏伟对视。
苏伟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该怎么做。
有关小苏远先前走失,透着蹊跷,可能牵扯到魔教内部有奸细。
苏伟带儿子下去,要听小苏远亲口讲讲事情经过,寻找线索。
陈洛阳目送这对父子二人离开,心中也在琢磨。
黑壶给出了小家伙的生平经历。
但从这些较为干涩的文字中,看不出有谁特别接触过他,无从判断是谁帮他脱离了魔教掌控。
如果真有这么一号人存在,那他行事相当小心谨慎呢。
陈洛阳微微仰头,望着大殿顶部。
他想起另一边的苏夜。
如果可以,陈洛阳不想苏夜去追击病摩诃。
一来这个人办事有些不着调,二来陈洛阳现在无法再跟别人动手,身边需要这么一个强力的护卫。
可惜当时的情况,他不得不把苏夜派出去。
否则陈大教主解释不了自己击杀明观大师后,为什么放了病摩诃一马。
追就追吧。
不过,先前鼎台山一战后,老寿、老福、萧云天等人追击石镜、聂华、修哲、李泰,结果分别遭遇敌人援军。
这次,也需要提防相同的问题。
苏夜虽然人不着调,但一身战斗力强横至极。
而且经历连番大战后,敌人实力受损。
同时,他们开始渐渐相信陈洛阳即便伤势尚未彻底痊愈,但应该还保有武帝实力。
大部分人,应该不敢再轻举妄动。
陈洛阳唤来青龙三。
“禀教主,自您先前大破病摩诃的梵音净土后,敌人气焰被进一步打压,向本教总坛渗透包围的敌人,已经有止步退却之相。”青龙三禀报道:“如今,只有北边主战场那里,夏帝李元龙同大首座相持不下,战事仍然激烈。”
南征伐魔联军,如今渐渐已现强弩之末,进退两难的势头。
等这边清凉寺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再传回去,相信敌人信心与士气将更受打击。
陈洛阳闻言,微微颔首。
青龙三继续说道:“但有一事,返回的最新消息,剑帝王健,自昨日开始不见其身影,至今日依然没有现身,行踪下落不明。”
陈洛阳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响起惊雷。
东海王氏家族家主。
五帝之一的剑帝,东海王,王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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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
东海王氏家族现任家主。
武道第十三境,真形境界的武帝强者,在夏朝内有“东海王”的别称。
又称剑帝,公认神州浩土如今仅次于剑阁阁主的神州第二剑。
其人醉心于剑道,常年隐居东海不出,亦无心扩张王氏家族势力。
四年前,夏帝欲进一步打压废除世家势力,欲拿王氏家族开刀时,久不出山的王健终于踏出家门,来到夏朝皇都外绕行一周。
世人始知他不知何时,已然踏足武帝之境。
夏帝打压世家的脚步,不得不暂缓。
不仅王家,三大世家中的另外两家,赵家与冯家,也因此受益。
而王健自那之后,再次封剑隐居。
直到四年后的现在。
对这样一位人物,魔教青龙殿自然全力收集其情报线索。
情报收集,不能说没有成果。
相反,成果很多。
但却都是一些看不出端倪,没什么营养的东西。
除了练剑,还是练剑。
陈洛阳看着自己案头摆放的卷宗,心中暗自苦笑。
某种程度上来说,越简单的人,便越难对付。
这位王家家主,当然还谈不上无欲则刚。
世人皆知,他有所求。
那就是不断追寻探索剑道奥妙,在这条道路上不断向上攀登。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没有妻妾,没有子女,不追求华服享受,不在意生活环境。
所求者,唯有剑道。
这次同其他人一起南下魔域,王健的目标,准确说来,不是魔教。
而是魔教朱雀殿首座这个人。
或者说,是魔教大首座阁下那传说中专门准备来挑战魔皇的自创剑法。
若不是得知这门剑道的存在,王健怕是根本不会离开东海。
事实上,就陈洛阳目前了解的信息,魔教内部少壮派里,当初就有人计划将朱雀殿首座练剑的消息泄露给东海王家。
到时候坐山观虎斗,借剑帝之力,打击魔教元老派。
只是,这个办法似乎被曾经的教主否定了……
但消息最终还是走漏。
于是有了剑帝南下之行。
而夏帝因势利导,联合天下之力,举世南征魔域,掀起多年不曾有过的浩大声势。
可惜,剑帝阁下乘兴而来,他的对手却不怎么配合。
魔教朱雀殿首座执意不肯动剑。
意思,似乎是这一剑就专门为魔皇而留。
陈洛阳不确定对方是真的如此骄傲,还是在了解王健的情况下故意套他。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王健也真的罢手不战,任凭朱雀殿首座去替下魔教大长老,接战夏帝李元龙。
若非如此,魔教大长老负伤之下,也不敢就这么轻易退下火线。
夏帝、剑帝两人若是围攻魔教朱雀殿首座,魔教同样很难稳住阵线御敌于外,可能早就被对方主力打到古神峰家门口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王健似在追求公平一战,见识对手的剑法。
但现在,他突然消失了,算几个意思?
打道回府,已经返回东海?
陈洛阳暗自摇头。
他不认为以王健以往的作风,会就此放弃,
如果没回去的话,此人又会去哪里?
做什么?
陈洛阳心中无来由的生出不详预感。
“传令苏伟,唤苏夜回来。”他面上平静如故,吩咐青龙三。
“是,教主。”青龙三恭声答道。
苏夜的战斗力与其外表反差极大,强横到能凭一己之力压制佛门最顶尖两大高手。
哪怕面对武帝,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即便不敌,至少有很大希望保命。
但问题在于,冲苏夜那个脑回路,很难想象他会知难而退……
派别人找他回来,多半肉包子打狗。
眼下除了陈洛阳亲自去找,也就苏伟能叫动。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才比较好。
目送青龙三离去的背影,陈洛阳沉吟不语。
召回苏夜后,万一再碰上王健,己方至少有个托底的手段。
但仍然不稳。
自己刚刚三招已尽,想要再有武帝之境的战斗力,需要等一天一夜后。
且先不说三招够不够用,如果这一天一夜内碰上王健,该怎么办?
按理说,魔教教主不修剑道,应该不是王健的目标。
但对方现在举动明显反常,陈洛阳不得不多个心眼。
他沟通脑海内的黑壶,默算黑壶内的血红琼浆。
击杀第十二境修为的明观大师,让先前已经干涸见底的黑壶里,终于重新补上一大波琼浆。
而且除了明观大师外,清凉寺还有其他人死伤,也都给黑壶内的血红琼浆做了贡献。
但是,对照当初黑帝修哲,想要套取一位武帝的资料,恐怕眼下的血红琼浆仍未必够。
之前如果死的是“病摩诃”明觉大师,或许就够了。
那毕竟是位武帝的底子……
陈洛阳顾不上惋惜。
就算通过黑壶查出剑帝王健的资料,也无法保证就此胜过对方。
尤其是自身现在无法动用孤注一掷**的情况下。
该怎么做呢?
陈洛阳思索着,突然心中隐约一动。
他朝窗外望去。
之前还晴空万里,此刻竟突然阴云密布,有风雨落下。
陈洛阳深吸一口气。
他想到一句话。
天风海雨任平生。
这是魔教有关王健的情报上,提过的一句话。
神州浩土近乎人尽皆知,王健在王氏家族武学基础上再起高楼,观海潮风雨悟道,于是有了惊艳神州的天风海雨剑……
这时,金刚快步走入大殿,单膝跪地:“禀教主,远方有人靠近,似乎是……剑帝王健!”
陈洛阳面上淡定自若。
心中叹气。
这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逃跑的明觉大师没碰上王健救命。
外出的苏夜没迎头碰上王健。
因为对方打一开始,就是冲着魔教教主而来。
金刚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六条蛟龙低沉压抑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同巴州剑阁那柄剑交过手后,短时间内,本座对剑,无甚兴趣。”陈洛阳淡淡说道。
金刚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教主这话不是对他说。
他猛地转身,就见大殿门口,赫然多出一人。
一个四、五十岁年纪,身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子,身上无剑,自风雨中而来,进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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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徐徐步入大殿,悄无声息。
陈洛阳静静看着对方。
中年男子似无敌意,身上也不见剑气剑意流露。
进殿之后,他左右看了看,然后指指陈洛阳下首一个座位,像是闲话家常一样很自然的问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陈洛阳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抬抬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中年男子便点点头,落座后转头看向上方的陈洛阳。
虽然位置较低,但在他身上全无低人一等的感觉。
不过也没有傲然挑衅的意味。
一切都是那么平淡。
平淡到叫人怀疑他的身份。
但一旁的金刚,此刻神情极为凝重。
在这中年男子进入大殿后,外面的风雨就消失了。
阴云散去,雨过天晴。
“陈教主,幸会,初次见面,在下东海王健。”中年男子看着上方的陈洛阳,自我介绍道。
金刚神情更紧张。
来者果然正是东海王氏家族家主,剑帝王健。
殿门外,出现老寿、萧云天等人的身影。
魔教众人都跟金刚一样,神情凝重,注视殿内的王健。
“病摩诃”明觉大师昔年虽然是佛门武帝,但因为旧伤痼疾的原因,跌落第十二境,一直没能重返武帝之境。
饶是如此,他显化梵音净土的手段,化方圆数公里天地为佛国乐土,已经可以让人想见其昔日巅峰时的风采。
而现在,大殿内的剑帝王健,却是实打实的第十三境,剑意显化凝结为真形的武帝高手。
黑帝修哲,当初反掌之间,压垮千潮山脉。
剑帝王健,与修哲齐名,实力可想而知。
修哲黑死天书突显破绽畏惧炽热阳炎,属于意外中的意外。
总不能指望王健跟他一样,武道中也有如此致命的短板吧?
如此一来,眼下六龙皇辇上,便只有教主才能与之面对面……
魔教众人,都心头沉重。
“下去吧。”
这时,座上的陈洛阳,冲金刚淡淡说道。
“……是,教主。”金刚看了王健一眼,不知道该担忧还是该松一口气。
他神色复杂的向陈洛阳行了一礼,然后退下。
“传令下去,准备反击进犯本教圣域的宵小之辈。”陈洛阳又神色平静,向殿外的萧云天、张天恒、老寿等人吩咐道。
魔教众人闻言,全都精神一振。
夏帝李元龙同魔教朱雀殿首座正交锋。
经过之前多场大战,南征伐魔联军已经损失不小。
剑帝王健离开敌军大部队单独行动后,没了他的威胁,魔教未必没有反击之力。
至于王健,教主自会招呼他。
魔教众人,齐声应诺,然后退下。
大殿内外,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王健静静坐着,听到陈洛阳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完全事不关己。
等魔教众高手都退下后,他方才神色如常,向陈洛阳说道:“今日冒昧来此,是为了一事来请陈教主成全。”
“讲。”陈洛阳淡然道。
王健点点头:“我想请贵教燕首座赐教剑道,然而燕首座执意不肯,言明其自创的这一剑,只为陈教主一人而备。”
陈洛阳闻言,轻笑了一声。
“无聊。”
王健轻声道:“不,我能感觉到,那一剑出鞘,必将惊天动地。”
陈洛阳语气漫不经心:“看得出,你对此很有兴趣,但可惜,你似乎无力逼出那一剑。”
王健摇首:“陈教主你有所不知。”
他认真的说道:“同燕首座交手的过程中,我能感觉到,那一剑,是求胜的一剑,为了胜利,不惜倾尽一切,战胜一切。
我想要见识的,是这一剑没有后顾之忧,达到巅峰,最绚烂的刹那。
而不是被迫应战,心有遗憾,求不败,求守缺的一剑。
那样见不到这一剑真正的风采。”
“你很在乎这个?”陈洛阳的语气依然很随意。
王健言道:“刚来时,我不了解燕首座这一剑,但与之交手后,我确定了这一点。“
他神色平静:“胜负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但我想要领教这一剑的极致。”
陈洛阳静静看着对方。
他相信王健所言,应该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否则,姑且就算王健自己确实没办法迫使那位魔教朱雀殿首座动用作为最后杀招的剑术,王健跟夏帝李元龙一起联手以二对一,应该也能给朱雀殿首座足够压力了吧?
王健执意不肯,甚至不再出手。
在魔教大长老被夏帝击败后,南征伐魔联军主力顿时大占上风。
如果继续被王健牵制,魔教朱雀殿首座只能坐看夏帝统帅大军长驱直入。
其心态,难免受到影响。
然而王健连这个便宜都不占,直接收手。
魔教朱雀殿首座,这才得以替下负伤的大长老,接战夏帝。
“如此一心求剑,你该去找陶忘机。”陈洛阳淡然道。
王健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最近三年时间里,我一共赴剑阁十次,请阁主赐教。”
陈洛阳微微偏头,打量对方:“十战,全败?”
王健坦然点头:“是啊。”
陈洛阳看着他的目光,难免有点怪。
“以陈教主你的经历,可能确实无法体会。”王健神色泰然自若:“毕竟你十六岁初出道就名震天下,未尝一败。”
严格的讲,除了不久前同剑皇一战打成平手外,魔教教主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
差别只在于其对手能否保住性命。
陈洛阳看着面前神情平静的中年男子,回想魔教收集来的相关情报。
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同魔教教主,同魔教朱雀殿首座,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
教主十六岁成为神州浩土有记载以来最年轻的武帝,少年成名,威震天下。
王健十六岁时才第一次握剑,人生第一次习武,晚到让人难以相信其日后会学有所成,更别说今日的成就。
教主天纵之才,少年登临武帝之境,十八岁便与剑皇、刀皇并称三皇,如今也才不过弱冠之龄。
王健习武晚,进步速度也称不上一鸣惊人,一飞冲天,慢慢一步步打磨,修成武王之境,都已经是三十岁后的事情。
教主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杀败的对手,也无一不是神州巨擘。
而传闻中,王健从小到大,跟人比剑,败多胜少。
最高纪录,曾经连续输给同一个对手十七次……
与之相比,在剑皇剑下连败十场,似乎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确实不在乎胜败。
他只在乎自己有没有收获,有没有进步。
他在乎的是自己对剑道的追求。
在乎的是领略世间各种剑术最极致最璀璨的风采。
就这么一路走下来。
如今再回首看去。
虽然败了很多场,但只要胜过一次,对方就再无法反超。
虽然不曾一飞冲天,但胜在稳健,一步一个脚印,每两年突破一个境界,从不曾多,也不曾少,十六岁学武,四十岁时达到第十二境,温养的层次,站上武王巅峰之境。
虽然十六岁才第一次摸剑,但从四年前起,便已经是剑皇之后的神州第二剑。
“有点意思。”陈洛阳嘴上这么说着,神情并不怎么在乎:“你言下之意,本座成为你对手心中的挂碍,让你无法与之尽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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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教主所言不错,如今,燕首座即便肯出这一剑,我却不愿接了。”王健看向上方的陈洛阳:“心中有挂碍,使不出这一剑的奥妙。”
“所以,你来帮忙除去这挂碍?”陈洛阳语气漫不经心:“不自量力。”
王健言道:“假使真的见不到燕首座那一剑,确实可惜,但正因为陈教主你,才有这极致的一剑,你是源头,和你交手,我或许也能体会道燕首座苦心孤诣创出那一剑的感受了。”
其语气始终平静。
王健正视陈洛阳:“胜败,死亡,我都不介意,只希望领略剑道最极致的辉煌,最曼妙的道理,哪怕这条人生路很短,也无憾。”
说罢,他不急不缓站起身来,面对陈洛阳。
“坦白说,我反倒更担心另一点。
我不知道你同阁主一战后,借助了什么办法能比阁主更快恢复,但目前看来,陈教主你恐怕还没有彻底康复,没能恢复巅峰状态。
现在的你,还是那个令燕首座拼命追赶的魔皇吗?
相较于我的胜败生死,我更关心,我能从眼下的陈教主你身上感受到令那一剑诞生的压力吗?”
“错。”陈洛阳表情比王健更平静:“死人,当然无法挑战下一个对手,但即便本座开恩留你一命,你依然无法如愿。”
王健皱眉。
“你帮你的对手找到了心中挂碍。”陈洛阳语气漫不经心,淡然问道:“你自己呢?”
王健面无表情。
陈洛阳见状,反而心中长出一口气。
面前这位剑帝,身上有一个矛盾之处。
他醉心于剑道,专心致志,一以贯之。
陈洛阳相信,对方愿意,且乐于奉献毕生于剑道之上。
其剑道,是心无旁骛的无情之剑。
天风海雨,我自飘摇。
没有妻妾,没有儿女,也几乎没有朋友。
如果这是一位孤身单剑走天涯的独行剑客,陈洛阳不会感到违和。
但王健不是。
他是东海王氏家族的家主。
东海王家,直系、旁系子弟轻松上千。
这么一大家子,不论是地位荣辱,还是身家安危,某种程度上来说,全都系于家主王健一身。
哪怕按照魔教收集的情报反映,王健这个家主只在大事上掌舵,几乎不插手王家日常事务,但鲁州和东海几乎相当王家独立王国,任谁都知道,关键就在他身上。
不说别的,若不是这位剑帝,四年前夏帝打压世家的那场风雨,没那么容易结束。
用热血点的说法,有些人的剑是为了爱为了守护。
背负的东西越多,反而越成为其动力,使之越发强大。
但是,王健的剑,显然不在此列。
他的剑,倒也不是走杀戮灭绝的路数。
更多是他观海潮练剑,体味大自然的风雨无情。
台风海啸之下,惊涛拍岸,不会因为某个特别的人而绕道或者减轻。
同爱跟守护不沾边。
他现在这样背负起身后一大家子人,与其自身剑道相悖。
通过方才交谈,陈洛阳再次确认其剑道未改。
那么就是因为某些原因,这些挂碍,王健一直不曾割舍。
陈洛阳相信,王健很清楚其自身问题。
“你剑上枷锁,你自己斩不断,莫非要本座代劳?”他淡漠的与面前这位剑帝对视。
王健眼睛眯缝起来。
大殿内,温度陡然降低。
空气变得潮湿,仿佛有风声回响。
这位剑帝自现身以来,情绪第一时间出现波动。
陈洛阳努力稳定自身心境。
面上神态悠然,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
“这就不劳陈教主多虑了。”王健轻声说道。
陈洛阳随口言道:“你此前进步,不论什么境界,都是两年一个脚印,从不曾晚,如今却停滞不前,原因你自己清楚。”
王健沉默不语。
陈洛阳静静看着对方。
某种角度来说,王健这种境界提升速度其实很不正常。
任何人习武,都是先快后慢。
境界越高,提升越不易。
以王健开头几境的提升速度,他后面进步快得不正常。
以他后面几境的提升速度,则他前面进步慢得不正常。
或许,前面的“慢”,造就了之后的“快”?
陈洛阳一边暗中观察王健,一边飞速转着念头。
他徐徐说道:“舍本逐末者,最是愚不可及。王健,本座欣赏你的勇气胆魄和对武道的虔诚追求,但现在的你,没资格成为本座的对手。”
王健心情平静下来,听了陈洛阳的话,并未动怒。
对一个年纪不足自己一半的年轻人,如此居高临下点评自己,王健也没有过激反应。
他心平气和,坦然说道:“让陈教主见笑了,我一生学剑,只为领略剑道的极致,却不曾想过自己要变成一柄剑。
我始终还是人,一些人之常情,在所难免。
昔年承老家主之情,才有今时今日的我,接过一副担子,也是理所应当。
这并非枷锁,我更愿意称之为磨剑石。”
“是什么,你自己清楚。”陈洛阳略带几分玩味的神情,打量王健:“本座眼下对你的剑道,有几分兴趣了,不过仍不是现在的你,你还有待磨练,希望将来不会让本座失望。”
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他微微摇头:“修哲昔日败于本座手下,常听闻他卧薪尝胆,勤学苦练,所以本座给他第二次挑战的机会,可是结果……”
陈洛阳脸上,有淡淡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王健平静说道:“修哲是修哲,我是我。”
陈洛阳看得出对方战意没有消失。
果然,这样的人,不会轻易为几句话所动摇。
不过,为了自己的后续手段,该有的前戏铺垫还是必要的。
面对王健,他淡淡一笑。
“你已经让本座失望了。”
王健皱起眉头。
陈洛阳扫了王健一眼:“你想着为你的对手清除心头挂碍,但你需要先明白一件事,你们两人中的胜者,才有资格挑战本座。”
他伸手,手指在旁边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你的对手,已通过最初的考验,你呢?”
王健视线,落在陈洛阳手边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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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摆着一把青铜短剑。
短剑锈迹斑斑,看上去平平无奇,也没有剑意剑气暗藏其中。
但王健并没有轻视这柄短剑。
相反,他双目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位剑帝豁然转头,看向陈洛阳:“此剑看样子,不是陈教主你本人铸就炼造,只是不知陈教主从中可有悟到什么?燕首座修剑法,莫非是因为,陈教主你才是剑道大家?”
陈洛阳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但其实一直紧盯王健。
此刻听见对方这句话,他揪紧的心弦总算松了一半。
王健此前,应该是没见过这柄青铜短剑的。
天可怜见,陈大教主冷汗都快出来了。
听闻王健曾经十次到访剑阁,向剑阁阁主请教剑道,言辞之间颇为尊重,陈洛阳难免犹豫。
王健同剑阁之间的关系,出乎预料融洽。
他与项平的关系又如何?来往可多?
项平自家师父出海寻医的情况下,他得到那柄神秘短剑,参悟不透,会不会去请教神州浩土仅次于剑皇的剑道大家王健?
按照项平的生平简历文字记载,他个人应该跟剑帝王健没什么交情。
但这难以确保王健没有见过这柄青铜短剑。
黑壶内的血红琼浆,眼下还不够套取一位武帝的资料。
哪怕陈洛阳狠得下心,命令苏伟、张天恒等人将俘虏的清凉寺僧众全干掉,都未必够用,何况时间上更来不及。
剑帝已经临门,陈洛阳唯有兵行险着。
万幸的是,现在看来,王健此前并未见过这柄青铜短剑,也不知晓其存在。
那事情就大有可为。
“咚咚咚!”
陈洛阳手指敲了敲桌面:“答了本座的题,你才有资格提问。”
王健双目锐利如剑,同陈洛阳对视,微笑颔首:“好。”
他径自走上台阶,来到陈洛阳面前。
双方距离,不超过两步。
彼此呼吸可闻。
陈洛阳让自己尽量放松,淡定坐着,一动不动,对王健上前,似乎全不在意的样子。
王健看了陈洛阳一眼,然后便转头,视线重新落在那青铜短剑上。
他伸手拿起青铜短剑。
短剑没有任何变化。
王健细细揣摩体悟,但没有贯注自己的剑意剑气入内。
这样一柄锈剑,如果真的普普通通平凡无奇,那么难以承受武宗的力量,有可能导致其崩溃碎裂。
反倒是武王出手,对自身力量控制更上一层楼,能细细揣摩,且不至于损坏锈剑。
武帝王健,就更不必说了。
但他没有这么做。
对他而言,只是把剑拿在手里便足够了。
他已经能感觉到,此剑绝非表面那么普通。
但其中所蕴含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一时间也参悟不透。
仿佛面对浩瀚大海,知道海面下别有乾坤,暗潮汹涌,不是海面上那么平静无波。
但海究竟有多深,海底究竟有什么,全都一无所知。
而他偏偏无法下海去探个究竟。
这种感觉,让堂堂剑帝极为介意,越发感兴趣。
陈洛阳静静坐着,神情闲散安逸,并不催促。
如果说先前确定王健从没见过这青铜短剑,让他绷紧的心弦松了一半,那现在对方参不透剑中奥秘,则让陈洛阳彻底把心放下。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
王健此刻眼中,只剩下这柄青铜短剑。
这位剑帝,完全沉浸在剑道的世界中。
青铜短剑内,仿佛别有洞天,隐藏一个全新的世界。
但王健只感到自己在外徘徊,不得其门而入。
他能肯定这并非镜中花水中月的虚幻,但偏偏就是看得见,摸不到。
王健深吸一口气,静下心来,然后朝陈洛阳拱拱手:“恕我失礼。”
陈洛阳漫不在乎,抬抬手,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王健便点点头,也不管环境,直接在陈洛阳面前盘膝坐下。
他把那柄青铜短剑,放在膝上。
然后闭目凝神,以自身剑意剑气沟通短剑,专心揣摩其中意境。
大殿内的水汽,再次厚重起来,隐隐有风声呼啸。
王健身边,仿佛掀起一场风雨。
他倒是不惧袭击。
一来他相信以面前魔教教主的修为实力与胸襟气度,不会趁机发难。
二来他跟之前苏夜走神一样,如果遇袭,会在第一时间惊醒并予以最凌厉的反击。
让王健安心的是,魔教教主果然没有任何趁机偷袭的意思。
陈洛阳静静坐在一旁,只是面上渐渐露出意兴阑珊的神情,似乎感到无聊。
片刻之后,他看着王健,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击两下。
“咚咚!”
王健睁开眼来。
陈洛阳淡然说道:“诚如本座所料,现在的你,尚无力逼出那一剑。”
王健站起身来,看看手中短剑,再看陈洛阳。
对方话里意思很明白。
他与朱雀殿首座相搏,都无力逼出那隐藏的一剑,又谈何帮对方消除心底挂碍?
消除了又如何?
你有本事真的见到那一剑吗?
王健并没有因这句话而被激怒。
他只是低头再看手中青铜锈剑。
陈洛阳神态平和,伸出手到对方面前。
王健眉头紧锁,将青铜短剑还到陈洛阳掌中。
陈洛阳接了短剑,很随意的晃晃手腕。
然后,锈迹斑驳的剑刃上,突然有剑光划过。
王健双目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亮光,死死注视剑刃。
剑光一闪即逝,瞬间消失。
但就这一瞬,映入王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一道道玄奥符纹,自其中流露出高深莫测的剑意。
那剑意极为恐怖,仿佛蕴含极致的湮无寂灭之意。
他先前的感觉没有错。
这青铜短剑内,当真别有乾坤,蕴含高妙剑道。
可惜,转瞬即逝,让他难以深究。
王健回过神来,定定看着陈洛阳。
对方修为境界胜过他不假,但并不以剑闻名。
如果面前的人是剑皇陶忘机,王健不会如此震惊。
但现在,他心中惊涛骇浪起伏。
“你……也修剑道,造诣更在贵教朱雀殿首座之上?”王健徐徐问道:“那一剑,是因你这一剑而生?”
陈洛阳随手将青铜短剑放在旁边桌上。
“剑,于本座而言,只是选择之一,何至于像某人一样当成压箱底的宝?”他语气轻描淡写。
王健默然。
逼不出朱雀殿首座那一剑,自然更没可能逼出魔皇这一剑。
“陶忘机也就罢了,你二人,还不够格。”陈洛阳淡淡说道:“本座欣赏你们的胆魄和坚持,所以破例一次,你们两剑当中的胜者,本座届时赐他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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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中,只有陈洛阳同剑帝王健两人。
一众魔教高手,此刻都候在殿外。
众人神情严肃。
明镜长老看向萧云天与老寿,轻声说道:“三年前,贫僧曾见过剑帝一面,现在的他,与之前有很大不同。”
魔教众人都看向明镜长老。
明镜长老徐徐说道:“那时的剑帝,锋芒慑人,惊心动魄,一身剑意气势,竟似乎比剑皇还要更盛。”
一众魔教高手面面相觑,各自细思回想方才进入大殿的那个中年男子。
“世间大多数人学剑,剑法精湛,变化巧妙,剑气充盈,但仍然停留在‘剑是剑,我是我。’的层面,唯有凝练自身剑意,卓然成家的剑道大宗师超出藩篱,人剑合一,剑即是我,我亦是剑。”老寿一对白眉微微抖动。
“先前的剑帝,在这个层面达到极致了。”流风笼罩下的萧云天接口说道:“但如今,他的剑,踏入另一种层次了,曾经神州浩土只有剑皇达到的层次,剑即是我,我还是我。”
明镜长老点头:“是啊……”
金刚咧嘴:“剑皇尚且胜不得教主,何况是他?”
其他几人神色依旧凝重,表情不见放松。
自家教主的伤势,远比教内教外所有人预料的都要轻。
若非如此,南征伐魔联军也不至于连踢铁板,被各个击破,如今隐隐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不过,同剑皇一战,终究不是毫无影响。
自家教主状态好的超出预期,但距离其巅峰状态隐隐然,多少还有些差距。
想要彻底恢复,可能还需一点周折。
这种时候,遭遇剑帝王健这样的神州浩土有数强者,实在不是件好事。
黑帝修哲极为强横,却有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重大缺陷,命门一被拿住,顿时败得溃不成军。
病摩诃明觉大师终究不复当年之勇,显化梵音净土,镇压武帝之下的对手几乎无悬念,说他相当于一位武帝也不为过,但无法与真正的武帝正面对抗。
可是,此刻大殿中的剑帝王健,与他们二人不同。
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武帝强者。
很难指望他跟修哲一样,自身武道有一击即溃的弱点。
寄希望于此的话,希望未免太渺茫了。
魔教众人,对自家教主能获取最终的胜利,依然充满信心。
但问题在于,以带伤之身,激战剑帝王健这样的对手,纵使能胜,恐怕也非易事。
元气损耗也就罢了。
万一因此加重伤势,或者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的话,那就后果难料了。
这不管是对教主还是对魔教来说,都是必须尽力避免的事情。
否则且不说南征伐魔联军会重新燃起斗志。
魔教内部,也可能会起波澜。
而往更长远看,异族族主不知何时南下……
只要想起这些,魔教众人就心情凝重,轻松不起来。
“打个赌吧。”张天恒一脸桀骜:“看教主几招取胜?”
“教主神功盖世,这一点毋庸置疑。”萧云天轻声道:“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凡事不能只看眼下。”
几人正说话间,半空里突然影子一闪,有人上了六龙皇辇。
正是苏伟、苏夜兄弟二人。
看到其他人都候在殿外,苏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剑帝?”
张天恒点点头:“是,教主正见他,可能来者不善,但目前似乎还没有动手的迹象。”
“尽量不劳烦教主出手,给人惊动教主圣驾,已是我等罪过。”苏伟说道:“我同二弟进去。”
其他魔教高手略一犹豫后,都点点头。
苏夜实力之强,非一般武王可比。
即便不是王健对手,但有教主在旁,王健便难以放手施为。
有苏夜顶上来,对方多半知难而退。
苏伟正要设法带自己老弟求见,关闭的殿门,忽然打开。
一个两手空空的布衣男子,从中徐徐走出。
正是剑帝王健。
他看着面前魔教众人,点点头:“今日叨饶了。”
然后便穿过人群,径自扬长而去,下了皇辇,消失不见。
苏夜目送其背影,眨巴眨巴眼睛:“他输给师兄了。”
其实,不用他说,魔教众人也都不至于误会王健是胜利的生还者。
任谁一看,都能看出那布衣男子,虽然仍平静淡然,但相较于他来时,此刻分明流露出一股深沉的暮气。
谈不上颓唐萎靡,失魂落魄。
但很明显刚刚受挫。
对于这样一位已经是武帝的强者来说,能让人如此轻易察觉他的精神状态,已经足可说明他先前绝对栽了大跟头,心境明显动摇。
苏伟看向张天恒。
张天恒张了张嘴,半晌后才说道:“里面确实没有过动静。”
金刚茫然的看向他:“……一招都没用?”
魔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身来。
这时,殿内响起陈洛阳的声音。
“都进来。”
众人如梦方醒,但仍然一头雾水,连忙遵令步入大殿。
殿内阶上,陈洛阳此刻刚刚放松下来。
他运气不错,之前的准备,成功把那位剑帝忽悠走了。
之前应青青帮那柄青铜短剑“开光”后,陈洛阳时不时拿着短剑把玩。
亲眼目睹当时剑光一闪,其中蕴含的符印奥妙后,陈洛阳细细揣摩,于是自己现在也能激发剑上一缕灵光闪现。
不过,也仅限于此。
想要更多,暂时是没有了。
事实上,今日亲眼看过陈洛阳演示一回后,如果给王健一些时间,细细研究揣摩这柄青铜短剑的话,他很快也能做到刚才那样。
但短剑自然没可能给他带走。
他也不可能知道,陈洛阳其实就那么三板斧。
这一重认知上的偏差,会导致王健自己脑补许多东西,以至于最后将其本人套进去。
而且,他少有走出来的可能。
陈洛阳几乎可以肯定,以对方的作风,经常跟剑皇交流心得或许有,但绝不会就此事去询问。
这是陈洛阳向他递出的一“剑”,他只会自己接,不会请教旁人。
哪怕剑阁众人知道项平有青铜短剑,跟王健也很难对上消息。
即便运气真不好,剑阁有人在王健面前提起短剑,陈洛阳也把今天这最紧急的一关度过去了。
下次见面,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暗中松一口气,陈洛阳也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然后静静看着麾下魔教众人步入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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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伟、萧云天、张天恒等人一起进入大殿,然后齐齐向座上的陈洛阳行礼。
“免礼。”陈洛阳淡淡吩咐道。
待众人起身后,他语气平和的问道:“反击的准备,做的如何了?”
完全不提方才剑帝王健到来的事情,仿佛从不曾放在心上。
魔教众人心中叹服而又疑惑,但此刻不敢动问,都先回答自家教主的问题。
“禀教主,已设法联络首座。”青龙三首先回答。
对外杀伐征战,是青龙殿的正职。
平时潜伏暗杀渗透,如今大战时,他们也将第一个吹响反攻的号角,首先最重要的情报工作,就是他们负责。
“一姐他们已经统帅除有潜伏任务外的所有龙爪、龙鳞一起返回。”青龙三答道。
陈洛阳微微颔首。
这批人,是就此直抵魔域参与反攻,还是渗透到后方截断敌人退路或进行暗杀破坏,想来需要自己这个教主拿主意。
不过,不用着急现在立马做决定。
青龙殿事务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自己大可以等面前一群人散了后,单独召见青龙三给与命令。
果然,青龙三也只是大致汇报一下情况后,就退到一旁。
左使萧云天这时徐徐说道:“被教主神威所震慑,敌人已生退意,进攻势头明显放缓的同时,也在提防本教反攻,他们现在士气唯一的支柱,在于夏帝李元龙和剑帝王健。”
“王健,看他的造化了。”陈洛阳淡淡说道。
说到这里,众人的好奇再也按捺不住。
张天恒单膝跪地:“教主,剑帝他究竟是……”
陈洛阳随口言道:“一个纯粹的武人,意志可嘉。”
众人闻言,若有所悟。
结合先前王健同魔教朱雀殿首座一战的消息,大家大概都猜出王健的心思。
朱雀殿首座一直心有不甘,所以才诞生那一剑,是专门为教主准备的杀手锏,面对王健,并没有出剑的心思。
王健大概是想证明他有资格让朱雀殿首座动那一剑吧?
又或者,他想见识一下,是怎样的压力才催生出那一剑。
但明白这一点后,所有人心中更是纳闷。
自家教主是如何让剑帝知难而退的?
众人都坚信胜利将属于自家教主。
结果也确实是剑帝受挫,落魄而走。
但王健明显并未受伤。
双方压根就没打起来。
不战而屈一位武帝之兵,这就超出魔教众人的预料了。
“其心可嘉,本座便赐他一课。”陈洛阳轻描淡写的说道:“能学到多少,看他自己,若有所获,他同朱雀一战,尚可一观。”
对于方才大殿内一切,陈大教主自然是讳莫如深。
他说的简单不要紧。
苏伟、萧云天、张天恒等人会自己脑补出一个个完整的故事,并将细节完善的比事实还更真实更合理。
果然,面前众人都流露出一副虽然不明白但是好厉害的神情…………
他们自然也不敢往细里继续追问。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脑袋里缺根筋的苏夜。
他一脸天真好奇的看着自家师兄,就想要开口。
但身旁马上有一个胳膊肘伸过来顶了他一下。
苏夜茫然的转头看他大哥。
苏伟面无表情,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这时就听上方陈洛阳问道:“明觉人呢?”
苏夜顿时把剑帝王健的事扔到九霄云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嘴里小声嘀咕:“正追着的时候,大哥找来了,就没追了……”
他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旁边苏伟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一巴掌糊他后脑勺上。
“无妨,明觉已是断脊之犬。”陈洛阳淡然道:“是本座命令苏伟找你回来,你能第一时间听命,不由着自己性子来,这很好。”
苏夜顿时高兴起来,摸摸自己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
他身旁的苏伟,则是暗地里松一口气。
虽然确实是陈洛阳命令找苏夜回来,但要是严格来算的话,跟先前让苏夜追杀病摩诃,也不矛盾。
如果真想敲打苏夜的话,没在新命令到达前完成旧命令,想挑错可不是不能挑。
万幸教主宽宏,把这一茬轻轻放过了。
看来之前同明觉、明观二僧交战时苏夜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事情,教主没打算真的追究。
“禀教主,先前属下按章程,为防总坛被敌围困,调拨转运总坛宝藏分散往外地。”苏伟趁机把话题彻底带开:“清凉寺、太乙道宗抢先包围过来,对总坛形成包围之势,为防宝物落入敌手,属下此前暂时中止了转运。”
他向陈洛阳请示道:“如今托教主神威盖世,诸敌皆被震慑不敢向前,分散转运的通道再次恢复安稳,您看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转运,以防万一?”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要照陈大教主自己的想法,其实最好是运出来。
不是因为南征伐魔联军的威胁,而是他十二万分的嫌弃自家总坛那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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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病!
陈洛阳心中腹诽不已。
安定下来后,老子第一件事就是搬老家!
但在这次大战落幕前,肯定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太伤士气了,魔教瞬间就会人心大乱,被伐魔联军一波冲垮。
不管是当前局势,还是对照原本那位魔教教主的作风,现下不能有丁点示弱的苗头。
“此间事情已了,你等随本座一起返回总坛。”
陈洛阳不紧不慢的说道。
众人一听,便已经明白自家教主意思。
教主回返总坛坐镇,总坛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又何必再向外分散转运总坛的库藏宝物?
魔教众人脸上都容光焕发,望着自家教主的视线中隐现狂热。
双皇决战之后,剑皇隐世不出。
自家教主则还有余力连克黑帝修哲,病摩诃明觉还有剑帝王健三大武帝强者。
不算三个,也至少是两个半。
如果说病摩诃明觉大师旧伤在身成色不足。
那自家家主不战而胜剑帝王健,消息传出,足以震惊天下。
本就进退两难的南征伐魔联军,很可能被打击的一下子崩溃解体。
这场大战,魔教已然胜利在望。
教主只手间,翻转乾坤!
“谨遵教主谕令……”苏伟也猜到教主肯定是这么决定,不过请示的步骤还是不能省的。
但他话音未落,远方轰然传来轰响!
魔教中人尽皆愕然,向殿外望去,天地间空荡荡一片,并无异样,地平线上也看不见特殊的东西。
唯一让人在意的是,那边,似乎正是总坛古神峰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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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洛阳同样愕然。
他脸上肌肉隐隐抽动,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表情。
没这么灵光吧?
怕什么就来什么?
以前怎么不见我嘴像这样开过光一样?
陈洛阳望着总坛方向。
因为距离还很远,所以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正因为距离如此遥远,什么事情才能弄出这么巨大的动静,让远在此地的六龙皇辇上都有感应?
陈洛阳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家老巢那个倒灶的特殊地形环境。
心里一直念叨着不想坐在火山口上,该不会这火山真的就爆了吧?
你这总坛属实有毒啊!
要不要这么巧?
陈洛阳对自己的乌鸦嘴,极度无语。
冷静下来后,他心中第二个念头则是,事情不对劲。
确实不应该这么巧合。
不过,这巧合不是指陈洛阳念叨它,它就真炸了。
而是眼下举世南征,讨伐魔教。
正在敌人大军压境的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就无缘无故自己炸了?
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陈洛阳面无表情。
魔教众人的脸色,同样都变得难看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都说不出话,大殿里沉默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
“好像是总坛那个方向。”
唯有苏夜凑到窗边,手搭凉棚,做了个望远的动作。
金刚咧嘴:“方向是没错,但不可能是总坛……”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底气。
除了古神峰那边山下地底阳炎爆发以外,那个方向,还有什么东西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两大武帝交手,正面碰撞?
流风笼罩下的萧云天,还有青龙三,都向陈洛阳行了一礼,然后默不作声退下。
他们抓紧时间安排各自手下去探明究竟。
殿中的气氛,稍微松弛一点。
“可能是大首座和夏帝李元龙交手造成的也说不定。”张天恒活动一下自己脖颈,开口说道:“战局瞬息万变,可能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大首座退到总坛一线,迎战对头。”
金刚连连点头:“想来是这样没错。”
“两大武帝全力碰撞,不无可能,但这动静仍然有些大了。”苏伟阴沉着脸,两个黑眼圈笼罩下的眼睛中,闪动冷光。
金刚说道:“虽然没有教主的神魔令镇压,但祝融焚天阵仍然可以有效镇压古神峰下的地火,这么多年平安无事都过来了,没道理今天就突然出事。”
苏伟神色依旧阴沉:“但愿如此。”
陈洛阳高居座上,没有说话。
他心中一直在暗自思索。
按照常理来说,正如金刚所言,古神峰作为魔教,或者古神教多年以来的总坛,一直都被苦心经营。
山下地火确实危险,但借助其力量维系的祝融焚天阵,也反过来吸收排解躁动的地火,起到镇压的作用。
陈洛阳很嫌弃这种这种玩火的做法。
但实事求是的讲,经过这么多年以来不断总结调整,魔教虽然确实是在玩火,但至少是很有技巧的玩火。
当然,这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但眼下陈大教主带着神魔令出门在外,留守总坛的人应该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不会去轻易触碰祝融焚天阵,而是耐心等他返回。
难道说是真是夏帝李元龙领军大兵压境,魔教守军坚持不住,被迫采取这最后的手段,用来杀伤冲上总坛的敌人?
陈洛阳心中思索的同时,面不改色,平静下令:“即刻返回总坛。”
他声音稳定而有力,麾下魔教众人更是安心。
大家齐声应诺,向陈洛阳行礼后退下。
蛟龙咆哮长吟间,庞大的空中宫殿,朝魔教总坛古神峰方向飞去。
陈洛阳静静坐在大殿中。
且先等萧云天、青龙三两条情报线,弄清楚情况,打探查明消息后,再做进一步决定。
陈洛阳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
两眼中的乌光,渐渐变作暗金色。
六龙皇辇返程路上,尚未抵达古神峰,便有各方面消息源源不断传到。
怕什么就来什么。
魔教总坛古神峰下的地火阳炎,真的爆发了。
而且极度猛烈!
好消息则是,魔教多年以来整理祝融焚天阵和加固总坛的工事,在这一刻经受住了天地之威的考验。
虽然损失严重,但整个总坛总算没给直接炸上天去。
可惜,饶是如此,古神峰仍然遭受巨大浩劫。
总坛半毁,山峰几乎塌了一半。
祝融焚天阵接下来也很难发挥作用,眼下只是维系一个脆弱的平衡,让魔教总坛不至于被夷为平地。
青龙三跪在下方,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自家教主的脸色。
魔教有多少年没吃过如此大亏了?
当代教主继位,更是锐意进取,不断向上。
之前决战剑皇之后,又连胜三大武帝,风头之劲,威震神州。
哪知道转眼间,总坛就闹出这么大的祸事。
“…………禀教主,据总坛回报,古神峰下的地火熔岩,还有再一次爆发的可能。”青龙三硬着头皮说道:“总坛现在一片混乱,千头万绪,查明地火爆发原因,还需要一些时间,总坛上下现在正忙着压制地火,防止熔岩进一步爆发。”
座上的陈洛阳语气波澜不惊:“继续查,尽可能详细。”
青龙三略微心安,连忙恭声道:“谨遵教主谕令。”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
他此刻心情,远不像手下众人那么气急败坏又困惑惶急。
古神峰炸了,陈大教主一点都不心疼。
正好搬家。
但这个时机不合适。
影响的也不仅仅是魔教总坛内部迁移这一件事而已。
“外间消息呢?”陈洛阳问道。
青龙三涩声答道:“禀教主,先前本已有偃旗息鼓迹象的敌人,现在又重新蠢蠢欲动。”
陈洛阳神色泰然。
就知道会这样。
他心底疑窦重生,意识沟通脑海里的黑壶。
古神峰下地火为什么会突然爆发?
壶口血雾,凝结成血字篇章:“两极天石落入其中,极寒极热颠倒互易,引动地火阳炎爆发。”
果然,这不是天灾,而是**……陈洛阳心道。
两极天石这东西,火山中是不可能自然生成的。
有人将之投入其中!
陈洛阳沉住气,再次发问。
谁把两极天石扔进去的?
黑壶这次没有反应。
陈洛阳倒不是特别意外。
看样子这需要具体到某个人,才能查问,就像先前问自己身边谁是奸细的时候,黑壶也没有反应。
陈洛阳手指敲击座椅扶手的声音停止,陷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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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两极天石都经过谁的手?
这枚两极天石的来历?
前一个问题,黑壶没有反应。
后一个问题,则只是简单回答了两极天石的产地源自极北雪原某个地方。
陈洛阳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心中倒也不着急,只是继续细细思量,琢磨能不能用其他问题尽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六龙皇辇于天空中飞驰,赶返魔教总坛古神峰。
青龙三汇报过各项情报后,陈洛阳平心静气的问道:“眼下总坛,都有谁在?”
“禀教主,白虎殿聂首座和四长老还有朱雀一,一直留守总坛。”青龙三答道:“大长老同六长老先后从前线返回,眼下都在总坛疗伤,总坛出事后,大长老出手,调整稳固残存的祝融焚天阵压制地火再次爆发,除此以外,便是七长老前不久刚刚返回总坛。”
教主开口动问,自然是指魔教高层人物。
基本上个个都是武王。
青龙三回答的很谨慎。
古神峰惊变,最初让所有人震惊,接着大家就渐渐琢磨过来不对味。
太过巧合,以至于阴谋气息浓郁,怎么看都像是人为。
想要干下如此大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起码是武王的修为层次,才有可能。
此前一直跟在陈洛阳身边的人,大致可以先排除嫌疑。
虽然还不能确定有没有预先安排,待人离开后也能发挥功效的延时设置,但至少嫌疑靠后,可以暂时先放在第二批次。
之前始终留守总坛的人,嫌疑无疑最大。
陈洛阳心中思索。
青龙三这时又说道:“禀教主,首座有消息传回,没能成功击杀司怀飞,不过已将杀死夏朝大皇子李乾的嫌疑栽赃到对方头上。”
陈洛阳微微颔首:“不论剑阁还是夏朝,多半心知肚明,此举短期内难见成效,但长远观之,未必不可能生根发芽。”
青龙三继续说道:“首座传信,已在返回圣域途中。”
想起那位难缠的青龙殿首座,陈洛阳有点头疼。
他需要先从别的途径摸清楚对方底细,才好与之打交道。
“命青龙一还有本教青龙殿其他弟子,跟她汇合,听她号令行事,暂且不必回返圣域,在敌后方发挥作用,随机应变。”陈洛阳淡淡吩咐道。
青龙三叩首:“谨遵教主谕令,属下立即传信给首座和一姐她们。”
陈洛阳便点点头,看着对方退下。
六龙皇辇飞驰间,一行人等终于回到魔教总坛,古神峰。
远远望去,先看见天边有浓烟滚滚。
先前地火爆发的影响,仍未消除,更有再次爆发的可能。
等再靠近一些,地平线上便出现连绵山脉。
其中最高大雄伟的一座山峰,也正是浓烟的源头。
继续靠近,陈洛阳仔细看去,就见这座主峰周围的其他十几座山峰,整个山体,赫然被被削成不同造型。
经过专门的雕刻,这十几座山峰的顶端,都化为数百米高的巨大雕像。
仔细分辨,正是传说中祝融、共工、玄冥、刑天、夸父等众多上古神魔的形象。
一个个屹立如山,栩栩如生,庞大而又震撼。
众多雕像山峰,共同将主峰拱卫在中央。
那最威武恢弘的主峰,自然便是魔教总坛古神峰。
不过,眼下的古神峰,情况却不怎么好。
陈洛阳能清楚看见,有一半山峰,几乎都被喷薄的熔岩覆盖。
熔岩尚未冷去,甚至还在徐徐蔓延移动,岩浆之间的火红不停闪耀,触目惊心。
不仅是古神峰,周围那些雕刻成一尊尊古神像的山峰,很多雕像此刻都残缺不全,仿佛遭受过打击。
打击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来自内部中央的古神峰一侧。
想来是先前地火爆发时,受到波及。
陈洛阳的视线,被古神峰峰顶吸引。
那里,闪动着一上一下两个巨大的火红符阵,每个符阵的阵纹都不计其数,复杂无比。
一道道仿佛宽阔道路一样的阵纹上,赤红火光不停穿梭流转,仿佛奔腾不息的河流。
两座巨型符阵中间,是一座庞大的宫殿群。
宫殿群整体以黑色为主,并不富丽堂皇,但大气磅礴。
整个宫殿群被多道庞大石梁托起,同两座巨型符阵一道,就正压在古神峰峰顶上。
不用多说,这里自然便是魔教总坛,古神宫。
也就是叫许多人闻风丧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魔宫。
只是一直以来让很多人切齿痛恨却始终屹立不倒的魔宫,现在赫然塌了快一半。
下方支撑的石梁断裂了几根。
残存的宫殿群微微倾斜。
一上一下笼罩宫殿的两座巨型符阵,火红光辉也忽明忽暗,霸气不再。
陈洛阳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一幕。
他此刻心中第一个想法其实是……
活该!
先前还抱着最后的希望,觉得是不是在半山腰或者山脚下。
结果,居然就这么正杵在在火山口顶上?
不炸你炸谁?
智障啊!
就在此刻,陈洛阳甚至能隐约看见,塌毁的那片宫殿下,地火熔岩在躁动。
“人员伤亡情况?”他冷冷问道。
青龙三答道:“事发突然,有少部分年轻弟子逃脱不及而遇难,不过万幸大长老当时正在总坛,及时出手,所以大部分人幸免于难。”
苏伟则说道:“有不少库藏宝物没来得及运出,不过宝库坚固,应该没有崩毁,只是被压在废墟里,眼下祝融焚天阵不稳,地火仍然肆虐,难以整理挖掘。”
“北边敌人呢?”陈洛阳又问道。
“敌人重新掀起攻势,意图趁本教变故发难。”笼罩在流风下的萧云天轻声答道:“不过大首座和二首座一个正面,一个侧后,暂时拖住敌人南下的脚步。”
陈洛阳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看着下方古神峰。
六龙皇辇,徐徐落下。
峰顶宫殿群前,破损坍塌一半的广场平台上,已经有一群人等候在那里。
见到陈洛阳,众人纷纷行礼:“属下参见教主,教主万安。”
“好得很啊。”陈洛阳环顾四周:“这就是你们欢迎本座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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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洛阳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面前魔教众人,心中都隐隐生出寒意。
他们又都齐齐向陈洛阳一礼。
“属下有罪,还请教主息怒。”
陈洛阳视线扫过众人。
很尴尬,一张张脸,他就没几个认识的…………
对他来说,这些魔教高手,几乎每个都是初相逢。
而且人太多了,想要短时间内把这些人认清楚就是个辛苦差事。
不过,不认识人,不妨碍他发现,现场人数似乎少了点。
按照先前青龙三、萧云天、苏伟等人的说法,眼下总坛古神峰这里,应该有元老阁大长老、四长老、六长老、七长老,以及白虎殿首座和朱雀第一宿至少六名魔教高层强者。
眼下来恭候迎接自己这个教主的人是不少,但看众人站位,领头者只有四个。
“人呢?”陈洛阳淡淡问道。
人群里,为首的四人当中,一个青年恭声答道:“禀教主,大长老正在稳固祝融焚天阵,镇压山下地火,暂时走不开,朱雀一正率人负责隧道的事情,稍后马上赶来觐见教主。”
陈洛阳看了这个青年一眼。
留守总坛的六名魔教大员中,元老阁里一、四、六、七四位长老,都是魔教耆宿,年事已高。
较为年轻的人只有两个。
其一是教主一手提拔起来的白虎殿首座,少壮派领军人物之一。
其二则是元老派那边从小吸收培养的亲信高手,朱雀七宿中排第一的朱雀之首,朱雀殿内仅次于首座的第二人。
按对方话里意思,朱雀一眼下不在场。
那这个说话的青年,身份便没有悬念了。
魔教内四殿当中,执掌刑罚纠察审讯监禁的白虎殿首座,“黑鹫”聂广源。
四殿当中,青龙殿主要对外征战杀伐,在神州浩土上最是臭名昭著。
而白虎虽有凶煞之名,白虎殿在神州浩土上名声却相对较小。
可在魔教内部,中底层弟子教众提及白虎殿,大都闻风色变。
白虎殿在魔教内部,又相当于刑殿,专司刑罚纠察。
首座聂广源手段狠辣,行事冷酷,是深得教主信重的得力鹰犬。
白虎殿还跟玄武殿一起分担了部分总坛内卫工作。
青龙殿收集情报主要对外。
而白虎殿,则在暗中监视探查魔教内部的情报讯息。
教主制衡和打压元老派,聂广源是他手里头号尖刀,战功赫赫。
陈洛阳之前浏览黑壶提供的教主个人资料里,生平经历上显示,聂广源是他较早提拔的得力干将之一。
虽然描述很简练,但陈洛阳大致可以想到,有这么一号人坐镇白虎殿,肯定会大肆寻找元老派的错处,方便教主打压拿捏对方。
陈洛阳眼角余光扫到七长老上官松。
上官松此刻安静站在旁边。
他此前祝融护法的职司被撸下来,明升暗降,从实权护法变成空头长老,说不定背后就有白虎殿出力。
想到这里,陈洛阳就马上想起另一个人。
在自己那份生平简历中有提到一人。
如今的元老阁四长老柴翰。
同时也就是前任白虎殿首座。
聂广源正是顶了他的位置。
此人如今也在陈洛阳面前。
陈洛阳暗中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跟七长老上官松站在一起的两个老者中,其中一个满头赤发,视线扫过聂广源的时候,目光中隐含不屑与憎恶。
看他模样,陈洛阳便心中大致有数,知道这个赤发老者,多半就是四长老柴翰。
而其身旁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老者,则可能是剩下的六长老周攀澄。
“事情查明原因了吗?”陈洛阳目光威严扫视众人,明知故问。
聂广源轻声答道:“请教主恕罪,属下等人无能,目前尚不知地火突然前所未有猛烈爆发的原因,只能一边查探,一边先尽可能料理残局,尤其是设法防止地火熔岩再次爆发。”
陈洛阳突然想到什么。
大长老稳固祝融焚天阵宣泄化解地火阳炎的恐怖爆发,这无可厚非。
但朱雀第一宿……在挖隧道?
这是什么鬼操作?
是魔教针对地火熔岩突然爆发,准备的应急办法吗?
陈洛阳隐约想起什么,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心中不确定,又不好直接询问。
大脑转了几圈后,陈洛阳看似随意的问道:“朱雀一那边,进行到哪一步了?”
聂广源答道:“前辈先人们早已将隧道备下,朱雀一不需多费劲就能将原先闭塞的地方挖通。
龙河水量足够大,磅礴似海,届时引河水倒灌,相信能帮忙压制地火……”
这位白虎殿首座完全没怀疑自家教主的真实意图,当即详细介绍情况。
陈洛阳听后,却险些难以保持自己的风度。
他及时反应,才没有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下一刻回过神来后,哭笑不得。
要不怎么说,刚才有不好的预感呢。
他想起前一世的蓝星,人们也曾经琢磨如何熄灭火山的畅想。
理论上来说,那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海底活火山多了去了。
滚烫的熔岩便是在水中也能保持燃烧的状态,名副其实的水火不容。
有人提出过引海水倒灌火山口的设想。
但那样做的结果多半只有一个,熔岩熄灭不了,反而是水在瞬间大量蒸发汽化,形成猛烈的膨胀。
而山口内部空间有限,骤然间气压猛增,很可能造成岩壁崩裂塌方。
最后到头来山体崩塌裂开,而熔岩则彻底冲出。
熄灭熔岩,重点不在于水,在于降温。
但其中需要的条件太过苛刻。
至少陈洛阳前世蓝星上的水平很难去熄灭一座正活跃的火山。
普通火山都如此,超大型火山更是想都不用想。
此刻脚下的古神峰倒是不靠海。
但魔教众人想决堤引大河倒灌的路数,当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陈洛阳感觉自己左右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按聂广源的说法,这办法是前辈先人们早就备下的……
这魔教的头几辈创始人是真的有毒啊!
陈洛阳仿佛能看见,就在自己脚下,古神峰直接再爆一次,这次连他也一起炸上天去。
“通知朱雀一那边停手。”
陈洛阳无奈下令。
面前众人都愕然:“教主……”
“噤声。”陈大教主近乎一字一句的说道:“去伙房,每个人都自己动手烧壶水,给本座盯着壶盖仔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