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自寻死路(求推荐票!求收藏!)
陈洛阳的手,形同魔掌。
一抓之下,温六便一命呜呼。
陈洛阳手掌上不染血迹。
温六头颅破碎,飞溅而出的血花,诡异的凝结在半空,仿佛静止的画面。
陈洛阳的劲力蕴含于其中,精准的控制住血液飞溅的范围。
他收回手。
旁边自有张天恒一挥袖子,将尸首血迹一起收拾了,连通道地面都不曾弄脏。
“温老!”石镜、聂华同时惊呼出声。
而“老禄”则仿佛不受影响似的,声音只略微一顿,便继续说道:“……老奴心中不忿剑阁中人猖狂,于是想拿此二人做饵,去引司怀飞与温六现身,私自行事,不遵教主谕令,罪该万死,恳请教主恕罪。”
陈洛阳淡然道:“陶忘机五个弟子中,无形剑项平,你最优秀,也最该死。”
仿佛平地炸响惊雷。
对面三人,身体全都僵硬。
这一瞬间,他们像是变作没有生命的泥塑木偶。
等回过神来,石镜同聂华难以置信的面面相觑。
头一次,这对彼此信任,愿托付性命给对方的师兄弟,看着对方的视线里,出现一丝怀疑。
陈洛阳不仅仅是看破了项平现在伪装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他随口就道破了项平“无形剑”之名。
这是仅限于剑阁内部绝对的秘密!
没可能为外人所知。
除非有人告密!
此前就绝对坚信对方在魔教逼供下也绝不会叛变投敌的师兄弟二人,首次感到彼此间的信任动摇了。
不过,石镜同聂华又都看见对方目光中的怀疑。
这让他们一怔。
如此反应,似乎不像是对方背叛……
可如果是这样,那魔皇又怎会了解项平的底细?
师兄弟几人心中同时升起无尽寒意。
“老禄”木然站在原地半晌,深深吸一口气。
如水剑光闪动几下后,面色苍白的中年男子消失。
聂华、石镜身前,是一个瘦削的青年。
“是我害了温老。”项平有些疲倦的轻叹一声,然后神色恢复平静,朝陈洛阳拱拱手:“陈教主当面,剑阁项平有礼了。”
张天恒喝问道:“你用司怀飞的中天正剑,假冒老禄偷袭暗算了老福?”
“灰蝠王身法速度奇高,我不冒充黑鹿的话,确实难以杀他。”项平坦然答道。
张天恒眯缝着眼睛盯着他:“老禄,也死在你手上了?”
项平那张平凡普通的面孔上,突然浮现一个诡异的微笑:“对一个老魔头的忠心,别那么信任比较好。”
张天恒冷笑:“自我介绍一下,刑讯审问是我的爱好之一,我最喜欢甄别一个人说话是真是假。”
项平无所谓的说道:“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张天恒正待反唇相讥,陈洛阳抬了抬左手,张天恒立马闭口不言。
陈洛阳平静的看着项平。
面对那双闪动乌光的眸子,项平神情重新变得凝重。
陈洛阳手指,一声一声敲击座椅扶手。
仿佛大锤一下一下砸在项平三人的心头。
蓦然,响声停止。
陈洛阳淡然道:“老禄为你所杀,本座现在送你下去陪他,老禄背叛本座,本座晚些时候送他下去陪你,结果没有分别,些许旁支末节,何须纠缠?”
项平沉声道:“魔皇一身魔功惊天动地,项某素来佩服,但是……”
他紧盯着陈洛阳:“不久前才刚刚与溟鹏道姑和六殿下动过手的你,现在当真还有把握留下我等吗?”
坐困愁城。
身份暴露。
目睹温六被杀。
连串打击下,项平仍然强迫自己冷静。
他刚才注意到一个细节。
陈洛阳杀温六,其实并没有催动很强的力量。
温六已然受制,无法运功抵抗。
所以陈洛阳很轻松的手掌用力,就将之杀死。
都还不够武王的水平。
虽然从另一方面来说,生擒温六,本就不易。
哪怕有伤在身,温六实力也不俗。
击败甚至当场斩杀他,在场魔教高手或许能做到。
但要生擒温六就很难了。
极可能是魔教教主亲自出手。
这似乎预示着,在击杀溟鹏道姑和李泰后,魔教教主仍然留有余力。
可是对照他方才杀死温六的动作,则让项平不免怀疑,对方已经达到极限,外强中干。
擒拿温六,耗尽对方最后力气。
击杀温六,反透着心虚,要靠血腥杀戮来恫吓震慑己方三人。
否则别人不说,第十一境的项平,自问如果一心想跑,只有张天恒、金刚、明镜三个第十境武王围攻的话,他仍有几分把握逃生。
此刻面对魔教教主,项平目光沉凝。
一柄二尺长的断剑,出现在他手中。
身旁石镜、聂华冷静下来,回想方才蛛丝马迹,也生出相同猜想。
只是他们此刻无力再战,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家二师兄身上。
陈洛阳看着面前的瘦削青年。
他微微侧了下头,目光带着几分莫名其妙,打量项平。
仿佛无法理解对方方才的话,只感到极为荒谬。
项平不为所动,将身上黑袍扯下,扔在一边:“既然深入龙潭虎穴,不论什么结果,我都有所预料。”
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不论真相如何,都只有决死一战,方才可能闯出一条生路。
他手中二尺长的断剑,剑刃断口处,有剑光凝聚。
剑光延伸,竟化为有形的剑刃,补足了原先的断剑。
项平掌中剑,赫然变作四尺长短。
剑刃前半,光焰吞吐,剑芒闪烁。
“剑阁项平,请魔皇赐教!”
一直安静平凡的瘦削青年,蓦然一声暴喝,舌战春雷。
剑身前半截光刃,光辉骤然变得极为耀眼夺目。
仿若旭日东升!
一轮朝阳,仿佛在昏暗的通道里升起,要照亮天地!
哪怕怀疑对方重伤下外强中干,但面对名震神州的魔皇,项平这一剑还是全力以赴。
甚至是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眼下这一式无形幻剑,演变化生的不是旁的剑法,正是其恩师剑阁阁主的昊天神剑!
虽然未得全部神髓,但已经足以让人观之色变。
堪为项平有生以来最强一剑!
就在阳光普照般的剑芒扩张,要吞噬整条通道之际,陈洛阳淡然的随手一挥。
他食中二指并立如剑,指尖轻点。
仿佛有云雾缭绕于指尖。
然后,拨云见日!
比项平剑光更加耀眼,更如日中天的光辉出现。
赫然也是昊天神剑!
森罗万象神功所衍变化生的昊天神剑!
昊天神剑,战昊天神剑!
不过,陈洛阳这一剑中蕴含的力量,却是实打实的武帝一击!
觉得我力竭了,想捡便宜?
今天还就是境界高欺负人。
就是纯粹的力量碾压你!
天无二日。
恢弘剑光瞬间击破项平的昊日之辉,并贯穿其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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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内耀眼的阳光,瞬间达到顶峰,但又瞬间暗淡消失。
武王一击,开山断河。
武帝一击,移山填海。
不过陈洛阳无心就此破坏自己的皇辇。
在项平剑气发挥威力前,就被陈洛阳的剑光一剑击碎。
陈洛阳自己的剑光,一放即收。
已然贯穿项平身体,前胸进,后心出,将之打个对穿。
对剑光的控制,精细入微,如臂使指。
了断对方生命的同时,不伤周围环境分毫。
项平身躯犹自在原地挺立,却再也无法有其他动作了。
他死死盯着陈洛阳。
对方出手,仿佛是对他无形剑之名的无声嘲讽。
但更嘲讽的则是,双方境界差距,难以逾越的天堑。
他们师兄弟,猜错了,赌输了……
魔皇,始终仍是魔皇。
连续击杀溟鹏道姑、李泰,擒拿温六之后,仍然可以碾压他项平!
昊天神剑,战昊天神剑。
陈洛阳所仿,未必就有他项平仿的相似。
但双方力量上的差距却实打实,根本不在同一层次上。
第十一境的武王,同至少第十三境的武帝,以近乎相同的招式,正面硬碰硬一招,结果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自己与五师弟之前的猜测,真的错了吗?
项平注视陈洛阳。
陈洛阳坐着没有起身,正收回方才以指代剑的右手。
他看着项平。
脸上表情,仿佛在看难以理解冰雪的夏虫,难以理解江海的井蛙。
项平仿佛听见无声的问题。
是什么让你们生出错觉,以为自己有机会逃出生天?
项平面皮子抽搐一下。
不,我们没错……
恐怕是这大魔头炼制秘药疗伤已经成功。
我们迟了一步……
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意志卓绝。
他强行提起最后一口气,徐徐说道:“魔焰即便猖獗一时……但这个世上……终究邪不能胜正!”
陈洛阳神色波澜不惊,平静看着面前瘦削的青年。
“本座欣赏你的勇气与坚韧。”他慢条斯理说道:“不枉本座开恩,特意送你一个同门给你作伴。”
“黄泉路上,你不寂寞。”
项平如遭雷击。
他已无力转身。
最后的力量支撑着,勉强扭头朝后望去。
眼角余光便看见,身后五师弟石镜泪流满面,咬紧牙关不出声。
在其怀中,三师弟聂华身体软倒,气色灰败,目光已经失去生命的神采。
其胸前,一个跟项平自己一模一样的伤口。
陈洛阳一剑贯穿项平胸口,同时也将其身后的聂华刺死。
聂华修为被制,遍体鳞伤,完全无力闪躲。
剑阁五杰当中两人,今日毙命于同一剑下。
项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强撑的一口气再无以为继。
原本笔直挺立的身躯,直愣愣向后栽倒,砸在地上,再无声息,死不瞑目。
石镜艰难伸手揽住项平的尸身,再看聂华,一时间完全呆住。
因为自己判断失误,四师兄解星芒丢了一条手臂,伤重不醒。
又因为自己决定联合王期颐、“李乾”伏击魔教,结果着了陈初华的道儿,连累三师兄聂华一起被擒。
现在,二师兄项平也是为了救他们才冒险前来,结果同温六一起殒命,聂华同样因此丧命。
少年这时连哭都哭不出来,呆坐原地,目光木然。
“在本座面前耍小聪明会付出的代价,早该有所预料吧?”
陈洛阳从椅子上站起,不紧不慢,向外走去。
“天恒,此地交给你了。”
“是,教主。”张天恒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石镜一眼:“教主,这小子要崩溃了,怕是很难问出有用东西了……”
“他不会。”陈洛阳淡然道:“你忘了他还有个师兄弟在本教手上吗?因为他而断了一臂的那个,而且,说不定很快有第五个?”
石镜身体微微一震。
张天恒躬身道:“教主圣明,请交给属下。”
陈洛阳便出了通道,金刚收拾了椅子,和明镜长老连忙跟在他身后,牢房这边则留给张天恒善后处理。
回到自己的静室,陈洛阳暗中松一口气。
杀溟鹏道姑和李泰,第一招。
生擒温六,第二招。
杀项平、聂华,第三招。
三招过后,自己终于又有贼去楼空,无力再战的虚弱感。
看来,自己短时间内连续动用孤注一掷**的极限,是三次。
如今,恐怕又要静养一天一夜时间,方才能再次与人动手。
陈洛阳心中沉吟。
如果先使用一次孤注一掷**,然后便间隔一天一夜,那自己之后或许又可以连用三次。
这其中的规律,还需要继续摸索。
不过,自己要尽力避免一次性三招出尽的情况。
只要短时间内不动用第三次孤注一掷**,那自己至少还能保持武王的力量层次。
正如生擒温六后,将其制住的情况下再击杀,自己不用孤注一掷**,正常出招即可。
这算是服用十转归元丹后的好处之一。
自己稍微有几分自保之力,能更好的跟孤注一掷**配合了。
陈洛阳不知道项平心中具体想法。
某个角度来说,项平当时的观察没错。
陈洛阳杀温六的时候,确实只用了有限的力量。
反正当时温六无力抵挡反抗。
只是项平、石镜他们错估一点,陈洛阳还有第三次孤注一掷**。
“如无意外,大约要四十天后,方可彻底康复……”
陈洛阳长长吐出一口气。
随着时间推移,伤情越来越轻,自己一身实力,应该也会日渐恢复,水涨船高吧?
他默默调息吐纳。
这时,张天恒求见。
“禀教主,整理项平尸首的时候,发现了这样东西。”
说着,他呈上一柄斑驳的青铜锈剑:“属下大致检查了一下,认不出其来历,但剑阁那小子珍而重之带在身上,想来不是凡品,所以属下特来献给教主。”
陈洛阳神色淡然。
心中却暗道来了来了。
他先前疑窦丛生,最终决定通过黑壶查询项平的个人资料。
结果看破项平底细,果断出手拿下温六,然后将意图救人的项平堵住。
解决剑阁等人后,陈洛阳看似不在意,但其实一直在等整理善后的张天恒。
项平的生平简历中曾经提及,此人得到过一柄神秘短剑,似乎颇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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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项平的师父,剑阁阁主陶忘机有没有见过这柄短剑,这份生平简历上没有提及,但项平没有参悟其中奥妙是肯定的。
这让陈洛阳来了几分兴趣。
剑阁,神州浩土剑道第一名门圣地。
无形剑项平,剑阁门下高足,眼力见识自然不凡。
这样一柄神秘的青铜短剑,如果真如表面上那么平凡,项平应该不会这么珍而重之带在身上。
陈洛阳心里好奇,面上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随手从张天恒那里接过青铜短剑。
他心念沟通脑海中的黑壶。
这短剑的底细来历?
壶中血红琼浆迅速见底。
然后又原样恢复。
意味着,血红琼浆不够……
陈洛阳手里把玩着青铜短剑,神色不变。
在应青青、陈初华的磨练下,他对于类似情况已经开始变得淡定。
此刻,陈洛阳对自己手里短剑,反而更有兴趣了。
之前虽然连续查询老福和项平的资料,消耗了黑壶里部分琼浆,但之后他又连续击杀温六、项平和聂华三人。
壶中琼浆必起先前,还有增多。
总量已经不少。
陈洛阳敢说,正常情况下查一个人,只要不是武帝,基本都应该能顺利得到答案。
黑壶的反应说明它能查物品。
而琼浆不够,则说明这柄青铜短剑果然如陈洛阳预期中那样,不同凡响。
他倒也不急。
东西先收着便是,以后慢慢研究。
不过,当着手下人的面儿,总不能露怯。
陈洛阳把玩着青铜短剑,淡然一笑:“有趣,想不到项平竟有此剑。”
他随手将短剑放在旁边桌上:“搁着吧。”
张天恒当然不敢多过问自家教主打算如何处理此物。
这剽悍青年只是说道:“这项平倒有点意思,感觉是剑阁阁主门下弟子中,专门干脏活儿累活儿的,都说姓解那小子杀戮最重,可我感觉他还未必有这个项平剑上沾的血多,只是名声更响。我现在怀疑,本教一些兄弟死得不明不白,或者也是这项平所为。”
陈洛阳看他一眼:“此人该死不假,但本座也说过,陶忘机五个弟子里以此人最出色,你当本座随口说笑吗?”
张天恒端正神色,肃容道:“教主说的是,这个项平甘于无名,行走于暗影中,以自身的见不得光,方才换来他同门的风光。
不管是司怀飞一言九鼎,聂华飞扬不羁,还是解星芒冷峻决绝,都少不得项平暗中帮衬。
至于姓石的那小子,人皆道他足智多谋,后来居上,但比起他那位二师兄来说,他还嫩得很呢。
剑阁五杰今日声威赫赫,有个好师父占一半功劳,剩下的,项平再独占一半,然后才是其他四人去分。”
张天恒性格狂傲,但眼力不差。
项平从暗影中绽放极致光辉的人生最后一剑,让张天恒印象深刻。
神州近年总有传言,石镜作为剑皇关门弟子后来居上,境界修为超过聂华、解星芒,身手实力超过同境界的二师兄项平。
但叫张天恒来说,项平那一剑,石镜未必能接下。
“你所言有失偏颇,不过无关紧要。”陈洛阳淡然道:“本座赞许他,也不是为了敲打你,你素来得力,忠心办差,本座都看在眼里。”
张天恒躬身道:“天恒不敢当,这次若非教主明察秋毫,慧眼如炬,我等都要给这个项平骗过,我先前小觑了天下人物。”
“口头检讨没用,你能一直记住今日之事再说。”陈洛阳言道。
张天恒单膝跪地:“谨遵教主教诲,天恒牢记在心。”
“本座拭目以待。“陈洛阳随意的挥挥手:”下去吧。“
张天恒告退。
陈洛阳重新拿起那柄青铜短剑把玩。
他灵机一动,取出一块剩余的磨剑石碎片。
然后,让碎片跟青铜短剑接触,观察其动静。
结果并没有收获。
陈洛阳心中思索。
这样看来,短剑同剑阁,确实没什么关系。
剑阁阁主拿到此剑,也未必能摸清楚其底细。
当然,也可能对方见多识广,另有见闻线索。
想起方才同项平以昊天神剑对拼,陈洛阳微微摇头。
森罗万象神功,太吃纯粹的天赋了。
并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武道天赋,而是独辟蹊径。
魔教教主天纵之才,又有天魔血打底,兼修多种魔教绝学,都修练有成。
他不会的,多半是因为无心学,而不是学不会。
唯一例外,可能就是这门森罗万象神功了。
虽有修练,却进境有限。
事实上,古往今来的历史表明,能修练森罗万象神功有所成就的人,凤毛麟角,寥寥无几。
剑阁的项平,倒说不定是块修练这门绝学的好料子。
若非陈洛阳这段日子来一直在揣摩剑皇的磨剑石,怕还无法用森罗万象神功衍化模拟这门剑阁旷世绝学。
实话实说,他未必仿的比项平那边更像。
纯粹是境界力量碾压了对方。
不过效果还不错。
死不瞑目的项平、聂华,还有差点崩溃的石镜就不提了。
自己手下的魔教高手,一个个都叹为观止。
随着时间推移,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影响力将更大。
陈洛阳心中思索的时候,金刚忽然来报。
应青青求见。
看着金刚笑呵呵,一副沾沾自喜,教主快来夸夸我的模样,陈洛阳险些忍面部抽搐。
“你做了什么?”陈洛阳问道。
金刚喜滋滋说道:“禀教主,青青姑娘之前为剑阁弟子跟夏朝人软禁,想来也积攒许多怨气吧?
我旁敲侧击,跟她讲了您神机妙算,玩弄剑阁中人于股掌间,最后更以昊天神剑击杀那些剑阁弟子。”
陈洛阳:“…………”
他几乎要忍不住以手掩面。
“请她进来。”暗自摇头之余,陈洛阳面上并无异状,只淡淡吩咐道。
应青青进来后,向陈洛阳一礼:“陈教主。”
“坐。”陈洛阳随意的说道:“有事?”
“不敢打搅陈教主太久,只是刚刚从金刚先生那里耳闻一件事,心有疑惑,所以来向陈教主求教。”应青青言道。
“那几个剑阁弟子的事?”陈洛阳问道。
应青青摇头:“我很希望你们双方能握手言和,不起战端令天下血流成河,但我不能劝其中一方只挨打不还手。”
陈洛阳淡然道:“那是为本座的昊天神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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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那张口无遮拦的大嘴巴,让陈洛阳很是无语。
因为这张大嘴巴,陈洛阳猜应青青来找自己,如果不是为了剑阁那几个人,那应该就是为了昊天神剑而来。
果然应青青点点头:“确实心中疑惑不解。”
陈洛阳淡淡说道:“严格来说,那不能算是昊天神剑,同你之间,也并无关联。”
应青青便点点头:“我明白了,谢陈教主为我解惑。”
她声音稍微顿了下:“还有一事,可能要麻烦陈教主……”
陈洛阳略微调整一下自己坐姿。
他有点好奇是什么事让应青青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不过他没有继续开口,而是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女。
应青青稍微犹豫后,略有些难以启齿的开口说道:“陈教主您座下贴身的芸总管一片热心,想帮我量身材添新衣,我感激不尽,只是……只是……衣服款式,有些奇怪……”
陈洛阳愣了一下。
脑袋里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她话里意思。
芸总管,自是指他这位魔教教主的近侍总管,芸娘。
眼下日子里,也负责照顾应青青的生活起居。
魔教教主的吃穿用度自然不菲。
应青青作为客人,肯定也会得到款待。
芸娘见应青青衣物仍然是当初甘露山庄里见过的那一身,便准备帮她添置新衣。
正常的衣物,应青青尚且会推辞。
而有些超出她认知的存在,就让她毛骨悚然了。
比方说,某些能完美展现女子曼妙线条美的“奇装异服”……
她看到几个魔教侍女穿着后,不禁头晕目眩。
再听说这是教主所喜的款式后,古板少女更加目瞪口呆。
“…………”陈洛阳绷紧了脸。
他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钟天地造化之灵秀,乃世间杰作,理应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示,而由内而外的自信,将更添魅力。”
应青青身体摇晃一下后,正色说道:“教主高见……不过我不缺衣物,还是不麻烦芸总管了。”
陈洛阳看着面前一本认真的少女。
嗯,目测身材很有料呢。
而且以年纪算,应该还没到巅峰状态……
他压下恶趣味爆发的冲动,淡淡说道:“你在本座这里做客,芸娘她们招呼你是应该的。”
“谢过陈教主和芸总管好意,不过真的不用了。”少女连忙说道:“如有需要,我会主动提出,届时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陈洛阳不再逗她,将话题带过:“随你。”
应青青松一口气。
“谢陈教主。”她向陈洛阳道谢后,再次告辞。
这次却是陈洛阳叫住了她。
“青青姑娘,留步。”陈洛阳这时则不紧不慢的开口:“本座近来新得一物,颇有独到之处,或与你的过往有关,你不妨一试。”
应青青眼睛一亮。
陈洛阳看似漫不经心的取过旁边桌上的青铜短剑,递给她。
应青青先认真看了短剑外观,目光有些茫然。
她接过短剑后,锈迹斑驳的剑刃上,突然有剑光划过。
但一闪即逝。
应青青讶然,她连忙仔细观察青铜短剑,但短剑上再无异动。
“陈教主……”少女抬头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面不改色:“随意尝试,无需顾虑。”
应青青便尝试注入自身剑意剑气到短剑中,短剑没有动静。
她再用剑尖刺破自己指尖,看着鲜血划过剑锋,仍然不见变化。
除了最开始刚接触那一下有影响,后续似乎归于平静。
但不论陈洛阳还是应青青都能肯定,这青铜短剑不同凡响。
普通一把锈剑,哪可能承受武宗的剑气剑意?
应青青揣摩片刻后,有些遗憾的将青铜短剑交还给陈洛阳。
陈洛阳不动声色。
哪怕有伤在身,他眼力也强过应青青。
最初剑刃异变闪光的那一刻,映入他眼帘的是密密麻麻一道道玄奥符纹。
这柄青铜短剑,果然不简单。
而眼前这个女子……
陈洛阳心中沉吟。
应青青再次准备告退。
“青青姑娘,有一事,你需要明白。”陈洛阳再次叫住她。
“今朝,敌人联手南征,犯我圣域,本座不仅仅还击,更要回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即便他们从未南下,有朝一日本座也会统御我神教儿郎,挥师北上,策马中原和北疆。”
听前半句话的时候,应青青神色如常。
但听了后半句话,她脸上露出意外之色。
“陈教主,这又是何苦?”应青青忍不住问道:“不管是您治下子民,还是神州中土苍生,都可能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陈洛阳淡淡说道:“你忘了逆我者亡前面还有半句话顺我者昌。”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会碰上比自己厉害的人吧?”应青青摇头。
陈洛阳静静看着她。
应青青抿着嘴唇与之对视。
“本座便是人外人,天外天。”陈洛阳忽地淡淡一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其实没错,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正因如此,才人人相争,都想做最强的人,最高的天。”
应青青定定的看着他:“为此,就不惜主动进犯杀戮他人?”
“错。”陈洛阳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是将他们纳入本座主宰的秩序下。”
少女默然半晌后出声:“好极端……好危险的想法。”
陈洛阳悠然靠坐在椅子中,语气轻描淡写。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
应青青呆了呆。
回过神后,仍有些怔忪,朝陈洛阳请辞告退。
目送其背影,陈洛阳则若有所思。
一天后,萧云天同老寿一起安然返回六龙皇辇。
同一时间,还有别的消息传来。
“本教同敌人中路大军在粤北天虹山一带大战,大首座对阵东海王,大长老对阵夏帝。”负责情报的青龙三说道:“大首座同东海王分出胜负以前,大长老不敌夏帝……”
陈洛阳微微蹙眉。
“幸好,似是因为大首座不肯动剑的缘故,东海王罢手不战,大首座得以替下大长老,同夏帝一战。”青龙三继续说道:“只是,东海王虽然袖手一旁,可威胁始终存在,敌人气势如虹,本教难免输了这一阵,撤下天虹山,防线向总坛方向渐渐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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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手下的禀报,陈洛阳心中暗叹一口气。
如此局势,容不得他继续逗留在外,需要尽快返回魔教总坛坐镇。
十转归元丹和昊天神剑磨剑石的组合,某种意义上,是让他伤情恢复时间,缩短至原先的百分之四十左右。
最初要百天开外。
服药前折腾了这么些日子,其实已经要不了百天。
服药疗伤后,完全康复的时间应该在四十天以内。
最多不会多过四十天,但三十几天时间,对如今瞬息万变的局势来说,也很要命了。
天可怜见,能让他在外面把这几十天世间混过去就好了。
陈洛阳有些无奈。
同为五帝,确实也可能有强弱之别。
就是不知道自家魔教这位元老阁大长老,是真的技不如人败给夏帝,还是他有心保存实力。
大长老这一败,朱雀殿首座便独木难支。
哪怕东海王不参与围攻,魔教也会心存顾忌。
战线后移,以求重新稳住阵脚,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看来大长老年事已高。”陈洛阳淡淡说道。
身在流风笼罩下的萧云天说道:“教主,总坛还需您坐镇,此次南下的异族高手不止左贤王一系人马,需谨防异族族主已经出关。”
陈洛阳闻言,视线落在一旁的老寿身上。
老寿颔首道:“禀教主,接应修哲的人,应为十二飞将中人无疑。”
为防再出现王期颐、溟鹏道姑那样的敌人援军,萧云天前往接应老寿。
两人一起返回。
同时带回消息,异族左贤王修哲终究气数未尽,成功逃脱。
有其他异族高手接应他。
十二飞将者,大都为异族杰出人才,直接效力听命于异族族主麾下,是比左贤王修哲帐下十骏更出色的异族高手。
此前,南下参加联军伐魔的异族高手,都是左贤王修哲帐下一系人马。
而最新的情况则表明,可能有更多异族高手南来。
“十骏已然凋零,现在不过再添几个陪他们。”陈洛阳淡淡说道:“不过你二人当时势单力孤,就此撤回,算不得过失。”
“谢过教主。”老寿和萧云天齐齐行礼。
张天恒这时说道:“教主,我们不如斩断对手后路,跟大首座他们前后夹击对手?”
萧云天则说道:“总坛的天魔血树,不容有失啊。”
“无需多虑,本座就在总坛等他们,且看李元龙他们几个,能不能走到本座面前。”陈洛阳一声令下,麾下一众魔教高手,当即行动起来。
原本沿着象州北部一路东行的六龙皇辇,开始转向,重新南下,朝魔教总坛而去。
陈洛阳继续一边调养身体伤情,一边用心揣摩自身武道。
同时,也趁机查阅更多魔教情报书信典籍,了解掌握局势。
不几日时间,他们便已经靠近传说中的魔教总坛。
古神峰。
更多战局最新近况,也源源不断传递到六龙皇辇上。
按照情报显示,大长老虽然为夏帝击败所伤,但仍有一定实力。
魔教阵线后退一段距离后,重振旗鼓,与南征伐魔联军对抗。
总体来说,魔教重新稳住阵脚,没有被对手直接打穿防线,一溃千里。
但对手仍占据上风,魔教压住阵势徐徐后退。
越靠近古神峰,魔教反击之力越强,对方前近速度越慢。
不过,战场呈现扩大之势。
有夏帝和东海王牵制魔教主力的情况下,其他各路强者开始分散开来,绕过魔教主力的防线,四散扫荡,迂回突破,对古神峰隐隐呈现包围的态势。
随着魔教教主御驾归来的消息传开,对手的气焰为之收敛,不再那么猖獗。
伐魔西路军土崩瓦解,让其中路军主力也为之警惕。
但谨慎中,仍然流露出坚定一战的勇气和决心。
“禀教主,这边似有太乙道宗和清凉寺活动的踪迹,属下正在追查,只是目前还没捉住活口。”
这一日,行在路上,六龙皇辇大殿里,青龙三再次前来禀报。
陈洛阳微微颔首。
太乙道宗。
清凉寺。
一道一佛,各为神州浩土上道门和佛门魁首。
其中太乙道宗一直是中土抗魔的急先锋。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跟魔教是世仇。
太乙道宗上一代宗主青云子,便是死在魔教上一代教主“魔帝”陈翰海手里。
五年以前的神州格局,并非现如今的三皇五帝雄踞峰顶。
而是南北二皇,帝镇八方。
十大高手一起并称于世。
剑皇、刀皇一南一北,堪称两极,自不必说。
帝镇八方中,魔教独占其三,也就是如今的朱雀殿首座和元老阁大长老,再加前任魔教教主陈翰海。
嗯,也就是现任教主他老爹……
余下五人,则是夏帝李元龙,异族左贤王修哲,道门掌教青云子,缥缈云宫宫主和大金刚寺住持。
四年前,刀皇和剑皇之间刚刚爆发一场大战,两败俱伤,因此各自闭关休养。
在此期间,神州浩土并未平静,反而风起云涌。
魔教上代教主陈翰海大战道门掌教青云子胜出,当场击毙青云子。
但陈翰海自己也因此负伤,为缥缈云宫共主和大金刚寺住持联手袭杀。
彼时,便有一场声势浩大的伐魔联军南征。
然而此前少有人知的当代魔教教主横空出世。
十六岁,古往今来神州最年轻的武帝。
一场大战之后,联军无奈退去。
而魔教内部一场角逐后,诞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教教主。
教主稳固自身权位期间,战绩越发彪炳。
教内,胜朱雀首座。
教外,胜黑帝修哲。
及至两年后,教主人生中第一次踏出魔域。
先在雪域高原打死大金刚寺住持,并几乎灭了大金刚寺满门。
然后立马转战湘州,打死缥缈云宫宫主,并与赶来的剑皇对峙。
一定程度上颠覆神州格局的同时,奠定自身三皇威名,从此魔皇与剑皇、刀皇并称于世。
魔教扩张,将雪域高原并入魔域。
湘州的缥缈云宫树倒猢狲散,湘州为夏朝和魔教分割,自此成为双方角力的最前线。
夏帝吞并湘州北部的同时,本想趁机整肃内部三大世家。
谁知此前一直深藏不露的东海王终于展现自身武帝实力,一鸣惊人。
夏帝唯有暂时偃旗息鼓,徐徐图之。
神州浩土的顶尖高手版图,也正式确立为今日的三皇五帝。
“仔细查探太乙、清凉二派的下落。”陈洛阳将手里玉简放下,语气平静:“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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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陈洛阳的吩咐,魔教众人纷纷说道:“谨遵教主谕令。”
金刚乐呵呵笑道:“他们运气太差,正碰上教主您返回总坛,他们注定有来无回。”
陈洛阳神情淡定自若。
但他心中并没有马虎大意。
如今神州浩土,最顶尖的四大势力,无疑是魔教、剑阁、夏朝和异族。
但再往下排,甲级势力中执牛耳者,就要轮到太乙道宗和清凉寺这一道一佛两大圣地。
尽皆高手如云。
它们近年来失去武帝强者坐镇,声势似乎开始逊色于剑帝出身的东海王氏家族。
但如果不把王家家主算在内,王氏家族其实完全无法同这一道一佛相抗衡。
太乙道宗上代掌教,武帝境界高手青云子陨落后,太乙道宗内人才依然层出不穷,只是缺一位武帝坐镇。
若道门内有人登临武帝之境,太乙道宗立马重现昔日风光。
之所以神州有佛门三寺,道门却只有一宗,原因正是因为前些年太乙道宗太过强盛,夏帝为求平衡,一定程度上尊佛抑道的缘故。
只不过在四年前,青云子陨落后,道门声势弱了些,夏朝才开始重新调整双方平衡,近年来又有崇道抑佛的苗头。
而同太乙道宗遥遥相对的清凉寺,则为佛门三大圣地之首,实力远胜蜀州华严寺与徽州地藏禅院。
跟太乙道宗一样,清凉寺内同样高手如云。
不说别的,叛出门者,便有明镜长老和魔僧明法这般人物。
太乙道宗现任掌教,和清凉寺现任住持,都是武道第十二境,温养的层次,居于武王巅峰之境,距离武帝一步之遥。
陈洛阳现在的状态,对付他们,并不那么容易。
武王与武王之间,差别可以很大。
第十境,凝意境界的武王与第十二境,温养境界的武王完全不同概念。
武帝一声吼,可能生生震死第十境的武王。
但第十二境的武王,虽然不敌武帝,但终究不至于不堪一击。
对付这样的对手,陈洛阳很难再像先前一样,一拳一个小朋友。
而他眼下发挥武帝层次的战斗力,短时间内只有三招的机会。
如何运用,克敌制胜,还不露出自身破绽,需要陈洛阳仔细思量。
连续对上这样的对手怎么办?
同时面对不止一个这样的对手又该怎么办?
陈洛阳心中沉吟。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问道:“敢问明镜长老,病摩诃眼下怎样了?”
开口的人,一头红发,双眉如雪。
正是曾经的赤发人魔贺天翔,如今的魔教教主座下仆人,丹顶鹤老寿。
平日里他几乎不在人前发言,此刻神情语气却少有的郑重。
明镜长老神色同样认真:“明觉师兄受伤多年,落下病根难以拔除,已经是积重难返,近年来一直隐居静养。”
病摩诃?
明觉?
这又哪位?
陈洛阳心中暗自翻白眼。
万幸,有人跟他一样无知,并且替他把问题问出口。
“唔,‘病摩诃’这个名号好耳熟,但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金刚说着,搓了搓手。
一旁的萧云天笼罩在流风中,声音略微飘忽:“明觉长老跟剑阁阁主还有本教大长老是一个时带的人物,但自从伤在异族族主刀下,他有近二十年没出过清凉寺庙门了。”
金刚恍然:“是了,我想起来了,清凉寺上代住持嘛,我以为他都伤重不治了。”
明镜长老不以为忤:“明觉师兄伤重难返,但没有性命之忧。”
陈洛阳面上表情漫不经心。
其实悄悄竖起耳朵,仔细旁听。
他心里渐渐有了数。
这位明觉长老年纪应该已经不小。
目前还存世的强者里,他应该和剑阁阁主、魔教大长老、丹后是同一个时带的人物。
然后异族族主、黑帝、夏帝、剑帝勉强算是同一辈人。
陈洛阳心中疯狂吐槽。
说好的三皇五帝呢?
怎么清凉寺里还藏这么一位?
“我比较关心的是,这位当年的清凉寺第一高手,佛门武帝,如今还有几分实力?”张天恒问道。
“明觉师兄,已经回不到武帝之境,只能维持在第十二境的水平,同时不能跟人长时间交手。”明镜长老答道:“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是清凉寺第一高手,也是神州佛门第一高手。”
陈洛阳心中思忖,如果明觉长老跌落境界到第十二境,那确实是另一个概念。
只是对当下的他来说,这仍然是个需要警惕的人物。
更何况,天晓得对方是否也有类似孤注一掷**的秘传?
“贫僧不确定明觉师兄这次有没有南下。”明镜长老摇头。
“没多少差别。”陈洛阳淡淡说道:“继续搜索对方踪迹。”
魔教众人当即齐声应诺。
众人都退下后,陈洛阳深吸口气,再次聚精会神,揣摩自身武道修行。
六龙皇辇向古神峰行去。
靠近总坛,周围活动的魔教教众也多了起来。
路遇教主的车架,教众自然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有地位有份量的教众,则需上前拜见问安。
陈洛阳看着面前的青年,淡淡问道:“眼下担了什么差事?”
这神情严肃认真的青年,脸上刀疤仿佛雕刻一般,跪地答道:“禀教主,属下随首座一起出来。”
“嗯?”陈洛阳目光微微一凝。
他此前虽不认识对方,但刚才通传对方的时候,青年早就自报家门。
李黑水。
武道第九境,空明境界的武宗。
魔教玄武殿下属,玄武七宿第二宿,也可称玄武二。
他口中所言的首座,自然是他玄武殿自家首座。
不过,就陈洛阳所知,魔教四殿中,玄武殿主要负责日常庶务、经济营收以及一部分内卫工作。
玄武殿首座,有时候也被人戏称为“魔教财神爷”。
如今局势紧张,兵凶战危,这家伙不老老实实待在古神峰,跑出来干什么?
似是感觉到教主的质疑,李黑水忙叩首道:“请教主恕罪,首座和属下绝非擅离职守,正是为了眼下神教之敌,所以才离开古神峰。”
陈洛阳静静看着对方,没有开口。
玄武二李黑水轻声道:“禀教主,一哥不知道去哪里了,首座和属下等人出来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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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洛阳静静看着对方。
这个年轻的汉子,面相坚毅冷峻,但此刻说话却有些难以启齿。
其言辞间提及的“一哥”,多半是指他玄武殿自家的玄武七宿第一宿。
也就是玄武一,或者外界习惯上说的玄武之首。
“人找到了吗?”陈洛阳淡然问道。
李黑水涩声道:“禀教主,还没找到……您知道的,一哥他思路比较……另类……”
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小。
陈洛阳却心中一动。
我知道的?
思路比较另类?
毫无疑问,魔教教主威严极重。
这个玄武一看来明显有些不靠谱,教主在深深了解这一点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将之撤换免职,怎么还有点纵容的感觉?
陈洛阳回想黑壶提供的自己那份生平经历,还有手头掌握的一些魔教内部情报。
玄武一,名字应该是叫苏夜吧?
玄武殿首座的名字,则是苏伟。
这两人,亲兄弟?
但这应该还不构成玄武一恃宠而骄的资本。
哪怕他个人能力出色也一样。
其中是不是还有些别的缘故?
陈洛阳心底里暗自撇嘴。
生平经历不反应人物关系,还是挺麻烦的。
为了这事儿再问黑壶,又有些心疼血红琼浆。
他一直想多积攒一些血红琼浆,到时候好应对那些武帝层次的高手。
“苏伟呢?”陈洛阳淡淡问道。
李黑水答道:“首座之前往南边去寻找,不过应该也已经得到教主您圣驾回归的消息,相信很快便会赶回来……”
正说着,外面就有人禀报,玄武殿首座苏伟求见。
陈洛阳允许之后,很快便有人进来。
看清来人,陈洛阳不禁产生深深怀疑。
这就是我的玄武殿首座?
“魔狐”苏伟?
出现在陈洛阳面前的是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年纪的青年。
早知道教主大力提拨青年才俊,青龙殿首座陈初华的年龄可能比眼前这个青年还小一点。
但你至少要像样一些吧?
眼前这货,模样倒也算得上俊朗周正。
可是精神一副萎靡不振,欲求不满的模样,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让人不禁联想起蜀州某种黑白毛色的熊。
“参见教主,教主万安。”青年恭敬的向陈洛阳行礼。
“坐。”陈洛阳面上并无异状。
“谢教主。”青年坐下后,神色有些局促不安,忧心忡忡。
看向陈洛阳的眼神,颇有些讨好求饶的意味,似乎极为心虚。
这让陈洛阳看得更是皱眉。
这厮,是在为他弟弟玄武一而着急。
还是说,他本职工作出了问题?
陈洛阳绝口不提玄武一的事,径自问道:“本座不在总坛这段日子,玄武殿的差事如何?”
青年顶着一对黑眼圈,听到陈洛阳的问题后,竟似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干脆利落,脱口而出,直接就是各项数据,不仅不会让人听得云遮雾罩,反而一切都清楚明白,上到老妪,下到幼童都能算清。
真假且先不论。
账目清楚也还罢了。
但他向陈洛阳请示的几项新举措,陈洛阳居然从中听出了金融运作的想法。
不是放印子钱高利贷,而是实实在在的货币资金融通。
这让陈洛阳来了些兴趣。
另一方面,玄武殿的职司,并不仅仅管钱袋子。
如今举世伐魔,南北大战,魔教的后勤保障运营,也都归眼前这个熊猫眼青年牵头指挥。
一切井井有条,不仅仅是物资供应,还包括其他分舵的魔教教众赶来总坛支援时的中转调度。
“玄真石、幻星灵玉、紫天岩消耗较大,属下已经命人从象州、交州分别增补,不会断档。”苏伟说道:“盛清江的第十六号香堂,方心湖的第三十四号香堂,五象山的低七十一号香堂被毁,属下已命晨元川、高龙山、景云峰的三处备用补给点启用,取代这三处香堂,不会影响本教路网勾连。”
陈洛阳听完后,面色不变,微微颔首:“做的不错。”
该夸奖的时候,他并不吝惜赞许之词。
不过,不等苏伟谢恩,他马上话锋一转:“你弟弟呢?”
苏伟张了张嘴,像是刚被霜打了的茄子,又或者从水里捞出来被扔到岸上的鱼。
他完全不担心教主考较他本职工作。
但问到他弟弟,他就头疼了。
“教主,那个混账臭小子……您也知道,指不定啥时候就抽风了……呃,不是,我是说,他指不定啥时候就来了灵感,兴致大发,然后就……就跑得没影了。”苏伟满脸苦笑。
陈洛阳看着他,此刻甚至感觉他黑眼圈都更重一些了。
“大敌当前,那臭小子没轻没重的,还请教主您宽恕他罪过。”苏伟小心的陪笑:“属下已经有点线索了,他就在这一带!属下一定尽快抓他回来。”
陈洛阳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更犯嘀咕。
因为玄武殿职司的特殊性,所以历代玄武殿首座的首要考验标准,都不是修为实力。
境界实力大致过得去,有一定自保能力就行。
苏伟年纪轻轻,就达到武道第九境,空明的层次境界,武宗巅峰。
比第十二境的青龙殿首座陈初华,当然比不了。
但纵向对比历代玄武殿首座,已经算是武道奇才了。
不过按照惯例,魔教四殿都至少要有一位武王坐镇。
所以玄武殿事实上的第一高手,其实便是玄武一。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负责玄武殿首座的安全护卫。
但陈洛阳着实感觉,苏伟貌似指望不上其自家兄弟啊……
“既然你已经有线索,那就交给你了。”陈洛阳淡淡说道:“人找回来后,自己去白虎殿领罚。”
苏伟松一口气,连忙说道:“谢教主开恩。”
陈洛阳便点点头。
不过,面前的苏伟稍微迟疑一下后,悄声问道:“教主,属下知道这有点坏规矩,不过心中实在思念不已,不知道拙荆现在怎样了?”
陈洛阳转头看对方。
你媳妇怎样了,你问我?
苏伟缩了下脖子:“教主恕罪,主要是,小远年纪还小,一直哭闹着想他的娘亲……呃,属下也很想念拙荆……”
陈洛阳目光有点发直。
还是有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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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洛阳有点心虚。
这教主,先前不会有啥特殊的口味偏爱吧?
再联想先前教主对玄武一苏夜的纵容……
他眼前的黑眼圈青年,身形仿佛真的与传说中的玄武相重合。
陈洛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连忙把脑海中的无厘头想法排除。
看着苏伟,陈洛阳一时间有点无语。
你媳妇哪位啊大哥?
他略微思索一下后,不咸不淡的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思念,自己去见她吧。”
说完后,他面上若无其事,暗地里仔细观察苏伟的反应。
苏伟搓了搓手,讪然笑道:“青龙殿里自有规矩,最要注意守密,我还是不去打搅她了,眼下大敌当前,她奉教主您和陈首座之命,肯定重担在身,我和小远还是在家里等她回来团聚吧。”
陈洛阳淡淡说道:“随你。”
听对方说到这里,他已然明白过来。
自己麾下这位玄武殿首座,其配偶不是别人,正是青龙殿的青龙七宿之首,青龙一,刘思。
难怪身为四殿首座之一的苏伟不知道自己妻子当前状况。
青龙殿主要对外,成员常年在魔域以外行动,涉及暗杀、潜伏、谍报、监视等工作,保密极为严格。
按内部规定,只有教主和青龙殿首座两人才能掌握完整青龙殿成员名单。
当然,因为某人“失忆”的缘故,现在严格来说,其实只剩下陈初华一人才有完整名单了……
青龙一,刘思,乃首座陈初华之下,青龙殿第一高手,专司暗杀行刺。
任务内容和行踪下落,便是至亲也不得而知,唯有等她任务结束后再说。
眼下南北大战正激烈,苏伟便很关心自己妻子的近况。
不过在教主这里碰了一鼻子灰,他也唯有讪然告退。
从陈洛阳那里出来,苏伟连忙又去寻找自己那个走失的兄弟。
想起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兄弟,玄武殿首座瞬间感觉头好疼。
“呦,苏老大,你怎么跑来了?”
张天恒这时路过,看见苏伟出现在六龙皇辇上,颇为意外:“专程来迎教主,你真有心,不过总坛那边你差事很忙才对吧?”
外舵八方护法,并不统属于教内四殿。
但在很多事务上,经常要跟玄武殿打交道。
苏伟算是少有的元老派、少壮派两边都吃得开的人,哪怕元老派一系的外舵护法,跟他这位财神爷大面上关系也不差。
张天恒同他年纪相近,又都是教主亲信,关系更好,相交莫逆。
“总坛差事再忙,也能来迎教主啊。”苏伟没精打采的说道。
“你这模样……”张天恒打量对方半晌:“喂,别是你家那位小爷又惹出什么事来,你跑来给他擦屁股吧?”
苏伟一脑袋撞在旁边墙上。
“我千辛万苦,花费半年时间搜罗到一头青螭,打算献给教主,结果一个不留神,就被那混蛋祸祸,杀掉放血。”青年顶着一对黑眼圈仰天长叹:“幸亏想给教主一个惊喜,之前没急着报告,否则我只能自己披一张青螭皮去听候教主发落了。”
张天恒深表同情:“他人呢?”
苏伟用力揉搓自己的脸颊:“现在用人之际,我也没打算把他怎么样,结果这小子倒好,杀了老子的青螭,他跟没事人一样跑出来了,谁知他又抽的什么风?”
张天恒了然:“原来你是出来找他的,难怪呢,眼下大敌当前我要跟教主一起返回总坛,若不然还能帮你一起找找。”
“这混账就在附近,我很快就抓他回来,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叫长兄如父!”苏伟抓了抓自己头发:“我带小远都比带他省心!”
张天恒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这个,我真的信。”
两人正聊着,突然就见玄武第二宿李黑水神情凝重,快步向这边走来。
“找到他了?”苏伟没好气的问道。
李黑水看了张天恒一眼,然后低头向自家首座说道:“禀首座,总坛那边有兄弟急报,公子……也偷跑出来了,说要来找您,目前下落不明。”
苏伟膛目结舌,木然立在原地。
张天恒皱眉:“小远还不到三岁吧?怎么跑出来的?”
苏伟回过神来,一声哀号:“造孽啊!”
“帮我向教主告罪!”他顾不上跟张天恒多说,只匆匆打个招呼,就带着李黑水等玄武殿弟子离开。
张天恒想了一下后,叫来一个魔教弟子说道:“这一带有清凉寺贼秃和太乙道宗的牛鼻子出没,我去和苏首座一起看看,你代我禀明教主。”
说罢,他下了六龙皇辇,追上苏伟一行。
陈洛阳听了下面人的回报,不禁感到意外。
苏伟也真是流年不利了。
先丢了弟弟,现在连儿子也走失了。
说起来,他要是不出来找弟弟苏夜的话,亲自留在总坛,他儿子应该不至于跑出来。
陈洛阳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略微沉吟。
苏伟、刘思夫妻二人,一个玄武殿首座,一个青龙第一宿。
苏夜再不靠谱,也是玄武第一宿。
这一家人,在教中全都身居高位,担负重任。
除了能力以外,也反应出他们的忠心相对可以信任。
查询一个武王,太耗费血红琼浆了。
查个小孩子应该无关紧要吧?
正如张天恒所言,眼下这一带地区你争我夺,犬牙交错打得不亦乐乎。
一个小孩子走丢了,终究让人有点不放心。
尽快找回来,也可以安苏伟兄弟的心思,好好效力办差。
恩威并施,方是正道。
机会难得,关照苏伟的儿子,远比关照其本人更能使之感恩戴德。
名字貌似叫苏远?
陈洛阳心念沟通脑海中的黑壶。
壶中血红琼浆减少。
倒没有像之前查询应青青和陈初华时那样显示琼浆不够。
可是……
这他吗的消耗也太多了吧?
陈洛阳目瞪口呆看着壶中血红琼浆差一点点就见底。
什么鬼?
这比查一个第十二境的巅峰武王消耗还要大得多!
你这壶,有毛病吧?
如果黑壶现在还有实体的话,陈洛阳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一脚将这玩意踢飞出去。
他连续深呼吸好几下,按捺住火气去看壶口上方凝结的血字。
这娃娃身上,莫非另有大秘密?
然后,生平经历一项上,头一句话,就让陈洛阳心中一凛。
“天生魔童,身怀冥海咒印,源自其母刘思身上自动转移,于母胎中所得……”
84.冥海咒印(求推荐票!求收藏!)
冥海咒印?
这是什么?
陈洛阳微微皱眉。
幸好,生平经历之外,还有苏远其他信息,其中便简单提到冥海咒印。
简单来说,冥海咒印是源于冥海祭礼这一邪门法仪。
法仪作用不一,但需要献祭众多活人。
如果被献祭的人中,不巧正好有身怀玄阴之身的人,则可能保下自己一条小命。
不过其身上会留下冥海咒印。
冥海咒印同玄阴之身相互抵消,都不再显现于外。
但如果此人有了子嗣,冥海咒印则可能转移到其子嗣身上。
没有玄阴之身压制,冥海咒印会迅速壮大,并影响主人。
咒印壮大到一定程度,直接显化无形冥海,吞噬主人周围的生魂,鸡犬不留。
其主人,很难控制这一进程。
甚至可能因为冥海影响,而心灵步入死寂,只剩湮灭众生之念。
陈洛阳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简直相当于一个会自己移动的黑死神珠。
跟黑死天书一样让人讨厌。
某种程度上来说,修练黑死天书的人,自控甚至都还更强。
异族左贤王修哲手上血腥无数,但并无大面积屠杀的先例。
赫连动用黑死神珠,是近些年来黑死为祸最猖獗,对平民众生危害最大的一次。
苏远的冥海咒印,源于其母刘思。
血字提供的资料,所用措辞是“转移”。
这说明刘思身上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冥海咒印。
但她作为冥海咒印的源头,当年是什么情况下,被卷入冥海祭礼呢?
看来她应该是玄阴之身,所以才能在祭礼中幸免于难。
谁折腾的冥海祭礼?
用来做什么?
陈洛阳心中瞬间浮现许多念头。
对苏远本身,他倒不担心。
按照其生平经历显示,他出生后,就被教主亲自以大日天王诀的至热至阳之力贯体,镇压冥海咒印。
孩子还小。
咒印目前也处于微末状态,还未壮大。
武帝出手,翻不了船。
现在的陈洛阳,就更不愁了。
因为黑壶缘故,他的天魔血化为神魔血。
大天魔手化为神武魔拳的一式“蚩尤”。
但神武魔拳并非只有一式“蚩尤”。
此刻看着冥海咒印的字样,陈洛阳不期然间就想起神武魔拳中另外一招。
玄冥。
对陈洛阳来说,眼下重中之重是疗伤。
伤势痊愈,恢复健康,昔日魔皇便自然重临天下。
一身所学,大都不用他再特意去练,自然有底子。
但如果想继续向上攀登,就该他自己努力了。
这个身怀冥海咒印的孩子,或许便是个契机。
目前据陈洛阳观察,魔教内部对此事,知情者似乎很有限,从不见人谈论提及,应该不至于出乱子。
可苏远现在跑丢了,落到中土正道中人手里,对方没发现他身怀冥海咒印也就罢了,一旦发现的话……
陈洛阳眉头蹙起。
小家伙的生平简历最后一句话让他很是无语。
“偶遇清凉寺住持明观大师,被扣留,携带北返……”
明观,与明镜、明法同辈的清凉寺宿老,在“病摩诃”明觉长老隐退后,接掌清凉寺住持之位。
病摩诃隐退不出,明观大师就是目前神州浩土佛门第一高手。
这次也率清凉寺高手,参与伐魔联军南来魔域。
陈洛阳沉吟片刻后,摇摇头,轻敲自己的玉佩,唤来人吩咐道:“召天恒和苏伟回来。”
同时,吩咐萧云天等人,加紧搜集清凉寺众人的下落。
苏伟和张天恒奉命赶回六龙皇辇。
“教主……”顶着对黑眼圈的青年紧张的搓手,眼巴巴望着自家教主。
陈洛阳淡然道:“孩子落在清凉寺手里,暂时没事。”
苏伟脸色瞬间一变。
他没有怀疑陈洛阳的说法。
自家教主有不止一套情报系统,教内顶尖大员基本都心知肚明。
苏伟脸上忧心忡忡,紧张谄媚的表情消失不见。
仿佛一张面具直接摘掉。
这位魔教玄武殿首座英俊的面孔上此刻只剩沉静之色。
“一切凭教主圣断。”苏伟平静的说道:“神教为重。”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语气没有半点起伏:“本座已命人,搜那些和尚出来。”
苏伟一躬到地,重重叩首:“谢教主隆恩!”
旁边的张天恒说道:“属下也立即带人去找。”
说罢退了出去。
苏伟留下没走。
待殿内只剩他和陈洛阳两人后,他轻声道:“教主,经此一事,不论结果如何,小远身上的冥海咒印,可能再难保密了。”
陈洛阳淡淡说道:“无妨。”
听他这么说,苏伟更为安心,再次叩首谢恩,然后也匆匆出去,寻找清凉寺中人的下落。
陈洛阳独自坐在大殿中,等待消息。
既等手下人报信,也等黑壶中苏远的信息更新。
一段时间后,苏伟等人那边先有了收获。
一个中年和尚,被魔教教众擒下。
“真闻大师,之前失礼了。”苏伟静静说道:“小儿走失,我手下兄弟们难免急躁,得罪之处,大师勿怪。”
中年僧人修为受制,想要双掌合十却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他看着苏伟说道:“魔教玄武殿的苏首座吗?久仰大名。”
“首先感谢贵寺诸位高僧照料小儿,真闻大师乃清凉寺住持明观大师的嫡传弟子,想必知道明观大师和贵寺其他同门,以及小儿的下落。”苏伟问道:“小儿年幼,不能离开我夫妻身边太久,还请大师见告,我好尽快接他回来团聚。”
真闻和尚肃容说道:“佛祖慈悲为怀,贵我双方虽然道不同,但一个普通孩童,本寺当然愿意送其与苏施主团聚,哪怕之后就要立刻同苏施主见个真章。
但苏施主你该知道,令郎并非普通孩子,而是天降魔星!
冥海咒印一开,立马生灵涂炭!”
“小儿早已得本教教主至阳至热神功镇压咒印。”苏伟摇头。
真闻和尚看了他一眼,也摇摇头:“魔皇素来喜怒无常……”
“所以,你们要杀小儿?”苏伟面无表情问道。
真闻和尚言道:“要杀的话,当场就动手了,佛渡世人,魔童亦不例外,家师愿带令郎回返清凉寺,寄希望于佛法化解冥海咒印。”
苏伟淡淡问道:“如果化解不了呢?”
真闻和尚面现悲悯之色:“那便是缘法使然,为众生计,我等唯有拿起屠刀,背起罪业……”
话未说完,他面前的苏伟猛地上前!
一脚正踹在真闻和尚嘴上。
顿时满口牙拌着血飞出。
“动我儿子?”
苏伟揪住对方衣领,双目血红,仿佛要择人而噬:“我儿子在哪儿!”
真闻艰难挣扎:“我佛慈悲,苍生为重……”
砰!
苏伟一拳,将对方再次打倒。
“李黑水!去河渠里给老子抓几条鳝,扒了他裤子,塞他后面那个洞里!”苏伟神色狰狞:“请这位大师体验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登极乐,直到他肯开口为止!”
85.病摩诃(三更求推荐票!求收藏!)
真闻和尚还有些不大理解苏伟的话。
但他看对方那狰狞的表情,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
可惜修为受制的他无力反抗,被苏伟打得满脸开花,同时还被对方踩在脚下。
张天恒这时走上前,拍拍苏伟的肩膀:“教主面前,别弄那么扎眼啦,交给我吧。”
苏伟看他一眼,知道他刑讯逼供很有一手,于是便点点头。
方才的暴戾渐渐散去,阴沉着脸站在一旁,看着真闻和尚被张天恒拖下去。
陈洛阳看着这一幕,似乎并不在意。
但其实他心中正吐槽不已。
自己手下,还真是人才辈出。
如果不是怕在他这个教主面前失礼的话,真闻和尚恐怕就真要鳝哉鳝哉了……
照刚才那架势,苏伟绝对干得出来。
“天恒拿口供,其他人,继续寻找。”陈洛阳收起自己无厘头的想法,开口吩咐道:“提高警惕,防止中人陷阱,被各个击破。”
萧云天等人都点头应诺。
苏伟派了李黑水等人下了六龙皇辇去寻找,自己则留下等张天恒的消息。
六龙皇辇,飞天而行。
张天恒那边,一点一点开始有了成果。
陈洛阳当即吩咐六龙皇辇转向,奔着目的地而去。
不过,他看黑壶提供的苏远资料,上面发生了变化,显示这孩子被清凉寺中人带着行动,离开了原地。
如此一来,等于再次行踪不明。
陈洛阳暗自皱眉。
苏远出乎预料的特殊性,让他消耗了黑壶内太多血红琼浆。
现在想查询清凉寺某个人的信息都不行,血红琼浆几乎见底。
他眼下也唯有先沉住气。
果然,魔教众人抵达一个名叫蜂湖山的地方。
这里确实有人曾经活动过的痕迹。
但眼下已经人去楼空。
清凉寺众僧先行一步,不见去向。
万幸,魔教当中有追踪高手。
清凉寺众僧离开蜂湖山时,也曾用心清理过痕迹。
不过魔教高手仔细分辨后,仍然找到蛛丝马迹。
之前没有线索也就罢了,现在有了线索,魔教的追踪高手立马开始发挥作用,为大部队指引方向。
蛟龙咆哮,巨大的宫殿再次在天际间飞过,朝清凉寺众僧追去。
同时,也联系外出分散寻找的萧云天、金刚等人从其他方向汇合,包围堵截对手。
走到中途,陈洛阳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六龙皇辇上的张天恒,同样警觉。
而驮起宫殿的六条蛟龙,也都发出不安的咆哮声。
他们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僧侣诵经的声音。
梵音佛号不绝于耳,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最初听来,像是远在天边。
很快近在耳畔。
到最后,却像是从每个人自己的心底响起。
暮鼓晨钟,各自名动,一声又一声。
众人只感觉一阵安宁祥和,心中警惕渐渐散去。
但人似乎也没了斗志,没了念想,脑袋里空荡荡一片。
陈洛阳双瞳中散发的乌光开始闪烁。
神魔血的底子,让他此刻保持精神清明。
这是针对人心灵神魂的手段?
佛门高手?
陈洛阳视线一扫,随着梵音佛号,钟鼓齐鸣,以六龙皇辇为中心,周围方圆几十公里范围内,天地间竟然凭空亮起一道道光辉。
这些光辉成琉璃色,笼罩四方,竟似乎将六龙皇辇冻结在其中。
像是琥珀里封存的昆虫。
张天恒神色凝重,一只手按在苏伟后心上。
得他相助,苏伟稳定心神,表情阴沉:“……‘病摩诃’明觉!明观尚未成武帝,除了明觉以外再没有其他佛门高手有这本事,他来本教圣域了。”
“确实是武帝手段,但病摩诃不是因为伤在异族族主刀下,跌落回第十二境了吗?”张天恒挑了下眉梢:“他伤势痊愈了?“
他倒是不紧张。
毕竟有自家教主坐镇。
病摩诃哪怕全盛之时,都不是自家教主的对手。
眼下六龙皇辇虽然深入对方佛光界域中,反而显得自家教主胸有成竹。
他却不知道,他家教主不动用孤注一掷**,跟他一样都是武王层次,所以才没能及早发现对方的埋伏。
苏伟眉头微蹙,悄声问道:“外面有消息流传,教主伤势并无大碍,连挫强敌,但据说每次出手,都只显露第十三境层次的力量?“
张天恒哼了一声:“这倒不错,但即便如此,天下间有几人堪为教主敌手?“
漫天梵音,仍然不绝于耳。
但这时,一个苍老但清晰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
“陈教主年纪轻轻,功参造化,即便同为第十三境真形层次,老衲也不是对手。
更何况,陈教主有几分力先不说,老衲这个第十三境却是虚的,实在比不得陈教主。
然则为了同门安慰,老衲今日也唯有厚颜,试着留住陈教主片刻。
正常交手,老衲不是对手,唯有借助这方梵音净土,失礼之处,烦请陈教主勿怪。“
陈洛阳在大殿中暗自皱眉。
出声者,分明正是那位病摩诃。
如今神州浩土最老牌的顶尖高手,清凉寺上代住持,明觉大师。
清凉寺此次南下,居然不是以当代住持明观大师为首,而是这位病摩诃亲自带队。
对方眼下所布置的似乎是一座酷似幻阵的存在。
源自那漫天梵音。
破不得梵音幻阵,自己一行人就会被暂时困在这里。
听病摩诃的意思,这应该是他新练成的一门秘法。
这种特殊的较量方式下,他能短暂恢复第十三境真形境佛门武帝的风采。
陈洛阳仔细体揣摩,若有所悟。
要破这梵音净土,一般的武力似乎还不行。
至少同为第十三境的力量,短时间内难以破除。
需要以音杀破音杀,压倒对方,才有可能快速解决。
可魔教在这方面虽有一门焚海六音的秘传绝学,同境界下较量,恐怕压不倒这梵音净土。
而且自己这位魔教教主似乎还没练过这门秘传。
眼下该如何处理?
孤注一掷**能用三次。
但想要单纯以力破之,三招好像不够啊……
陈洛阳心中思索。
苏伟则扬声问道:“明觉大师请了,晚辈苏伟有一事不明,大师自从跟弱冠之龄的异族族主一战后,便一直在清凉山纳福休养,几十年来不出山一步,怎得今日却来本教圣域凑热闹,还跟小儿开这么大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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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觉大师面对苏伟话里暗含讥讽不以为意,语气和缓的答道:“异族族主天纵之才,老衲自愧不如,当年一战,败得彻底,更因此留下难以痊愈的病根,直至今日。
枯坐山门二十余载,如果不是偶有所得,也实在不敢出门献丑。
老衲再不成器,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只是苏施主家小檀越魔胎天生,为免为祸苍生,不得不请他回清凉山一行,希望能以佛法化解魔性。
陈教主一代天骄,犹胜同龄的异族族主,老衲不敢奢求取胜,只希望能留教主片刻,为一众同门争取一条生路。“
“大师可真是得道高僧好脾气,当年在异族族主手下伤重若此,如今还能跟异族联手,来犯本教圣域。“张天恒嘿然道。
苏伟看了他一眼,暗自点头。
看似语带讥讽,口不择言,但张天恒这话其实在暗自试探对方,除了左贤王修哲一系人马外,还有多少异族高手南下。
尤其是,异族族主究竟有否出关?
明觉大师仿佛没有察觉张天恒言语中设的套,回答的非常坦白:“黑帝南来是其个人决定,为他与陈教主私人恩怨而来。”
苏伟目光一闪:“大师是出家人,莫要打诳语,黑帝被本教教主杀败,亡命而逃,全靠刀皇麾下十二飞将里排第四的‘风狼’勒布接应相救,方才能保住一条命。”
明觉大师答道:“就老衲所知,风狼同黑帝是老交情,或是出于朋友之义才来。”
“风狼”勒布从小跟异族族主还有左贤王一起长大,倒不是什么隐秘事,魔教对此也有听闻。
但对面的病摩诃有问必答,一副诚实模样,反而让魔教中人难以判断其话里真假。
“大师慈悲为怀,悲天悯人,执意要渡小儿,苏某感怀于心,只是怎么从不见大师去渡一下黑帝?”苏伟淡淡问道。
明觉大师言道:“苏施主心中不忿,觉得蔽寺上下欺软怕硬,却是不必,施主乃魔教玄武殿首座,蔽寺渡化令郎魔性,自会像现在这样惹出陈教主,可比惹黑帝还要更艰难。
所求者,不过是看机缘。
与黑帝联手,非老衲本心所愿,然则机缘难得。
错过这次,未必再有眼下黑帝、剑帝、夏帝三帝携手南下,而三皇皆不在的机会。
只是人算不及天算,如今看来,陈教主功参造化,与剑皇一战虽有影响,但无大碍。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辈也唯有尽力一搏,舍身为道。
令郎魔星天降,老衲师兄弟总不能视若无睹,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得已时,便舍了这身臭皮囊吧。”
“大师好觉悟。”苏伟冷笑:“却莫要忘了,你清凉寺直面异族锋芒,你舍了皮囊在本教圣域,都无需本教找你们算账,你清凉寺就要基业不保。”
明觉大师坦然答道:“那就看陶施主和李施主的准备了。”
陶忘机。
李元龙。
“另外,黑帝的话,虽有风狼接应,但未必能安然回到漠北。”明觉大师言道。
张天恒眉梢一挑:“大师倒真是卑鄙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天恒。”
这时,大殿内,传来陈洛阳的声音。
张天恒同苏伟便都闭口不言。
对面佛光笼罩下的明觉大师则低喧一声佛号。
他倒是乐意跟对方继续磨嘴皮子。
但显然魔教教主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
“老衲不自量力,请陈教主赐教。”
明觉大师的声音渐渐低沉隐去。
而漫天梵音佛号,钟鼓之声,则越发响亮,近乎震耳欲聋。
但如此喧嚣的声音,却不令人心神烦躁,反而越发宁静祥和。
祥和到沉湎其中,难以自拔。
脑海中空荡荡一片,再想不起其他。
武宗境界的苏伟,哪怕有张天恒相助,都感觉精神微微恍惚。
其他修为境界比他还低的人,受影响更是强烈。
众人眼前,以六龙皇辇为中心,周围数公里方圆都被一片琉璃佛光笼罩。
佛光中,隐约可见一朵朵莲花盛放,一株株菩提抽枝。
有千百座浮屠宝塔立起,于半空中林立。
宝塔上有一枚枚舍利明珠,放出五彩毫光。
一盏盏金灯,悬于宝塔上空,灯火长明,照彻十方世界。
人们耳中听梵音缭绕,口鼻中则仿佛能闻到阵阵檀香,更令人心神宁静。
到得最后,六龙皇辇上方,隐隐有佛陀现身说法讲经。
那佛陀并非虚影,而是仿佛真实一般。
佛陀身形越来越大,大到仿佛无限,充塞天地。
皇辇在其面前仿佛越来越小,小到如芥子尘埃。
六条蛟龙先是不安的咆哮,但咆哮声很快渐渐低沉,目现茫然之色。
张天恒同苏伟对视一眼。
难怪病摩诃敢再出山。
原来是真的琢磨出办法,能重新发挥第十三境,真形境界的实力。
虽然并非大家通常所说的武帝之力,而是源于精神上的镇压。
但其中力量层次,毫无疑问非武王可比。
清凉寺的梵音禅唱,本就是神州浩土一绝,几乎堪称第一音杀之术。
如今明觉大师潜修多年,专注研习,在梵音禅唱上的造诣,已达变假为真的神妙,凭梵音化净土佛境。
魔教三十六秘传中的焚海六音虽然也是有名的霸道音杀之术,却难免不及对方的梵音禅唱了。
同境界的魔门高手,凭焚海六音,无法对抗这样的梵音净土……
两人正想到这里,就听身后大殿里,传出陈洛阳的声音。
“病摩诃?”语气平静无波。
“你不是病,是蠢。”
伴随话音响起,还传来“咚”的一声。
声音刺耳至极,瞬间破坏净土祥和安宁的氛围。
紧接着,又是“咚”的一声。
如同金铁交击。
无尽杀伐之气传来,让人心中惊惧又亢奋,血脉贲张。
大殿中。
陈洛阳高居座上,淡定自若。
右手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座椅扶手。
“咚……咚……咚……”
平时不起眼的敲击声,此刻却仿佛一道道无形神兵,自六龙皇辇而发,刺破梵音净土。
眼下最多发挥第十三境的力量,以力破梵音,三招确实未必够用。
但以前教主不会的东西,现在我会啊……
陈洛阳半耷拉着眼皮。
双瞳中原本闪动的乌光,化为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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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询苏远的资料,黑壶中的血红琼浆几乎耗尽。
所剩无几的一点,也在后续更新苏远最新近况时被消耗。
眼下陈洛阳无法依靠黑壶来查询病摩诃的信息。
当然,就算没有苏远,之前黑壶中积攒的血红琼浆是否够用,也有疑问。
瘦死骆驼比马大。
对面毕竟是武帝的底子。
病摩诃不敢跟魔教教主正面交锋,转而施展梵音禅唱,衍化净土,镇压人的心神,意图将魔教众人暂时留在梵音净土内。
没有能压倒梵音禅唱的音杀之术,想要以力破梵音,同境界下短时间内难以分胜负。
张天恒、苏伟等魔教中人,都对自家教主很有信心。
哪怕伤势没痊愈,但解决眼前问题还是不难的。
悬念在于时间要多久。
病摩诃所求也非取胜,正是尽可能多的拖延时间。
但陈洛阳自己心知肚明。
他现在借助孤注一掷**,发挥武帝实力,只有三招之功。
所以从方才起,他一直在凝神思索。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熟悉魔教教主原本就掌握的各种绝学,陈洛阳也在不停揣摩由大天魔手衍化升华而成的神武魔拳。
对这一式“蚩尤”,他近来略有所悟。
眼下,他静静坐在大殿中,并未起身。
武道真意,也没有凝聚显化成形。
但在陈洛阳意识之中,那尊顶天立地,战意无穷,杀意澎湃的蚩尤相,再次占据整个脑海。
并且,在蚩尤相头顶上方,更多出九支神兵。
此刻,随着陈洛阳右手手指落下,在座椅扶手上敲响,蚩尤相头顶的九支神兵中,也有一刀一戈,交击碰撞在一起。
一道慑人心魄的金铁之声,便仿佛有形的神兵利刃,从六龙皇辇中发出。
这神兵,斩破祥和安宁的净土佛国,将半空中成片的浮屠塔林,砍倒削断!
陈洛阳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以音杀之术推动,这样一声响动,不算一招。
用来对付同境界的大佬,难以凑效。
但用来对付中低层次的对手,却非常好用。
此刻,更可以凭音杀破音杀,凭金戈破梵音!
他对神武魔拳还需继续用心钻研。
但这一式“蚩尤”,刚好可以演变化生为玄妙霸道的音杀之术,正可派上用场。
陈洛阳手指每敲响一下,蚩尤相上方的九支神兵中,便会有两支交击碰撞。
所盛金铁之音,杀伐之气冲天,霸道凌厉至极。
叫人一听,便被唤醒无穷斗志和凶恶杀意。
由人精神所生的梵音净土里,神兵纵横。
一朵朵莲花破碎。
一株株菩提断裂。
一座座浮屠崩解。
一盏盏金灯熄灭。
梵音佛号声,渐渐低落,四溢的檀香,也渐渐消散。
整个净土佛国,都趋于崩溃寂灭。
六龙皇辇,不再小如芥子尘埃,而是重新变回原样。
大殿中传出陈洛阳的声音。
“退隐几十年后再现世,仅得如此?”
语气中并无嘲讽鄙夷,只是流露出几分失望。
行将瓦解的梵音净土里,病摩诃低喧一声佛号。
然后佛光猛地一凝。
六龙皇辇上方的佛陀,端坐莲花上,**诵经。
晨钟暮鼓之声,如雷炸响。
仿若狮子吼,降伏万兽。
世间福报善业,如象、牛、马、羊……
世间孽报恶业,如豺、狼、虎、豹……
佛陀**,尽皆降伏。
净土之中,本已低落下去的梵音猛然壮大,震耳欲聋,直叫闻者脑海一片空白。
六龙皇辇内,陈洛阳处变不惊。
他不再用食指继续敲击座椅扶手。
而是右手整个手掌,猛地一拍!
蚩尤相上方,九支神兵,这一刻齐齐动作,碰撞在一起!
前所未有的金铁碰撞声响起。
以六龙皇辇为中心,仿佛千军万马,无数兵戈一起激荡。
战天斗地,永不休止的战斗意志,和滔天杀气汇聚一处,冲霄而起,破开云天!
皇辇上方的佛陀相,全身布满裂纹,然后开始破碎瓦解。
“梵音禅唱,神州音杀第一?”陈洛阳淡淡说道:“早就不是了,偏你还当宝。”
伴随他这句话,佛陀相彻底破碎,消失不见。
梵音佛号声,彻底消失。
笼罩四方的琉璃佛光也尽数散去。
天地间的景象,恢复如初。
六龙皇辇悬停于半空中,周围仍然是先前的广阔天地,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差别,便是佛陀光影消散后,从其体内,掉落两个物件。
张天恒上前接了,却是一面鼓,一口钟。
鼓面已破损,钟口也裂开。
“老和尚之前是靠这两件宝物才立起的净土吧?他倒是乖觉,净土一破立马遁走,不敢跟教主打照面。”张天恒笑道。
苏伟言道:“他本就有旧伤痼疾在身,全靠这音杀神魂之术,如今被教主破了他的法门,多半会牵动旧伤,哪怕跑了,也好过不了。”
张天恒神情振奋,目现光彩:“本教三十六秘传都是绝艺,但于教主眼中却算不得绝顶,一直不曾修习,有些个老家伙背地里嚼舌根诋毁教主心高气傲。
现在事实证明,教主天纵之才,功参造化,自创一门音杀之术,不仅仅在焚海六音之上,更超越清凉寺的梵音禅唱!
教主这门音杀之术,才是现如今神州浩土的第一。
本教三十六秘传虽是历代先贤不断揣摩去芜存菁之绝技,但对教主来说,确实是层次低了!
大首座以本教诸般绝学样样精通无所不包闻名于世,却又怎能比得上教主开天辟地,更胜从前?”
“正是如此。”苏伟颔首:“没了病摩诃,清凉寺威胁大减,教主短短片刻破去梵音净土,对方拖延我们时间的希望落空,我们很快就能追杀小远他们了。”
二人说话间,六龙皇辇已然再次前进,飞快划过天际。
苏伟、张天恒等人步入大殿,参见自家教主。
陈洛阳双目中的暗金光芒,已然重新变回乌光。
“继续追。”他淡淡说道:“明觉虽退,但也不要放过追查其行踪。”
麾下苏伟、张天恒等人,当即齐声应是。
陈洛阳随手接过钟鼓,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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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与鼓的体型都不大,摆放在陈洛阳面前。
两件宝物都已经破损,清净圆觉之意境不再。
但从中仍然流露出玄奥的禅意,无需鸣响,令人见了,心中也觉安宁。
陈洛阳观察揣摩其中意境道理,心中若有所悟。
他不修佛法。
但是掌握通晓如来魔掌后,从另一个方面,隐隐然同佛门武学相通。
双方彼此印证,略有所得。
想来,当初魔教灭了大金刚寺之后,得金刚斩业刀等绝学,弥补创造业断三界一招时,也是大概的过程。
暮鼓晨钟吗?
陈洛阳心下微微一笑。
他将心思收回来,重新考虑眼前的事。
挥挥手,钟鼓便飞起,落在一旁。
陈洛阳凝神思索。
苏远,小孩子自然要设法平安救回来,既为了苏伟、刘思、苏夜这一大家子,也为了自己修炼神武魔拳的计划。
但这次孩子走失,不得不让陈洛阳多想一些。
苏远情况特殊,身怀隐秘,便是魔教教内,在今日之前,也少有人知道他身上冥海咒印的存在。
可身为父亲的苏伟,以及亲手为孩子镇封压制咒印的教主,无疑该知道其中轻重。
现在局面确实混乱,苏伟身为魔教大管家,后勤司令,事务繁多沉重也不假,还有个不省心的弟弟分散他注意力,这些都对。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应该疏忽自己的儿子。
作为父亲不该疏忽。
作为魔教顶级大员,玄武殿首座,更不该疏忽。
这次是被清凉寺捡到,大和尚们一心惦记降妖伏魔,首先考虑的是把孩子带回寺去渡化,最激烈的结果是杀掉小苏远。
但要是换个心狠手辣之辈,或是当场发动,或是徐徐图之,想办法破去孩子身上大日天王诀至阳至热的封印,催动冥海咒印化生,然后往魔域某个地方一丢,那就可能是跟先前黔州黑死神珠引发死海黑潮一样的人间浩劫。
及时遏制住也就罢了,要是任由其不断发展壮大,结果会更糟。
毕竟这片“冥海”,是会移动的。
到时候,魔教顶尖高手,只能干掉他。
苏伟一家人,如何自处?
通过观察,陈洛阳相信苏伟看似有些不着调的背后,心思冷静阴沉,不愧魔狐之名,且对魔教忠心耿耿,或许到时候他自己就会有决断。
但陈洛阳同样看得出,苏伟极为钟爱这个独子。
小苏远有事,对其很难不产生影响。
那么反过来,不管于公于私,他都更应该用心看顾自己的儿子。
孩子这次走失,苏伟本人负有巨大责任。
可是以其缜密沉稳的行事风格,不该如此。
于是,整件事透着几分古怪……
陈洛阳眯缝着眼睛,靠在座椅中,似在假寐,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正思索间,下面人刚好来报。
“禀教主,苏首座求见。”
“传。”陈洛阳没有睁眼。
苏伟进了大殿,单膝跪地:“属下参见教主,教主万安。”
“什么事?”陈洛阳淡淡问道。
“禀教主,属下方才一一仔细盘问总坛赶来报信的兄弟,按他们所言,小远走失,透着古怪。”苏伟神色阴沉,语气冷静:“冥海咒印,确实让小远早慧,远比其他孩子成熟,身子骨也轻灵,但他毕竟还只是个三岁孩子,只凭自己,没可能摆脱属下布置的看护之人。”
青年脸上两个黑眼圈仿佛更深了,但此刻不显得滑稽,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阴郁,眸子里闪动冷光:“按教众反应,似有人暗中相助小远摆脱看护的人,离开总坛!”
陈洛阳依然微微阖着眼睛:“查到是谁了?”
苏伟轻轻摇头:“目前还不确定,但是……”
他稍微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知情者,就那么有限的几人,而且不是元老派的……”
换言之,是少壮派的教主亲信。
陈洛阳这时睁开眼,眸中乌光晃动,盯着苏伟。
苏伟答道:“不排除元老派那边也有人发现小远身上秘密,但目前没有实际依据证明这一点。”
陈洛阳淡淡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是,教主。”苏伟言道:“小远身上冥海咒印,源自拙荆,不过当年拙荆自冥海祭礼钟意外生还,应该无人知晓,事后我和拙荆还有二弟也都改名换姓,教外之人,今日之前,该不知道小远身上秘密才对。”
陈洛阳听得暗地里撇嘴。
说得这么省略。
看来原先的教主很清楚刘思、苏伟他们的过往。
问题是哥不知道啊。
被勾起的好奇心,好像小猫爪在心里不停挠啊挠……
好吧,这是次要的。
主要是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很可能耽误自己的判断。
陈洛阳心中腹诽的同时,面上若无其事:“本座只关心结果,尽快查清汇报。”
苏伟低首:“谨遵教主谕令。”
陈洛阳点点头:“找回孩子后,你们父子团聚,问一问他,或有线索,如你所言,孩子很聪明。”
苏伟答道:“全有赖教主神威。”
“去吧。”陈洛阳挥挥手,苏伟便告退。
不过,这时青龙三正好求见,进来后看着准备出去的苏伟,略微愣了一下。
陈洛阳见状,直接问道:“什么事?”
青龙三便知道教主的意思是让他不用避讳苏伟,而且有事当面直言。
苏伟见状,也就停下脚步。
“禀教主,前方有城镇,名为洗象城,在那里,我们发现了玄武第一宿,苏二爷。”青龙三当即汇报道。
陈洛阳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则觉有趣。
教内职司,严格算来,青龙第三宿同玄武第一宿是一个层级,顶多略低半筹。
双方职责完全不相关,玄武之首管不到青龙第三宿。
但青龙三对苏夜显然相当尊重。
如果说敬的是实力而非职位,仍然有些夸张,青龙三对着张天恒等武王也没这么客气。
或者应该说,更像是畏惧?
“之前的事先不提,命他也搜寻清凉寺僧人下落,先把孩子找回来。”陈洛阳淡淡吩咐道。
青龙三应诺。
苏伟这时悄悄问道:“那臭小子在洗象城搞什么鬼?”
青龙三答道:“苏二爷在看人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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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青龙三的回答,苏伟脸色黑成锅底。
阴沉干练的玄武殿首座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几乎要抓狂的人:“这个混账……”
苏伟用力抓自己的头发:“你们没去惊动他吧?”
青龙三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仿佛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下面兄弟们都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去打扰二爷。”
苏伟顶着一对黑眼圈,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拍拍青龙三的肩膀:“你们有心了,我去找他。”
说罢,一脸郁愤的出了大殿。
陈洛阳看得暗自皱眉。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这种情况下多说多错,静观其变就是。
反正洗象城正在他们追踪清凉寺众僧的路上,顺道过去即可,带上人就走,不耽误时间。
六龙皇辇飞天而行。
很快,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一座城池。
魔教总坛古神峰,地处象州和粤州交界处的群山间。
原本是南疆千万大山深处,人迹罕至,山高水远。
但自魔教立足扎根于此发迹后,这里便越开发越好,交通便利,开辟建立起几座雄城,于外围隐隐环绕总坛古神峰。
洗象城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因为最近的战事,为避免战火波及,城中魔教治下的平民百姓,大多被迁移。
洗象城较之平时,稀疏荒凉不少,只有少数居民和魔教中人,还留在这里。
魔教教主御驾亲临,知情者顿时沸腾。
虽然教主的意思只是途径路过不会停留,但洗象城中剩余的大多数人,都赶出来拜见。
苏伟沉着脸,来到城中一处庭院内。
就见院子里,一个老者正在作画,另一个少年则站在其身边认真观看。
少年披头散发,既不束起,也没带冠冕。
其外貌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年纪,此刻正满脸赤诚,带着憧憬狂热的表情,聚精会神看老者作画,双目中满是纯真景仰之情。
老者似乎很高兴有人欣赏自己的画作,不仅不赶人,反而乐呵呵。
两人一个画一个看,都全神贯注其中,无心理会外界的人或事。
然而让苏伟无语的是,作为一个颇喜欢收藏的人来说,那老者的画在他眼里,水平实在是不怎么样。
他走上前去,在那少年后背上用力一拍。
跟来此地,站在旁边的张天恒和青龙三,随着苏伟的动作,都心中一颤。
“也就这么有限的几个人,能如此叫这位爷了。”青龙三连连摇头。
素来桀骜的张天恒哼了一声:“算你们聪明,没招他,否则小心被他当场放血做颜料。”
“苏二爷这两年换了爱好,改画画了,其实好很多了。”青龙三咧咧嘴:“总比前几年爱好雕刻的时候强。”
张天恒翻了个白眼。
他无惧强大凶残的对手。
但他不想跟一个随时可能抽风,脑袋不正常的人做同伴。
旁边人腹诽的时候,苏伟一巴掌拍那少年背上。
少年仿佛才回过神来,转头看苏伟。
两人相貌,至少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这少年的精气神可比苏伟要足多了,神光焕发,唇红齿白,面容俊朗。
“大哥?”
少年眨巴眨巴眼。
他拉住苏伟,笑呵呵指着那作画的老者说道:“大哥,你来看,这简直就是画圣啊。”
老头这时也被惊动,讶然看着庭院中多了苏伟、张天恒等一群人。
以他的眼界,哪里认得出这层级的魔教大佬?
但苏伟站在面前,就让他仿佛面对高山一样。
老者连忙说道:“老朽一点自娱之作,难入方家法眼。”
苏伟恨不得把自己弟弟种到地里。
“我们走吧。”他最后平了平气,淡淡说道。
少年匆忙展开一轴画卷:“大哥,先稍等一下,我还没请先生点评指导一下我的画呢。”
画卷展开,一副泼墨山水。
笔法虽然稚嫩,但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那老者画画技法不行,但眼力也养的很刁了,看得微微点头。
但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鼻子翕动,闻了两下后,不禁面露疑惑之色:“哪里来的血腥味?”
老者看看画卷,再看看那少年,越来越不安。
少年充满期待:“怎么样?”
“不怎么样!”不等老者开口,苏伟冷冷答道,伸手按在那少年肩头:“教主在等我们,你想让他等吗?”
“师兄?”少年神色略微端正几分,但眼睛更亮:“师兄回来啦?”
他这时注意力才彻底从面前的老者及其画作上移开。
然后心有所感,回头朝一个方向望去。
正看见远方天空中的六龙皇辇。
少年笑起来,抓着自己那副画,身形就朝六龙皇辇飞去:“我给师兄看看去。”
苏伟苦恼的揉了揉眉心。
张天恒冲他摊手。
魔教一行人紧随那少年之后,全体返回六龙皇辇。
之前还满当当的庭院,瞬间恢复空旷,只剩下那老者一脸茫然。
“……教……教主?!”老者突然浑身一哆嗦,感觉膝盖有点发软。
那少年的身形,转眼间就到了六龙皇辇上。
“师兄,你可回来了。”他笑着走进大殿。
殿内陈洛阳静静的看着对方。
其实他心里略微有点懵。
这小子,就是那个玄武一?
苏伟的弟弟,苏夜?
他管我叫师兄的吗?
陈洛阳一边消化新得到的信息,一边神色自若,斥道:“毛躁。”
语气并不严厉。
甚至隐隐透着几分因为亲密而有的随意。
听苏夜对他的称呼,再看对方不经通传就径自来到他面前,一副习惯成自然的模样,陈洛阳略微有数。
被教主斥责,苏夜缩了下脖子。
他带着几分求表扬的意思,大着胆子展开画卷:“师兄,这是我最新的作品。”
陈洛阳闻见那血腥味,看看画,然后再看看苏夜。
这小子,用血作画?
…………兽血,还是人血?
“噤声,收心。”陈洛阳淡淡说道:“你侄儿走丢了。”
“…………小远?”苏夜眨眨眼,满脸茫然:“他也出来找地方写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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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满脸茫然。
跟在后面后来的苏伟这时刚好走进大殿,先紧忙向陈洛阳告罪一声,然后一把抓住自己弟弟的后脖颈:“臭小子,你给我仔细听教主说话。”
他把苏夜的脸扳着朝向自己:“小远从总坛跑出来后失踪了,现在落到了清凉寺的和尚手里,那些和尚要把他带回清凉山!”
苏夜眨巴眨巴眼睛:“他们抢走小远,不还我们?”
“最坏的结果,他们可能伤害小远。”苏伟神情阴沉。
苏夜又眨眨眼:“大哥你不是成天看着小远吗?都不许我带他出来玩。”
陈洛阳冷眼旁观,心中觉得有趣。
眼前这位苏家小爷,虽然很不靠谱的样子,但却像直觉一样,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呢。
他是真的脑袋有些脱线,还是装疯卖傻?
“教内,可能有看我们一家不顺眼的人,暗中作祟。”苏伟脸色更黑成锅底:“我出来找你,小远出来找我,给人家钻了空子。”
苏夜说道:“你出来找我,小远出来找你,那我现在去找小远好啦。”
“已经有线索了,我们现在就正在追小远的路上。”苏伟的手松开对方后脖子,没好气的说道:“洗象城正好顺路,所以把你捎上。”
他斜睨自己的弟弟:“说起来,清凉寺贼秃逃跑的路上,应该正好也经过洗象城,你没见到?”
苏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当时忙着看画圣作画,没留意。”
苏伟恨不得将对方一巴掌糊墙里。
“异地相处,你被人抓走,小远看见了,都比你机警!”黑眼圈青年万分郁闷的说道:“还有,那老头根本不是什么画圣,真要论画作价值,他都不一定比得上你瞎捣鼓那几下,只要你别用那么恶心的材料!”
披发少年笑呵呵:“大哥,有生命的笔墨,才能创作有生命的作品啊。”
苏伟就想破口大骂。
好歹记起教主还在旁边,他忍了又忍,将脏话咽回去,并向陈洛阳告罪:“教主,幼弟顽劣,属下教导无方,于教主面前失礼,万望教主恕罪,此间事了,属下立马押他回总坛白虎殿受罚。”
苏夜在一旁小声嘀咕:“我最新这幅画真有进步的……”
苏伟转头盯着他。
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苏夜偷偷瞄了一眼上方的陈洛阳,缩缩脖子不再出声。
陈洛阳看着这对兄弟,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至于苏夜的新作品,他跟苏伟一样兴趣欠奉。
对方拿什么来作画,他此刻唯有难得糊涂了。
魔教啊魔教……
陈洛阳心中感慨,但情绪起伏不大。
他如今亲手干掉的人都不少了。
对自己手下人的素质,也就越来越淡定,或者说越来越麻木。
不过,对苏夜的艺术创作,他不愿往深里继续想。
说不定将来能调整一下?
随着伤势慢慢恢复,身体原本所具有的实力慢慢回升,陈洛阳顾忌开始慢慢变少。
等到一身实力尽复,自己伸展手脚就方便了。
到时候哪怕有些出格举动,旁人便是怀疑,也不敢多起心思了吧?
陈洛阳心中正琢磨着,属下便有人来报。
已经成功找到清凉寺众僧。
“寿老和明镜长老接教主谕令后,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过来,最先找到对方的具体踪迹。”青龙三单膝跪地,向陈洛阳禀报道:“对方不欲接战,意图逃离,寿老和明镜长老正尝试绊住对方。”
他看了苏伟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前方回报,发现了孩子,目前似无大碍。”
苏伟听到消息,方才因为弟弟苏夜而气急败坏的抓狂模样便消失不见。
此刻他神情阴沉冷静,并不急躁,向陈洛阳一礼:“请教主示下。”
身旁的苏夜抬起头来,眼巴巴望着陈洛阳。
“不论大小,人都留下。”陈洛阳淡然道。
苏伟兄弟二人,一起应诺。
苏夜兴高采烈:“师兄,大哥,小远带回家,剩下的能不能留给我?”
“少废话,留心小远,干活儿!”苏伟推着他走出大殿。
六龙皇辇飞天而行。
远方,群山中,一条大江奔流赴海,蜿蜒纵横,穿过重重山岭之间。
大江江面上,此刻立着一名老僧,身披袈裟,宝相庄严。
在一侧江岸上,这是个赤发白眉的中年男子。
老僧双掌合十:“还请贺施主不要留难。”
“从前的名号不必提了。”赤发男子言道:“如今只有教主座下丹顶鹤,老寿。教主既然有命令传下,我就要奉命行事,明观大师你也是得道高僧,何苦为难一个孩子。”
清凉寺现任住持,“渡厄尊者”明观大师双掌合十:“这孩子不同寻常,恕老衲难以从命……”
话音未落,江面上,突然浮现一弯血红的月牙。
仿佛天空里真有一弯血月,倒影在水中。
血月凄厉霸道,弯弯划过江面,一刹那间,竟将整条大江都完全截断。
江水断流的同时,恐怖的血月也袭向明观大师。
面对近乎偷袭的一击,明观大师面色不改。
他周围江水,“轰”的冲天而起。
转眼间,江面上立起一尊身高近百米的大佛。
佛陀乃江水聚集凝结而成,通体内外,放出琉璃波光,映照山水。
江水因血月而断流,本只一瞬。
但此刻,江心整个空出来一块。
佛陀举手投足间蕴含莫大力量,笼罩四方。
血月落在佛陀身上,自行破碎,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江水所化大佛没有理会面前的老寿,而是向身后一抓。
远方,可见一众僧人正撤走。
下游的江面上,也倒映出一轮弯月。
惨白的月牙将较为平缓的下游江面也截断,攻向那些僧人。
但明观大师没漏过老寿这暗中的一招太阴破日爪。
江水凝聚而成的大佛遥遥一拳击出,白色的月牙也瞬间泯灭。
然后,大佛才好整以暇,回身面对老寿,双掌合十。
道道琉璃佛光向四周扩散,压迫岸边的老寿后退。
被截断的江水汹涌澎湃。
然而被大佛所阻,下游几乎断流,上游水势高涨却难以逾越佛光形成的无形堤坝。
连带着老寿也无法越过明观大师所化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