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3.今是昨非
“属下这就去青牛观，让他们传递消息给青牛观主。”苏伟当即起身。
陈洛阳点点头：“他需要带着烛龙胆回来。”
“是，陛下。”苏伟离去。
陈洛阳独自坐在大殿中，陷入思索。
如果真是道君要那口黑棺，理由会是什么呢？
冥尊暗中接触青牛观主，黄泉界对道门清微界似乎有所图谋，并非表面上那么安静，道君如今要借这口黑棺，是否与此有关呢？
还是说，她察觉了陈初华的事情，又或者因此怀疑他陈洛阳与魔尊？
自己因为苏伟同烛龙的事情，眼下是否等于是主动送上门去了？
陈洛阳心中浮现诸多疑窦。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背负双手，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大殿内踱步。
思索片刻后，陈洛阳收敛心思，重新取出那面铜盘和千魂珠，然后摄取其中精气。
与此同时，半海道人分身出现在大殿内，来到陈洛阳本尊对面，也伸出手，手指点在千魂珠上。
过了大约半个月时间，另一边传来讯息。
青牛观主，奉道君命令送烛龙胆来红尘界，希望魔尊开恩，允其入内。
苏伟同血暗天接引对方回来，然后先去往至尊所在的黑暗洞天。
“谢至尊开恩。”俞青牛在洞天内中央大殿前，向着封闭的大殿行礼。
殿内，传出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道君的诚意，老夫收下了，但于你而言，没有下次。”
青牛观主恭声道：“谨遵至尊谕令，青牛绝不敢忘。”
“去吧。”殿内声音随之安静。
青牛真人望着眼前大殿，心中感慨不已，上次来此仿佛还是昨日，如今回首却像是已经过了千年万年。
如今黑暗洞天里，不像上次一样还有别东来，但青牛观主丝毫不敢放肆。
他恭敬行礼后，退出黑暗洞天，第一站没有回自己的青牛观，而是前往面见陈洛阳。
再见到陈洛阳，迎着他那双仿佛宇宙苍穹般的眸子，青牛观主俞青牛再次有沧海桑田，今是昨非之感。
短短几年时间里，对方竟然已经成长到如此高度。
而且，关于此前红尘种种，他已经听青牛观中人汇报过。
所以俞青牛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似是跟当初老剑仙、血河老祖、别东来等人一样的第二十境修为，实战中的水平还要比预估中更高。
此人第十九境时参加落日山之战，就是唯二能直面叶天魔的存在。
如今他第二十境了，恐怕此前的叶天魔也已经不是对手。
坦白说，一直希望重回红尘界再执掌青牛观的俞青牛，在得知红尘界近况后，反而犹豫了。
眼下的红尘界，跟他当初被迫离开时，大不一样，几乎可以说，已经是两重天地。
眼下的红尘界，至尊之外，有了第二个主人。
因为至尊少过问人间事的缘故，魔皇某种程度上来说才是红尘界如今真正的主人。
他完成了叶天魔当年不曾完成的事。
俞青牛眼下回红尘，如果没有能与之对抗的实力，那就必须仰其鼻息过活。
与此前他在红尘界的感受，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的情况下，还要不要回去，成了一个很实在的问题。
在清微界，他是也要尊奉道君之命不假，但道君一直以来都是清微界的主宰，而眼下的红尘界里，则是彗星般崛起的陈洛阳，这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但最终他还是来了，带着使命来了。
“参见圣皇陛下。”俞青牛平静向陈洛阳行礼。
“免礼。”陈洛阳示意对方落座：“欢迎俞观主回归红尘界。”
“这都要感谢陛下，为贫道在至尊面前说情。”俞青牛谦虚道。
“我不过是起个头，关键还是家师与道君之间达成协定，是观主你自己努力弥补先前过失。”陈洛阳云淡风轻。
俞青牛这时便取出一只锦盒，递给一旁的苏伟：“要谢过至尊宽宏，法外开恩，这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苏伟不用打开看，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当他跟血暗天去接青牛观主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心底的诡异声音，极为频繁，也极为响亮，几乎让他疯狂。
此刻托着这只锦盒，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魂仿佛在不断震荡。
苏伟强行压制心中躁动，捧着锦盒，呈给陈洛阳。
陈洛阳将之接过，然后打开。
只见锦盒里一枚大约有人手掌大小，宝玉模样的东西。
这“玉石”里仿佛有光芒不停闪动，满室生辉。
光辉亮起来时，大殿内如同直接暴露在日照下，一片光明。
光辉黯淡下去时，则仿佛将殿内原本的光明也一起吸走，令大殿步入黑夜。
“睁眼白昼，闭目黑夜，果然是烛龙之相。”陈洛阳微微颔首。
锦盒带有封印，盒子打开，封印解除，内藏烛龙胆的气息顿时外放。
封印在时，苏伟尚且反应强烈，此刻封印解除，更是在瞬间仿佛就要疯狂。
但陈洛阳开启锦盒的同时，身上有薄薄黑雾弥漫开来，将锦盒与当中的烛龙胆一起笼罩。
被他的黑雾阻隔，苏伟顿时安定下来。
俞青牛看着这一幕，暗自点头，这陈洛阳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他自问不其对手。
锦盒上没发现陷阱，打开锦盒后陈洛阳再观察烛龙胆，也没发现有机关陷阱，于是将宝玉模样的烛龙胆从中取出。
他慢慢揣摩当中的奥妙，能很清晰感觉到此宝于苏伟之间若隐若现的联系。
只是，这东西不能直接给苏伟炼化，否则他神智瞬间就会被吞噬，化为昔日古神烛龙复生的凭体。
这自然不是陈洛阳想要看见的结果。
苏伟，陈某人熟悉。
古神烛龙，那他么是谁？
陈洛阳揣摩烛龙胆片刻，脑海中浮现诸多念头和设想，渐渐将思路理顺后，把烛龙胆重新封入锦盒内。
锦盒被薄薄黑雾笼罩，然后递还给苏伟继续保管。
有黑雾笼罩，苏伟此刻捧着锦盒也好受许多。
他没有自己取用烛龙胆的想法，一切交给自家大佬决断。
陈洛阳则看向青牛观主俞青牛：“辛苦俞观主了。”
“陛下客气了。”俞青牛答道。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我这里，也有一样东西要借往清微界，俞观主再辛苦一趟如何？”
俞青牛吸一口气：“自无不可，请陛下示下。”
陈洛阳挥挥手，大殿内黑雾涌动，一口纯黑的棺材自黑雾中出现。
“娑婆界那边，还需清微界的道友，居中周转。”陈洛阳看着俞青牛。
俞青牛应声道：“贫道当竭尽全力，道君曾有吩咐，予陛下方便，成全苏先生，如无意外，很快便会有消息，这口黑棺，贫道也会一并将之送回。”
陈洛阳颔首：“那最好不过。”
“既如此，请先容贫道告退。”俞青牛抬手，一道道紫气放出，将黑棺收了。
陈洛阳高居座上看着他，手指敲击座椅扶手的动作顿住：“俞观主，对幽冥十二剑怎么看？”
俞青牛略微沉默一下后，伸出手。
他食中二指并立如剑，凌空虚划一下。
半空里，出现黑色的剑痕，仿佛这红尘世界就是画布，被人浓墨涂抹一笔。
陈洛阳见状，微微点头：“观主好剑术。”
“不敢，让陛下见笑。”青牛观主叹息。
陈洛阳让血暗天分身进来，然后说道：“俞观主一式幽剑，与你的剑法同源不同意，你们或可交流一番。”
血暗天微笑看向青牛观主：“要请观主多指教。”
“不敢当，只是班门弄斧。”青牛观主客气几句，然后带了黑棺告辞离开。
他顾不上返回自家青牛观山门，马不停蹄，立马离开红尘界。
陈洛阳让苏伟与血暗天分身都向下去，他静坐殿中，感知黑棺去向，确定俞青牛路上没有跟冥尊或者黄泉中人接触，而是径自返回清微界。
陈洛阳收回自己的思绪，坐在大殿中，似是自言自语：“她冲什么而来？”
座位旁边涌现黑雾，一个女子的身形在其中若隐若现：“现下还无法断言，但我觉得，可能是冲我来，而非黄泉界那个家伙。”
陈洛阳语气听不出情绪：“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怀疑清微界那一位，也是你。”
黑雾中的女子笑道：“我没那个本事，否则我们直接在清微界碰面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谁知是否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呢？”陈洛阳哂然。
“这一次，你多小心，佛门和道门也不是一定不会合作。”对方言道。
陈洛阳颔首：“我明白。”
黑雾与其中女子，一起消失。
陈洛阳则重新闭目养神。
俞青牛这次来回，倒确实很快，不仅快去快回，更直接将黑棺一并带回来，果然如他所言，清微界要这黑棺只是临时借用一下，并无心占据，立马送回来。
不过这次回来，不止俞青牛一人，还有个道士与他同行。
二人面见陈洛阳，呈上黑棺，陈洛阳将黑棺收起，一边暗中详细检查东西有无变化，一边看向那两个道士。
俞青牛行礼：“禀圣皇，娑婆界那边，已有音讯。”
704.当面谈
“怎么说？”陈洛阳看着下方两个道人，平静问道。
“同娑婆界交涉的人，正是妙生道兄。”俞青牛看向旁边和他一同到来的另一个道士，为陈洛阳介绍。
这个妙生道人外貌看起来青年模样，同叶蚕眠相似，但但目光沧桑悠远，气息内敛圆融，几近于道。
对方刚进门的时候，陈洛阳便已经留心到，此道人在清微界想必是最顶尖的人物之一，同时也深得道君信任。
道君不出面的情况下，由他跟娑婆界打交道，一定程度上或可代表清微界的意志。
“娑婆界，希望同陈道友就烛龙遗蜕之事面谈。”妙生道人声音温润：“听其言，观其行，相较于烛龙遗蜕本身，他们更关注陈道友手上一些东西。”
陈洛阳静静看着对方。
妙生道人继续说道：“就贫道看来，应当是指红尘界中的魔佛遗宝同魔佛传人。”
陈洛阳微微颔首：“意料中事，不过红尘界在家师治下，海纳百川，包罗万象，只要守红尘规矩的人，皆可在红尘安居。
魔佛传人如是，佛道两家亦如是。”
妙生道人同青牛道人都点点头。
陈洛阳则继续说道：“烛龙转世，神魂渐渐觉醒，魂魄合一，乃是他的缘法成人之美，娑婆界又何必多加留难？
讨价还价，实在有失佛门慈悲，我并无意要娑婆白白付出，自会有所回报，但娑婆这般主动讨利是，难免失了身份。
相信这并非天佛之意，而是下面的僧人灵台染尘需要拂拭了，二位以为呢？”
俞青牛颔首：“陛下所言甚是。”
妙生道人亦微微一笑：“贫道与清微界其他同道，亦都是相同看法，陈道友如果同娑婆界交涉，我等愿一道前往，只是恐对天佛不敬，诚如陈道友所言，贫道也相信，此事应当不是天佛的意思。”
陈洛阳眉头轻轻一挑：“道友看来对此已有计较？”
“不敢。”妙生道人言道：“正如陈道友所言，古神烛龙魂魄合一苏生，此乃天地妙缘，能成全，是美事，贫道自然希望能达成。”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道友不妨直言。”
“贫道愿再赴娑婆界一行，联络娑婆界佛门中人，来虚空，大家当面一会，陈道友可与他们详谈。”妙生道人温和的笑笑：“我清微同道，愿声援陈道友。”
陈洛阳手指敲击座椅扶手动作不停：“好，那么有劳阁下居中奔走了，希望能尽快带回好消息。”
妙生道人起身：“贫道定当尽力而为。”
一旁的青牛观主俞青牛则说道：“事情麻烦妙生道兄，贫道在红尘一并等候消息，届时如果成行，贫道也随陛下一同前往虚空，回见娑婆界中人。”
“有心了。”陈洛阳颔首：“眼下时间，回青牛观看看吧，上次你过门不入，如今正好得闲。”
俞青牛道谢：“谢陛下。”
两个道人一同告辞离去，陈洛阳独自坐在殿中，沉思不语。
当前检查下来的结果，被还回来的黑棺，似乎并无问题，没有做手脚的模样。
但道君毕竟是一界之主，说不定有他当前难以理解和觉察的手段，让人不敢放松警惕。
关键是，对方借黑棺一观，然后便原样还回，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黑棺眼下，极为虚弱，近乎损毁。
先前落日山一战，面对叶天魔分担过来的神劫，陈洛阳靠黑棺与金梧桐树两大至宝挡灾，才勉强避过死劫，不至于当场就像叶天魔、卧龙沙、普慧方丈他们一样灰飞烟灭。
但黑棺同金梧桐树也因此遭到重创，始终难以恢复元气。
道君借走黑棺，然后还回，黑棺不见变化，没有更糟但也没好转，这样看来对方应该不是借此宝发挥某种作用。
她只是想借黑棺，来窥探某些秘密吗？
是否真如陈初华猜测，是冲着他们来，而非黄泉界的冥尊？
谨慎起见，陈洛阳此刻没有联络陈初华来查看这具黑棺。
他思索片刻后，唤来分身半海道人。
半海道人神情肃穆，伸出手掌，按在黑棺棺盖上。
棺盖推开，没有反应。
半海道人躺入其中，然后棺盖闭合。
陈洛阳本尊在外静静看着，并揣摩黑棺，不放过一丝一毫变动。
良久之后，他目光忽的一闪，面现惊愕之色。
怔怔望着黑棺半晌，陈洛阳神色恢复平静，陷入沉吟。
他手指在棺盖上轻轻敲击，绕着黑棺行走，最后站定不动。
棺盖重新打开，半海道人从中现身，然后陈洛阳甩手将黑棺交给半海道人分身。
邋遢道人收了黑棺，离开大殿。
剩下陈洛阳本尊，唤来苏伟。
“准备好了吗？”陈洛阳问道。
苏伟呈上烛龙胆：“谨遵陛下吩咐，属下已做好准备，请陛下动手。”
陈洛阳便即伸手一指，点在宝玉模样的烛龙胆上。
然后烛龙胆印在苏伟胸前，并没入其体内。
苏伟面现痛苦之色，但咬紧牙关没有吭声。
他身上，开始自浑身穴窍毛孔中放出光芒，并渐渐化作朦胧光影，笼罩全身。
那光影似人似龙，通体发红，双目开阖间，仿佛昼夜更替，日月变换，呼吸间犹如冬来夏往，流转不休。
陈洛阳面无表情，静静看着这一切。
直到苏伟本人双瞳中也放出晦明难测的光华，一阵一阵的闪烁，陈洛阳方才动了。
他一指点在苏伟眉心处，苏伟全身上下顿时一震，其双目闪烁的光华散去，恢复原状。
但在古神光影笼罩下，他仍然痛苦不堪，单膝跪倒在地。
陈洛阳这时则又收回手，不再干涉。
唯有当苏伟本人双瞳中出现变化，显露古神烛龙之相时，陈洛阳才会重新出手。
双方，像是陷入拉锯和僵持中。
如此反复多次，到苏伟筋疲力尽时，笼罩的烛龙光影，猛然变得强盛，光芒大放。
这光辉像是发起总攻一样，向苏伟体内涌入。
苏伟双瞳再次呈现晦明变化之相，并且在陈洛阳一指点在他眉心时，这诡异的光芒也坚持不退。
陈洛阳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点在对方眉心的指尖上，传来强大的反震之力，欲要将他指尖挫退。
但就在这时，他另一只手，击在苏伟胸前。
苏伟身体顿时再次剧震。
烛龙光影收入体内，而其双目内晦明交替变化的光芒却猛地溃散。
苏伟顿时失去意识，软倒在地。
这时一个影子般的身形忽的浮现，从一旁抱住苏伟，正是早已得陈洛阳吩咐，守在旁边的刘思。
抱着自己夫君，刘思望向陈洛阳。
陈洛阳收回手掌，徐徐吐出一口气：“还不能掉以轻心，需要继续观察。”
虽然他话是这么说，但刘思明显松口气。
“谢陛下隆恩。”她抱着苏伟退下照看。
陈洛阳则看着自己手掌，沉思不语。
到了次日，妙生道人便再次返回。
“娑婆界的佛门道友，仍看重陈道友手头的魔佛遗宝，尤其是阿涅槃钟。”妙生道人言道：“不过，他们同意在虚空中与陈道友面谈此事，进一步商议。”
陈洛阳颔首：“既如此，我们就动身好了。”
他不带红尘中人同行，只身与妙生道人、青牛道人一起离开红尘界，前往虚空。
到了界外虚空，另有两个道人在等待。
一个是见过的李知非。
另一人，则是个身着乌黑道袍的中年道士。
俞青牛为双方介绍，陈洛阳得知黑袍道人名为杜德机，观其修为，挡在第二十境、通天彻地的层次。
眼前四人，除了脚踩清微、黄泉两边的俞青牛外，恐怕都是清微界中道君信重之辈。
“诸位道友，请。”妙生道人前方引路，陈洛阳等人紧随其后。
一行人穿梭虚空，片刻之后，眼前出现一片金光。
光芒里，传出佛唱梵音声，恢弘浩大，仿佛响彻诸天。
当中天花乱坠，佛陀说法，莲花遍地，宝树林立，恍若极乐净土。
红尘界里昔日佛门圣地小西天的景象，比之也有不如。
陈洛阳了解，那是不是一个通天彻地境界的佛门高僧，张开自身佛力，衍化而成的佛国净土，如同在群星间凭空造出一方极乐世界。
观其气象，甚至可能有第二十一境，至人境界的高手到场。
武尊之巅，人间极致。
红尘界此前多年，也不过叶天魔、许若彤两个，余者虽然有些人已有希望，但在最终跨过那道坎前，始终差了一筹。
这般存在，在其他几界同样难得。
而今天娑婆、清微两界都有这等最顶尖高手到场，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陈洛阳神情波澜不惊，与清微界众人一起进入那佛国净土。
净土中，佛门高手数量也不多，但个个流露出浩大气息，皆在此前红尘普慧方丈之上。
尤其当中一个形容枯瘦，面如琉璃的老僧，尤其引陈洛阳注意。
看见这老僧，他第一感觉，就是先前落日山之战时，面对巅峰状态的叶天魔。
“陈施主。”老僧双掌合十：“久仰。”
705.赌斗
“道友客气了。”陈洛阳神色淡然，视线扫过面前众僧人。
不知是否约好了。
清微界那边来了俞青牛、妙生道人、李知非、杜德机四个。
对面娑婆界也来了四个僧人。
“这位是娑婆界宁远寺的玄通方丈。”妙生道人首先为陈洛阳介绍那面若琉璃的枯瘦老僧，然后再介绍其他三人。
当中一个，妙生道人特意介绍道：“烛龙遗蜕，眼下就在这位苦树方丈的楞伽寺里。”
那宝相庄严的中年僧人冲陈洛阳双掌合十：“陈施主。”
陈洛阳神色如常，点点头：“我为烛龙遗蜕而来，相信各位道友已经知晓。”
面前玄通、苦树四僧都不急不躁，神态安然的点头。
陈洛阳背负双手，站在佛国之中，开门见山：“红尘烛龙魂，清微烛龙胆，娑婆烛龙遗蜕，三者合一，妙谛无穷。
我无意令古神烛龙当真复生，因而不至于三者全占，烛龙魂魄合一之后，只令我麾下人受益，余者半分不贪。”
一旁妙生道人代表清微界，微笑说道：“烛龙胆已经是陈居士之物，烛龙魂魄合一，与我等无关，今日来此，只是做个见证。”
陈洛阳颔首，看着娑婆界四位高僧：“大家合则两利，共同分享烛龙魂魄合一之所得，我不会独占，四位道友意下如何？”
他开出价码，对面的玄通方丈双掌合十：“此事，我辈来之前，也都商议过。
烛龙魂魄合一，确实乃天降奇缘，理应成全，陈施主能止自身贪念，善莫大焉。
不过，我辈亦不贪烛龙之力，愿意全部赠予施主……”
玄通方丈说话时，作为烛龙遗蜕真正拥有者的楞伽寺苦树方丈神色安然，波澜不惊，显然早已经达成共识，只是不知娑婆界内部天佛会否有补偿奖励。
“但烛龙魂魄合一之外，我等亦有一个请求，想请陈施主成全。”玄通方丈继续说道：“听闻苦海魔幢之外，又有大轮回盘在红尘现世，而陈施主本人，更自山海界得到阿涅槃钟？”
陈洛阳语气淡然：“不错。”
玄通方丈双掌合十：“魔佛余孽，流毒无穷，红尘至尊有容乃大，留魔佛余孽在红尘休养生息，我等不敢对红尘中事置喙，但希望能粉碎苦海魔幢、大轮回盘、阿涅槃钟三件魔佛遗物，以免这三件魔宝继续祸害苍生，望陈施主成全。”
陈洛阳平静说道：“这三件宝物，眼下都在我手中，有我执掌，自不会危及苍生，几位放心好了。”
玄通方丈闻言，轻轻摇头：“陈施主乃红尘至尊嫡传，师门传承渊源，何必再涉猎魔佛遗毒？”
陈洛阳语气不咸不淡：“你这是怀疑我了？”
玄通方丈微笑：“陈施主的雄心大志，老衲虽远在娑婆，亦有耳闻。”
清微界一边，俞青牛这时开口：“玄通方丈这话未免过了，恕贫道无法认同。”
玄通身后苦树等三人都看了俞青牛一眼。
废话，你屁事没有，你道门青牛观在红尘界里也还好好的。
佛门小西天上到方丈普慧下到普通弟子直接被灭了满门，能一样？
好歹一个第二十境通天彻地的道门真传，当着佛门中人的面如此舔一个跟你同境界的年轻人，你羞是不羞？
名中带牛，脸皮真跟牛皮一样吗？
玄通方丈枯瘦的面颊上神色安详，只是静静望着陈洛阳：“魔佛遗物，换烛龙合一，如果陈施主实在觉得为难，那我们就此作罢便是。”
陈洛阳上下打量眼前佛国净土：“看样子，烛龙遗蜕你们没有带出娑婆界到这里？”
玄通方丈颔首：“是。”
“不知你们四位关系如何？”陈洛阳背着手，活动一下自己的脖颈：“一起联袂前来，同声同气，应该不错？”
面前娑婆界四人闻言，都微微蹙眉。
清微界的妙生道人在一旁微笑道：“这四位道友，在娑婆界素来交好，同气连枝。”
陈洛阳点点头，与玄通方丈对视：“那劳烦三位道友在此陪我等候，剩下一位回去取烛龙遗蜕吧，相信你不会甩下他们不顾。”
说话同时，滚滚黑雾从他身上散开。
恐怖的“黑日”影响下，周围佛光璀璨的净土顿时不稳，大量佛光被黑暗吞噬，宁静祥和不再。
苦树方丈等其他三人都神情严肃。
唯有玄通方丈仍泰然自若。
他双掌合十，仿佛暮鼓晨钟奏响，席卷四方，让佛国净土安静下来，同陈洛阳的“黑日”针锋相对。
“陈施主果然霸道。”玄通方丈摇头：“不过，老衲四人既然一起来，当然也可以一起走。”
“道友别急着走。”妙生道人轻笑一声，身上有淡淡清气散开。
俞青牛身上飘荡出紫气。
李知非身上飘荡出白气。
杜德机身上则飘荡出黑黄紫三色交织的无数光点，仿若光雾。
四大道门强者与陈洛阳连成一气，顿时让佛国净土彻底崩溃，再难支撑。
“红尘与清微联手，自然是强，但老衲等人，不可能因此让步。”玄通方丈四人严阵以待。
妙生道人笑道：“玄通道友既然对自己的实力这么自信，大家不妨打个赌如何？”
玄通方丈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怎么说？”
妙生道人站在他和陈洛阳之间：“道友乃娑婆界天佛之下，三大神僧之一，一身艺业登顶人间，不若同陈居士单人较技一决高下，如此，免伤三界和气，道友以为然否？”
玄通方丈陷入沉默，没有立即回答。
妙生道人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目视玄通方丈：“我没意见。”
“那么，赌注便是三件魔佛遗宝与烛龙遗蜕。”妙生道人点头：“玄通道友的意思呢？道君在上，你二人这一战，只要其他人不介入，我清微界亦绝不干预，若玄通道友你胜出，我们亦立刻离开。”
楞伽寺苦树方丈这时说道：“贫僧无异议，全凭玄通师叔做主。”
玄通方丈徐徐点头，冲苦树方丈说道：“既如此，有劳苦树返回娑婆界一趟，取烛龙遗蜕来此。”
苦树方丈双掌合十：“是。”
说罢转身离开。
陈洛阳和清微界众人都不阻止。
玄通方丈则再次看向陈洛阳。
陈洛阳抬起手凌空招了招。
他身后黑雾里，三个影子若隐若现，分别是一杆宝幢，一架轮盘，以及一口布满裂痕的古钟。
从中传出的险恶气息，对面三位佛门正宗强者再敏感不过，立马就分辨出，正是魔佛三大遗宝，苦海魔幢、大轮回盘和阿涅槃钟。
玄通方丈三人，齐齐双掌合十，口喧佛号，神情更严肃了几分。
“二位，只比个人艺业，还是连诸般随身宝物都算上？”俞青牛这时在旁问道。
玄通方丈言道：“老衲境界本就更高一重，不敢厚颜再借宝物之力，便只以一对肉掌领教陈施主高明，陈施主可随意。”
“那就拳头对拳头。”陈洛阳语气漫不经心。
过了片刻之后，刚刚离去的楞伽寺方丈苦树大师，重新返回这片虚空中。
他来到陈洛阳面前，微微点头，然后一扬右手袍袖。
宽大的僧袍袖口里，容纳乾坤，这时尽数展开，现出一条庞大的龙骨。
龙骨赤红，头骨眼窝处有晦明变化的光辉隐约闪动，从中传出撼动时空的力量气息，确实是烛龙所留无疑。
“贫僧昔日，也只偶然寻得其遗骨，并非完整遗蜕。”苦树方丈双掌合十。
陈洛阳打量遗骨一眼后便收回目光，点点头：“无妨。”
他看向玄通方丈：“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陈施主，请。”玄通方丈颔首。
陈洛阳身体周围黑雾中，浮现出一轮又一轮“黑日”。
他徐徐迈步，走向玄通方丈。
每前进一步，他身体周围的众多“黑日”便膨胀一分，压力排山倒海般向玄通方丈涌去。
玄通方丈静立原地不动，只有佛光流转间，显化一尊金身佛陀相，如亘古长存一般，悬于宇宙中央。
任凭陈洛阳的“黑日”声势越来越壮大，枯瘦老僧仍岿然不动。
陈洛阳暗自点头，道门四人的神情也凝重起来。
对方确实有点门道。
以玄通方丈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出，陈洛阳步步蓄势，越来越强，直到最终势不可挡。
换了旁人，自当抢先出手，半道而击，不给陈洛阳继续蓄势壮大的时间。
但玄通方丈就是老神在在，不动如山，似乎全然不顾陈洛阳“黑日”不断壮大，最后可能达到完全无法抵挡的程度。
老和尚就只是在原地静静等候。
陈洛阳也不客气，走到玄通方丈身前停步，与之面对面站立。
他身体周围“黑日”越来越大，膨胀之下自动靠近玄通方丈，最后悍然撞击对方的佛陀金身。
刚一接触，陈洛阳便微微挑眉。
他的“黑日”吞天噬地，可以强心吞并炼化对方的攻击或防御。
但玄通方丈的佛陀金身却无比凝练，“黑日”竟然也生出几分老虎咬天无从下嘴的感觉。
陈洛阳见状，笑笑不语。
“黑日”不再吞噬，而是力量猛然一起爆发，以最强硬的姿态轰击对方金身！
706.魔与佛
一轮又一轮凶悍的“黑日”，悍然撞击面前的金身佛陀，从各个方向一起挤压。
但金身佛陀仍旧岿然不动，立于原地，直面冲击。
“黑日”强大的爆发力，连环冲击之下，竟然也无法将玄通方丈的金身打破。
那佛陀金身，仿佛亘古长存，万法不侵，永恒不灭不坏。
跟娑婆界打交道相对较多的清微界四位道门巨头见状，倒不那么意外，对此有所预料。
直接同玄通方丈交手的陈洛阳则暗自点头。
对方跟叶天魔倒是两个风格。
没有叶天魔那么凌厉霸道，但更沉稳厚重。
不过相较于眼前的玄通方丈本人，陈洛阳更关心方才妙生道人提到的一句话。
天佛座下，娑婆界三大神僧之一……
亦即是说，加上眼前的玄通方丈在内，娑婆界极可能有三个第二十一境，至人境界的佛门高手。
这倒也不算令人意外。
红尘界魔尊无为而治，野蛮生长，大家自由自在惯了，于心胸间开阔，自是利于武者修行。
但所有人各自力争上游，没有更高层主持调停，正魔对立，彼此杀伐内耗折损自然也更重。
虽说这样竞争出来的人必定出众，却也有很多人未到自身巅峰之时就半道崩了，最终结果如何，波动很大。
更何况，娑婆界有天佛主持，玄通等人平日里说不定也会得到天佛亲自指点，甚至于培养，结果如何，对比红尘界的陈洛阳和许若彤就知道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清微界恐怕也跟娑婆界差不多。
山海界的妖尊掌控力太强，羲和界神族压榨下方太狠，情况倒是不一定。
陈洛阳心中一边转着其他念头，一边以自己的“黑日”连环敲击对面的佛陀金身。
见玄通方丈佛陀金身傲然不动，他挑了挑眉梢，收敛跑偏的心思。
一轮黑日在佛陀面前升起，当中似有黑环转动，仔细看去，竟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黑日”，里一层外一层，层层容纳相套，叠加在一起。
黑日无天崩神劫！
这一轮“黑日”出现，此前一直稳如泰山的玄通方丈同时眉头一皱，双目中放出奇光。
“黑日”撞击在佛陀金身上，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连环爆发，声威动荡四方宇宙虚空。
观战的佛道两家高手，神情都变得前所未有凝重。
清微界一边，杜德机杜真人轻声道：“现在贫道明白，为何他可以独霸红尘界了。”
旁边俞青牛、李知非都徐徐点头。
妙生道人视线则一瞬不转，注视“黑日”同金佛碰撞的地方。
一轮，两轮……七轮，八轮，连环碰撞之下，金佛依旧屹立不动。
但当第九轮“黑日”爆发之后，仿佛坚不可摧到永久的佛陀金身，终于有了细微摇晃，为之动摇。
然而第九轮仍不是结束。
第十轮接踵而至，以更猛烈的姿态，轰击玄通方丈的金身。
有了一丝动摇，便不再完美无瑕，难以抵挡后续连环而至的狂暴巨力。
巨大的佛陀，仿佛在半空里被沉重力量击落，摇晃中跌退。
金身表面，赫然出现一丝裂痕。
敌退我进，陈洛阳足踏虚空，脚下迈步，紧追玄通方丈不放。
不过，这一步刚一迈出，陈洛阳就感觉呼吸不畅，巨大压力排山倒海扑面而来。
玄通方丈先前一直凝而不动的静立态势被打破后，并未就此溃败。
枯瘦老僧终于变招，一步刚刚退出，立马重新向前，丝毫不让，直面陈洛阳，合十的双掌打开，向陈洛阳击出。
从安静无争到分毫必争，他不退反进，与陈洛阳抢攻，打陈洛阳一式“黑日”之后刚刚要起步追击的空当。
其眼光之老辣，身手之强悍，如果放在红尘界，必不叫叶天魔纵横无忌。
落日山之战，陈洛阳面对叶天魔，还有许若彤、老剑仙、别东来等人分担压力，有羲皇古阵、黑棺助阵，眼下则只能单凭自身，赤手空拳迎战这老僧。
不过他如今修为实力，同落日山之战时也不可同日而语。
面对玄通方丈双掌，陈洛阳目光幽幽，同样不予退让，抬掌还击。
他掌中仿佛蕴含无穷烦恼，化作无边苦海，生出无穷业障，缠绕玄通方丈，要将这尊金身佛陀拖入苦海之中。
“……苦海无边！”一旁观战的苦树方丈等三位娑婆界佛门高手见状，全都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掌合十诵经，镇压消弭心中生出的嗔念。
目睹如此正宗的如来魔掌，一众佛门正宗传人当真是仅仅看见就心里无名火起，直冲脑门。
玄通方丈枯瘦的面颊上枯井无波，击向陈洛阳的双掌，齐齐捏一法印，放大光明，显金刚之相。
金刚者，自体坚固，业用锐利。
如来内证之智德，其用锐利，能摧破惑障以证实相之理，其体坚固，不为一切烦恼所破，犹如金刚宝石之坚固，不为外物所坏，故具有智、果、始觉、自证等诸义。
玄通方丈身化金刚，斩断诸般烦恼，撕破苦海，直抵陈洛阳面前。
陈洛阳面色波澜不惊，想起昔日在神州浩土时有武学名为金刚斩业刀，神州古神教还由此结合如来魔掌四式残篇逆推业断三界。
当中武学意境与眼前玄通方丈出手一脉相承，却远不及玄通方丈这般精妙高深。
彼时业断三界，今日则是金刚破苦海。
陈洛阳手下不停，苦海化作六道轮回，颠倒寰宇众生，再阻玄通方丈出手。
已然是如来魔掌第八式，永堕轮回，看得观战的苦树方丈等人又是眼皮子直跳。
玄通方丈迎着轮回苦果半步不退，一掌劈入其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但宇宙间出现奇景，一株菩提树竟凭空出现，栽入轮回之中，而轮回自消。
苦树方丈三人同时双掌合十：“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阿耨多罗，无上。
三藐，上而正。
三菩提，普遍智慧与觉悟。
合在一起，意为为无上正等正觉，即最高的智慧觉悟，一切真理之无上智慧，平等，圆满。
众生圆觉，大彻大悟，明心见性，证得最后的光明自性，达到涅槃，超脱轮回之苦。
但就在菩提树定住六道轮回之际，一只手掌突然伸出，按在菩提树树干上。
下一刻，菩提树粉碎！
席卷苦海，搅动轮回的恐怖力量降临，斩断菩提，碎灭金刚！
如来魔掌第九式。
粉碎彼岸！
如为佛国净土带来末日，演化末法时代降临，摧毁一切智慧与觉悟，大破灭，大恐怖，令诸佛沉沦。
陈洛阳此掌一出，与他同境界的苦树方丈三位第二十境的佛门大能，只是旁观，竟都齐齐生出灵台动摇之感，仿佛无数业障毒草爬上灵台缠绕。
玄通方丈此前始终平静如湖的双目在这一刻猛然瞪圆，如同金刚怒目，明王发火。
“我佛慈悲！”
他口喧佛号的同时，双掌齐出，圆满大佛降临，镇压末法！
“唯我独尊？”
俞青牛、妙生道人等道门四巨头异口同声。
他们面面相觑，都徐徐颔首。
这是天佛的绝学。
传承自佛门之祖，如今娑婆界的至高绝学。
玄通方丈此掌一出，方才因双方交战而消弭的佛国净土顿时重新出现。
满天神佛包围环绕陈洛阳和这枯瘦老僧，天花乱坠间，地涌金莲，宏大佛唱梵音不绝于耳。
陈洛阳以粉碎彼岸之掌势与之正面相抗，双方碰撞不断。
其他观战者都紧张注视那方佛国净土，看着其中菩提莲花枯萎凋谢，但又马上迎来新生。
眼见虚空佛国渐渐稳固并不断扩大，俞青牛、妙生道人、苦树方丈等人都心中有数。
粉碎彼岸确实恐怖，但玄通方丈也有唯我独尊。
这种情况下，使用者本身的修为境界差距就体现出来。
玄通方丈登临武尊之巅，至人之境多年，根底终究比第二十境的陈洛阳更厚实。
眼下佛门正宗同魔佛传承的较量，正宗越来越占上风，渐渐道长魔消。
苦树方丈等三位佛门高手都松口气，齐齐合十：“我佛慈悲。”
清微界一边，俞青牛则轻声道：“还没到决胜的时刻。”
妙生道人点头，但目光中含有探究之色：“确实如此没错，不过陈居士在第九式如来魔掌有如此高深造诣，已经令人惊叹，山海界那边传回的消息，他得到阿涅槃钟应该还没多久才对吧？大轮回盘也是……”
苦海一脉法空等人此前得到大轮回盘，参悟魔掌第八式永堕轮回，始终未尽全功。
虽说陈洛阳眼下修为境界比法空方丈更高，但他参悟永堕轮回和粉碎彼岸，现在就能有这般造诣，着实快得惊人，令佛道两家暗暗留心。
陈洛阳则神情安然，处变不惊。
三式如来魔掌连出，他终于也探出玄通方丈的底，探出娑婆界的至高传承。
以魔掌对佛学，极与极的对碰，才能真正一探究竟。
而面对抢占上风步步紧逼的玄通方丈，陈洛阳不慌不忙。
反倒是玄通方丈目光一凛，突兀变招闪避。
707.触及人神边际
枯瘦老僧身形刚刚挪移闪避，虚空里仿佛就有某种无影无形的存在划过。
对方来无影去无踪，无形无质，就连远方观战的一众巨头强者，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还是这无形的存在与玄通方丈体表护身佛光发生接触，令佛光扭曲破裂，大家才意识到，看似被压在下风的陈洛阳，早已展开凌厉反击。
多亏直接与之交手的玄通方丈始终警觉，才能旁观者迷，当局者清，及时发现他步入陈洛阳精心准备的陷阱。
玄通方丈果断闪避，借移动之势周转那狠辣凌厉至极的无形攻击，虽然护体佛光被破开，但总算避过陈洛阳这一式隐秘的“影月”。
不假思索间，玄通方丈闪避的同时，变招挥掌，继续向陈洛阳一掌击出。
无需想，便知道陈洛阳会趁机扳回方才的下风，重新抢占主动。
果不其然，一轮冉冉升起的“黑日”中，黑暗佛陀端坐，与玄通方丈所化之金身佛陀对拼一掌。
双方身形都是一晃，但陈洛阳无形的“影月”再次从难以估测的角度连环斩向玄通方丈。
玄通方丈招架趋避“影月”之际，陈洛阳继“黑日无边降如来”后，立马再接上“黑日无天崩神劫”。
十重“黑日”内外压缩凝聚，崩天灭地的恐怖力量连环爆发，经久不息。
落日山一战后，叶天魔若是能再生还，且再治愈伤势，比战前登上更高巅峰，十重毁天魔劫齐发，比起陈洛阳现在出手，怕也要逊色半筹。
这是触及真正的人间巅峰，摸到人神之隔的一击！
以玄通方丈金身之稳固，同样无法硬抗陈洛阳这一拳。
他索性以天佛传授之“唯我独尊”，同陈洛阳硬碰硬。
令人安心的是，这一招，陈洛阳也需全力以赴，难以像施展粉碎彼岸时还能多出“影月”兵分两路。
但等到双方当真正面相撞，分出胜负以前，玄通方丈就面色微变。
这样的对峙下，他竟然感觉体内有某些存在被外界的陈洛阳引动。
那竟似乎是他的神劫？
至人之境，半人半神，向上一步，便是武神境界。
但如同武圣到武尊的生死玄关一样，当中劫数闯过去才是海阔天空新世界，闯不过去立马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神劫起于自身，无处可避。
叶天魔此前落日山之战，除了武者傲气外，也不乏借围攻者压力的思考，利用陈洛阳等人助他突破瓶颈，站上最后巅峰，有底气直面神劫，同时分担神劫给陈洛阳和许若彤。
玄通方丈成就第二十一境也有不少年头，但同样一直不敢去挑战神劫。
此刻毫无准备下，竟然感觉自己的神劫将被引动降临，让老和尚心中大惊。
他无法再坚持以攻对攻和陈洛阳硬碰，唯有集中全力固守自身。
但先前事实已经验证，“黑日无天崩神劫”下，比魔佛传承粉碎彼岸还要更加凶残，即便眼前佛门大能全力防守的情况下，仍摧毁金刚，碾碎菩提。
十轮“黑日”凝聚爆发，生生将玄通方丈金身再次崩碎！
“黑日”正面破敌，“影月”立马乘隙而入，无声无息间斩向玄通方丈。
玄通方丈身上亮起碧绿佛光，在一杆碧绿禅杖护佑下，挡住陈洛阳的“影月”。
“我佛慈悲，是老衲输了。”玄通方丈双掌合十：“陈施主功参造化，老衲自愧不如。”
“客气了。”陈洛阳平静收拳。
娑婆界一方，苦树方丈等人则都露出诧异之色。
其他地方他们都能看明白，唯独玄通方丈以“唯我独尊”硬拼陈洛阳的“黑日无天崩神劫”，尚未露败象之时，为何要主动退让？
陈洛阳的绝学确实诡秘霸道，凶悍至极，竟以第二十境的修为，触及人间巅峰绝顶，隐约摸到人神边际，令人叹为观止。
但玄通方丈本就是第二十一境的巅峰武尊，又有天佛嫡传的“唯我独尊”，为何不战自溃？
方才那一下大家都将注意力提到最高，看下来陈洛阳应该没有再动“影月”才对。
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玄通方丈自己收招的话，胜负犹在两可之间。
陈洛阳绝学霸道，但必然耗力。
这样恐怖的力量，他只凭自身第二十境的底子施展不了几次才对。
如果他暗中调动“生”字天书等宝物补充回气，那等于违反双方比试规则，就像玄通方丈现在被迫动用碧玉禅杖一样，自动认输。
周围所有人都一直有暗中留意这一点。
玄通方丈刚才如果耐下心来跟陈洛阳拼到底，多半该是陈洛阳先支撑不住才对。
可为什么反而是玄通方丈先收手？
不仅仅是苦树方丈等三位佛门巨头，另外一边观战的俞青牛、妙生道人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玄通方丈有苦自己知，眼下他凝立虚空里，体内的躁动直到此刻都没有完全平息。
这要是压制不住，神劫爆发，他立马就要去闯人神生死关了，结果他自己心知肚明，当前的他，过关把握不足五成。
“那一拳，看来不止是破坏力强大那么简单。”清微界巨头李知非徐徐说道：“当中另有隐秘。”
其他三位道门巨头都微微颔首。
妙生道人这时扬声说道：“胜负既已分明，各位当依约行事。”
苦树方丈沉默一下后，双掌合十：“烛龙遗蜕在此，请陈施主收下。”
说罢，赤红的烛龙遗骨飘到陈洛阳面前。
陈洛阳颔首，将之收入掌中。
但就在这一刻，意外陡生。
当陈洛阳接触到那烛龙遗蜕的时候，赤红的龙骨中忽然爆发出璀璨金光。
金光迅速衍化佛门胎藏曼陀罗界，将陈洛阳锁在当中。
陈洛阳双眉一轩，十几轮“黑日”便即浮现，把朝中间压缩的金刚胎藏曼陀罗界撑住。
与此同时，“影月”寻隙而入，意图将之瓦解。
但苦树方丈等人一起上前，各自守住金刚胎藏曼陀罗界一角，使之更加稳固。
陈洛阳面不改色，手里亮出人皇遗宝钧天戈。
钧天戈一挥之下，金刚胎藏曼陀罗界顿时不稳。
可就在这时，一个少年僧人，突兀的在虚空里出现，手持一支金刚杵。
这少年给陈洛阳的感觉，威胁竟似不在方才的玄通方丈之下。
而对方手里那支金刚杵，在落入结界中后，更是牵制住钧天戈。
陈洛阳头顶黑雾涌动，钟声响起，布满裂痕的阿涅槃钟出现，苦海魔幢与大轮回盘亦紧随其后。
三大魔佛遗宝衍化末法时代，镇压那支金刚杵，同时也试图破开金刚胎藏曼陀罗界。
但就在这时，道道清气涌入结界，竟然一下子就将黑雾冲散。
“看来你们也想将我留在这里了？”陈洛阳面无表情，看向同样朝自己包围上来的四位道门巨头。
妙生道人微笑道：“陈居士多虑了，你同玄通道友的交手，我等信奉约定，并未插手。
贫道等人没有伤你之意，只是需要尊驾得自先天冢的金梧桐树一用。”
“听这口气，是不打算还了。”陈洛阳漠然道。
“这就是碍难之所在，只好得罪了。”妙生道人叹息：“观陈居士这些年来行事，吞别家东西不手软，自己东西最多只外借，到头来都要收回，贫道等人只好出此下策。”
娑婆界一边，苦树方丈双掌合十：“天佛无意同魔尊为难，是以陈施主虽然身兼九式如来魔掌，贫僧等人亦无意伤害陈施主性命。
今朝迫不得已，只求留下三件魔佛法器将之摧毁，陈施主点头，贫僧等人立刻让开道路，这烛龙遗蜕，亦分文不取，交由陈施主发落。
魔佛遗毒无穷，我辈佛门中人，实不容其继续为祸苍生，陈施主学通如来魔掌，还望节制克己，把持心意。”
陈洛阳神色淡然：“清微界妙生的话，你刚才听到了，我平生只有主动争取，没有主动放弃这一说。”
那少年模样的僧人双掌合十：“既如此，老衲等人得罪了。”
说罢，金刚胎藏曼陀罗界开始向中间收缩挤压。
清微界四人出手，也帮忙压制陈洛阳的反抗之力。
但就在这时，局面再次猛地一变。
宏大梵音骤然响起。
整个宇宙在这一刻仿佛化为金色的佛国，笼罩在场所有人。
但金色的佛国立马被一副黑白相间的太极图挤占半边。
居然是娑婆界之主天佛与清微界之主道君同时驾临，双方对碰一击，谁也没能奈何谁。
而与此同时，娑婆界楞伽寺方丈苦树大师，闷哼一声，已经遭了清微界巨头李知非的暗算。
再看其他佛门同道，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俞青牛、妙生道人、杜德机分别偷袭。
原来天佛突然驾临出手，正是察觉此变，可惜被道君所阻。
玄通方丈压制体内不稳，及时出手帮苦树方丈等人解围。
但另一边，陈洛阳已然趁势冲破金刚胎藏曼陀罗界。
“你们跟红尘界联手，要与我们彻底开战？”少年僧人挥掌挡住妙生道人。
妙生道人拂尘一扫，卷住那杆牵制钧天戈的金刚杵：“道友误会了，贫道等人今天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意思，只是请陈居士帮忙，借你们这杆金刚杵一用。”
708.未来几对几
清微界四人有备而来，同陈洛阳里应外合。
娑婆界中人对老对头并非全无防备，是以俞青牛、妙生道人四大道门巨头动手之际，几个佛门巨头都及时应变，虽然有些狼狈，但都及时招架。
可是众僧算错一点，清微界的目标并不是伏杀他们。
打从一开始，几位道门巨头就是冲着少年僧人手里那支金刚杵去的。
少年僧人召回金刚杵护身，反而将东西送到人家跟前，妙生道人毫不客气拂尘一卷，就将金刚杵往回带。
他那拂尘也是清微界至宝，有心算无心下，少年僧人顿时拿不住金刚杵。
这僧人外貌看似年少，实则乃是跟玄通方丈一样成名多年的佛门耆宿，第二十一境，至人之境的强者，娑婆界天佛座下三大神僧之一，须弥大士。
他反应飞快，一掌攻向妙生道人本身，同时趁机回夺金刚杵。
但这时冲出金刚胎藏曼陀罗界的陈洛阳，挥动钧天戈，扫荡群僧。
须弥大士不得不暂避其锋芒，妙生道人得以用手里拂尘，将金刚杵彻底卷走。
陈洛阳冲出结界，一手挥舞钧天戈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握拳，“黑日”笼罩众僧。
玄通方丈强压体内躁乱，以碧玉禅杖迎击，大大轮回盘马上砸下来，压住碧玉禅杖。
陈洛阳拳头所化“黑日”不停，砸在苦树方丈身上。
对方掌化菩提，勉强对抗陈洛阳的“黑日无边降如来”，被压得节节败退。
眼看其他佛门高手已经上来援助，苦树方丈正欲支撑之际，忽然背心一凉。
无声无息的“影月”在后背斩开一条凄厉伤口。
苦树方丈一口气顿时泄了，再难抵挡上方“黑日”。
陈洛阳这一式“黑日无边降如来”同苦海魔幢结合力量更进一步增长，妙到巅毫，当场打碎苦树方丈金身。
苦树方丈面色一白，身上出现一个黑点，黑点上延伸出一条条黑色缝隙，飞快布满他全身，继而碎灭！
一位第二十境的佛门高手，竟被陈洛阳当场打死！
他手下不停，钧天戈盯准玄通方丈连续劈落。
玄通方丈以碧玉禅杖辛苦招架，摇摇欲坠，然后忽然僵立在虚空中不动。
他体内神劫，要爆发了！
宇宙间佛唱梵音忽然大了一瞬，温暖佛光落下，笼罩玄通方丈将之护住。
同时，一只金色手掌出现，仿佛能将整个宇宙纳于掌中，朝陈洛阳拍落！
但与此同时，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也从黑白太极图内探出，与那只金色的佛掌硬碰一记。
正是道君出手。
方才陈洛阳击杀苦树方丈时，天佛便欲一掌拍落，结果被道君半路拦截。
其后眼见连玄通方丈也要遭殃，天佛终于发狠，抢下半招，护住玄通方丈。
但道君马上抢回这半招，护住陈洛阳，同天佛对了一掌。
两界主宰硬碰，佛唱梵音中止停顿一瞬，黑白太极图也微微抖动一下。
“天少君闭关备战，山尊有事在忙，天佛要找冥尊联手，急切间商量好了吗？”道君语气淡然。
陈洛阳神色平静，收了烛龙遗蜕和诸般宝物，任由太极图将他和清微界众人卷起。
天佛宏大高缈的声音响起：“施主与魔尊联手，杀我娑婆弟子，夺我娑婆宝物，今日得因，他朝自有其果。”
“今日得罪了，稍后会有回礼奉上，以偿天佛借宝之情。”道君声音随黑白太极图远去：“天佛慈悲为怀，门下弟子眼下正面临神劫之苦，还需你照拂一二。”
温暖佛光笼罩下，玄通方丈身体仍然僵立不动，甚至时不时微微颤抖，双目中仿佛有古怪的火苗在跳跃升腾，像是要冲出体外。
须弥大士等其他三位佛门高手，都面带慈悲之色，收敛苦树方丈遗骸，然后双掌合十：“弟子无能，愧对我佛。”
“怪不得你们。”天佛声音高缈，像是不带任何感情。
须弥大士轻声道：“道君，为何突然如此偏帮红尘界，又为何要夺我娑婆法器，她究竟……”
天佛不答，佛光笼罩下带着须弥大士等人一起返回娑婆界。
而另外一边，陈洛阳被黑白太极图卷走，神情安然：“谢道君出手。”
“合则两利。”太极图中道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俞青牛、妙生道人、杜德机、李知非四位道门巨头，则一齐向陈洛阳道谢：“这次要感谢陈居士甘冒奇险。”
陈洛阳手里抓着烛龙遗蜕：“诚如道君所言，合则两利。”
话是这么说，他心中实则抱有怀疑。
不错，方才令天佛放弃，是因为清微界道君与红尘界魔尊看似站到了一起。
天佛敢追，很可能就要以一对二，同时面对魔尊与道君两界主宰。
所以今天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吃了。
但就像道君自己都说得明白，这是因为眼下山海界妖尊不在，羲和界天少君正闭关备战的缘故，天佛一时间当场拉不来帮手。
他堪破轮回，同黄泉界死者世界的冥尊素来不对付。
但至少陈洛阳知道，娑婆界与山海界之间有所来往，“佛”字天书就由山海界借给娑婆界，山尊同天佛之间很难说有没有达成一定协议。
羲和界就不提了，天少君同魔尊约战之日，已经越来越近。
届时，恐怕就不是天佛一对二，而是红尘、清微这边要二对三了。
更何况，黄泉界确实跟娑婆界不对付，然而冥尊暗地里埋插青牛道人，一枚钉子钉红尘、清微两界，他的态度也暧昧的很。
到时候甚至可能是二对四。
陈某人素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所以一对五有没有可能？
如果先不考虑一对五的话，就当是二对四，道君今日甘冒奇险，也要夺得那支金刚杵，陈洛阳同样很感兴趣，她要这么个佛门法器做什么？
有什么，是她不能跟天佛商量，非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去强抢？
似乎别提交易，东西到手前她根本不想让天佛知道她意在此宝。
这等行径，让陈洛阳想起当初在红尘界里，江懿为了元冥归宗石而参与围攻血河老祖血苍穹。
道君会是相同的状况吗？
不像。
否则即便可能有魔尊加入，天佛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陈洛阳心中沉思，目光在俞青牛四人面上划过。
在场的道门四位巨头强者，恐怕也未必知情，只是听命行事。
陈洛阳置身黑白太极图内，默然不语，心思梳理最近同道君与清微界打交道的点点滴滴，不放过一分一毫。
心中脉络逐渐清晰，但疑点仍有很多，叫人不敢大意。
“你们二人，回红尘吧。”道君声音这时响起：“代我向魔尊问好。”
“谢道君。”陈洛阳同俞青牛自黑白太极图中离开，然后便即返回红尘界。
入了红尘界后，陈洛阳冲俞青牛言道：“今日之事，暂时先到这里。”
“是，陛下。”俞青牛告辞，返回他青牛山青牛观。
陈洛阳则来到魔尊遗蜕所在的黑暗洞天。
洞天里，中央大殿内，他与魔尊遗蜕默默相对。
一个高瘦青年，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正是血暗天分身。
血暗天递上来一面黑镜，陈洛阳接过，将之重新置于胸前心脏位置。
黑镜无声无息，再次没入陈洛阳身体，与他心脏合一。
心脏跳动间，陈洛阳的心神，又一次同魔尊遗蜕相连，双方的视野内重新有了彼此。
随着他修为实力渐高，他对黑镜与魔尊遗蜕的掌控，也随之水涨船高，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但仍需提防被道君、天佛看破，是以这次虽然不入娑婆界，他也提前将黑镜同自己本尊暂时分离。
不过，仍然冒了些风险。
脑海中那白玉瓶，仍然不能同自身分离……
陈洛阳重新与黑镜结合，左眼的“星宫”一切如常，右眼中与其他五界至尊的沟通，此刻重新又有了动静。
象征山海界那面湛蓝的镜子中，正传出妖尊粗犷的声音：“清微，你可真不地道啊。”
“红尘界唐老魔那徒弟还能说是被算计后反击，你清微界的人却是当真反水，坑娑婆界的人，抢娑婆界的东西。”妖尊啧啧有声。
象征清微界的黑白镜子中，传出道君声音：“此事是我失礼，会予天佛以补偿。”
象征娑婆界的纯金镜子中传出天佛高缈宏大的声音：“补偿，不必了，预祝施主两相合源之仪顺利，成功找到灭罗宫。”
道君徐徐言道：“谢道友吉言。”
妖尊声音则有些玩味：“原来你还原了两相合源之仪，难怪了……”
他忽然扬声道：“唐老魔，要说灭罗宫，你应该有线索才对，你们既然联手，索性告诉清微道友便是，何必她跟天佛再闹不愉快？”
我有你妹……
陈洛阳大脑正高速运转，总结分析刚刚听到的讯息，只感觉消息量巨大，这时突然被妖尊点名，不由得心中腹诽。
“今日，不过是那竖子狐假虎威，一点闲事，老夫没兴趣参与。”低沉的声音漠然回响。
709.上古末日
“狐假虎威？哈，你这徒儿有胆色，我欣赏。”妖尊嘿然道。
“但话说回来，当初你与天君都去搜索灭罗宫，天君失踪，只有你回来，天少君不就是因此一定要与你见个真章吗，这事儿不问你，问谁？”
陈洛阳以魔尊的口吻淡然答道：“问几次，老夫的回答都一样。”
妖尊怪笑：“你倒撇的干净，罢了，晚些时候静候你与天少君这一战吧。”
说罢，这面湛蓝色的镜子，镜光黯淡下去。
纯金色的镜子中传出天佛声音：“预祝两位施主心愿达成。”
“谢道友成全。”黑白镜子中，道君语气平和不见波澜。
他们也分别离开，只剩下陈洛阳若有所思，脑海中诸般念头不断闪现。
方才寥寥几句话，如果都真实可信，则解答了他之前不少疑惑。
天少君执着于找魔尊，是为了打探其兄长天君下落，而天君昔年失踪，则是跟魔尊一起寻访所谓灭罗宫时的事情。
道君这次算计娑婆界，得到金刚杵，是为了所谓两相合源之仪，归根结底同样是为了寻找灭罗宫。
那么此前妖尊欲得钧天戈，也是为了同样目的吗？
如果当真如此，说不定连人皇当初离奇陨落的事，都与此有关。
然而，所谓灭罗宫，究竟是什么？在哪里？
六界至尊为什么要关注这个地方？
真正的魔尊唐天海想必知情，但陈某人就一头雾水了。
他与魔尊遗蜕面对面站立，无声沉思。
……陈初华，对此知情吗？
陈洛阳略微思索片刻后，放弃联络对方的打算。
他从魔尊遗蜕所在的中央大殿出来，在黑暗洞天内漫步，然后到了应青青居所门外。
陈洛阳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静静望着那静谧黑夜下的宅院，默立不语。
假设，妖尊惦记的人皇遗宝钧天戈，当真同所谓灭罗宫有关，那院中少女和那支神秘的明光长剑呢？
钧天戈指向两方面，一边是明光长剑，另一边未知的存在，会否就是灭罗宫？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应青青本人又会否与之有关？
陈洛阳若有所思。
现在尚不确定妖尊要钧天戈到底图什么，倒是不忙着下定论，但这无疑是个重要的参考条件，可能对接下来的整体大局有所影响。
陈洛阳转身离开，出了黑暗洞天，来到日趋完工的红尘洛阳城。
他远远眺望城池，看着夕阳渐渐落下。
身后有人到来，单膝跪地：“参见陛下。”
陈洛阳转身：“起来吧，你自己感觉如何？”
苏伟起身答道：“精神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不过仍有声音经常突兀的自心底响起，只是相较于从前不明所以的时候，现在渐渐能听懂那些离奇声音所表述的意思。”
陈洛阳追问：“具体内容呢？”
“零零碎碎，听不完整，但应该源自古神烛龙无疑，似是宿慧一般的存在。”苏伟答道。
陈洛阳微微颔首，然后袍袖一展。
他掌中黑暗仿佛化作宇宙星空，在这片宇宙中，庞大的烛龙遗蜕盘踞。
苏伟面对那遗蜕，全身剧震，身上自然而然浮现红光，然后凝聚显化烛龙光影。
不过他神智未失，双目仍然清明。
面对这烛龙遗蜕，苏伟表现出类似当日先天冢内，姬重在句芒墓室前的模样，不由自主被遗蜕吸引，像是游子归家。
当初墓室里的句芒遗蜕，仍然被幽冥神“玄尸”占据，是以姬重亲近之余，更忌惮抗拒，而眼下苏伟对着烛龙遗蜕，则不存在类似问题。
他看向陈洛阳，陈洛阳微微颔首。
于是苏伟便向前慢慢步入陈洛阳掌中宇宙，靠近那具烛龙骸骨。
当他身上烛龙光影同烛龙遗蜕接触之际，苏伟再次全身颤抖，双目之中重新涌现晦明莫测的光辉。
陈洛阳另一只手，立马便伸指点在苏伟眉心。
苏伟双瞳中晦明交错的光芒散去，目光重新恢复清澈。
他端坐于烛龙遗蜕上，抱元守一，默默呼吸吐纳。
在陈洛阳的监视下，笼罩苏伟身形的烛龙光影，竹简同烛龙遗蜕结合，最后化为一体。
但在那最后关头，苏伟身上再次生出变化，仿佛有另一个强大的意识从他体内苏醒，要取代他的神魂。
这是古神烛龙借体重生最后的挣扎。
静候这一刻的陈洛阳果断一掌拍在苏伟脑门上。
苏伟仰天躺倒，而笼罩他的烛龙光影与烛龙遗蜕重新分离。
赤红光影收入苏伟体内，他双目紧闭，呼吸绵长，宛若沉睡。
而另一边的烛龙遗蜕也与先前不同，虽然仍剩下庞大的赤红骸骨，但龙首两个眼窝里先前时不时闪动的黯淡光芒，这时则消失不见。
陈洛阳微微点头，然后将剩下的遗蜕重新收起，手指点在苏伟眉心。
苏伟悠悠醒转，睁开眼来，双目一时间没有焦点，像是在失神发呆。
陈洛阳并不催促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等他自己回神。
良久后，苏伟视线渐渐重新有了焦点，翻身坐起，以手扶额，目光里仍然有些混乱。
过了半晌，他眼神重新恢复清明，起身向陈洛阳行礼：“谢陛下。”
陈洛阳面上露出微笑：“很好。”
苏伟苦笑一声：“脑海里乱成一片，以前还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像是自己的神魂里被别人塞进去很多东西。”
“那么说说吧，都塞了些什么？”陈洛阳重新转身，负手望着远方洛阳城。
苏伟凝神答道：“古神烛龙的部分记忆，但仍然支离破碎，只有少许片段，不过比先前要完整一些了。”
他稍微顿了一下后，开口说道：“最清晰的是，烛龙临陨落前。”
“死在谁手上？”陈洛阳语气平静。
“禀陛下，是幽冥神。”苏伟沉声答道：“幽冥神，‘白骨’。”
陈洛阳点头：“难怪遗蜕只剩龙骨了，说起来，如今的幽冥神‘白骨’，该是苍龙岛徐鹏。
虽然距离当初弑杀烛龙时的实力尚远，但他短时间内突飞猛进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你如果想找他报一箭之仇，可有的努力了。”
苏伟神情沉静：“如果他阻碍陛下基业，便是属下的敌人，如果他肯归顺陛下，那便是属下的同僚。
得陛下关照，我仍是我，古神烛龙，不过一场机缘，令属下能更好的为陛下效力。”
他目光中流露出回忆追思之色：“六界至尊都如此忌惮幽冥神重生，定要在其尚弱小时铲除，果然不是全无来由，除了烛龙外，还有许多其他上古神魔，都是陨落于幽冥神之手，陛下不可不防。”
陈洛阳面色波澜不惊：“首三尊呢？”
古神教崇奉上古诸神魔，其中尤以盘古、女娲、伏羲三尊为首。
苏伟轻轻摇头：“烛龙陨落时，首三尊尚在，之后情形不明。”
他认真梳理自己脑海中多出的一个个碎片似的画面后，略有些迟疑的说道：“烛龙陨落前，曾耳闻首三尊在消灭现有幽冥神的基础上，有意探寻幽冥神的来源，将之彻底斩断，但最后情况如何，烛龙先死，便不知情了。”
陈洛阳沉吟片刻，最后问道：“灭罗宫，你有印象吗？”
苏伟摇头：“禀陛下，完全没有。”
陈洛阳便挥挥手：“好，你下去自己慢慢调养吧。
经此一遭，你得了机缘，未来发展远大，但仍需认真修炼。”
“谨遵陛下教诲，定不负陛下今日恩赐。”苏伟行礼告退。
陈洛阳则继续望着远方，心中不停思索。
良久之后，他收回目光，前往红尘古神教总坛。
在古神教总坛内，陈洛阳漫步在一尊尊上古神魔雕像间，望着它们，若有所思。
命令教众给自己准备一间静室后，陈洛阳入内静修。
他重新取出千魂珠和那面铜盘，不断抽取其中收藏的精华，然后炼化入自己体内。
…………
红尘之中纷纷扰扰仍不太平，身在红尘外的人同样一直忧心不已。
“红尘界看来已经完全成为魔皇的天下，虽然有些地方反抗仍未停止，但相信只是魔皇本人不屑再理会，交给手下人料理的缘故，否则很快便能扫清。”中年男子肋下夹着一支油纸伞，边说边咳嗽，正是逃出红尘的故周高手成叔至。
在他对面，“鹤仙”李护霜叹息：“有消息称，魔皇已然通天彻地，他一身魔功造诣，相信比落日山之战时更强。”
成叔至面带忧虑：“落日山一战后，叶天魔看来真的落在魔皇手里了，让魔皇伤愈之后修为反而大进。
我等离开东周虽然安全了些，但此地，陛下无法疗伤啊。”
在一旁，是一个万千符诏组成的光球，东周女皇许若彤仍身处其中。
他们眼下落脚的地方，是一片破败的荷塘，身处残破洞天内，但隔绝了外界虚空。
此地虽然隐蔽，让他们得以暂时安身，但东周女皇身上神劫纠缠未清，需要灵气丰裕的环境疗伤，这里不可能满足。
万幸之前在东周天封休养了一段时间，让女皇缓过口气来，现下能勉强维持旧伤不爆发，可想要彻底伤愈却是做梦了。
一行人都神情凝重，苦思下一步对策。
710.两相合源之仪
“眼下，只能找到这么个残破洞天。”李护霜无奈叹息：“这是我过往在虚空中游历时，无意中发现的地方，可能是古时某位前辈在虚空中开辟的洞府。”
除了魔尊的洞天，又或者人皇陵、先天冢那般等级的存在，否则虚空里灵气匮乏，不易引聚，都不适宜女皇许若彤用来疗伤，排解神劫。
当初其他人猜陈洛阳藏身地点的时候，之所以笃定他不在虚空而是必在红尘界，原因便在于此。
而现在女皇被迫离开红尘界，面临的最大碍难同样在这里。
但他们现在唯有干着急。
成叔至看向另一边：“张掌门，魔皇伤愈之后，这里您是唯一跟他交过手的人，他眼下实力，究竟如何了？”
守在东周女皇另一边的人，则是个面容英挺，双眉如雪的男子，正是红尘界曾经的极北天池之主，张卫雨。
张卫雨此刻面色也一片灰败，徐徐吐纳，一刻不停的抓紧时间疗伤。
对于认识他多年的李护霜、成叔至而言，张卫雨这般狼狈的时候，极为少见。
但他们看不出，这一切都是张卫雨的伪装。
他自然是没受伤的，准确来说，现在的他，想受伤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作为名义上落败于魔皇之手，不得不也离开红尘界的人来说，张卫雨必须做此伪装。
这不符合他天性，但他眼下唯有按捺自己真实想法。
身为一个高傲的武者，他不畏惧陈洛阳，甚至不畏惧魔尊。
人如其枪，宁折不弯，死则死矣。
但自身不明不白，诡异变作幽冥神，无从抗拒，无从解决，让张卫雨心中充满不甘，不甘于人生这般莫名其妙的扭转。
他要查清楚这一切，他要矫正自己的人生，他现在要挑战的对手，不是卧龙沙，不是叶天魔，不是陈洛阳，不是许若彤……不再是具体的任意一个人，是那玩弄他命运的无形之手。
为此他甘愿于忍耐。
眼下东周女皇伤势未愈，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张卫雨不担心自己诈伤被李护霜、成叔至看出来。
等到女皇许若彤如果有朝一日伤势痊愈，那时他张某人自然要早已“伤愈”了。
这时听到成叔至的提问，张卫雨徐徐说道：“落日山一战时，魔皇以第十九境的修为境界，虽然逊色于周皇，但已经至少堪比叶天魔七重毁天魔劫爆发的实力。
但除了个人修为实力外，魔皇有诸多强大宝物随身，是以真要论起来，力量还要更强，他能比周皇更快伤愈，相信就是借助这些宝物的力量。
在他伤愈之后，实力比之落日山一战时又隐约有所进步，但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似乎将天魔的神劫化为自身武器，借助攻击别人，将体内最后残余的神劫排解出去。
这样的攻击，无人可挡，我也唯有避让其锋芒，无法正面迎战，可以一步错之后便是步步错，躲了他借助神劫的攻击，躲不了其他攻势，终究为他所伤，能生离红尘，已经是万幸。”
张卫雨平实的将一切道来，不贬低也不夸张：“但那是魔皇第十九境时的身手，如今听闻他已经达到第二十境，通天彻地的境界。
张某相信，便是他不借助诸般宝物之力，落日山之战叶天魔极盛时，也未必是他对手。
至尊以下，魔皇现在应该是实至名归的红尘第一高手。”
虽然觉醒为幽冥神“玄尸”，但张卫雨也没自信能胜过当前的陈洛阳，只不过他防御力太强，陈洛阳胜他有机会，想杀他基本没戏。
要与这样的陈洛阳争锋，他至少要到第二十一境才行。
但如果陈洛阳到第二十一境呢？
以张卫雨的骄傲，此刻也生出几分敬佩之感。
那个年轻人如今，以第二十境的修为，却可能比叶天魔还要更接近人与神的界限。
“差不多。”一旁光球里传出许若彤的声音：“他到第二十境，我也没把握了，这人太邪性。”
她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即便如此，你们干嘛一定带我出来？打不过就打不过，大不了高台上一把火，总好过现在像阴沟里耗子一样躲躲藏藏，至于吗？”
成叔至一边向张卫雨歉然的笑笑，一边无奈的念叨：“陛下，您这么评价微臣，微臣认了，但不要把您自己和张掌门还有鹤仙也一并卷进去嘛。”
“没得吃，没得玩，只能这么蹲着，人快要发霉了。”许若彤小声嘟囔，不过也不再继续抱怨。
她自己怎么想是她的事，却不好叫成叔至、李护霜等人陪她一起火烧高台。
张卫雨冲成叔至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闭上双目，继续静静苦修。
李护霜则苦笑摇头：“说来也是，我等现在何其狼狈。”
苦笑过后，她神色略微郑重了几分：“先前被纪天琼说动，言及红尘界将有大变动，怂恿我等暂退一步，静观其变，她是意在指至尊同天少君一战吗？”
成叔至连连咳嗽：“目前看来，此事可能性最大。”
“那么，她现在，背后其实是羲和界？”李护霜神情更严肃。
其他三人都沉默，但显然跟李护霜有相同怀疑。
“你们怎么说？”光球中，女皇淡然问道。
不等其他三人回答，她自己便先说道：“我先说我的想法，红尘事，红尘了。
山海、羲和、黄泉，不论哪一界入主红尘，结果恐怕还不如魔皇。
清微、娑婆两界稍好，但也好的有限，投谁都是投，要投他们，我还不如降了陈洛阳，至少省事。”
“除了幽冥剑术凶险莫测外，观魔皇治下，燕然山等魔道中人行事都有所改观，至少不害凡间平民，只此一点已经比山海、黄泉，甚至比传闻中的羲和界要强了。”成叔至点点头。
李护霜徐徐说道：“我也同意，红尘事，红尘了，不过我相信，云老生前的判断不会错。”
“拭目以待吧。”张卫雨淡然道：“当务之急，是周皇疗伤的问题。”
成叔至、李护霜都皱眉不语。
反倒是许若彤这时语气略微乐观一些：“我渐渐已找到一些窍门，不过还需时间，如果能成功，最后说不定反而因祸得福，历神劫而不死的经验，可是古今难求。”
“咳咳……”成叔至面上露出笑容：“陛下有把握，就太好了。”
正说着，他们眼前景象忽然发生变化。
张卫雨目光顿时一沉。
能有手段这般毫无征兆对付他们的人，可没有几个……
成叔至与李护霜也都是一惊，但很快恢复平静。
“不知哪位前辈，有何指教？”许若彤同样处变不惊。
一个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需要一些帮助。”
话音未落，这块残破的洞府，便即在宇宙中消失。
…………
红尘界里，陈洛阳独自静坐。
面前铜盘已经停止转动，千魂珠也失去光泽。
当中储存的精气魂力，已经被陈洛阳全部抽空。
他此刻盘膝端坐，默默吐纳存神，不断炼化调息自己体内的力量。
忽然，陈洛阳心中微微一动。
似乎有一股极为震撼的力量，从遥远彼方传来，动摇他的心神。
准确说来，不仅仅是惊动他，而是他本人与魔尊遗蜕，竟然同时被惊动，双重的震撼叠加在一起，尤其令人感到惊心动魄。
那不像是有具体方位，来自虚空中某处，倒像是源于天地间万法同归的某种曼妙道理被触动。
如此动作，修为低的人，根本感觉不到。
修为越高，越体悟天地至理，越靠近大道本身，感悟越清晰。
陈洛阳眼下通过魔尊遗蜕感应，就比他本人还要更清楚。
他想了想，离开自己闭关之地，径自出了红尘界，来到界外宇宙虚空中。
宇宙无前无后，无上无下，不辨方向。
但陈洛阳第一时间望向一边，在那里，似有璀璨光辉，更胜星辰之光，无比耀眼，引人瞩目。
静静感受揣摩那光辉，陈洛阳心中渐渐升起一层明悟。
这就是天佛、道君他们先前提过的两相合源之仪！
道君果然如天佛所言，施展这路法仪。
看模样，应该是道门意境同最纯正的佛门意境结合，然后达成这样一个曼妙的法仪。
道君谋取那支金刚杵的目标，果然正在于此。
那么接下来呢，她指望法仪达成什么目的？
陈洛阳留神自己的钧天戈。
几乎正在这时，他感觉到钧天戈似乎被什么触动。
道君的两相合源之仪，是为了传说中的灭罗宫。
而现在她的动作，能引动钧天戈，那就说先前的猜测没错，这件人皇遗宝，当真也和灭罗宫有关。
妖尊盯上钧天戈，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与应青青有联系的那把明光长剑，同样跟灭罗宫有关。
这些串成了一条线……等等，也可能是同一个源头延伸出来，不同的几条线。
陈洛阳面无表情，压制住钧天戈的躁动，静静观察道君的动静。
红尘、清微之外，其他几界，同样有人在关注。
711.炼宝重启
山海界，荒神海内，妖尊独自而坐，目光穿越重重虚空直达宇宙，注视清微界。
他没有干涉清微界道君的打算，对方能否通过两相合源之仪，当真打探出灭罗宫所在，他拭目以待。
如果对方成功了，那时才是他出手的机会。
某种角度来说，妖尊希望道君可以成功。
阴森死寂的黄泉界中，孤寂空旷，但也有目光穿越重重死者世界，关注清微界当前的动作。
冥尊默然无声，目光中像是不含任何情绪，令人难以揣度他心中所思。
娑婆界里，玄通方丈、须弥大士等三大神僧，齐聚天佛座下。
天佛目光高缈，望向清微界方向，注视对方的法仪。
这两相合源之仪，乃是夺取他娑婆界的法器而成就，但天佛此刻同样没有出手干涉，只是静观其变。
羲和界汤谷，扶桑神树之上，一轮轮紫色的大日起起伏伏。
一个青年男子站在树干上，望着两相合源之仪，若有所思。
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他的态度似乎更随意一些。
与其说在关注两相合源之仪的动静，不如说在观察清微界的道君，观察其他几界至尊的反应。
片刻之后，他双眉轻轻一轩：“没成功啊……”
两相合源之仪渐渐消退，其造成的影响，几界至尊都看在眼中。
最终，法仪没能达到预期的目标，没能成功找到那传说中的灭罗宫。
这让关注此事的人，都微微感到几分失望。
又一条道路没能走通，大家都只能另想其他办法。
羲和界内，扶桑树上的青年男子神色平和，身形如朝阳般上升，直达树顶。
在那里，一个少女正盘膝而坐，整个人包围在紫色的旭日内。
扶桑神树的繁茂枝叶上，有点点滴滴光芒不断凝聚，集中到她身上。
感受到青年男子到来，少女睁开眼睛。
“看来成果不错。”男子颔首。
少女亦点头：“渐渐摸到窍门了。”
“欲速则不达，放宽心。”青年男子言道：“红尘星耀来临时，我同你一起去。”
少女点头，重新闭合双目，默默存神打坐。
青年男子待在她身旁，视线望向羲和界外，注视红尘界。
红尘界内，陈洛阳同样在关注清微界的动静。
道君的两相合源之仪失败，陈洛阳感触倒不深。
如果对方现在立马成功了，那对他反而不利，现在的他还不足以直接介入六界至尊亲自下场的大热闹里。
时间越往后拖，才越符合他的利益。
不过，一切都要等他先闯过星耀之战这一关后再说。
清微界两相合源之仪没能达成既定目标，他乐见其成。
但陈洛阳很快察觉异样。
他皱起眉头，身边黑雾泛起，雾中现出半海道人，带着那口黑棺。
陈洛阳本尊将黑棺打开后，沉思不语。
对陈洛阳以外，红尘中其他人而言，有些人感受到了来自清微界的异样，但都并没有放在心上。
红尘里，如今仍没有太平下来。
尤其是蛮荒一带，冥河作乱，无人可治。
红尘十强武圣层次的高手血河老妖赶往蛮荒，仍然没能降服“冥河”燕明空。
万幸有他主持下，雨山鸣等其他众多高手围剿，冥河的活动范围终于被急剧压缩。
但长时间的杀戮养剑与无极血海的滋养，终于让燕明空再次蜕变，成功突破至第十八境，武圣巅峰的层次。
冥河立马反扑，围剿搜寻她的高手当即被斩杀众多。
一群人以血河老妖为主合围，结果仍然被杀得大败，除了血河老妖重伤逃窜外，余者全军覆没。
燕明空追杀血河老妖，路遇洛阳城完工后南下的苍龙岛主，双方爆发一场大战。
燕明空以武圣之身对抗武尊巨头，竟完全不落下风，幽冥剑术反而越战越勇，更加凶恶肆虐。
最后古神教副教主“何森”赶到，才迫使燕明空再次退走。
一场大战之下，惊动整个红尘。
继新一代血河老祖血暗天斩杀扶桑岛主后，世人再一次领略幽冥十二剑的霸道威力。
众人不敢因为一个武圣去惊动他们的圣皇陛下，刚刚安定没多久的红尘高手在此集聚，开始针对冥河的围剿。
有人去求见北冥剑主竹瀶，同为剑道高手，希望北冥剑主降服冥河。
但竹瀶行踪飘忽不定，根本不在沧浪山自己府邸，而是仍在不断追索“龙王”徐鹏的下落。
于是大家只好再去海外见血暗天。
如今红尘界里剑道强者，除去北冥剑主外，便首推这位新一代血河老祖。
然而令人尴尬的是，血河对外宣称，自己掌门正闭关。
于是红尘中蛮荒一带，暂时陷入相当尴尬的境地，为圣皇陛下统治下的歌舞升平，似乎添上些许不和谐的音符。
陈某人自己对此倒不介意。
让冥河且再飞一会儿。
他更关注，黄泉界那位冥尊接下来究竟会怎么做。
更何况，就算竹瀶、血暗天、别东来都不出面，眼下红尘界里也有招呼燕明空的人。
很快，人间便有消息流传，终于重回红尘的青牛观主出山南下，前往蛮荒，为圣皇陛下镇压冥河。
于是燕明空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大家这才发现，离开红尘界没几年的青牛观主相较当初实力大进。
北冥、血河二剑不出，疯皇不现身，红尘里竟似乎没人能再对抗这位道门巨头。
而这位道门巨头，却又似乎忠心臣服于圣皇陛下。
一时间红尘局势重新扑朔迷离起来，大家联手忌惮防备的对象，又变成了青牛观主。
“冥河”燕明空的乱子眼看被压制下去，东边大海上又爆发一场更加惊天动地的大战。
先是晦暗光芒通天，标志有人跨过天堑，臻至武尊巨头境界，然后就是剑气纵横半个红尘，席卷天下。
双方大战的结果，最后直接冲出红尘外，直到界外虚空。
红尘中人震惊之余连忙打探，最后传回的消息则让人叹息。
苍龙岛在外行走的传人发现，其他人都用意味难明的复杂目光打量他们。
那个突破至武尊巨头的人，正是苍龙岛曾经的骄傲，“龙王”徐鹏。
徐鹏本就是当今之世距离武尊最近的几人之一，觉醒成为幽冥神后，修为提升速度只会更快。
面临北冥剑主追杀的压力，让他更快完成蜕变，早就有把握迈出那一步，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动作。
如今不知是何缘故，他终于迈出那一步。
武圣之时，显化“白骨”幽冥神之力，实力就在自己师父苍龙岛主之上的徐鹏，如今达到第十九境，实力顿时再次暴涨，面对北冥剑主竹瀶不再退让，当即反攻。
然而竹瀶半步不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即同徐鹏在东海大战，最终双方升上虚空，打得惊天动地。
这一战后，徐鹏不知所踪，而竹瀶闭关养剑。
有关徐鹏的下落，众人仍在关注。
红尘中你方唱罢我方登台，风波始终不断。
不管是红尘界意外的人，还是红尘界内的人来看，某个魔皇对红尘的掌控仍有欠缺，还需努力。
而许多人关注的“白骨”幽冥神徐鹏，此刻正在魔尊的黑暗洞天内。
“谢至尊宏恩。”徐鹏站在中央大殿外，向大殿行礼。
“机会，只有一次。”大殿中传出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
徐鹏低首：“谨遵至尊谕令。”
他接着又说道：“尊先生那里，仍底细不明。”
“无妨。”陈洛阳以魔尊口吻命令道：“下去吧。”
徐鹏依言退下，同卫风一样，留在黑暗洞天中不再外出，形同禁足。
但对眼下的徐鹏来说，并不在意，只是专心于自己的修行。
大殿内，陈洛阳本尊静静站在魔尊遗蜕身旁。
他走向那口炼宝的鼎炉，挥了挥手，一方古怪的岩石出现在鼎炉上方。
这看不出真实材质，形似岩石般的存在，便是当初从妖尊手里得到的宝物。
对方为了换取人皇陵内钧天戈，以此宝作为筹码，在其口中，这是当年魔尊那个不知名的弟子盗走之物。
陈洛阳不确定自己那个便宜“师兄”盗走此宝究竟为了怎样目的，但在他本人修为越来越高后，他渐渐能揣摩出这东西的几分奥妙。
有什么特殊意义，眼下还看不出来。
如果真有，恐怕首先逃不过妖尊的眼睛，当然，也可能已经被妖尊捷足先登了。
但如果，是需要跟其他东西结合起来，才能看出当中奥妙呢？
陈洛阳揣摩下发现，这奇妙的晶矿，或许就跟眼前鼎炉内那正在祭炼的神秘宝塔有关。
或者，应该说，这是那宝塔一直在等待的东西。
又或者，是因为缺了这东西，魔尊当初炼制此塔才未能成功，止于半道。
现在，是让他们继续的时候了。
陈洛阳一掌拍下，巨大的“岩石”在半空里碎裂成齑粉，全部落入鼎炉内。
鼎炉中凶厉狂暴之气，瞬间高涨，仿佛再难抑制。
陈洛阳站在鼎前，一只手手掌按在鼎上。
魔尊遗蜕这一刻竟仿佛也复活一样，一只手掌抬起，同陈洛阳遥遥相对，将鼎炉稳定在二人之间。
712.第二十一境
鼎炉轰鸣，当中凶厉狂暴之气四溢，仿佛有无比凶恶的存在，正于其中被孕育。
那凶恶的感觉，甚至让陈洛阳隐约想起妖尊。
但相较于妖尊那嗜血狂暴的气势，此刻鼎炉中这件宝贝，则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破坏力量。
陈洛阳细细揣摩其中究竟，心里渐渐有越来越多思考。
这么狂暴而又不加约束的破坏力量，同魔尊本身的武道意境，其实是有些出入的。
魔尊之力，自然强悍而又霸道，破坏力十足。
但就跟体悟魔尊意境，完善自身所学的陈洛阳一样，魔尊本人的武道，在霸道凶悍的外表下，是精细入微，冷静到堪称冷酷的控制力。
跟狂放粗犷，完全不沾边。
但眼下在炼制的这尊宝塔，看似安稳，内里却存在一种完全不加约束，只尽情释放的狂态。
简直要让陈洛阳怀疑，这究竟是不是魔尊的东西。
但随着炼化不断深入推移，鼎炉中神秘的宝塔，似乎渐渐安定了几分。
这让陈洛阳心里渐渐有数。
果然，随着炼化的进程，这尊宝塔，越来越安静，狂暴深藏，越来越近似魔尊本人的武道路数。
但那强烈的破坏性并非消失，而是藏得更深，等到真正爆发的时候，只会更加恐怖。
让陈洛阳在意的是，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破坏力，以言语难以描述，似乎毁天灭地都不足以形容，倒更像是一切迎来末日时，万法万物尽皆不存的姿态。
他心中一边体味，一边静下心来，本尊与魔尊遗蜕一起，炼化此宝。
鼎炉里，黑暗中，一尊原本看上去残破不堪，甚至可以说是残缺不全的宝塔，越来越饱满完整，渐渐呈现出完工的姿态。
陈洛阳这时仔细观察，发觉此刻的宝塔，像是分成八层的模样。
陈洛阳见状，若有所思。
他将杂念排除出脑海之外，全部精神开始都集中在这尊宝塔中，为最后的关头做准备。
魔尊遗蜕再次震动，竟自动站了起来。
这一起身，别说整个黑暗洞天，似乎连整个红尘界都在震动。
红尘里的众生惊愕不已不说，红尘外其他五界至尊，注意力同时向红尘这边集中。
清微界的两相合源之仪后，红尘界这里也要搞什么大动静吗？
大家都集中注意力观察，但红尘的异动只那么一瞬，接下来便恢复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黑暗洞天内，陈洛阳本人与魔尊遗蜕的手掌，这时齐齐按在鼎炉上。
躁动的鼎炉，反而安定下来。
一切声音，一切动荡，似乎都一切消失，又或者齐齐收入鼎炉内。
下一刻，一尊漆黑的八层宝塔，徐徐升起，飞出鼎炉外！
宝塔静谧无声，亦无半点气息流露，外观上平平无奇，看不出半点特异。
黑暗洞天，乃至于外间红尘，也都没有再发生任何变化。
魔尊遗蜕，重新坐回原位，手掌垂下，恢复本来动作，同样像是从来不曾有过动静。
但陈洛阳注视那尊漆黑的小塔，却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要完全被吸入塔中。
而入塔之后未知的命运，令他不寒而栗。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在黑暗的宝塔上，手指血肉顿时枯萎，枯骨仿佛要化灰碎裂。
陈洛阳深吸口气，收回手，玄功默转之间，手指骨血皮肉重新苏生恢复，但速度奇慢无比。
他望着宝塔出身半晌后，朝宝塔挥挥手，黑色的宝塔重新落入鼎炉内。
而陈洛阳自己也跳了进去。
鼎炉静谧无声，也不似先前那样有凶恶恐怖气息流露。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待在黑暗洞天内的应青青、徐鹏、卫风则都心中不安。
他们身处黑暗洞天内，方才那一下剧烈的震动，三人感受最为清晰。
而现在，黑暗洞天内的灵气流动，则忽然开始变得异样。
良久后，一切突然又恢复正常。
应青青三人心中惊疑不定，却又不好去中央大殿向那位传说中的红尘至尊求证。
最后，还是徐鹏有了实际动作。
他离开自己的住处，来到中心大殿前，向大殿一礼：“请至尊吩咐。”
殿内寂静无声。
正当徐鹏心中疑惑越来越强之时，他身边忽然有人影一闪，多出两人。
一个，是跟他一起在这黑暗洞天内禁足的卫风。
另一个，徐鹏也认识。
韩莓。
其胞姐韩筝昔日与徐鹏同门学艺，徐鹏还颇为欣赏关照那个出色的师妹，因此落日山脉里，为了寻找韩筝，也连带关照过韩莓。
现在，她跟卫风一起出现在这里，徐鹏自然不难联想到她隐藏的秘密。
关于韩莓当初修为境界不断飞快提升时，徐鹏心中便隐隐有几分预感，如今终于被证实。
韩莓，是跟他一样的幽冥神。
卫风此前虽然没跟韩莓打过交道，但现在同样明白过来。
韩莓看着红尘里名声在外的两大幽冥神“白骨”同“大疫”，顿时心中一沉。
她不奢望自己能瞒过魔尊，但眼下这一天终于到来，莫非是要将他们三个幽冥神一起处决吗？
正当三人心中都忐忑不安之际，中央大殿的门户突然打开，从中走出一人，正是魔尊广为人知，唯一的传人，魔皇陈洛阳。
陈洛阳冲韩莓三人点点头：“家师命你们进去。”
三人都暗自深吸一口气，不敢有违，步入大殿。
而陈洛阳则在后方，将殿门关上。
大殿里，只有韩莓、徐鹏、卫风三人面对那高居座上，笼罩在黑暗中的威严身影。
“今日起，你们三人入此塔中修炼。”低沉而又威严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韩莓三人都愕然，面面相觑，就见大殿里多出一尊宝塔。
宝塔八层，通体纯黑，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却令人打心底里生出恐惧感，难以抑制。
三人中，修为最低的卫风如今也已经超凡入圣，能自行平复心境，斩杀心中恐惧情绪，尽可能叫灵台清明。
但此刻，修为最强的徐鹏，竟然都感觉心中恐惧完全无法斩除，每时每刻都从灵魂中发出颤栗。
就像是一种镌刻在灵魂中的本能，在畏惧自己的天敌一样。
至尊下令，三人自然不敢不从。
但此刻他们的身体却似乎在自动抗拒命令，抗拒靠近那座宝塔。
宝座上的身影，并不催促，但死寂般的沉静，令三人心头压力越来越大。
最终，徐鹏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神色变得坦然，一步一步向前迈出，迟缓但有力，走向那尊黑暗的八层宝塔，并最终步入其中。
韩莓与卫风看着徐鹏消失在塔中，没有任何声息，就像是被无尽黑暗吞噬毁灭了一样。
这让他们心中恐惧更甚。
心底仿佛不断有冲动，宁肯反抗至尊被至尊处死，也胜过进入那尊黑塔。
长时间的静默之后，韩莓胆大包天，当着那位传说中至尊的面，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大喊一声：“死就死！”
她像徐鹏似的，一步一步缓慢走向黑塔。
随着她这一动，卫风也吐出一口浊气，向前迈动脚步。
卫氏家族没有因为他被清算，眼下在红尘界里还算风生水起，这对卫风来说就了无牵挂了。
如果此刻抗命，自己死不死先不说，家族或许就会被牵连，既然如此，那不如索性敞开胸怀。
于是，继徐鹏之后，韩莓同卫风也一先一后，进入黑塔。
三个人一起从这世上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中央大殿的门被推开，陈洛阳重新走进来，到了黑塔面前停下脚步，细细端详，感受塔内的奥妙变化。
半晌后，他微微点头，手挥了挥，黑塔飞起，来到魔尊遗蜕头顶，静静悬停不动。
陈洛阳本人则跟魔尊遗蜕面对面而坐，开始自己的修行。
无穷无尽的灵气，自他体内涌现，然后又在他体内消失。
如此循环往复，不停流转。
在这个过程中，陈洛阳的身体由内而外，开始再一次脱胎换骨。
不论肉身还是神魂，里里外外，一毫一厘，都在发生蜕变。
变得完美无缺，渐渐达到人之一身，所能达到的极致。
武道第二十一境，至人的境界。
达到这一步，对武者冲击武神的境界，才算终于打好第一步基础。
有此基础，方可继续向上攀登。
陈洛阳闭合的双目睁开。
外面的世界，比先前没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他这个人。
继叶天魔和许若彤之后，近千年来，红尘界第三个巅峰武尊诞生。
千魂珠相助下，陈洛阳成功踏出那一步，达到武道第二十一境，至人的境界。
通天、彻地、至人，到此一条武尊道路完整走下来，人神之门出现在陈洛阳眼前。
但也是一条更恐怖的天堑横亘在面前，比当初武圣突破至武尊时的生死玄关还要更加艰难。
似娑婆界有三大神僧成名多年，古往今来有无数强者起起落落，但天佛始终只有一个。
陈洛阳心态平和，波澜不惊。
赤红的烛龙遗蜕出现在他面前，他伸手一拍，遗蜕碎成齑粉，被他掌中黑暗吞没。
713.第九次星耀
烛龙遗蜕破碎之后，全部没入陈洛阳掌心黑暗中消失不见。
陈洛阳闭目思索，细细揣摩炼化。
他身上开始浮现道道红光，仿佛烛龙双目开阖一样不停闪动。
随着时间推移，陈洛阳身上红光渐渐消退，而当他睁开眼时，则双目中也有晦明变化的光芒浮现。
只是不似先前苏伟那样神为之迷，陈洛阳双瞳始终清澈。
他静静调息，体味烛龙之力的同时，将之炼化，化为己用。
一轮“黑日”与一弯“影月”同时出现，在陈洛阳头顶上方沉沉浮浮。
“影月”圆缺变化无常，“黑日”则渐渐开始发光发亮。
陈洛阳双瞳中，“伏羲”的光华不停流转，推演揣摩自己一身所学。
其头顶的日月，渐渐有交汇之相。
对面的魔尊遗蜕，则微微震动颤抖。
遗蜕上方的黑暗宝塔，始终寂静无声。
魔皇登临至人之境，悄然无声，没有在红尘界里掀起波澜。
时光静静流逝。
一年光阴，似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红尘内外，不少人在揣测这一轮爆发的星耀，第九次何时到来。
每一天，似乎都有可能。
星耀爆发之时，红尘界魔尊同羲和界天少君决战之日。
这一战将造成的影响，注定远超红尘此前所有风波，可能决定未来红尘中所有人的命运。
最该关注此事的陈洛阳，反而最为淡定，除了自己闭关修炼外，高高在上，代魔尊执掌红尘，调理人间种种。
“请陛下恕属下冒昧。”青衣女子在下方向陈洛阳行礼。
陈洛阳神色平和：“免礼。”
“谢陛下。”苍龙岛传人韩筝站起身来。
陈洛阳手指轻轻敲击座椅扶手：“为你妹妹韩莓的事情而来？”
“陛下明见万里。”韩筝神色忧虑，但尽量不流露出来，只是恭敬说道：“舍妹多日不见音讯，属下实在很担心她。”
一边说着，韩筝抬头看了陈洛阳一眼，又很快低头：“不敢有瞒陛下，舍妹此前一直被一位神秘前辈提携，暗中指导，属下不敢妄加揣测，但那位前辈……”
“你没有猜错。”陈洛阳淡然道：“那正是家师手笔，此事我亦知情，不过从不参与。”
韩筝额头见汗：“属下自不敢妄议至尊，能得他老人家青睐有加，是舍妹的造化，只是……只是舍妹此前有事隐瞒至尊，但绝非有心，若因此被至尊降罪，自是咎由自取，只是万望至尊开恩，饶舍妹性命。”
说着，韩筝再次向陈洛阳行礼。
陈洛阳语气没有半点起伏：“幽冥神‘厄运’，这可不是小事。”
他语气平淡，但听在韩筝耳中则如惊雷，叫她心里暗暗叫苦。
“无心隐瞒？”宝座之上，陈洛阳继续说道：“果真无心隐瞒，便当自行上报，恳请家师宽恕，已经连续出了徐鹏、卫风的例子，还心存侥幸，以为她能瞒过去吗？”
韩筝恭声道：“舍妹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感到惶恐，但始终不明真相，她外在表现不似徐……徐鹏还有卫家卫风那般明显，实在不敢相信，竟然也成了幽冥神这等存在，万望至尊宽恕，万望陛下宽恕。”
陈洛阳敲击座椅扶手的动作停止：“好了，起来吧，你妹妹并没有丢了性命。”
韩筝闻言，顿时长长松一口气。
但听陈洛阳继续说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她眼下在家师那里禁足，后续如何，一切听家师发落。”
韩筝恭敬道：“是，陛下，属下不敢有所奢望，闻听舍妹还在世，已铭感五内。”
目送韩筝退下，陈洛阳独自身处大殿内，仰头望着大殿顶部。
韩莓、徐鹏、卫风三人进入那尊黑暗宝塔，也已经近一年时间。
通过他们，陈洛阳对这座黑暗宝塔的底细渐渐清晰明了。
而他本人达到第二十一境，至人的境界，距离武神一步之遥后，眼前很多迷雾似乎也渐渐散开，距离真相只剩一步之遥。
不过，同天少君的约战，同样即将到来。
旁人不清楚星耀的问题，陈洛阳自己却再清楚不多。
他心念动处，半海动人分身出现在身边。
陈洛阳招招手，黑雾流转间，那口黑棺重新出现，被半海道人收了。
半海道人分身微笑点头，然后带黑棺离开。
陈洛阳这时再吩咐人：“召青牛观主前来。”
青牛观主俞青牛，很快奉召前来。
他看着座上那个年轻人，心生感慨。
对方风光无限，但一身安危大半系于魔尊这一战。
魔尊如果败，陈洛阳也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至少娑婆界那边便不会手软。
不管是魔佛法器，还是当着天佛的面击杀苦树方丈，随便哪个原因都够陈洛阳喝一壶。
魔尊可能面对的对手，并不仅仅只是天少君啊……
“给我送一封信去清微界，转交道君。”陈洛阳本人则似乎对将要到来的大战没放在心上，说话依旧不紧不慢。
“是，陛下。”俞青牛先应下来，然后又补充道：“陛下，燕明空那里，似是得到来历不明的援助，若贫道没有看错，应该是……”
他欲言又止，但陈洛阳知道他是在说黄泉界。
“无妨，她的事情，你无需再管了。”陈洛阳淡然道：“将信送往清微界就好。”
俞青牛应下，从陈洛阳那里接过信，然后告退离开，出了红尘，前往清微。
血暗天分身这时则在俞青牛离开后，出现在陈洛阳本尊身旁。
“时机到了，去多给她一些压力吧。”陈洛阳言道。
仿佛笼罩在血雾中的高瘦青年微微一笑，便也消失不见。
陈洛阳本人站起身来，离开洛阳城，去往魔尊遗蜕所在的黑暗洞天。
黑暗洞天中，他径自去见应青青。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陈洛阳与之对视。
应青青深吸一口气：“不必，正如你所言，不记得，不等于没发生，我总要面对的。”
陈洛阳便点点头：“那做好准备吧，时间很快要到了。”
应青青望着他，忽然问道：“你这次，有把握吗？”
“有生以来，最危险的时刻之一。”陈洛阳坦然道：“有些破局的关键，尚在两可之间，难以断言。”
应青青抿了抿嘴唇。
陈洛阳则一笑：“我希望一切尽在掌握，但世事又这可能尽如人愿？”
“是啊……”应青青低头轻声一叹。
陈洛阳则转身离开。
他来到魔尊遗蜕所在的中央大殿，步入其中，再次同魔尊遗蜕相对而坐。
从陈洛阳身上，和魔尊遗蜕身上，同时浮现道道黑气，然后丝丝缕缕，纠缠在一起。
玄奥曼妙的道理意境，在二者之间来往。
陈洛阳心脏处那面黑镜，则有镜光开始不停闪烁。
外间的红尘界里，他早已做好安排，各家势力都有领袖自行主持。
彼此之间的征战，这时都渐渐平息，红尘界陷入此前少有的宁静，如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和。
大家都在屏息凝神，焦虑等候那一刻的到来。
终于，某一日，红尘界青碧色的天空，突然暗下来，白昼直接转入黑夜，昼夜变化诡异，一切只在瞬间。
黑夜里，很快有星光亮起。
星光耀眼夺目至极，给人以一种爆炸般闪光的感觉。
瞬间，黑夜被星光重新照亮如白昼，但同红尘界此前正常的天空迥异。
光芒太强，以至于普通人眼前除了一片白以外，看不见任何景物。
红尘中众多高手出外，顶着刺眼星光，仰望天穹。
所有人都知道，星耀终于再次来临。
诡异的星光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流星一般。
待耀眼刺目的星光消失后，红尘又重新步入黑夜的景象。
少倾，黑夜消散，大家重见重见光明。
人们视野内的天空，也重新变作青碧色。
这一轮星耀，最后一次爆发，终于降临。
下一轮星耀再现，便是百年以后。
对世俗凡人而言，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就最多得见一回。
对长寿武者而言，有可能得见多次。
但对所有人来说，这一次星耀，意义格外不同。
对红尘外其他一些人来说，也非比寻常。
山海界，荒神海内，海水分开，一个庞大的黑影从中飞出。
界内三山五岳中，大量妖风席卷，众多最顶尖的大妖强者出没，簇拥在那庞大黑影边上，一起出了山海界。
清微界，俞青牛同妙生道人、杜德机等道门巨头站在一起，庞大太极图出现，将所有人一起卷了，离开清微界。
娑婆界中，亦有金光涌现，莲花铺路，一直向红尘界延伸过去。
死寂的黄泉界，似乎没有任何动静，但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离开这里。
羲和界汤谷内，扶桑神树上，十轮紫色的大日环绕，一个身影从树顶升起，离开羲和界，去往红尘。
黑暗洞天里，中央大殿内，陈洛阳睁开双眼。
他徐徐站起身来，对面一个身影也是相同动作。
黑色的宝塔，收入对方头顶消失不见。
这身影迈步，千年来，第一次步出黑暗洞天。
714.魔尊嫡传的水平
魔尊同天少君正式决战之地，自然不会再在黑暗洞天内。
陈洛阳将自己心脏处黑镜取下，然后刺破指尖，点一滴自己的心血于黑镜上，然后将黑镜重新置于魔尊遗蜕心脏处。
黑镜，同魔尊遗蜕完全结合。
其面孔上笼罩的黑气，隐隐散去少许，露出一张沉凝肃穆，威严自显的面孔。
陈洛阳让魔尊遗蜕行于前，而他自己本尊随行与侧后方，然后一起离开红尘，去往茫茫无尽虚空。
在陈洛阳离开红尘界的同时，他的血暗天分身，来到蛮荒。
“至尊给了你机会，看你有多大本事了。”血暗天傲然立于天地间。
片刻之后，便有一条灰蒙蒙的冥河，横亘与血暗天面前。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自当中现身，平静面对修为高过自己，武尊巨头之身的血暗天。
一条血河与一条冥河遥遥相对。
燕明空并不答话，双目为冰蓝光辉所占据，直接抬手，冰剑凝于掌中，便是一剑主动攻向血暗天。
血暗天面带玩味的笑意，先不动用自己修行的幽冥剑术，以血河剑术先迎战燕明空。
两界至尊的约战尚未开始，红尘界里先爆发一场剑道对决。
虚空中，陈洛阳本尊回头看了一眼红尘界后，便即收回目光，神色淡然，跟在魔尊遗蜕身后前行。
远方黑暗的虚空里，渐渐有光芒亮起。
十轮紫色的大日环绕下，仿佛有一只三足金乌靠近。
到了近处，三足金乌的影像消失，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女子身影。
正是三年多以前，来过黑暗洞天的羲和界主宰，天少君。
陈洛阳如今的修为境界比起当初不可同日而语，虽觉阳光刺眼，但目力运足，已然能看清那女子相貌。
对方姿容端丽，身着紫衣，整个人从里到外，像是有紫色的阳光不断透出，双瞳视线尤其耀眼，令人难以逼视。
原来，这就是当初的那个天少君吗……
陈洛阳目光转转，不动神色移开视线。
天少君太过吸引人眼球，以至于跟在她身旁一起过来的人，完全被遮挡在其光辉下，反而要陈洛阳专门留神才发现其存在。
那是一个鹤发童颜的男子，眉毛头发雪白，但隐隐呈现淡金色，五官相貌看上去如三十岁许的青年。
他同样一身紫衣，包围在九轮紫色的大日当中，力量气息同天少君如出一辙，但弱了许多。
不过这所谓弱，也只是相对而言。
以陈洛阳的眼光看来，绝不逊色于娑婆界的玄通方丈。
对面天少君的注意力，则都集中在“魔尊”身上。
“魔尊”则漫不经心，与之对视，寸步不让。
除了红尘、羲和两界的人之外，很快其他人也都到了。
一条莲花铺成的道路，自远方宇宙一路延伸过来，佛唱梵音不绝于耳，半边宇宙仿佛变成金色。
一尊跏趺跌坐于莲花历代佛陀从天而降，气息高远浩渺。
正是娑婆界之主，天佛。
在他周围，可见众多佛陀菩萨环绕，一人仿佛便是一座佛国。
与之遥遥相对，一副占据半边宇宙的黑白太极图出现。
在太极图中央，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
女子身后，站了青牛观主、妙生道人、李知非、杜德机等道门巨头。
不过此刻，他们所有人加一起的存在感也没有那个道袍女子来的强烈。
继天少君同天佛之后，清微界主宰道君也到场了。
她很玄妙，站位与天佛遥遥相对。
而这时，忽有极为蛮横的力量，从金色的佛光与黑白交织的太极图之间，强行挤了进来。
陈洛阳看去，目光不禁微微一动。
那是一座极为巨大的车架，仿佛宫殿一样，让陈洛阳想起自己当年在神州浩土时既是车架也是行宫的六龙皇辇。
不过眼前这个大家伙，可比他当初在神州浩土时的阵仗还要大得多了。
看着那庞大的车架，陈洛阳有对着整个神州浩土世界的感觉，甚至神州浩土一方世界都未必有这车架来的巨大。
而更吸引目光的，则是负责拉车的……人。
这车，不是牛马，不是某种神兽大妖来拖行。
被当做牲口坐骑来使用的是……人。
很强大的人。
武尊境界的人族巨头。
但此刻，负责拉车。
不是赶车的车夫，就是字面意义上如骡马一般拉车。
宫殿般的车架里，传出妖尊粗犷的声音：“人看来都到齐了啊。”
同其他人的大动静不同，另外一方，有一团淡淡的灰雾浮现。
灰雾中，一个男子若隐若现，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但那主宰九幽，问鼎黄泉的气势，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其存在。
正是黄泉界主宰，冥尊。
六界至尊，今日齐至于此。
“魔尊”平淡开口，低沉的声线回响：“人是到得挺齐，有什么话，不妨都先明言吧。”
佛国中，传出天佛高缈的声音：“我要说的话，唐施主早就知道。”
“老夫要说的话，你同样早该知道。”
“魔尊”语气平淡：“洛阳常胡闹，老夫会管教，至于魔佛昔年法器重现，自有其缘法，老夫不在意，亦不会干涉。”
“唐施主同令施主约战在前，我亦不会干涉，静观二位今日一战。”天佛对魔尊的回应似乎也确实有所预料，回话语气没有半点波动。
但他言下之意，也说的明白。
魔尊同天少君一战，他可以先不介入，但接下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道君这时则开口说道：“此前我道门有弟子不肖，触怒魔尊，幸得魔尊卖了薄面，没有降罪。
今日，希望魔尊同天少君之战无人干涉，否则我会还魔尊这个人情，诸位勿怪。”
“等了这么久的好戏，自然要好好欣赏了。”妖尊笑道：“道君多虑了。”
黄泉界主宰，冥尊，这时则开口说道：“开始之前，有一事向魔尊相询。”
他声音一如既往，如九幽阴风般，令人从灵魂深处生出寒意，冻彻心肺。
“魔尊”若无其事：“讲。”
“尊驾几次三番言明，不知天君下落，我等姑且先不论这一点。”冥尊语调平直，没有半点语气变化：“那么灭罗宫呢？你们当初，成功踏足灭罗宫了吗？”
“老夫不需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魔尊”语气平淡，措辞却一点都不客气。
冥尊闻言，并不动怒，只是平静说道：“既如此，开始吧。”
这时，妖尊笑道：“且慢，今天大家全都到齐，这么大的场面，不要浪费，何不先来点助兴的节目？”
“妖尊有何指教？”天少君问道。
“我一直很好奇，唐老魔难得收徒，这徒弟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水平，得了他几分真传。”妖尊呵呵怪笑：“今日两界至尊较量前，何不看看红尘、羲和二界的晚辈，是怎样水平？当然，如果要我山海界同样出个苗子来参与，我这边是没问题。”
陈洛阳静静站在“魔尊”身后，并不出声。
“魔尊”淡然道：“卖丑献艺的话，就免了，要动手，就见血。”
妖尊哈哈大笑：“正合我意，再好不过！”
天少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么多年都等了，我不在乎多等这一时片刻。”
她身旁那鹤发童颜的紫衣男子，应声道：“愿为族主此战，先壮声色。”
说罢，九轮紫色的大日烘托下，他身形向前走出。
陈洛阳看向“魔尊”，见“魔尊”不反对，就也淡定的出列。
山海界那边，则是庞大车架上，飞出一个庞大的身影。
这身影，却是一头巨象。
巨象桀骜躁动，身上缠绕着几根锁链：“猛山，你想我给你取乐，做梦。”
妖尊的声音从车架里传出：“能赢这一阵，我放你自由。”
话音未落，那巨象身上的锁链便消散于无形。
“嘿！”巨象打了个响鼻，视线在陈洛阳与羲和界那神族高手面前打了个盘旋：“哪个？”
“我。”
不等妖尊答话，陈洛阳便平静开口。
巨象发出一声吼：“我不惯与人车轮战，那就我先上好了。”
说罢，他四蹄践踏虚空，便朝陈洛阳冲去。
哪怕是在虚空宇宙中，这巨象一脚塔下，都仿佛让空间在颤抖。
力量，除了力量还是力量，最纯粹的力量。
仿佛其体内蕴含无穷巨力，能将真实的星辰银河碾碎，只是身体稍微一动，便叫天地翻覆，星斗转移。
陈洛阳平静以对，抬起一只手的手掌，迎向这头巨象。
几大至尊这时也都来了兴趣，旁观陈洛阳这一次出手。
天少君外表淡然，心中其实格外在意。
临离开羲和界前，那个人的叮嘱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唐天海如果实力恢复，你与他一战，败多胜少。
如果能先旁观他传人弟子出手，对其一脉传承所学有更多了解，则可能胜算增加。
这一战，你只需尽量多探出唐天海的底细，就算胜利。
探出他的底细，不仅天佛，冥尊、妖尊都会出手。
因为他们都想通过唐天海得到灭罗宫的线索。”
天少君留神看陈洛阳出手。
却见陈洛阳只是轻描淡写一抬手，就按住那头凶悍的巨象，使之动弹不得。
他淡然转头看向那羲和界神族强者。
然后朝其伸手，掌心向上，五指回勾，示意对方也上前。
715.第一人
自陈洛阳现身那一刻起，其他几界的至尊便都注意到一件事。
这个年轻人，已经达到第二十一境，至人的境界，距离武神之境，只差一步。
虽然这一步就是咫尺天涯，但这个年轻人的提升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快到让所有人都感觉不正常的程度。
是以妖尊提议时，所有人都来了兴趣。
而此刻陈洛阳当真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那头践踏宇宙的巨象，并非无名之辈。
哪怕山海界之外的人，也对神象坤岗之名有所耳闻，多年来一直不服妖尊统治，乃山海界妖尊之下最有名的大妖，多年以来经常在山海界闹出乱子。
妖尊来了脾气，一定要将之折服，是以留其性命，但多年以来，神象坤岗一直不曾屈服，也不知道妖尊的耐心还有多久。
只看他起势冲来的架势，在场其他武尊巨头就都心生忌惮。
可这头大妖，此刻却被陈洛阳单手摁住。
太极图上，清微界那边同为至人境界的妙生道人，与惯来深藏不露的俞青牛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娑婆界玄通方丈、须弥大士等人见状，也都双掌合十。
纯比力量，神象坤岗几乎可以说达到大家认知中第二十一境的极限。
纵使有别的方面有把握能胜坤岗，可单纯角力，武尊巨头中能胜过他的，可以说不存在。
这般举重若轻降服神象坤岗，根本不是同为武尊的人能做到。
莫说现在，便是历史上，都从没出过这般人物。
可这一切，现在正真实的发生在大家面前……
巨象双目通红，泛起凶光，并未因受挫而屈服，反倒爆发出更加惊人的力量。
他身躯猛然向前，狂暴而凝重的力量，直接碾碎虚空，让周围空间显得扭曲破碎。
这般沉重的力量之下，诸般变化技巧同道理，也没有更多发挥的余地。
能压倒他的，只有更强大的力量。
陈洛阳压在巨象道门上的手，化作“黑日”之相。
“黑日”无比沉重，衍化无边苦海，苦海里则有黑暗佛陀盘坐。
与此同时，若隐若现的“影月”划过，漆黑冰晶包围神象坤岗全身。
这大妖立即目光一凛。
他脾气虽然暴躁，但感知反应敏锐，第一时间意识到“影月”的恐怖攻击力。
其浑身上下妖气席卷散布，包围在身体表面，抵御漆黑冰晶的侵袭。
冰晶不停碎裂湮灭，连带着将这巨象的妖气也一起化为虚无，恐怖的破坏力让观战者为之留神。
陈洛阳一招之间，同时兼备“黑日无边降如来”与“影月霜华绝银河”两式绝学之威，“黑日”、“影月”齐现。
坤岗分出大部分力气维持自身防御，冲击陈洛阳的势头顿时就泄了，被“黑日”牢牢压住，动弹不得。
神山般的四腿，开始颤抖摇晃，随时可能被陈洛阳单手压得跪倒，全靠坤岗心中一股不屈信念勉力维持。
九轮紫色太阳环绕包围下的白发男子，看着这一幕，雪白双眉微微蹙起。
面对陈洛阳冲他招手的动作，白发男子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双眉重新舒展开。
“羲和界，令空，请指教。”他徐徐迈步而出。
汤谷扶桑，羲和之神。
羲和界不同于其他几界，这里的主宰固然前有天君后有天少君，但主宰又不单纯是他们。
羲和界的主宰，是令氏一族，整个羲和至高无上的皇族，也是神族。
每一个令氏族人，在羲和界行走，都是神人驾临人间，形同太阳化身，羲和世人莫敢不从，莫敢不敬。
羲和界至高的武神境界主宰，代代出自令氏，而羲和界其他武尊巨头强者，也基本都出自这一族。
特殊的血脉让他们整族都是最顶尖的武道天才，无一例外，所谓强弱，只在同族之中才有比较罢了。
令氏与羲和界其他生命，便是天渊之别，人仙之分。
令空，外貌看似年轻，实则却是如今羲和界中仅次于天少君，身份最尊的大长老之一。
在今日当面见到陈洛阳出手前，他从不曾想到，自己竟然要跟旁人联手，对付这样一个年龄还不到他零头的年轻人。
但他此刻顾不得自己的骄傲与尊严。
眼前的局面，有些超出预估。
魔尊闭关千年不曾出手，而陈洛阳所显露的一身绝学，与传闻中魔尊武道传承有脉络可寻，但差异极大。
这是因为他本身练武修行，与其恩师传授有所变化，还是魔尊本人的武道比起当年有了大变动呢？
这对之后天少君与之一战，有很大影响。
知己知彼，方有胜机。
令空神色郑重，不敢有丝毫大意，暂时将个人荣辱抛诸脑后，决心给陈洛阳更大压力，争取试出其深浅，寄希望于从陈洛阳身上，探出魔尊武道的蛛丝马迹。
他步步向前，九轮紫色的大日冉冉升起，毫无花巧，朝着陈洛阳硬碰过去。
胜败，他已经不计较。
一切技巧都放弃，争取实打实，探底陈洛阳。
陈洛阳一只手压制神象坤岗，另外一只手则朝着令空一招。
顿时九轮“黑日”升起，迎着令空的紫色大日撞去。
双方碰撞之下，悄无声息，紫色太阳中可见三足金乌身影不断振翅翻飞。
而黑色的太阳则仿佛无底的黑洞一样，不停吞噬紫色太阳的光与热。
白发男子神情不变，九轮紫色的太阳骤然合一，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九轮“黑日”砸上去，没有弹开，而是紧紧吸附在紫阳之上。
“黑日”固然壮大，但紫阳的力量竟然仿佛无限，也在不停壮大。
双方暂时达成平衡，但平衡很快被打破。
一大九小，一紫九黑，顷刻间十阳齐爆。
恐怖的狂澜向四方席卷。
爆裂的紫阳中，隐约可见一株神树，状似羲和界汤谷中真正的扶桑树。
这扶桑树坚固无比，仿佛贯穿时间同空间，根植于时光长河内，生命力绵绵无尽。
有这扶桑树的保护，令空在十阳齐爆的狂潮下安然无恙，正是以此法破局，应对陈洛阳的手段。
他正要观察十阳齐爆狂澜扩散间，另一边的陈洛阳如何抵挡，却见一轮原本无影无形的“影月”，因为爆炸而显露痕迹。
这“影月”如无坚不摧的刀锋，切开爆炸的立场，一路斩向神树。
神树上，瞬间破开一道缺口。
令空大惊，连忙鼓足全力，阻挡“影月”。
只是，任他如何顽强，那仿若无影无形的刀锋，仍然一点一点，势不可挡斩破树干，要将整株神树拦腰砍断。
娑婆界的佛国中，三神僧中另一位高僧，镜宇大师，转头看向玄通方丈同须弥大士。
玄通方丈徐徐说道：“他仍没有出全力。”
“比一年前，他第二十境时，实力又有进步。”须弥大士神情严肃：“不单单只是境界上的提升，其一身武学更加洗练圆融了，日月有合一之相。”
清微界一边，一众道门巨头同样神情严肃。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现在的他，同武神也没多大分别了……”杜德机真人低声道。
李知非注视陈洛阳：“他距离神劫天堑，还有多远？”
“现在，还看不出来，神象坤岗与羲和令空两人联手都探不出他深浅。”妙生道人言道。
俞青牛则轻声说了一句：“之前红尘界里叶天魔分担神劫给他，他扛过未死，有这一重经验，他自己真的去闯那一关时，比旁人容易得多。”
众人闻言，纷纷沉默。
宫殿般的车架中，笼罩在血雨腥风内的妖尊声音玩味：“唐老魔这徒弟，有意思……”
风昂、焰铮、玄英等大妖站在一旁，望着虚空中的陈洛阳，都沉默不语。
短短岁月时光流逝，这个年轻的人族高手提升之大，让他们压力如山，感到窒息。
正如清微界那边讨论的一样，对于六界主宰，武神境界以下的人来说，这位红尘魔皇给人带来的压力，几乎跟真正跨过那道天堑的武神没有分别。
这是实打实的武神之下六界第一高手，无人可以匹敌。
甚至六界所有武尊巨头联手，恐怕都未必能抗住对方的威势。
尤其那深不见底，游刃有余的姿态，更令人忍不住遐想更多更高……
旁人观感如此，就更别说直面陈洛阳锋芒的神象坤岗与凌空这一人一妖。
坤岗体表厚重的妖气，已经被漆黑冰晶一层一层削落，补充速度跟不上冰结速度，妖气不断被粉碎，漆黑冰晶眼看就要真正挨到身上。
另一边的令空日子同样不好过，神树被一点一点砍倒，恐怖的锋芒即将沾身。
他神情肃穆，面孔浮现紫辉，源源不断的光与热，化作紫色的阳光，补充到断裂的神树中。
修补神树破损，他已经不指望，当务之急，延缓“影月”的紧逼。
“意志可嘉。”陈洛阳笑笑，双手张开，猛然加力。
一边，巨象支撑不住，被摁得当场四足软倒，跪在虚空里。
另一边，神树被拦腰斩断！
“但如果光靠意志就能取胜，我们还辛苦练武做什么？”
716.主宰之战
一山海，一羲和，两界至尊之下，各自最顶尖的高手，被陈洛阳左右开弓击退。
神象坤岗跪倒在虚空中，身体表面开始浮现一层漆黑的冰霜，冰霜破碎，其血肉便也破碎。
另外一边，无影无形的刀锋斩断神树，然后紧跟着站在令空身上。
羲和界神族大长老令空整个人仿佛化身紫色的太阳，光芒向外膨胀扩张，阻隔“影月”攻击。
但结果，只是那紫色的太阳眼看着要被无形刀锋从中间剖开成两半。
妖尊没有理会坤岗的死活，但天少君这时出手，凌空一指。
顿时，一轮更大的紫色太阳，笼罩令空，替他阻挡“影月”。
“老夫说过，要动手，就见血。”
一直沉默不语的“魔尊”这时淡然开口，同样抬手，朝天少君遥遥一招。
毫无征兆间，笼罩令空的紫色太阳，便消失。
并非紫色太阳被某种攻击摧毁，而是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截断了天少君出手，使得那紫色太阳自行消失。
“唐老魔，千年不见，一式魔五，风采依旧啊。”妖尊怪笑道。
天少君则心中微动。
论实打实的境界实力，她逊色魔尊巅峰之时。
但方才双方换了一招，她虽然被魔尊打断出手，但感觉对方力量，并不出奇。
难怪妖尊也在一旁说怪话。
“那么，就你我之间见血好了。”话音未落，天少君一步迈出。
十轮紫色的大日烘托下，她整个人仿佛被映照成紫色的玉人。
“魔尊”语气没有半点起伏：“来吧。”
浓烈黑雾在宇宙间弥漫开来，吞噬紫色的日光。
至尊级别的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不过，虽有魔尊、天少君一起下场，但另外一边依然吸引大家的眼球。
天少君救护被魔尊所阻，陈洛阳无形无相的“影月”顿时将令空所化之紫色大日，从中间剖成两半！
紫光散去，重现白发男子的身形，赫然被陈洛阳腰斩！
巅峰武尊强大的生命力，让令空即便遭受如此重创，仍然未死。
甚至他被分成两半的身体，重新合拢。
但令空却发现，合拢的上下半身，无法血肉重生连接。
因为他伤口处已经没有血肉，只有漆黑的冰晶。
冰晶无声破碎，化作尘埃，继而灰飞烟灭，似是从不存在。
从令空身体横断面，漆黑冰晶自动朝上下两方蔓延，将令空整个身体毁灭。
这位羲和界巅峰武尊，神族大长老，就此陨落在陈洛阳“影月”之下，叫六界至尊以外所有观战者，不寒而栗。
另外一边，神象坤岗正面临相同命运。
“山海界不容你，你可来我红尘。”陈洛阳淡然道：“只要你臣服。”
巨象艰难的从牙间挤出声音：“我不会向任何人屈服，不管是猛山，还是你们师徒！”
“有骨气。”陈洛阳云淡风轻，然后一掌拍落。
“黑日”、“影月”一起落下，将那庞大无比的身躯摧毁！
妖尊之下，山海界第一大妖神象坤岗顿时毙命。
“有点可惜。”车架内，妖尊笑道。
陈洛阳连杀两个对手，面上神色波澜不惊，负手立于虚空中，静观魔尊同天少君一战。
其他人，也都把战场让开，于是宇宙虚空里，一时间只见黑雾同紫光。
陈洛阳冷眼旁观，看似跟其他人一样观战，但其实他主要不靠第三视角。
而是用第一视角。
不仅仅通过魔尊遗蜕的视角与同为武神的天少君交手，更重要的是，通过魔尊遗蜕当真与人动手，再次深入揣摩魔尊的武学道理。
曾经，料理闯进黑暗东的江懿、凌苍时，他以魔尊遗蜕出过一招。
那时的收获，让他最终推演出黑日圣典同影月圣典。
现在，则是第二次动手。
这次更多了神武魔拳的“伏羲”相助，更利于他推演魔尊武道意境。
虽然脑海中白玉瓶内的暗金琼浆在飞快减少，但陈洛阳对魔尊武道的体悟，越来越深。
魔尊遗蜕，越来越像他本人的身躯，如臂使指，圆融自在。
同时，也让他能更清楚把握对面天少君的状态。
“魔尊”徐徐吐出一口气。
宇宙间的黑雾竟似乎更浓了几分，星辰黯淡无光。
黑雾里，一只手掌探出，穿过重重紫光，伸向天少君。
天少君面不改色，十轮紫色大日环绕，每一轮太阳里，都现出一株扶桑神树，每一株都比此前令空全力显化的那株神树还要高大。
仿佛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与热力从中传出，最后，凝结成一柄紫色的光刀，朝魔尊手掌砍下！
魔七……
陈洛阳心中默数，魔尊遗蜕的手掌沉重至极，仿佛托举起一方造化，迎上天少君的刀光。
刀光炽烈，斩破造化，但造化世界流转不休，沧海桑田变换，不拘于一时，将刀光化解。
天少君刀光变化，重现紫色大日，然后又骤然消失无踪。
极盛的生命力在这一刻完全枯竭，仿佛抽光这方造化世界的光与热，令造化步向终结。
魔六……
陈洛阳心念动处，魔尊遗蜕应变迅速，仿佛让时光长河倒流。
于是光热重现，造化重现，只是一切都迅速倒退，犹如重回洪荒。
而天少君力量所化之紫色大日也随之重现，不过由一变十，曝晒天下，形成毁天灭地之势。
陈洛阳心念动处，魔尊遗蜕变招，魔五重现。
截断时空般的力量降临，竟阻断天少君紫色大日的变化，叫十轮紫日重新变回一轮。
双方互不相让，各出奇招。
你显化金乌之相，横行无矩，我以魔四倒转太素无量。
你显化神树之相，力量不绝，我以魔三逆行太始无明。
你显化紫日神君，照亮混沌，我以魔二粉碎太初无相。
到得最后，天少君身形重现，在十树十阳烘托下，双手握拳，于身前一合。
无穷光与热化归于一点，然后这一点扩张，笼罩她全身。
她形象发生变化，竟重现上古之时，日母羲和之相。
并非虚影，而是仿佛她本人就化身为日母羲和，真正重临此世。
陈洛阳对此冷静以对，驾驭魔尊遗蜕平平淡淡击出一拳。
魔一。
一拳到处，仿佛将世间一切都打回只剩唯一一点。
而这唯一一点，亦随之湮灭。
奥妙无方，同时又霸道威猛至极的简单一拳，将天少君所化日母羲和之身，当场击碎！
紫光流散间，天少君闷哼一声，身形向后跌退。
魔尊遗蜕，则平静收拳。
“好啊，好啊，胜负已分。”宫殿般的车架内，传出妖尊的鼓掌声：“只可惜天少君身体不妥，一身实力还是没能尽数发挥出来，让人颇感遗憾啊。”
伴随怪笑声，浓重的血雨腥风，从车架内渐渐外移。
一个庞大黑影，出现在陈洛阳视野内。
浓重妖风笼罩下，乃是一头外形酷似猛虎的大妖。
这头大妖看了天少君一样后，视线便重新转向“魔尊”。
“不过，唐老魔，你怎么也只得第二十二境的实力，原来当初受了伤吗？”妖尊嘿然道：“现在还没养好啊？”
不仅仅是山海界的妖尊，其他方向上，清微界道君、娑婆界天佛、黄泉界冥尊的视线，全都集中在“魔尊”身上。
天少君吐出一口浊气，调匀呼吸后，也注视对面黑雾笼罩下那个身影。
幸亏此前，不断听人描述魔尊的绝学，心中有底，否则刚才这一下就要被重伤了。
她身体不妥，难以发挥全部实力，她自己一直清楚。
虽然这三年多以来不停苦修，不停准备，不停滋养，但有些东西终究不是那么弥补的。
先前看陈洛阳出手，更是令她心中隐隐不安。
神象坤岗和令空联手都没逼出陈洛阳的底细，也就自然无法通过陈洛阳来摸索魔尊唐天海的武学脉络有否变化。
万幸，魔尊唐天海的武道意境，还是跟千年前一样。
也万幸，对方身体状况，比她更不妥！
本该稳稳凌驾于她之上的修为境界，竟似乎跌到跟她一样的境地，并且明显有力虚之感。
这是明显的重伤之相。
三年多前那一次，恐怕魔尊伤势更重，当初自己却是被他给骗过了。
不过，既然他终究伤势未愈，那就还不算晚。
天少君深吸一口气，见到其他几界至尊的动作，就知道自己方才虽然落败，但其实等于赢了。
魔尊的底细，终究还是被她试探出来，这对魔尊来说，就等于失败。
“唐老魔，你知道我别无所求。”妖尊言道：“我只想知道灭罗宫究竟在哪里，我也不说独占，只要你带我一起前往就可以。”
“几位乘人之危，我要还魔尊昔日的人情了。”道君这时则开口说道。
天佛言道：“唐施主同令施主一战，我等不干涉，这一战结束，那么该轮到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唐施主如果眼下分不开身，那便不用理会了，我自与你弟子陈洛阳分辨就是。
我无心难为小辈，苦树身死是修为不济，但那三件逆魔所留的法器，我必须将之摧毁。”
717.玄天幽冥塔
“大和尚算盘别打那么响。”妖尊怪笑道：“我们替你挡着唐老魔，你去寻人家徒弟麻烦，这事情也未免太便宜了吧。”
“唐施主师徒如果将那三件逆魔法器交给我，我或者转身就走，或者帮他们也不一定。”天佛语气不带半点波澜。
妖尊哈哈大笑：“照这么说，唐老魔你告诉我灭罗宫何在，我立马帮你对付这个大和尚。”
黑雾中的“魔尊”则哂然道：“威胁老夫？”
“听口气就知道你不愿意了。”妖尊一点都不意外：“这才对啊，否则就不是你了。”
一直寂静无声的冥尊这时开口：“无需废话，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他不客气，第一个出手。
道道九幽阴风席卷下，地狱黄泉降临这片宇宙间，一切有形无形，有生无生之物，落入黄泉幽冥间，都步入死寂与凋零，唯有消亡这一个下场。
太极图上，道君亦不废话，抬手凌空一拂。
白气、清气、紫气、阴阳二气、玄黄之气，五气俱足，五德同在，五运流转，演绎无尽玄晦奥妙道理。
道君出手，将冥尊拦下。
但妖尊呵呵笑着，身形一动，便到了“魔尊”身前。
茫茫黑雾，瞬间被浓厚血雨腥风吹散。
天佛不因妖尊几句话挤兑而改变既定目标，道一声得罪后，那净土佛国便在宇宙间蔓延，朝陈洛阳席卷而去，要将陈洛阳并入佛国内。
天少君调匀了气息，十阳十树重现，也攻向“魔尊”。
“魔尊”神情冷漠，抬手握拳，首先迎击妖尊。
妖尊虎爪挥来，同“魔尊”交换一招。
方才至尊大战的巅峰对决重演。
但结果则正好反过来。
双方正面碰撞，“魔尊”身形向后跌退。
妖尊看似简单一爪，力量却强悍得不可思议。
任你百般奥妙，千般道理，都被一爪尽数破去。
如果说之前神象坤岗同陈洛阳一战，以力量见长的他终究力量还不够强，那么妖尊现在便展示，足够强的力量是怎样。
一切似乎都被化繁为简，而不够简单的玄奇奥妙道理，任你颠倒阴阳，扭转先天五太，此刻在这简单一爪面前，都变得像是花哨的画布，被妖尊一爪抓烂。
一道紫色的刀光紧随其后。
“魔尊”手掌伸出，勉强止住天少君紫色的刀光前进，但先机已失的情况下仓促应战，他身上有大量黑气散逸。
“唐老魔，伤重成这样，就别逞强了，在你告诉我灭罗宫何在前，我可不想失手打死你啊。”妖风呼啸间，仿佛能撕裂宇宙的妖爪，已经到了“魔尊”头顶。
不过妖尊这一爪落下，心中却猛然浮现警兆。
一尊漆黑的八层宝塔，在“魔尊”头顶突兀的浮现。
宝塔寂静无声，看似平凡无奇，但当妖尊手爪与之接触的瞬间，却仿佛被针扎一下，猛地向后收缩。
极为凶恶的湮灭之力，在宇宙间扩散开来，令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六界至尊以下，在各自世界都横行一方的武尊巨头，心中都不由自主生出寒意，仿佛在面临终结一切的世界末日。
黑暗的宝塔逼退妖尊之后，在虚空里猛地一晃，又出现在天佛身后。
宝塔到处，净土佛国顿时迎来末法时代，不断凋零灭亡。
天佛双目中金光涌动，拇指拈出，迎向黑暗的宝塔。
一边是佛祖拈花，众生觉悟，一边是末法降临，众生不存。
双方碰撞，天佛再顾不上陈洛阳，不得不被迫停下脚步。
“魔尊”本人缓过一口气，逼退天少君，黑暗宝塔虚空中一晃，再次回到他头顶。
而妖尊发出一声震动六界的咆哮，已再度攻上来。
“唐老魔，你果然留了一手，可我这千年来却也没闲着！”
腥风血雨之下，妖尊整个身躯，仿佛轰然解散，化作弥漫整个宇宙的血影。
血影笼罩之下，无孔不入，一部分牵制那尊黑暗宝塔，一部分仍然攻向“魔尊”本身。
妖尊这重神通变化一起，看似力量分散，但分化的血雾每一分每一毫，竟都像他本人方才全力出手一样，破坏力强悍之极。
妖尊不祭炼宝物，但他本身便如同最强的法宝与身体合一。
“魔尊”口中发出一声长吟。
原本静止的黑暗宝塔，骤然旋转起来，从宝塔上飘下道道黑暗的丝绦，笼罩“魔尊”身躯。
黑暗丝绦飘荡之下，将那道道血影隔绝于外。
宝塔再次一闪，瞬间就到天少君面前。
双方接触，几乎是摧枯拉朽之势，株株神树断裂枯萎，太阳黯灭。
天少君一声清叱，化作金乌，避开黑暗的宝塔。
这时有宏大佛唱梵音响起，漫天佛光笼罩下，天佛降临。
当前局面下，显然不拿下“魔尊”便也不可能拿下魔皇陈洛阳。
天佛不再保留，手中托起一只金钵盂，朝“魔尊”头顶罩落。
黑暗宝塔停止转动，迎上前来，挡住金钵盂。
双方对撞，金钵盂上顿时出现裂痕！
天佛目现慈悲之色，瞬间到了金钵盂前，伸手托住。
被他一托，金钵盂上蔓延的裂痕暂时停止扩大。
钵盂同宝塔都在半空里震颤，隐隐陷入相持。
六界至尊定睛看去，黑暗的八层宝塔内，其中三层，似有人在。
两男一女，还都年轻，修为最高不过武尊。
但看在六界至尊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不是三个人，而是三重物象。
一具骷髅白骨，导众生入死灭，化腐朽，而其自身则处于非生非死，无生无死，不生不死之玄妙境地。
一团五光十色的光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曼妙绚烂，却象征生老病死当中的“病”，仿若世间疫病源头。
一团光怪陆离的混沌云烟，最是难以描述，看似没有特点，却仿佛是无数根透明的线交织而成，每一根线都连接虚幻的命运，超脱诸多道理之上。
“三个幽冥神，你没有诛除他们，反而利用他们，你这件宝物，最克制的，其实便是幽冥神？”同道君交手的冥尊，忽然强行发力，暂时逼退道君，然后向“魔尊”冲来。
他手中，幽冥黄泉汇聚，化为一柄黑红交加的凶厉魔剑，剑锋仿佛凝集世间所有杀意戾气，众生触之即死。
“魔尊”收回同天佛角力的黑暗宝塔，再战冥尊。
“此塔，名之曰玄天幽冥塔。”
破灭一切的力量，自宝塔中爆发，不显凶厉暴虐之相。
灭亡面前，一切平等，乃最终的命运来临，而非杀戮与破坏，故不含半点杀意与戾气。
而杀意与戾气，炼狱与黄泉，在这最终的破灭面前，也同样迎来消亡的结局。
生与死的概念，失去差别，一起同归于无。
冥尊手上，这世间最凶恶最灭绝生机之魔剑，剑刃上顿时也现出裂痕，并不断蔓延。
刚极易折，剑锋比天佛的金钵盂攻击更强，但此刻遭遇挫折，也更易受损。
剑尖一点锋芒，很快被玄天幽冥塔当场撞碎！
冥尊一言不发，身体周围十二道剑意齐聚，剑意流转之下，源源不断加持在自己剑锋上，稳固黄泉剑整体不再继续碎裂。
而另一边天佛再度攻上。
但刚到中途，旁边一支玉如意打来，迫使天佛不得不以金钵盂迎战，却是道君再次出手。
不过，天佛虽为道君所阻，另一旁妖尊同天少君又再攻上。
玄天幽冥塔于是收回，迎战妖尊欲天少君。
双方激烈碰撞下，玄天幽冥塔未见损伤，但“魔尊”身上有不止一处，黑气飘散飞出，仿佛血肉之躯受伤溅血。
冥尊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剑，指尖在剑刃上轻轻拂过，道道裂痕顿时消失，剩下剑尖一点破碎断裂不得恢复。
他持剑再上。
恐怖的幽冥十二剑，在他手里，才显露真正威力，端的是毁天灭地，众生凋零。
一剑落入红尘人间，亿万生灵怕是瞬间就入黄泉轮回。
冥海倒灌，地府门开，世界只剩一片死寂。
“唐老魔，你这宝塔的力量意境，并非纯粹源于你自身，能如此克制降服幽冥神，怕是有灭罗宫的手笔吧？”
“你果然到过灭罗宫吗？”妖尊声音变得森寒：“必须承认，此塔之强，凌驾六界诸宝之上，若你巅峰时持这宝塔在手，一对一，我们无人是你对手啊。”
言外之意，却也分明了。
玄天幽冥塔是强，但你自己重伤在身拖了后腿。
同时，这一战也不是一对一！
妖尊身化血影，冥尊持黄泉剑，天佛祭起金钵盂，齐齐攻上。
“魔尊”以玄天幽冥塔挡之，道君亦持清静玉如意助阵。
天少君欲待上前，却忽有人挡住她去路，定睛一看，正是武尊之身的陈洛阳。
其他人见状，都心神一震。
不过他们此刻无暇关注武尊挑战武神的旷世壮举。
大家注意力都被六界主宰大战吸引。
“魔尊”身体上黑气越散越多，渐渐难以支撑，不得不向后退却。
可是一只白玉般的手掌突兀出现，似乎早已等在其退路上。
一掌正中“魔尊”腹心要害！